尢凉一身白衣,持剑而舞,衣袂飘飞,刹那剑影宛如游龙,在风中肆意游动翻飞。
合着他挥剑的节奏,我双手快速在琴弦上翻飞跃动,一时叮咚铿锵,犹如铁马入冰河的琴声从我指尖流泻而出。
曾几何时,我也曾这样焚香弹琴,子尧在瑶池仙境的层层云层之上持剑翻飞。
“叮”随着一声刺耳的声音骤然响起,琴弦应声断裂。
尢凉手中的青湛剑一时脱手而去,钉在远处一株桃树上,凛冽的剑气将枝头上桃花绿叶,扑簌簌震落一地。
我吃痛,抬手间,只见右手食指上一滴殷红血水在目。
“怎么样,可是伤到哪里了?”尢凉一脸着急的过来,见我手指有血,关切的问道:“可痛?”
我刚想摇头示意他没事,只见他一把握住我的右手腕,将我割破的手指放入嘴里吸允。
“你这是做什么?”我瞪着他,又羞又恼的要将手抽回,尢凉却抓着不放,肆无忌惮的允着,他脸上有笑意,我扯了好几次都扯不动,直到怒瞪向他,尢凉这才恋恋不舍的将我的手指从他嘴里拿出来,却也不见他放开扣住我手腕的手。
我听得有低低的笑声从他嗓子中逸出,右手猛然一股力道传来,我人已经从位子上起身,跌进尢凉的怀中。
“是我剑舞得太快了,伤到你了!”尢凉温和着眉眼,嘴角带笑。
我摇摇头,将手缩回来,“没,是我……”
不是他剑舞的太快,我为了合他的节奏弹的也过快,琴弦支撑不住断裂的,而是我突然想到子尧分了心,才致使琴弦断裂的。
可是看着尢凉一脸柔情款款的面孔,我怎么也开不了口,说刚才想到子尧之事。
“弦歌,你信不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之事?”尢凉脸上带着如惠风般和煦的笑容,眼底也深深浅浅荡漾满笑意,他的眸光有些惑人,我与他相处一千年,尢凉虽相貌长得俊俏,却从来都不是温润如玉的男子,可此时用温润如玉,公子无双也不足以形容他半点风华,我望着他,止不住一阵痴怔。
尢凉将我压在凉亭的红漆柱子上,他那眉眼就那样清晰的出现在我跟前,我甚至能看到他目光灼热,眸中浮上了晴欲,他凑脸过来,我尴尬的抬手挡住道:“别!”
幸好他没像前两次那样出其不意的吻我,不然这回又要被他占便宜了。
“你……跟他成亲了吗?”他的语气有些不利索。
我看着尢凉一时不明所以,尢凉脸色有些僵硬,“我听说,九重天上的弦歌公主与……”
现在是在三万年前,这个时候,九重天上的那个我,大概也才两万岁出头,不过我与子尧是一出生便定了亲的,所以稍一打听,便能知道有这门亲事。
尢凉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打听到现下九重天上两万岁的弦歌公主与四殿下子尧定了亲,想问三万年后,五万岁的弦歌,也就是我,是否跟四殿下子尧已经成了亲。
我还在琢磨该怎么回答为好,却听得他轻笑开口,“我想一定还没有,不然你穿越到了这里,他怎不来找你?”
尢凉这话什么意思,是想自欺欺人?
我再看不出他的情意,就真的是白活了这五万年了,这时我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性,尢凉好像已经对我用情之深,我必须及早掐掉这朵桃花。其实早在他为我拼命的时候,我就该警觉了,却被他一次次插科打诨的蒙混过去。
长痛不如短痛,这事不能在拖下去了,免得害人害己。
我绝情道:“我跟子尧有没有成亲,我们都不可能,仙魔有别,尢凉,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应该懂的!”
他目光定定的瞅了我好一会儿才笑道:“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只是觉得……你像我娘!”
我权当是他被我拒绝,丢不起这个面子想找个台阶下,我爽快的应声道:“好,我像你娘,娘这就给你做饭吃去!”
