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有风从双肩掠过,带来清凉和震撼,模糊了他的脸,却换做了另一个满是青黑胡茬的面孔。
他的双唇毫无预警的落下,初始冰凉,继而火热,辗转在我的唇上,霸道的吸吮,不给我躲闪的机会。硬硬的胡茬扎在我脸上,微疼却又苏苏麻麻的触感。那么真实,让人怦然心动,甚至想沦陷其中。
山顶风大,甚至卷起一枚树叶拍在我脸上。
我猛然惊醒,博远的唇已到我唇边,“不。”
我仓惶的推开他,因为失神,手中牢牢攥着的七片枫叶也被风卷走了。
“依依,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茫然转头看向下面,有个草丛在摇晃,一个灰色的小东西跳了过去。“博远哥哥,那里有一只小兔子,你快去抓住它。”
他无奈的扫了一眼:“都这么大了,怎么还玩小孩子的游戏。”
“我就喜欢小孩子的游戏,你抓不抓?”我仰起头看他。
博远哥哥终究是不愿拂我的意,叮嘱我不要乱跑,在这里等他,就满脸尴尬的抓兔子去了。
我想,刚才那一吻他必定也是鼓了很大勇气的,被我中途打断,此刻肯定是心乱如麻。
而我的心却乱的像一串九连环,看似一圈圈很清晰,却怎么也解不开。所以我需要把他支走,自己静静的想一想。
难道这一辈子就要这样过了吗?
和他走在一起,却期待遇到另一个男人的身影;他吻我的时候,我脑子里出现另一个人的脸。会不会以后他在我身上嘿咻的时候,我也闭着眼冥想另一个人在做运动?
“咣。”我把脑门往柱子上磕了下,为自己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狠狠晕了一把。
不行,不能在这样自欺欺人了,这样对谁都不公平。博远对我好,我怎么能欺骗他呢。他是个好男人,应该得到自己的爱情和幸福,而不是我霸占着人家的床,却做着别样的梦。
恩,就这么定了,一会儿见到他,我就和他说清楚。
下了这个决心,我竟觉得内心无比轻松。
因不愿博远哥哥看到我变换的脸色,所以他沿着南面台阶下去的时候,我已经转身到另一面,面向北面的山坡。捡起一块光滑的鹅卵石,瞄准远处红枫林中的一棵绿叶树:嘿嘿,你怎么和我一样又臭又硬,人家都披上红装,你还死不开窍的穿一身绿扮嫩做什么 ?
我坏坏的笑着,拿石头去砸树,欺负不了人我还欺负不了树?
“谁?”下面突然传来一声低吼。
我吃惊的发现,不知何时从林子里钻出来四五个人,为首的一个一袭白衣,在红枫林中十分惹眼,头上束着紫金冠,劲爽利落。此刻他却用手捂着头,怒气冲冲的抬头看。
遭了,树没打到,打到人了。
我心里害怕又着急,也没看清那几个人的长相,只觉得他们火气很大,尤其是被打的那个,一双眸子似乎要喷出火来。
我急得低头跺脚,飞快的想:看着几人不像善茬儿,说不定就是京中的小霸王什么的,从来只有欺负别人,没有被欺负过。如今挨了冷枪,若是我道歉他们不听,把我暴打一顿可怎么办?
正犹疑着,抬头却见为首那人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我,眸中的火焰更盛,似乎要把我烧化。口中不知低低的念了一声什么,突然没命的朝我冲过来。
看那架势似乎不把我大卸八块了就不甘心,来不及多想,我提起裙子冲下山去。
台阶又高又陡,我着急着往下跳,怎奈力不从心,衣服琐碎不说,体力也跟不上,只跑了二三十阶,就喘不上气了。好在那家伙离山顶有一段距离,我逃跑的时间还算充裕。
“别跑。”他在山顶大喊。
我刚想喘口气在进行4x100接力,他这一嗓子可就成了发令枪了,我愈发没命的跑起来。突然脚下一滑,身子就直直的朝下栽去,我可不想和硬邦邦的大青石来个亲密接触。在重力势能的强硬牵扯下,我只得借力于惯性动态势能,扭动脚跟,把重心偏向一侧,身子一歪,后背撞在一棵树上。
“小心!”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必定是他的同伴见我出了危险在提醒他。
我背靠大树回头望,他已经停住了脚步,隔着几十级台阶远远望着我。可是刚才只有一个穿白衣的,怎么这会儿竟是一圈白衣人还在不停旋转?
