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应该有的活力。
林宥伦依旧坐着不动,“你乱改我剧本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周星驰缓缓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已经猜到了林宥伦的身份。
“我……”周星驰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来。
“什么都不用说,你先给我找一面镜子来。”
周星驰不知道林宥伦要镜子干什么,但还是按他的要求找来了东西。
林宥伦拿镜子对着周星驰的脸,然后问周星驰看到了什么。
周星驰很纳闷,自己照镜子,看到的当然是自己。
林宥伦接着又问:“那你知道我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吗?”
周星驰摇摇头。
林宥伦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厉了起来,“我在这面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将来要成为喜剧之王的男人,可是他现在气馁了,准备要放弃了,你帮我问问他,还记得当初那个豪迈的理想吗?”
周星驰心里突然感觉一阵热乎乎的,两行热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林宥伦指了指对面沙发上的空位,让周星驰先坐下,接着他开始给周星驰讲一个故事。
“有一个小男孩,家里很穷,别的同学放学后可以带喜欢的女同学去逛旺角中环,去喝可乐,去电影院里看李小龙的功夫片,但是小男孩放学后却必须去钵兰街帮奶奶摆地摊。”
“摆地摊也不简单,小男孩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向别人证明你摊上的东西比其他人摊上的要好,甚至要花上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说服别人到自己摊上来买。那时奶奶就告诉小男孩,别去理会别人怎么说你,也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你。如果你想要在这个社会上好好活着,那就不要太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
“小男孩慢慢长大,一天隔壁邻居家的小子约他一起去参加电视台的培训班,男孩一开始还不太愿意去,他需要赚钱养活自己,可能需要一份更实际的工作,但邻居家的小子却告诉他,当了演员以后可以赚大钱。于是男孩决定去,为了钱也应该去。”
“上了一年培训班,男孩稀里糊涂的就成了无线的签约演员,当然演员只是他向外人介绍自己时的称呼,实际上他就是一个跑龙套的,有时候运气不好,甚至连龙套都轮不上。而邻居家的小子运气就比男孩好多了,他也是无线的签约演员,但可以演主角,说很多很多台词,不断在镜头前露脸的那种。”
“曾经的好朋友成了大明星,渐渐地就和男孩拉开了距离,男孩即为朋友感到高兴,同时也很失落,像他这样默默无闻的龙套演员很多,没有人会关心他们的感受。”
“男孩后面去做了一档儿童节目的主持人,当年他摆地摊练就的说话本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可无线台突然又让他回去演戏,虽然还是跑龙套,但终于可以说上几句台词。也是在这个时候,男孩认识了和自己一样说着台词跑龙套的吴梦达。”
“吴梦达就像一个长不大的老孩子,整天在男孩耳边絮絮叨叨,说他曾经和发哥是好朋友,发哥不讲义气,不肯借钱给他应急,那次他差点被逼得跳楼。虽然吴梦达就是这么唠叨,但男孩却很喜欢他,因为在吴梦达的身上,他能够看到自己未来的影子。吴梦达和发哥的差距,就像男孩和邻居家小子的差距一般,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就这样成了好朋友。”
“一个偶然的机会,男孩突然就发达了,他和吴梦达一起被某位导演看中,演了一部很火很火的电影,然后很多人找他们拍片。当初两人在太平山顶喝酒时,曾经说话要在一起演很多很多的电影,没想到梦想这么快就实现了。两人一起接下了很多的片约。男孩这个时候才发现,当年邻居家的小子没有骗自己,做演员真的能赚大钱,赚好多好多钱。”
“男孩从小就穷怕了,所以他成名以后就开始拼命地接片,只要对方给钱,他根本不在乎演什么样的角色,只想着拼命的赚钱,给家里人买一所大房子,让母亲不用再像现在这么劳累。”
“大房子买到手,男孩的电影却演砸了,那些挥舞着支票找他拍片的人,一下子就变成了讨债的苦主,男孩刚刚得到东西,转眼间就成了一场空。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见人,认为自己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周星驰呆坐着听完这个故事,心里跟刀子戳了似的,忍不住呜呜哇哇地痛哭起来。林宥伦故事里的男孩不是别人,正是周星驰从小到大的经历。
“作为一个讲故事的人,我希望看到的故事结局是男孩最后成了能赚很多很多钱的大明星,他可以带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去旺角中环最高档的饭店吃饭,包下整个电影院看李小龙的电影,请朋友喝这个世界上最高档昂贵的洋酒。虽然奶奶已经看不到这一切,但如果她能够看到男孩变成那样,她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的。”
周星驰抬起湿糊的脸,两只充血的、汪着泪水的眼睛看着林宥伦,坚定地点点头。
“认真想想这段时间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想通之后把自己打理干净,至少让我再看到你的时候,能看到个人的样子!”林宥伦走时留下这句话,准备再给周星驰一次机会,这小子如果还不争气,那就活该是这命了。
第41章超班马
林宥伦从周星驰家里出来,并没有急着回电影院,他今天还答应要陪周彗敏一起去报名。
两人约好在一家书店门口见面,林宥伦到的时候,周彗敏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她穿着件黑底小红花的衬衫,一条白绫百褶裙子,脸上只薄薄的施了一点脂粉,站在那儿,亭亭玉立,清雅宜人。微风吹散了她的秀发,几缕散发不知怎的就覆在她脸上,使她的脸平添了几分放任的媚姿,鼻尖上的发梢跟着鼻息起伏,林宥伦看得代她脸痒,就伸手替她掠好。
一种近乎朦胧的心绪透过周彗敏的心,好像不能喝酒的人喝了一两口酒,觉得浑身酥软异样。
当林宥伦的指尖碰到她那湿凉富弹性的、呼吸的肌肤时,她才轰然一醒,回过神来。一股混杂着奇妙、惊惧、兴奋、羞赧的热流在她体内疾速奔窜,手足无措地低下头。
周彗敏羞赧时的模样像极了一颗熟透的红苹果,林宥伦忍不住用手指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刮,打趣说:“小姑娘终于长大咯!”
