醉枕香江- 第20部分

林宥伦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承认说：“小说是我写的，不过这事您可要为我保密啊。”

“怎么，我听你这口气，还打算继续留在这里？”

陆伯眼珠子一转，立刻就猜到了林宥伦的打算，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林宥伦已经写小说发达了，还窝在这个鬼地方干什么？

“在这里习惯了，工作轻松，还可以免费看片，就这样走了，我真有些舍不得。”

“我知道，你是想在这里寻找灵感对不对？”陆伯却不肯信林宥伦说那一套，“我听说那些出名的作家，脑子里想的东西和别人都不太一样，每个人都有一些怪癖，不是好酒就是好色，你的爱好更特殊一些，喜欢装成普通人，戏文里说这叫坠入红尘、游戏人间，我说得对不对？”

林宥伦苦笑道：“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其实我这个人就是比较懒，喜欢找个安静没人的角落呆着。”

陆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他拍拍林宥伦的肩膀，“你放心，我口风最紧了，一天半包烟就能搞定。”

林宥伦进屋，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条万宝路，塞到陆伯手中，“这烟买来早就想拿给您了，能管一个月吗？”

这烟虽然不贵，但也不是陆伯以前抽的地摊货能比的，陆伯宝贝似的将东西抱在怀里，笑说：“你小子果然够意思，这事我一定帮你保密，要是别人问起来，我就说那是同名同姓。”

林宥伦满意地点点头，陆伯不愧是和自己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的人，说话默契十足，一点就透。

第48章探班

《宝贝智多星》票房大卖，王京也变成了香港最受瞩目的导演，新片开拍这么大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媒体的眼睛。

《宝贝智多星》续集拍摄延后，让不少观众感到遗憾，王京新片不拍最拿手的喜剧，非要去拍一部赌片，大家也能勉强接受，可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部名为《赌神》的新片，主演居然是有着“毒药发”之称的周闰发。

作为黑帮片的两大变种之一，香港赌片一直表现手法陈旧，往往是以复仇为主题，许多枪战动作场面夹杂在赌局当中，拖沓的节奏和老套的情节让观众昏昏欲睡。

不被看好的题材加上不被看好的主演，《赌神》这部电影从一开始就不被大家看好。圈子里不少人都觉得王京拍了一部票房大片就自信膨胀，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这部电影在他手上肯定是拍不出什么花样。

《赌神》开机之后剧组就进入封闭拍摄状态，再没有消息传出来，不过这几天报纸上还在讨论这事。

邹文怀的案头上就放着这样一张报纸。虽然烦躁，但邹文怀的神态依然非常温和，浓浓的两道眉毛稍稍蹙紧，这是他惯于多想的表征。

“王京究竟要搞什么？”这话邹文怀是对着何冠昌说的，同时也是在问自己。

何冠昌对这事也一直存有疑惑，“王京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电影商人，所谓的电影艺术在他眼中就是粪土，他的目标只是赚钱。他在香港绝对不算不上是第一流的导演，但商业嗅觉却是无人可及。我不大认为他会去拍一部赔钱的电影，何况这部电影还是帮向氏兄弟拍的。”

“帮永盛拍赌片，确实有点意思。”邹文怀锁紧的眉头终于舒缓了一些。

“我听说向华强看了剧本之后，还有意在这部电影里过一把戏瘾，演那角色据说戏份还挺重。”何冠昌说了一则轶闻，这消息只在圈子里悄悄流传，至今还未见报。

“又是剧本！”一个突发的念头铁钩似的抓住了邹文怀的心。

何冠昌也立刻反应过来，无论是拍赌片还是找周闰发演主角，这一连串反常的背后，问题的关键还是出在了剧本上。

“林宥伦答应过我们，再写剧本会优先考虑嘉禾。”邹文怀眉心隆起，右额上的青筋在轻微跳动。

“他先拿出了《宝贝智多星》续集的剧本，如果不是因为演员被别的剧组先抢走了，王京现在拍的就应该是这部电影。”