第六章 霜染鬓
更新时间:2013…7…26 10:25:37 本章字数:5819
三月细雨,四月微风,五月花香,这样的季节,本该心情愉悦,我却对月饮酒,孤影自怜。
都说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
我在魔界千年,望残了一轮又一轮的圆月,今日月又圆了。
今晚的月亮,不仅圆,还大,挂在墨黑的空中,就像个银盆似的,今晚的星星也特别的亮,一闪闪的,洒下一片清辉。
我拿了尢凉的梨花白来饮,也不知是藏了多少年的酒,香醇浓厚,喝的我好爽快。
三十三天宫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
其实我这是在为相思买醉。16XgS。
更其实,我怕自己白天说的不够明白,怕尢凉还对我念念不忘,我这是特意做给他看的,想以此绝了他的念想。
我喝了一杯又一杯,脑袋开始发晕,嘴上也开始胡言乱语,“千年如斯,举杯邀月,对影三人,说不出如斯寂寞!”月风仅该今。
酒香传到莲池,引诱了七星魔莲过来,我拍拍偷酒喝的七星魔莲,迷离着眼道:“小红莲,姑姑给你取个名,以后你就叫做千寞可好?”
千寞,千寞,千年寂寞。
我一时泪流满面,到底是我在做戏给尢凉看,还是根本就是我自己对子尧早已相思入骨。
子尧,你可知我现在念着你的名字,是以怎样的心情?
没来由的,五万年来,从没这般的想念过一个人。
我与子尧之间,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我对他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子尧大我三百岁,我出生时,他也还是个巴掌大的孩子。
后来听父君说,当初母妃怀我时,有一回去天后的瑶池喝茶,当时才三百岁大的子尧下课回来,盯着我母妃的肚子瞧了许久,最后欢喜道,“凤姑姑这胎,肯定是个妹妹!”
天后跟母妃只当小孩子的玩笑话,一时哄堂大笑,可子尧却肃然的对我母妃说,“凤姑姑,若子尧说对了,姑姑让妹妹做子尧的殿下妃可好?”
“你才多大,就想着要娶媳妇了。”天后笑着打趣自家的儿子,可也按着子尧的意,将亲事定了下来。
是的,我还在我母妃肚子里时,就被子尧定下了。
我的记忆,也是从睁开眼第一眼看到他开始的。
母妃生我时,子尧特地请了假过来,整整等了一天,我才降生,仙娥抱我出来时,子尧抢在父君面前将我抱在了怀里。
我时十万年才出一只的九天火凤。
那时凤凰一族无九天火凤可担任族长,我外祖父一门心思的想把我要回去,虽说父君向天帝上了文书,说以后要我继承八荒界,天帝也准奏了,可我那外祖父就是不死心,三天两头的往帝君府跑,美其名曰探望女儿跟外甥女,其实呢,就是想趁着我父君不注意,把我偷走。
父君虽生气,可也不好明着将自己的老丈人往府外赶,正苦恼时,子尧来了,说把我养到他的重华宫去,肯定万无一失,父君觉得这不失为一条计策。
于是在我父君跟外祖父相争的正火热时,子尧悠然然的抱着我回了他的重华宫。
原以为过不了多久,我外祖父就会歇了那心思,父君就可以把我接回帝君府了,不想我那外祖父是铁了心要将我弄回凤栖山,而我父君也是铁了心的不同意,谁都没料到,两人这一争,就是百年。
彼时我已被子尧宠得无法无天了,天后瑶池里的菡萏经常被我打的七零八落,这算是小事了,连天帝的龙须我都敢扯,在这六界中,还有什么是我弦歌不敢的?
父君来接我时,一脸的痛心疾首,他想象中,我该是出落成明媚端庄、温婉贤淑的公主样子才对,可现实很残酷,我被子尧宠成了又懒,又刁蛮任性,嚣张跋扈的公主。
父君带我出子尧的重华宫时,哀声长叹,说要个孩子来教孩子,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大的一件错事了!
当时我心中偷笑不止,子尧虽说才四百岁,也才比我高出那么一两点,可他板脸做事,连那些活了万把岁的仙人都自叹不如,父君这是被子尧的表象蒙了!
毕竟当初我被抱到重华宫时,子尧也才三百岁,父君本也没报太大的希望,所以当父君一路从重华宫埋怨到帝君府,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最后父君痛定思痛,从元始天尊门下请来昆仑山十二仙中首座玉鼎真人教我课业,同时还请了四海八荒最端庄贤淑、大气娴静的瑶姬仙子来教我琴棋书画养性,下决心一定要将我培养成四海八荒公主的楷模。
奈何,本性已酿成,再怎么修身养性,都已经无法达到父君期望中的样子,不过我偶尔能在人前端庄贤淑一下,也还是行的,总之也没让父君绝望。
在我成长的五万年里,说实在的,我与子尧在一起的日子,要比跟父君母妃在一起的日子还要多。
其实我从未仔细想过我对他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只是觉得他就该一直在我身边,宠着我疼着我,开心时陪着我笑,不开心时陪着我哭。
因为之前我与他一直都在一起,所以从未想过这个话题,现在他突然不在身边了,只觉得无限空虚落寞,我想这大概便是爱了吧!
