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当兵事确实是我公公找了二叔,可我和娘哭不是因为这件事。”姐姐红着脸,头低得低“那会我要嫁给润生,娘说他听不见,不同意,我就天天和娘闹,我们是因为这事才哭。”
姐姐和姐夫竟然是自由恋爱,而且听着,婚事还是好不容易求来。这引起了田兰兴趣,女人永远都对八卦感兴趣,特别是有关爱情八卦,“姐,你跟姐夫那会儿都是怎么回事,给我讲讲呗。”
田兰摇着姐姐,一副撒娇样子。“好了好了,别摇了,摇得我头都晕了,告诉你还不行!”
田兰不摇了,坐直了身子,眼睛亮晶晶盯着姐姐看。姐姐把她爱情娓娓道来:
婆婆一家是外来户,村里孩子都不愿意和他们姐弟玩,小时候别孩子一群一伙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姐弟俩只能站旁边看着。姐夫打小文静,不喜欢上树下河,别人玩时候他也旁边看着,时间长了,倒和姐弟俩成了朋友。有时候有些小孩调皮,故意朝姐弟俩身上丢东西,润生一个眼神过去就能把他们都吓跑。
后来他们长大了,姐姐和润生一起读了小学,两人正好是同桌。公公死得早,婆婆一个人无亲无故,还要拉扯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家里顿顿都是稀粥,姐姐每天都觉得饿,有一次饿得受不了了,姐姐趁放学没人时候偷偷躲教室里哭。姐夫本来已经回去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折返回学校,看见姐姐哭就问她原因,姐姐说家吃不饱,肚子饿。姐夫当时没有说什么,可是第二天,他带了一个玉米面饼子,把姐姐叫到没人地方,悄悄地塞给了她。
从那以后,姐夫经常从家里偷拿吃给姐姐。有同学看见姐姐和姐夫经常往没人地方跑,就传谣言,说姐姐和姐夫不正经,两人躲着人偷偷亲嘴。姐姐气得又哭了一场,姐夫把造谣人狠狠揍了一顿,那是他第一次动手打人。
以后日子,姐夫不敢把姐姐往没人地方拉,只能每天第一个去学校,偷偷把饼子放姐姐桌肚里,这样地下活动一直持续到小学毕业。
因为家里太穷,小学毕业后姐姐回了村里参加劳动。她本以为两人今生不会再有交集,却没想到姐夫因为医疗事故耳聋了,不读书姐夫回到村里参加了劳动。
失聪姐夫非常自卑,总是独来独往,姐姐那时已经是村里“铁姑娘队”队长,她以帮助革命同志为理由接近姐夫,本来就有感情基础两个人,慢慢恋爱了。等他们到了该结婚年纪,两人向家里摊了牌,姐夫家人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可姐姐这却遇到了巨大阻力,婆婆死活不愿让姐姐嫁给一个聋子。后姐姐没有办法,骗婆婆说她怀了姐夫孩子,婆婆这才不情愿同意了婚事。
“姐,你可真勇敢啊!”听了姐姐姐夫故事,田兰情不自禁地说。
“啥勇敢不勇敢,我原来一直觉着,你姐夫是天上云,我就是地上泥,我们俩隔着天那么高距离。可突然有一天,云变成雨,下了下来,还正好落我脚边。你说,我能不伸手嘛!”姐姐喃喃说,还沉浸回忆中。
姐姐姐夫爱情让人动容,田兰决定把今天听过路司机说事告诉姐姐,万一姐夫有希望能此听见这个世界呢?
姐姐听了田兰说话,抓着她手:“兰子,你说是真,你姐夫这种病真能治吗?”