听完何冠昌的解释，邹文怀阴沉的脸色总算是舒缓了一些。

“我听说邵逸夫已经拉拢过那小子了，你说他为什么不答应？”

“我觉得他和你是同一类人，六叔对他当然不会完全放心。邵氏这两年已经大不如前，六叔也上了年纪，都经不起折腾了。”

“如果嘉禾给出更优厚的条件，你觉得他会心动吗？”邹文怀自信在识人用人上高过邵逸夫不少，邵逸夫拉拢不来的人才，他却决心要招揽到自己的麾下。

何冠昌对林宥伦了解甚少，不敢妄下结论，不过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邹文怀想的那么简单。

林宥伦被母亲一通电话叫回家，却发现钟楚虹也在。

“阿红煲了鱼翅汤，特意给你准备的。”陈惠晴转身去厨房拿碗，客厅里就只剩林宥伦和钟楚虹。

林宥伦迫不及待地揭开盖子，猛吸了一口香气，啧啧嘴说：“闻着这味道就知道很好喝。”

“那你就多喝两碗，反正汤有那么多，喝不完也是浪费。”钟楚虹淡红的双颊上，浮着的浅笑，林宥伦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假如谁把脸儿贴上去，那是何等幸福何等艳丽的梦。

“怎么突然想起要给我煲汤？”林宥伦把保温盒重新盖好，好奇地问。

“你可别乱想，这汤是我给自己煲的，太多喝不完，所以才想到你的。”

林宥伦故意装出一副很丧气的模样，“你好歹编一个动听点的理由，骗骗我也好啊。”

钟楚虹睁大了一双秀眼，像一汪湛蓝的湖水。她娇嗔地瞪了林宥伦一眼，“你这家伙把黄霑都玩得团团转，我就是撒谎也骗不了你啊。”

“我会假装被你骗的。”

“作死啊！”

钟楚虹抬手要打林宥伦，手还没落下，动作却又突然僵住。

陈惠晴端着一叠碗，表情古怪地站在客厅门口，钟楚虹和林宥伦之前的动作全都落入她眼中。

一向落落大方的钟楚虹居然脸红了，那红润从她颊边一直蔓延到她的眼角眉梢，红得像熟透了的樱桃般好看。

林宥伦咳嗽了一声，借此打破客厅里尴尬的气氛。他上前接过母亲手中的碗，打开保温盒开始分汤。

陈惠晴可以装成什么都没有看见，可钟楚虹却一直局促不安，端着碗喝汤时都低着脑袋，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不敢面对大人的目光。

“这汤好像少了点盐，你们先喝，我去厨房里拿。”

陈惠晴借故离开，钟楚虹立刻在林宥伦手臂上狠狠拧了一下。

“都怪你，不然也不会让陈姨看了笑话。”

林宥伦痛得直咧嘴，心里却别提有多委屈了，是钟楚虹自己不小心让母亲看到，这事怎么能怪到他头上？再说他们两个本来就没做什么，钟楚虹有什么好心虚的？

最后林宥伦得出结论，女人果然是不可理喻的。

钟楚虹却不打算就此放过林宥伦，“为了惩罚你，明天你必须请假陪我去剧组探班。”

“什么剧组，探谁的班？”林宥伦一头雾水。

钟楚虹瞪大了眼睛，“你都不看报纸吗？王京导演的新片，貌似你还是编剧哦！”

林宥伦恍然大悟，“你准备去看发哥？”

钟楚虹点点头，“报纸上写了很多不好的东西，发哥最近压力很大，所以我想去看看他。”

林宥伦弱弱地问了一句：“我可以说不吗？”

钟楚虹的回答很坚决：“不行！”

第49章排忧解难

第二天，钟楚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戴上墨镜，这才和林宥伦一起出门。

钟楚虹自己有车，却要打的士去片场，林宥伦感到很不解，“为什么你不开车？”

钟楚虹解释说：“片场附近经常会有记者在那边，我的车很多人都认识，直接开车过去，明天报纸上又该乱传我和发哥的绯闻了。”

林宥伦开玩笑说：“那你和我一起去，就不怕和我传绯闻？”

