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希贤不解的看着她,范丽诗笑着打开包,从里面拿出几张纸晃了晃:“这是我妈妈新的验尸报告。”
庄希贤神色不变的看着她,虽然范丽诗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应该目光沉沉,让庄希贤感觉到自己无声的压力,可是威压这种东西,不是说想有就有的,反倒是庄希贤不咸不淡的看着她,令她没了卖关子的机会,她干脆把报告直接扔在面前的桌上。
庄希贤没有动,敢大模大样把东西扔在自己面前的人范丽诗还是第一个。
她这样不慌不忙,一点不感兴趣的样子令范丽诗略微恼火:“你不敢看是害怕了吗?”
又不是小孩子,还用激将法,庄希贤懒得和她浪费时间,拿过面前的几张纸翻了翻,片刻,她说道:“不得不说,你朋友还是有点本事的,这份文件弄的不错。”而后她放下报告,微笑着看向范丽诗。
庄希贤用了“朋友”这两个字形容苏为和殷术,令范丽诗有些意外。庄希贤是有教养的人,所以不愿在口舌上揭她的伤疤,或是不屑占一些口舌之利,范丽诗反而觉得难堪起来。
她不需要别人替她保留这样的面子。
如果庄希贤说你的男朋友们,她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她这样好像很替自己着想的口吻,反而是在映射,自己那些关系是不光彩的。
想到这里,范丽诗觉得庄希贤一定是故意的,这是挖苦。
她紧紧捏着手提袋,提醒自己冷静,而后说:“那只是复印件。名人不说暗话,其实咱们都知道,我妈妈死的蹊跷,虽然你们已经先下了手,爸爸也打点好了关系。”
她一直盯着庄希贤,企图看出她的惊讶,但是庄希贤没有动,脸上连一丝表情的变化都没有,还真是,令人挫败。
随即范丽诗觉得,也许自己应该把话说的更透彻一点,庄希贤可能是理解不了:“你们只手遮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应该知道我背后的人比你们厉害。”
庄希贤真的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抬下巴点了一下书桌中间的文件提醒道:“可这东西是假的。”
范丽诗摇了摇头:“你大概不太清楚,现在,这份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一点都不重要,我如果用这个去告你,你,爸爸,范家,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怎么个麻烦法?”庄希贤问的直白,微皱的眉头告诉范丽诗,她的话起了作用,
“你知道,这种事情其实就是拼的人脉,爸爸现在找的这些人,也不过是在帝港城横罢了,我虽然不能全部把他们搬倒,可是,让他们惹上麻烦,迁怒爸爸还是可以的。”
这是为什么,“那不也是你爸爸吗?”虽然庄希贤极度不愿意说出这样的话,——需要和这样的女人共用一个血统,令她觉得很耻辱,但是这事情,她自己也没办法改变。
范丽诗却不领情,反而冷笑一声:“别说的那么好听,他只是你爸爸,虽然……以前他也很爱我,但那是因为你没有回来,现在,你还敢说他对我像个父亲吗?”
“怎么不像?”庄希贤身子前倾,沉着脸说:“他没有断你们的经济,依旧让你们住在家里,你要知道你妈妈做的那些事情……”
“不用你说!”范丽诗再一次打断她,她今天是鼓起勇气来的,应该一鼓作气说出自己的目的,而不是为了争执母亲的是非对错:“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讨论这些的。”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庄希贤在心里说,那天在路上还有今天,她都试图告诉范丽诗徐箐做过的那些事情,可是她一再的打断自己,庄希贤也没了耐性,反而好奇范丽诗的目的,“说你今天来的目的好了。”
“好!”范丽诗也不擅长谈判之类的,买东西也从来不看价钱,觉得还是明人不说暗话比较痛快:“我妈妈死的不明不白,闹下去对范家也不好,所以我们私了吧。”
“私了?”庄希贤好奇道:“怎么个私了法?”