“这我也不清楚,要去医院检查检查才能知道,不过姐夫真一点声都听不到吗?他要是能听到一点,说不定希望会大点。”田兰老实说。
“能听到,他说有时候他夜里睡不着,隐约能听到公路上汽车按喇叭声音。”姐姐很激动,拉着田兰手“走,兰子,咱把这事告诉润生去。”
田兰用力挣脱姐姐手,“姐,你先冷静冷静,这事咱得好好商量商量。万一要是姐夫一点都听不见,或者他以前就瞧过,没瞧好,怎么办?咱们冒冒失失去告诉他这事,他本来就因为听不见,觉得自卑,现还不得再伤心一次。”
“对,对,那兰子,你说该怎么办?”姐姐没有主意,只能向田兰求助。
“要不咱找老人们商量商量。”田兰建议到。
姐姐等不及把田兰拖到了张有堂夫妻住那孔窑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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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治病()
到了张有堂老两口住窑里,田兰把今天发生事情给他们说了;两个人都很激动;连声问着“真吗!真有人治好了?”
“这事是过路司机师傅告诉我,人家当时也是想到了这茬;随口一说,应该是真。”田兰想了想;又说“我听着觉得说不定姐夫病能治,所以就来告诉大家一声,不过这可不是治好了,而是借助某种工具能让姐夫这样听不见人听到声音。”
“能听见声不就是治好了嘛。”作为一个农村老太太,润叶娘想得很简单。
“爹;不管能不能治,咱好歹去医院瞧瞧,这要是万一能好呢!”张桂香是真心爱着润生,每每想起润生每天埋头苦干、不愿和他人接触,她就一阵心酸。
她还记得,当初读书时候,润生是班长。每次开班会,他都会站讲台上神采飞扬发言,第一点、第二点、第三点讲得头头是道。她常常想,要是他能重听到这个世界,他是否还会变回那个阳光下长身玉立少年。
“出了事之后,我们也带着润生去县上瞧过,也找过偏方,吃过中药,可就是不见好。”润叶娘抹着眼泪说。
一家之主张有堂,坐炕上,“啪嗒啪嗒”抽着旱烟,“兰子,人家跟你说他亲戚是哪家医院瞧好没?”
听张有堂话音,是打算带姐夫去省城治病了,“我后来也问了,可那是亲戚家里事,人家也不太清楚,倒是旁边那个老师傅说,省城有一家耳鼻喉专科医院,八成是那家医院治。”
“省城就那么大,能大概齐知道哪能治就行,路嘴上,总能问出来。”张有堂是打定主意要带儿子去治病了,润生才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时候,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耳朵给拖累一辈子。他张有堂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就算是死马也得当成活马医。
“叔,我觉得是不是可以先去县医院打听打听,毕竟都是一个系统,说不定有人认识省里医院医生,咱先打好招呼,这样去了省里也不至于抓瞎。”田兰建议。
“对呀,他爹,咱要不去县里找找他二叔,看他省城有没有熟人。”润叶娘也觉得无论如何应该带润生去大地方好好瞧瞧。
“行,明个一早我就去县里找有军。”张有堂拍板,去治病事算是定了下来。
当晚姐姐就欢喜把耳聋有希望治好消息告诉了姐夫,和激动家人不一样,姐夫非常平静,他似乎已经认命,也习惯了无声世界。就他本心来说,他是不打算去治,刚听不见那一两年,父母带着他四乡八邻求医问药找偏方,他已经记不清走了多少冤枉路、花了多少冤枉钱、吃了多少苦药,就是这样他病不是也没治好嘛。他已经厌倦了那种希望、失望、再希望、再失望不断轮回,不过既然家人不愿放弃,他也不想让他们难过,还是去看看吧。
第二天一早张有堂蹬上自行车风风火火就去了县里,他没去县医院,而是直接找到了弟弟办公室,把要带润生去省城瞧病事说了。张有军只有一个女儿,润生自然就是他们张家这一辈儿唯一男丁,因此张有军对侄子耳聋事分外惋惜。现听说有希望治,他也很高兴,四处打电话忙着找熟人、托关系。