钟楚虹没好气地说：“我也想啊，可关键是现在香港还没几个人认识你，不信上车你问问的士司机，人家认识你吗？”

林宥伦耸耸肩，“认识不认识我没关系，明天的报纸上就会写‘红姑与神秘男子片场幽会，地下恋情疑似曝光’，只要你出现，让记者们编个故事还不简单。”林宥伦虽然上了一次电视，但镜头前的表现很低调，只在调侃黄霑时小小露了一次脸，在香港普通市民中，能将名字和林宥伦本人联系在一起的人还真不多。但钟楚虹就不一样了，她现在已经是路人皆知的大明星，出门上街不乔装打扮，一准就被人给认出来了。

钟楚虹没有被吓倒，报复式地回赠了一句：“这貌似是某个害怕出名的家伙应该担心的事情，反正记者拿不到证据，对我没任何影响。”

“那要是他们拿到证据怎么办？”

趁着钟楚虹还没反应过来，林宥伦猛地把脸凑到钟楚虹面前，做出一副要亲吻她脸颊的样子。

钟楚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等看到林宥伦脸上戏谑的表情，才知道自己给这家伙骗了。

恶作剧成功，林宥伦还没来得及高兴，胳膊上一块肉就给钟楚虹死死地掐住，直到他痛得告饶，钟楚虹这才放过他。

两人打闹的时候，路边已经停下了一辆的士。

坐上车，钟楚虹一把墨镜摘下来，的士司机立刻就大呼小叫起来。

“红姑，你是红姑！”

这家伙激动得语无伦次，林宥伦不得不敲敲驾驶座位，提醒对方专心开车。

在香港电影中，的士司机是经常出现的角色，他们的任务往往是运送那些夜间买醉的女孩，有的时候还被逃跑的匪徒或者追逐的警察临时征用。他们可能被扔出车外，也可能被枪指着头，乖乖地按照匪徒的吩咐去开车。这种简单的角色，随便在街上就可以找一个的士司机来跑跑龙套。

林宥伦这时候手里真恨不得有把枪，这样就可以指着司机的脑袋，让他乖乖闭嘴。这家伙从认出钟楚虹，就在哪里滔滔不绝的说自己看过那些钟楚虹演的电影，多么喜欢她的演技等等，嘴巴从林宥伦、钟楚虹坐上车就一直没停过。

更气人的是，这家伙还是个自来熟，和钟楚虹才说了几句话就“红姑”、“红姑”的叫上了，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

“红姑，他是你男朋友？”

钟楚虹还没来得及否认，林宥伦一把将她搂到自己怀里，然后满脸不耐地看着那的士司机，大声说：“她就是我女朋友，专心开你车，哪那么多废话？”

钟楚虹那像笔描般美丽的脸庞上，泛起了羞涩的红晕，一对大眼睛、被惊惶所充满，像个受惊的小鹿般，身子僵直地靠在林宥伦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一时间心慌意乱。

“你……你！”的士司机惊讶得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眼睛瞪得像核桃似的。

“我什么我，没见过情人约会吗？”被林宥伦呵斥一番，那人终于回过神，不够却像丢了魂似的，整个人看上都无精打采，也不再朝后多看一眼。

钟楚虹从林宥伦怀中挣脱出来，眼睛闪闪地像是烧着什么东西，露出洁白的牙齿干笑，那整齐的牙齿好象会咬人。林宥伦忍不住打一个寒噤，他真没料到温柔可人的钟楚虹气恼的时候有那么可怕。

钟楚虹笑盈盈地挽住林宥伦的胳膊，林宥伦却倒抽一口凉气，心剧烈地颤抖，开始咬牙忍受着手臂上“温柔”的剧痛。

等钟楚虹气消，林宥伦手臂上的肉都给掐肿了一块。

到了地方，林宥伦哭丧着脸跟着钟楚虹下车，回头却看到的士司机幸灾乐祸的笑容，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剧组里有人认识林宥伦，都不用钟楚虹露面，两人就顺利地进入了拍摄现场。

林宥伦和钟楚虹一起到剧组探班，王京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用他的话讲，要是红姑不来，估计这戏拍完了林宥伦也不会在剧组露次面。