范丽诗干脆道:“三亿,东西给你,我和琪琪走,以后不再回范家。”
庄希贤倒吸一口气,瞬间差点没笑出来,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她也敢有,庄希贤不确定的忍着笑问道:“你是说,愿意放弃追查你妈妈的死因,愿意放弃范家的一切,只要三亿?”
只要——三亿。
范丽诗瞬间后悔,开价开低了!
这个数字是她反复考量过的,她不知道范家可以拿出的资金有多少,这些大公司,看上去很有钱,哪怕市值几十亿,上百亿,但是大部分都是银行的,能一把拿出上亿的其实并不多,但是她知道庄家是应该有钱的,可是具体有多少,她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三亿,庄家还是拿得出的,她知道。
这一刻她更肯定,庄家是有钱的,看庄希贤的口气,只要三亿,那不要三亿自己应该要多少,五亿,八亿吗?
庄希贤看着她,很快就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真是没想到呀,她以为范丽诗闹了这几天,真的是为了给母亲讨一个公道,却原来——世间凡事皆有价!
想到这里,庄希贤有些恼怒,徐箐自杀,也不无保护她和范丽琪的意思,她如果不死,这两个女儿会和她一起被赶出范家,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可是让她们留在范家,一定是徐箐选择自杀的部分原因。
可是现在她的女儿,却企图用她的死因,换一笔钱。
一时间,庄希贤觉得有些理解不了:“那是你的妈妈,如果你是为了她讨公道,我会很理解,但是你这样……”
“公道?”范丽诗冷笑起来:“公道就是我妈妈死了,再也没有人能保护我和妹妹了,所以我们必须活下去。你大概从来没有受过穷,不明白缺钱的感觉。”
庄希贤皱眉反问道:“难道你有?”
范丽诗自然也是没有:“可是我见过,我朋友里面家里有破产的,没有钱,以前的生活都没了,看见好看的衣服不能买,看到高级餐馆不能进……我不要,我不要过那样的生活,早上吃着几块钱的早餐,去挤出租车上下班。”说到这里,仿佛可以预见自己将来恐怖的生活,范丽诗哭了起来:“连遇见好男人都不敢喜欢,人家为什么要喜欢自己,条件好的男人周围也都是条件好的女人……我明明是帝港城排名前五名的豪门大小姐,我为什么要活的那么委屈,我妈妈,我妈妈也不希望我和琪琪活的那么可怜。”
一番话,把庄希贤彻底听呆了。
真是,——奇葩呀!
在她看来,信念,理想,原则,道义,责任这些东西都是不可撼动的,为了妈妈的死因寻求一个真相,其实无可厚非,但是利用这个换取成利益,还可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就令人觉得极度无语了。
范丽诗继续哭着说道:“你从小就不缺吃喝,自然不明白这些,我妈妈从小就希望我和琪琪能过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就算我这样做,她也是可以原谅我们的,而且,我敢肯定,她会很高兴我们生活的很好,就算爸爸不爱我们了,可是我们妈妈也是永远爱我们的。”
庄希贤想到自己曾经为了报仇,可以连命也不要,现在为了一个真相,在这里和别人明里暗里交手,对于范丽诗的逻辑,她望着天花板,彻底无言以对。
要战胜神逻辑,首先自己也得有神逻辑,可惜她没有,所以庄希贤觉得自己不如认输的好,她什么话也不说,打开中间的抽屉,干脆的拿出支票本:“当我怕了你,你有外国银行的号码吗?”
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干脆,范丽诗满脸泪的楞在那里,她还准备了很多台词没有说呢,就这样,答应了?!