忙了好一会儿,张有军把一张写着地址纸条递给哥哥,“哥,这是咱们黄原地区驻省城办事处地址,办事处主任和我是老熟人,他省城人头熟,我已经和他说好了,到了省城以后你带着润生直接去找他,他会帮着你们张罗医院事。”
张有堂拿着弟弟给地址回了家,收拾了些东西,家门口公路边拦了一辆去省城顺风车,带着润生治病去了。
本来张桂香也想跟着去,她觉着既然治病就免不了要住院,公公年纪大了,她跟着去也好服侍润生。
姐夫却不肯让她跟着,姐夫觉得反正是没希望一场瞎忙,何必去那么多人。可是他怕家人不高兴,只好推说如果姐姐也去了家里就剩润叶娘一个大人,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照顾不过来。而且他这一去治病估计要花不少钱,姐姐家帮着田兰开店,多挣两个钱,也好多少填点窟窿。姐姐觉得有道理,也就没有坚持。
张有堂带着儿子到了省城,按弟弟给地址找到了黄原地区驻省城办事处,办事处人很热情接待了他们,他把从家带来一些土特产送给办事处主任,主任推辞:“大哥这可使不得,你是有军大哥,我和有军又是多年朋友,那你就算是我大哥,我怎么能收你东西呢,,收起来。”
“李主任,这也不是啥好东西,都是自家地里出,你就收下吧。”人家客气管自己叫一声大哥,张有堂可不敢托大,客客气气称呼一声李主任,还死命把东西往人手里塞。
“大哥这么客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主任推辞不过收下了东西,招来一个服务员“大哥,你们一路赶过来怕是累了,我让人先带你们休息去,医院那头我已经联系好了,咱们明天就可以去。”
张有堂父子俩跟着服务员到了房间,安顿好以后,张有堂连写带比划跟张润生说:“你知道刚才那个李主任为啥对咱那么客气吗?我那天去县里,你二叔说他可能要调到地区里了,要不是你二叔,咱平头老百姓一个,人家哪有功夫搭理咱。不过就算有你二叔面子,咱平时见到了也得对人客客气气,知道不。”
老话说:人可以不识字,但是不能不识事。张有堂抓住机会就给儿子讲世事人情。
润生点点头,表示明白。
第二天李主任很殷勤带着张有堂父子俩,去了省耳鼻喉专科医院。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认为润生耳朵还是有微弱声感,可以通过佩戴助听器来提高听力。
虽然医生说润生这样药物性耳聋是无法治愈,但通过助听器可以改善听力,至于改善到什么程度,就要进一步检查,根据润生耳朵和助听器质量来决定了。
张有堂一听儿子耳朵以后能听到声音了,高兴地不得了,当场就和医生说,给他们配好贵那种助听器,他们不怕花钱。
能听到声音了!巨大幸福把润生砸懵了,他傻傻坐那,任他爹高兴地上蹿下跳。
润生住进了医院,做进一步观察和辅助治疗。张有堂则抽空去了趟邮局,把润生能恢复听力消息告诉了家里,同时让家里再汇点钱过来。
家里女人们接到电报都很高兴,润叶娘开了箱子,把家里钱都拿了出来。田兰和婆婆也把她们近挣钱都拿了出来,因为不知道到底要花多少钱,大家一合计,索性把能凑出来钱都汇了过去。
姐姐每天除了照顾店里生意,就是担心省城求医姐夫。
姐夫省城待了一个月,除了配助听器,还接受了语言方面康复训练。回来时候已经能够正常和人交流了。
大家听说聋了十几年润生,去了趟省城就又能听见了,都很好奇,像看西洋景一样争着来看润生,一时间家里、店里都人满为患。有些家里也有聋哑人人家,还跑来打问润生是哪治、怎么治。
就润生能重听见声音之时,南边战场上张家栋却被不时呼啸而过炮弹震得耳朵嗡嗡响。
作为侦察兵,张家栋和他战友们是第一批走上战场,他们一次次渗透到敌后侦察情况、捕获俘虏,身边不时有战友倒下。战场上说不怕死那是假,人都是怕死,只是看多了人也就麻木了。
战斗间隙,猫耳洞休息时候,张家栋总会拿出家里信来读。他上衣口袋里有两封信一张照片,两封信一封是田兰写来,一封是姐姐写来,照片自然就是田兰信里夹着那张。
从每封信折痕上可以看出,他已经把信读了无数遍,这些家乡亲人只言片语,已经成为让他短暂忘却刀山学海良方。
这天他又从上衣口袋里准备往外掏信,连长顾成海看见了:“家栋,你说你这一有空就掏啊掏,都掏啥啊?”