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润润干的冒烟的嗓子,我大口的喘着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闭眼晃晃头再睁开,却还是看到一圈的人影。
“傻瓜,你跑什么?”他的声音有三分委屈七分无奈。
废话,不跑,不跑等着被你打成猪头么?
我斜眼看看山下,也怪我心眼儿太实,台阶那么陡,还没有东西遮蔽,干嘛傻乎乎的非要走台阶呢。
抬头遥望着那个晃晃悠悠的身影,我拼着最后一点底气颤巍巍的喊了一嗓子:“我不是故意的。”
转身钻进小树林,踏着落叶和枯枝疾走,刚刚走出十几步,却有一个人高大男人猛的站到我面前:“依依,我刚听到你的喊声,怎么了?”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博远哥哥,忙扔掉他手里的兔子:“快,我闯了祸,快下山。”
武状元带我下山,自然是神速。
坐在山脚下的茶铺里喝茶时,我的心还在怦怦跳个不停。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经过,博远哥哥笑道:“我当怎么回事,原来是这样,这点小事也值得你怕成这样。”
“你不知道,我看那几个人不像好惹的,尤其挨打那个,像要把我吃了似的。”我大口喘气,脸上火烧火燎的热。
“快快,让路,让路,快……”一对官兵呼喝着老百姓让路,快速跑向下山的路口。
他们把守住出路之后,听一个旗排官模样的人大喊:“都听着,但凡看到二十岁以下的年轻姑娘都要仔细盘查,若见到一个穿浅绿衣,有修竹图案的直接扣下。”
我下意识的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浅绿,有修竹。难道这只是一个奇迹般地巧合?
悄悄牵了博远哥哥的手,我们从小路溜了。
成功甩掉尾巴,逃回梅府。我的心却一直平静不下来,总觉得那被砸的人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在哪里?
是他?
我猛地捂住胸口,心跳不可抑制的加速。
不,不是他。
他们只有三分相像而已,记忆中的那个,脸上满是青黑胡茬,眼窝深陷,目光深沉。
今天见到的这个,虽是脸型与他相似,眉骨较高也与他相似,而气质却是英气逼人,年轻蓬勃。
若说过了一年,人看上去显老几岁也有可能,但却不可能过了一年,人却年轻了几岁。
不是他,终究不是他,是我想他想疯了么?
雪冷心暖
博远哥哥见我累了,吃过午饭就让我睡一觉,他和柳韧练武去了。我平日里并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今天却实在是乏的很。
歪在榻上只一会儿,就迷迷糊糊了。
朦胧中却见漫天鹅毛大雪,我拖着捡来的一大捆柴往回走。捆柴的绳子不粗不细,我也带了厚厚的棉手套,却还是把手勒的生疼。疼好,疼就证明我的手没有被冻得失去知觉。
推开厚重的木门,我费劲的把柴拖进院子。
“你去哪了?”他抢步上前,紧紧抓住我的胳膊。
“去捡柴,你看我捡了好些粗树枝,正好可以烧炭。”我心情不错,低头看自己的战利品。
他却发疯一般朝我低吼:“你傻呀,天都黑了,又下起了雪,你捡的哪门子柴?我都急死了你知不知道。”
那时我已经习惯了他爆碳般的脾气,也不太计较,只回身插好门,掸掸身上的雪。
回身才见他头上、身上都落满了雪,衣服也没穿好,只把外套披在肩上。地上满是密密麻麻的脚印,看来他在雪中踱步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我把他拉到廊下,帮他掸净浮雪:“你才傻呢,我穿的厚厚的,不会生病。倒是你,也不穿好衣服,在外面冻这么久,怕是风寒会更严重。”
他红着眼睛瞪着我,不肯说话。
我无奈的把他推进屋里,自己去拖那一大捆柴。他却像一股旋风冲出来,接过我玩命拽着的柴轻松拎进屋里。
那间屋子分里外两个套间,里间是卧室,外间是厨房。
他把柴放在灶前,回头怒瞪着我:“我想去找你,又不知该往哪里去,还怕你回来见不到我,又出去找。这是男人干的活,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还去干这些?”