“你才比我大一岁好不好。”周彗敏小声地反驳了一句。
“我没有迟到吧?”林宥伦收起玩笑的表情,说话也变得正经起来。
周彗敏收拾好心情,抬起头,忍不住抱怨说:“你还好意思说,明明说好两点半,你看现在几点了?”
林宥伦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三点钟了,让周彗敏在这里等了他半个小时,确实有些“罪孽深重”。
“作为补偿,下次我请你吃饭。”
“好啦,我们快走吧!”周彗敏拉着林宥伦的胳膊走到路边,伸手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坐上车周彗敏才问林宥伦迟到的原因,林宥伦把周星驰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接着就问:“阿敏,你觉得我应该给他这次机会吗?”
“这个我真说不好。”周彗敏用力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既然你曾经那么看好他,现在哪怕只是为了证明你以前的眼光是对的,你也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
林宥伦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香港广播道因云集香港电台、商业电台、亚洲电视台、无线电视台和佳艺电视台而得名“五台山”,计程车在无线电视台大楼门前停下,林宥伦抢着付了车资,周彗敏下车后便向林宥伦抗议。
“说好是我付钱,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我不为别人考虑,也得为自己考虑,这是不是你刚才教我的道理?”林宥伦耸耸肩,“所以我就为自己考虑了,要是由你来付车资,司机就会认为是我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然后我就要被他鄙视。我不想被他鄙视,所以车资就只好我来付了。”
周彗敏轻咬着嘴唇,气呼呼地说:“你这是狡辩。”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眼睛,林宥伦只好举手投降,“好啦,我认错还不行吗?”他看时间也不早了,就促催周彗敏赶快进去报名。
两人进去之后,一个人影从柱子背后走了出来,看着林宥伦和周彗敏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确定是林宥伦?”
芳逸华薄薄的眼镜片背后放出异样的光彩,听完手下的汇报,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确定,林宥伦身边的女孩是不是真的来报名参加TVB新秀歌唱大赛。
在楼下认出林宥伦的那人解释说:“新秀歌唱大赛在报名时要经过一轮筛选,我看那个女孩子外形条件很不错,就不知道歌唱得怎么样。”
芳逸华略一沉吟,“如果她唱歌很一般,会是什么情况?”
“第一轮不过,直接就连参赛资格都没有。”
芳逸华当机立断,“你马上去把这个女孩的资料查清楚,她最后能不能入围拿奖我不管,但我要保证她一定能够进决赛。而且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她在比赛前就和邵氏签约。”
那人有些为难,“比赛成绩是由华星请来的评委评判,电视台这边不好直接干预。”
“那你就直接去和那些评委打招呼,就说是我说的,这个女孩是公司准备力捧的新人,希望他们打分的时候尽量给高分,再不济也要手下留情。”芳逸华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女孩与林宥伦的关系不一般,邵氏如果把她签到手上,就等于捏住了林宥伦的一处命脉,以后就不怕这小子提过分的要求。
这事不能耽搁,芳逸华让那人立刻去办,人还没走,秘书就领着一个40多岁的男子推门走了进来。
“福荣你来得正好,有件事需要你和阿豪配合一下。”在芳逸华心中,留住林宥伦身边的女孩才是公司目前的头等大事,所以她都没问对方来干什么,就直接吩咐说。
徐福荣是TVB新秀歌唱大赛的负责人,他急急忙忙地赶来是为了告诉芳逸华一个好消息。
“方小姐,我手上发现了一个唱歌的好苗子。”
“这事我知道了。”芳逸华挥挥手,反应并没有像徐福荣预想中的惊喜,“你先和阿豪去把我吩咐的事做好,今天我就要结果。”
徐福荣一头雾水的离开芳逸华的办公室,拉住阿豪就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豪这个人,徐荣福只知道他是芳逸华身边的人,平时在公司里挂着一个助理的头衔,做事神神秘秘。
“有一个对公司很重要的人,他的一位朋友准备参加今年的新秀歌唱大赛,方小姐要我们确保他的这位朋友一定能够进前十。”
徐福荣一听这事就皱起了眉头,他对这种走后门的人最为反感,可偏偏事情是方小姐交代下来的,他根本就无法拒绝。
“你把这人的名字告诉我,我再想办法去说服评委。”
阿豪不知道周彗敏的名字,就把她大致的容貌描述了一下,而且再次强调,她身后那人对公司非常重要。
徐福荣脸上的表情很奇怪,阿豪等得不耐烦,就催他赶紧走。
徐福荣站着没动,却从包里抽出一张报名表,递给阿豪。
“你要找的是她吗?”