“没有外国银行。”随后她不确定的抽搭着问庄希贤:“你答应了?”眼睛一眨,一大颗眼泪又掉了下来。
庄希贤“不忍心”的低头,无奈道:“你要觉得这办法很好,我也没意见,反正我本来没有急着火化你妈妈是希望你能尽这份孝心,何况……”她停了下说:“不管怎么说,你妈妈的死,家里也有责任。”
看她欲说还休的表情,范丽诗终于明白,在庄希贤的心里,她其实也是内疚的,花这点钱,她还可以买一个心安,真是太便宜她了。
“除了钱,我们还要两套在京城的房子。”两套房子也就几千万,她既然内疚,多点东西不会介意的吧。
果然,庄希贤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她从桌上的笔筒抽出一支上面带白色小星星的钢笔,范丽诗看出那个万宝龙的钢笔,很多商场中的精英都喜欢用这种笔签重要的合同。
庄希贤低头“唰唰”的写了一阵,到签名的地方,竟然写不出了,庄希贤毫不犹豫的又拿起另外一支,很快把填好的支票递给她:“你自己喜欢存到哪个银行就存到哪个银行吧。”
范丽诗接过支票,那上面的一串零,天哪!
她不可自已的激动起来,数了三次,没错是三亿,足够了,还有两栋房子,足够自己带着妹妹生活的很好,以后再也不用看任何一个男人的脸色,自己有钱了,这几天的忐忑不安,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就算是她身边最好,最有钱的朋友,现在也比不上自己了。
是啊,那些嫁到豪门的女人,出门多买件高档衣服还要看老公的脸色,一个月零花钱也才几万,而自己以后,想买什么买什么,可以在京城买上十套八套房子,以后每个月收租,到老了也不用怕。
她甚至,不用再刻意讨好那些男人们了。
自己曾经没有想过的东西,这一刻竟然分外的清晰。
压力能够使人成长真的没有错,她从知道爸爸立了遗嘱之后就时刻担心,现在那种担心和困扰全都没有了。
原来,都是钱的问题。
如果放在两个多月前,她一定不会这样做,但是这两个多月,自己时刻都在失去金钱地位的漩涡里挣扎,她才明白,情义,始终比不过自己银行里的真金白银。
她小心翼翼的把支票放进包里,站起来说:“等我拿到钱就走。”
庄希贤一愣,提醒道:“你妈妈的葬礼呢?人总在那儿放着也不是个事。”
范丽诗一时太激动,忘了这个,庄希贤“好心”提议:“你现在回去就可以去银行存支票,明天就能看到过账了,不如葬礼就安排在后天吧。”
拖了这几天,外面已经谣言满天飞了,范丽诗明白庄希贤急切的心情,她说的也没错,等过了账再下葬,合情合理。
于是她点了点头。
却没想到又听到庄希贤说:“你要买房子的地方我不熟,等葬礼完了,我再开张五千万的支票给你,你自己去买房子可以吗?”
范丽诗一愣。
庄希贤立刻误会了她的意思,“是不够吗?那八千万够吗?”
范丽诗点了点头,原来长得那么漂亮也可以人傻钱多。
她走出书房,随着书房的门关上,范丽诗再次看到刚刚的客厅,这次心里奇迹般的竟然一点没有不舒服,她愉快的笑起来,心情飞扬的想放声歌唱。
庄希贤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她欢快的脚步走过花园,也愉快的笑了起来,但很快她又沉了脸。
——需要和这样的女人共用一个血统,再次令她觉得很耻辱!
******
当天下午,范丽诗就把钱存进了银行。
第二天果然到账了。
第三天,在蒙蒙细雨中,徐箐终于被火化,安然下葬。
作者有话要说:
78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墓地里;雨越下越大;黑压压的一片黑伞;雨滴打在伞上四溅;大家的衣服都有些半湿。
离墓碑最近的一把巨大的黑伞下,牧师看着手里被溅湿的圣经,神情肃穆的低念着:“尘归尘,土归土。人死后;一炬火,则全化为烟与尘。这尘降落在大地上;不也是滋养树木花草的肥料;这尘的心里也就安了,快乐了。”
范丽诗站在最前面,搂着哭的不成人样的妹妹;雨水打湿了她的裤子,打湿了她右半边的肩膀,她没有哭,许是太过悲伤已经麻木,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包括站在后侧的庄希贤。
徐箐竟然是信的基督教,实在令人意外,庄希贤望了望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天堂?