钟楚虹去找发哥说话，王京凑到林宥伦跟前，却见林宥伦一脸的郁闷。

“我知道你是被红姑硬拖来的，但不用一见到我就这表情吧？”

林宥伦只说这事和王京没关系，却不肯说原因，然后就问王京最近戏拍得怎么样？

王京挥挥手，“千万别提拍戏的事，一提这事我也跟着你郁闷了。”

林宥伦追问之后才知道，《赌神》开机之后就遇到了麻烦，王京对周闰发在戏中的造型一直不满意，换了几个造型师来弄都不行，最后搞得周闰发都有意见了。

“可能是发哥以前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在他身上我老是找不到赌神高进的那种感觉。”王京向林宥伦抱怨说。

“这个简单，你把发哥和造型师一起叫过来，我教你怎么做。”林宥伦想都不想就把这事应承了下来。

很快发哥和造型师都来到了林宥伦面前，听说要给发哥做造型，钟楚虹也跟着过来看热闹。

林宥伦在造型师耳边吩咐了几句，对方犹豫了地看了林宥伦一眼，得到肯定的表情回答，就走到周闰发面前，手里挤了一堆发油，均匀地涂抹在发哥的头发上，最后用梳子把所有的头发都朝后一捋，林宥伦所说的造型就做好了。

这是80年代很流行的老板头，不过在电影里多是反角或是配角常用，所以一直不被人重视。周闰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满是疑惑，可这主意是林宥伦出的，他也不好说什么。

王京围着周闰发转了一圈，眼中慢慢有光芒在闪动。

钟楚虹站在林宥伦身边，小声问：“这样真的可以吗？”

林宥伦自信满满地说：“这部片子发哥要是演好了，他现在这个造型绝对会成为赌片中的图腾！”

第50章妙招

林宥伦帮王京解决了发哥造型的难题，以为这戏就能顺利拍下去了，可没过两天再见到王京，发现他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喂，喂，我说你能不能不苦着一张脸，不是让你请我吃顿饭，至于心疼成这个样子吗？”林宥伦不满地用筷子敲敲装菜的盘子。

王京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怎么嚼都觉得不是滋味，面对一桌美食，他居然懒得再动筷子。

“拍电影的钱不够用？”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林宥伦不觉有些意外。当初永盛给王京一张500万的支票请他拍片，王京听从林宥伦的建议，把支票还给向氏兄弟，报酬以票房分成计算，王京做导演拿8％，林宥伦提供剧本拿7％。

《赌神》剧本很对向氏兄弟的胃口，那张500万的支票最终还是没还回去，向华强大手一挥，这笔钱就变成了电影的拍摄经费。500万拍一部电影，在此时的香港已经算是大制作了，林宥伦给王京找来的两位主演周闰发和刘徳华，发哥自降片酬，刘徳华是新人，两人片酬加起来也不过五十万，剩下的钱全都给王京拍片用，这家伙居然还嫌不够。

“我这也是被逼的。”王京无奈地一声叹息。他拍《赌神》在别人看来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媒体更是质疑声不断。王京心里憋了一口气，心想着一定要拍出一部让所有人刮目相看的电影。剧本是林宥伦写好的，王京实在想不出还有哪里需要改进，所以他就在拍摄的细节上就下足了工夫。

这样一来，各种道具、布景、租用场地的费用都跟着成本增加，剧组花钱就开始像流水一样，电影开机不到一星期，钱已经被花掉了一半多。王京不敢开口向永盛继续要钱，又舍不得自己往里面填钱，这才为钱的事情发愁。

“资金有多大的缺口？”

“两百万。”为了这两百万，王京最近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圈。

林宥伦想了想，说这事他有办法，王京以为林宥伦要自己出这笔钱，急忙摆摆手：“实在不行我就把后面的拍摄细节砍掉一些，这部电影拍出来真能像你说的那样有4000万的票房，我们拿到手的报酬也才500万，再自己往里投钱，那不是白忙一场了吗？”

无怪乎别人说王京是个彻头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