我想说,这里除了你没有别的男人,可是你会去么?算了,他旧伤没好,又有些风寒症状,别跟他吵了。
“我看你今天阿嚏了好几次,想必是这两天炭火少才染了些风寒,家里没柴了,我又怕你病情加重。”我摘了厚厚的手套,洗手做饭。
他不服气的跟在我身后:“谁说我病了,我身体好得很。”
“行了,大爷,我出去着一天,你也不说自己烧点柴暖暖屋子,还不穿好衣服,这病能好么?”我回身帮他穿上衣服,系好扣子。
“嫣儿,不许你在这样消失一整天,知不知道?”他的眸光很紧,塌陷的眼窝让人不忍看。突然伸手把我抱在怀里,低头直直的逼视我的眼睛。wωw奇Qìsuu書còm网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双手本来系着领口的扣子,被他这样一冲,双手不知怎的跑到了颈后。
于是便形成了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我吊在他的身上,他抱我在怀里,胸膛紧紧相贴,脸孔近在咫尺,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胡茬若有似无的蹭在我脸上。
雪落无声,天地很静。彼时只听到两颗年轻的心有力的跳动,且速度越来越快。
这些天我们俩都是在吵架、斗嘴、互相暗算中度过的,我也曾后悔救了他,只盼着他的伤快点好了,就赶紧撵他走。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明显的两个人都不适应,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上的力道也在加重。
我猛地一把推开他:“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你有力气没地儿使是吧,去把那些柴劈了。”
他平时都是和我对着干,今天却不知怎的这么听话,默默看了我两眼,就蹲到墙角劈柴去了。
我掀开和面的瓦盆看看,因为天气冷昨天做好的酵子今天并没有发起来。馒头是没法蒸了,只得在面缸里舀出两瓢面粉,另拿一个小瓦盆放进去,倒进水用筷子打匀,又切上一点细碎的小葱花,点进去少许盐巴打上一个鸡蛋增加韧劲。
这样摊煎饼的面就调好了,我先把瓦盆放在一边,把一颗大葱细细的切了,看看娄里还有三个鸡蛋就拿了两个出来,和着葱丝拌匀,觉得有点少就切下一块豆腐捣碎拌进鸡蛋里,这样看起来就比较多了。
掀开锅盖,却见给他捂着的饭菜没动。
“你中午没吃饭?”我扭头看去,正碰上他注视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竟似乎在笑,见我看他,便低下头去继续劈柴,嘴里说道:“你没回来,我就不吃。”
我一听就明白了,他是担心我,吃不下饭,却又不肯直说。
这些天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几乎没见他笑过,如今见了我倒有些好奇,就凑过去蹲在他面前仔细瞧。
“走开,一会儿溅起的木屑伤了你。”他没抬头,只冷冰冰的下着命令,脸上却似乎有点发红。
我觉得好笑,就笑嘻嘻的起来,整理好锅灶,先捞出两块腌渍的榨菜切成细丝,再用一个白菜疙瘩擦上一点荤油抹在锅上,把鸡蛋摊成一个薄薄的饼,用铲子铲起放到案板上,切做几块。
然后舀起一勺面均匀的洒在擦了油的铁锅里,不一会儿一个热乎乎的煎饼就出锅了。
这时屋里弥漫着鸡蛋和葱花的香味,我舔舔唇,摸摸干瘪瘪的肚子,回头找他。
他已经劈好了柴,整整齐齐的码在墙角,此刻边扫地边偷看着我。
“看你平日里躺着像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想不到干起活来还挺麻利的。”
想来是因为没有被我夸过,他竟有点不好意思,讪讪的洗了手,凑到我身后:“我就是不会做,看你这些天忙活,也学会了。真香,嫣儿做什么好吃的?”