天生替她打着伞,她的神情沉肃,黑色窄身的西装已经半湿,站在最后面的林卡一直担心的忍不住看她。
周才他们三个今天是陪林卡来的,看林卡一直望庄希贤的方向,他凑到林卡旁边小声说:“外面记者都满了。”
今天来的人很多,多数依旧是冲着庄家和范家的关系,而且最近这一家的事情太多了,很多人甚至隐隐觉得,也许葬礼上还会有热闹可以看。
当然,这样的想法是极其不厚道的,可是,等来到墓地,看到门口那些记者,很多人就明白,这原来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其实连记者同行今天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隔着大门只能看到墓地里一片安宁祥和,外面的记者被保镖拦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大家都淋成了落汤鸡。
“怎么大小姐还没有出来?”一个带眼镜的记者挪了挪手上的伞,手都酸了。
和他一起的摄影师立刻护住镜头,对着旁边的记者问道:“真冷,你们主编派了几个人过来?”
旁边的这位早也等的不耐烦了:“今天全组出动,我告诉你,一定有猛料。”
后面一个穿记者马甲的男人拿下帽子,甩了甩上面的水插话道:“听说今天死的这位徐箐当年就是小三上位,现在原配的女儿回来了,她又出意外……”
“哎哎……没证据的东西不要胡说。”旁边的几个人立刻止住他。
随着怒视而来的目光,早前开口的记者也立刻觉出自己的失言,“是是!”他们就是挖点八卦料,可不敢得罪庄家的大小姐。
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猜想:
先不说,按照帝港城的规矩,头七内必须下葬,而徐箐,现在死了足足11天才下葬,而且之前风言风语,她的女儿说妈妈枉死,现在又安然把人入土了。
后面应该还有一连串的文章:
豪门争产!
真假大小姐争宠!这是一定的,庄家的小姐之前连徐箐也容不下,第一次回来就大闹父亲的家,现在都被挖出来了。
两个小姐年龄就差了三个月,一个明显是在外的私生子,可是正经原配的孩子在国外住了20年,说另一位大小姐是私生子也有些勉强。
一本烂帐。
有人不免希望,如果能在墓地里下葬的时候打起来,或是发生个口角什么的,那就太精彩了。
说实在的,
这些东西随随便便挖一条都可以作头条了!
所以今天,无论是坊间的猜测,还是行内的揣度,都已经到达了沸点。
******
葬礼始终也有结束的时候,随着牧师合上圣经,看了一眼哭的几乎软瘫到地上的范丽琪,牧师忍不住说道:“我们应该为死去的人感到高兴,因为去世是承受荣耀,所以我们没有伤心的理由。”
范丽琪正在难过,姐姐前面才说要帮妈妈追寻死因,后来昨天又说不要追查了,今天就下了葬,范丽琪觉得一切都太快,虽然墓地什么的一早就准备好了,可是她的情绪完全转变不过来。
现在这个老头还来说风凉话,她妈都死了,还荣耀?
范丽琪气恼的口不择言道:“死的不是你家人你当然不难过。”
虽然是牧师,可也是花钱请来的,她没必要尊重他。
但周围的人瞬间都安静了,只剩下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
牧师是位极有涵养的人,没有和范丽琪计较,而是转身对着墓碑说道:“我们是有永生生命之神的儿子,我们离世去见主是欢喜而快乐的去,哀哭的是外邦人,因为他们会像尘土一般结束。”
周围的人瞬间更静了,原来牧师也会有“回嘴”的时候,哦,不,这叫训诫!
看着完全听不懂的范丽琪,众人同情。
阿门!
庄希贤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随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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