旁边一个士兵说:“连长,你不知道,副连长那是想媳妇了,他那兜兜里装着媳妇相片呢!”
“哦,是吗,你咋知道?”连长好奇。
“他拿出来时候我偷瞧见。”士兵嘿嘿笑着回答。
“那长得漂亮不?”连长冲渐渐围过来战友们挤眉弄眼。
“漂亮!”一帮子人集体大吼一声,叠罗汉似得扑到张家栋身上,拽胳膊拽胳膊,摁脚摁脚,把张家栋弄得动弹不得。
有人从他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信和照片,递给了连长,连长说:“这信咱就别看了,人家小两口情话,咱们看了不合适,你们副连长脸皮薄,别待会跟咱急了。不过这相片嘛,倒是可以瞧瞧。”
连长说着把信放到了一边,拿起照片仔细看看,对动弹不得张家栋说:“你小子难怪藏得这么严实,媳妇长得赛天仙啊。来,大家都来瞧瞧你们嫂子长得什么样。”
连长随手把照片递给身边士兵,大家一哄而上,抢着看了起来,张家栋也终于获得了自由,他活动活动手脚,对围一起看照片那一圈人说:“都仔细点,别给我弄脏了。”
“不会,不会。”大家七嘴八舌回答。
一时间阴暗潮湿猫耳洞充满欢笑,没几天,附近兄弟连队都知道,侦察连副连长有个赛天仙漂亮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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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暗潮()
张有堂因为儿子能重听见声音而高兴着,他不知道;就他带着润生去省城治病那一个月;小小张家湾发生了足以翻天覆地变化。
以安徽为代表部分地区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并且粮食大丰收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中国广大农村,张家湾人听到消息也开始跃跃欲试。一开始是个别人悄悄谈论;到后来全村都对此事议论纷纷,有一些胆大年轻人甚至已经私下开始商量该怎么承包分组了。
张有堂不家,副书记张有福是个老好人,压不住阵脚,何况作为一个普通农民他也是很支持分组单干。他默许下;联产承包事情张家湾如火如荼展开了,等到张有堂回来,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张有堂又开始坐炕上“吧嗒吧嗒”抽旱烟,这是他每次有烦恼或者想问题时必做事情。
润生掀了帘子进窑,坐炕沿上和他爹说话:“爹,你别愁了,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也拦不住,咱还是跟着大家伙一起走,把地给分了吧。”
“屁话,大家伙都一起干了这么多年,怎么能说分就分,把田都分给个人了,那还是社会主义社会吗!”张有堂用烟锅子狠狠敲着炕桌。
“爹,这社会主义不社会主义不是咱们该操心,咱们平头小老百姓,把自己小日子过好,那就是对国家对社会大贡献了。”润生试图说服父亲。
“你先别国家社会大道理给我说,你就说说咱们家里,这要分开以后咱家日子怎么过。这么多年我不用下地劳动,大队部做做工作,那就是全劳工分,你队里开开拖拉机,农忙时候下下地,也挣是全劳工分,咱全家也就桂香是正经下地劳动。这要是一分开,润叶就不说了,她是吃国库粮,咱家我和你妈两个老干不动了,猫蛋、狗蛋两个小指望不上,全家六口人就靠你和桂香两个人,怎么办。桂香娘家也就只有两个女人,农忙时候你这做女婿不能不帮丈母娘吧。”张有堂扳着指头给润生分析情况。
润生知道他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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