我夹些榨菜丝和一角鸡蛋饼裹进煎饼,卷好了递给他:“吃吧。”
“你先吃。”他看着我却没有接。
我被他逗乐:“你快吃吧,锅里这个马上就好了。”
他接过去,走到桌边倒水。
我把锅里那个起出来,因为饿极了,撒些菜丝扔上一角鸡蛋饼就匆忙的卷起来,“啊,好烫!”
他大步奔过来,急急的把我的手握在手心:“怎么了?烫伤了?”
我好笑的抽出手:“不过一个煎饼么,哪里就能烫伤?”
又舀起一勺面均摊在锅里,我拿起卷好的煎饼坐到桌边吃,却见他刚刚那个还没动:“你怎么不吃,须知这个要趁热才好吃。”
他嘿嘿的笑着:“我等嫣儿一起吃。”
吃完饭,我开始弄炭火盆,他便抢着帮忙,其实他根本就不会弄,也只是添乱而已。晚上,我照旧把热炕头让给他,自己睡地铺。
他却不依了:“嫣儿,我睡地上,你睡床。”
“等你伤好了,我才不睡地上呢。”我和衣钻进被窝。
“我是男人,你让我照顾你好不好,这样我睡不着。”他赌气不上床,坐在我的枕头边。
我好笑的瞪他一眼,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甚觉有趣:“说的跟真事似的,这些天你还不是都睡了?”
他恼羞成怒,脸涨得通红,一把掀开我的被子:“我和你一起睡地上。”
我也恼了:“你到底要怎样,让不让人睡了?我累了一天,你让我歇会行不行?”
他的嗓门也不比我小:“你去床上歇着不好么,干嘛非要在这里?”
“我就要在这,你在打扰我,我就把你轰走。”我裹紧被子气哼哼的躺下,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他默默坐了半晌,柔声道:“嫣儿,以后我再不让你受这些苦。”
远征漠北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博远哥哥进来拉着我下棋。
我本蔫蔫的无心下棋,他却很有兴致:“依依,你可还记得那时在柳州你研究了个悔棋三式十分厉害,我可还没有机会领教呢?”
对弈结束,他输了两子。赢了的人不开心,输了的倒高兴的很。
“依依,我输了两子,也就是说比柳叔叔还要强呢。”
看他甜蜜的笑脸我忽然想起,娘曾经说过将来我要嫁的人在棋艺上必是要胜过爹爹。于是博远哥哥专门想办法对付我的悔棋之术,以求达到他们对准女婿的要求。
我见他满脸兴奋的神色,心中更是不忍,直言道:“博远哥哥,有件事我想和你说清楚。我自小没有哥哥姐姐,是你从小照顾我,在我心里一直是拿你当亲哥哥看待。”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眸光紧张的锁在我身上。“依依,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
我踱到窗边,叹了口气:“博远哥哥,如果我们永远也长不大,那么我也愿意让你照顾一辈子。可是,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了,我不愿拖累你,你也不要为了我耽误了自己。”
“依依……”他站起身,刚要过来却见柳韧匆匆忙忙的进来,说是门口来了兵部的人,叫武状元马上到兵部。
高博远恋恋不舍的看着我:“依依,我明天一早就来。”
送走了他,我也无心刺绣,就到容得院去看看大表姐怎么样了。她的精神已经大好了,正在对照着司马的那幅字临摹。见了我便笑着拉我坐下,连夸我好福气。
我不想解释什么,就与她闲聊几句,听说梅莘和白莹雪的事大概是定了,婚期在明年春天,正在选黄道吉日。
回到自己院中,懒懒的躺下,饭也不想吃,翠叶瞧着我这情形就明白了几分:“小姐,今天您和高公子游西山本该高兴才对,可是我看你自打回来就魂不守舍的,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这可怎么好?”
我静静的躺了会儿,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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