第42章沾叔很郁闷
“我知道你今天做评委劳累了一天,先洗个热水澡,蒸个桑拿,然后我找个骨妹给你按摩一下,包你享受!”顾佳辉和黄霑勾肩搭背地走进一间单独的澡池,两人都光着身子,就腰上裹了条浴巾。
香港人非常爱桑拿,从商界巨子到普通市民,在休闲时间总会找个地方桑拿一下,“这里的马子很正点哦!”下池子泡澡前,黄霑朝顾佳辉挤挤眼。
“你个死色鬼!”顾佳辉笑骂了一句,知道黄霑说的是这里的特殊服务。
黄霑轻哼了两声,“人生在世就是要纵意快活,我们为名为利已经把自己弄得很辛苦了,如果连这点享受都要放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好吧,那我就祝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顾佳辉将整个身子浸入热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泡澡对劳累了一天的人来说确实是最好的放松方式。
黄霑边用热毛巾擦拭身子边说:“这届新秀歌唱大赛,我就看好那个张卫建,其他人都没什么看头。可惜没有美女,要不然我也混个评委去凑凑热闹。”
“谁说没有美女,今天我就遇到一个。”
顾佳辉只是随口提了一句,黄霑却顿时来了兴趣。
“要真是美女,我厚着脸也要去问六叔讨个评委当。你快跟我说说,她长什么模样,我看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顾佳辉感觉自己就是鸡同鸭讲,黄霑这家伙一听到美女就忘了正事。
“她唱了一首歌,曲子是日本歌手作的,歌词却是被人重新改过了。”
黄霑生怕就两大嗜好,喜文和好色。写歌词对黄霑而言是个颇为得心应手的文字游戏,品评美女却是才子们都有的风流本性。这家伙好色却不避人,曾将自己早年所讲的性笑话结集成书,取名《不文集》,数次再版,至今依旧是香港最畅销的单行本。
听说是新填的歌词,黄霑马上从澡池里坐了起来,要顾佳辉把歌词说给他听。
顾佳辉记性极好,那词又写得朗朗上口,稍作回忆,就把完整的歌词轻轻哼唱出来。
歌声好像在泣诉一段悲哀的往事,声音在澡池的水面上荡漾,落下去又浮起来,散开了又凝聚起来。
这首歌是讲述歌者临别在即,一切要讲的话也不知从哪里开始,唯有凭歌寄意。顾佳辉的声音越来越亮,歌声中积攒的情绪也越来越热烈,韵味越来越深长,像是无限的欢畅,像是艳丽的怨慕,又像是变调的悲哀。
黄霑闭着眼睛,细细品味着歌词里的意境,手指还不忘应着歌词的节拍,在澡池边缘轻轻敲打。一曲唱毕,黄霑猛地睁开眼睛,抚掌大赞:“果然好词!”
“你说的那个张卫建也不错,所以今年的比赛,谁能拿冠军还是未知数。”
黄霑此时早就把张卫建忘到了爪哇国,好词加美女,这样的绝妙的组合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看黄霑一脸期待的表情,顾佳辉知道这家伙好色的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打击他说:“人家一个17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看上你这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我劝你还是不要打什么歪主意了,因为有人已经捷足先登了。”
黄霑顿感不忿,“下手比我还快,那家伙是谁?”
“为她这歌填词的人。”
黄霑满不在乎在乎地挥挥手,豪气顿生,“比填词,我可从来没有怕过人。”
顾佳辉摇摇头,“单论写词,那人估计还没有你这么深厚的功力,但写词是你的长项,人家却只是玩票,你好意思拿这个做比吗?”
“行不行,比过才知道,你快告诉我那人的名字,明天我就在报纸上向他约战!”
“作词这人的名字你肯定听过,但你绝对想不到这词是他写的。”
顾佳辉故意卖了个关子,黄霑就把香港认识的词人都猜了一遍,顾佳辉却只是摇头。黄霑生气,只说不猜了。
“这么快就认输了?”顾佳辉呵呵一笑,“其实你除了年纪比人家大,其他的真不好和人比。”
黄霑刚准备反驳,却想到这可能是顾佳辉的激将法,索性闭口不言。
“要不然我们打个赌,我说出那人的名字,你要真觉得自己比他更厉害,我就算输了。”
顾佳辉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黄霑哪有不赌的道理,都没问赌注是什么就直接答应了。
“最近《明报》上连载的那部《铁血天骄》你看过没有?”
“你说的是林宥伦?”黄霑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林宥伦在香港普通市民眼中还不怎么出名,可在业内,因为金庸的一片书评以及《明报》近来猛增的销量,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了这个名字。
“他是写小说的,你拿他最厉害的本事和我做比,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