细细回想那些青梅竹马的岁月,这份情不知何时,早已相互深入彼此的骨髓。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我一时高声念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发什么酒疯!还让不让人睡了!”一道埋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回头瞥了一眼,是尢凉来了,皱眉冷脸,这月都上三更了,我才不信他是到现在才被我吵醒的,只怕已经在暗地里看了我好久了,只是没有出来罢了。
我拿着酒壶斟满一杯酒,道:“千寞,来,咱们继续喝,别管他!我给你取的名字咋样,可好听?千年如斯,举杯邀月,对影三人,说不出如斯寂寞,始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千寞,这便是你名字由来的故事,记住了!”
我与子尧的故事,成就了千寞的名。
尢凉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酒壶,皱眉道:“都喝成这个样子,还喝!”
我也怕我喝多了坏事,所以早在喝前往酒里兑了水,虽说桌上几个酒坛子都空了,但我也还没喝到发酒疯的地步。
我现在虽然脸红了点,眼神迷离了点,可脑子还清醒着,看尢凉的脸面也没看出很多张来。16434146
打了个酒嗝,我踉踉跄跄的将尢凉拉着坐下,也不知脚下踩到了石子,还是一时没站稳,顿时跌进他怀里。
抬头,尢凉的眉眼清晰映入我眼帘。
这个男子的眉眼间有着一股清落和阴郁,这是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感觉,可花开花落千年,他那眉眼间的清落跟阴郁依旧,半分不增半分不减,不自觉的抬手去抚他眉心,我多想我手指这样轻轻一抚,他那眉眼间的清落跟阴郁就如同百花凋零,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那该多好。
脸上绽起一个笑容,我温言软语的说道:“你别老阴着脸,笑一个嘛!”
尢凉尢凉,为何你的眉眼总带着一种阴沉沉的感觉,不见天日!
我心疼。
手指划过他的眉心,沿着他那飞扬的长眉轻轻描绘,“尢凉,你下午笑的样子,很好看!以后多笑笑吧,我喜欢!”
真的,尢凉,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那清落和阴郁好像是他与生俱来的东西,融进了他的生命里,又岂会因我一句话而消失,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抱太大希望,却陡然听到他低低开口,“好!”
我描绘着他眉眼的手指蓦地一顿,尢凉抬手握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手从他眼前拿下,四目相对间,我又看到他黑眸中浮起了白天那种温脉的神情,我坐在他怀里,他执着我的手,两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只觉周遭突兀的萦绕起一股暧昧的气息。
我想我一定是醉了,不然明明是来打消他念头的,可最后却不仅没有暗示成功,反而把事情引诱着朝越发误会的方向发展了。
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我乍然起身从他怀里出来,权当是醉了吧,也就不尴尬了。
我一手拿酒壶,一手拿酒杯,疯饮,装出一副喝多了醉酒的样子,“喝酒喝酒,乖儿子,你要不要喝?大家一起喝嘛,不醉不归!”
尢凉也没揭穿我,自顾斟了酒喝,喝了半响,我听得他低低问我,“你真想知道我娘的事?”
我猛点头。
我想他那眉眼间的清落和阴郁,应该就是因他娘而起的,知道了他娘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此我才能找到他那清落跟阴郁的根源,才能想办法帮他消了这份愁绪。
尢凉的故事还要从他父帝玄光为魔界殿下时讲起。
那年魔族与妖族大战。
玄光带的兵马,因其中出了内歼而全军覆没,当时玄光身受重伤,一路向南逃亡,原以为命不久矣,不想他醒来时,却在一个干净的山洞里,而全身上下流血的伤口,也都被人清理干净撒了药包扎好了,一旁还细心的放着水和食物。
那个地方叫珞琼山镜,是个四不管之地,妖魔精灵不分种族而居。
当时还是姑娘家的瑾华夫人带着自家表妹水瑶正从人间游玩归来,玄光是瑾华夫人在半路上意外捡到,带回珞琼山镜的。
山洞就在瑾华夫人家西边不远处的地方,毕竟瑾华夫人当时还是个姑娘家,为了不让人说闲话,所以才不得已偷偷把玄关藏在了这个山洞里。
瑾华夫人每隔两三天便会去给玄光送一次吃食跟药材,有时水瑶也会跟着去,这一送便是两月,两月后的某一天,当瑾华夫人再次来到山洞时,发现玄光已经走了,不过玄光给她留下了一块玉佩跟一封信函,玄光在信上说等他他日功成,必十里红妆前来相娶。
瑾华夫人当时看了书信后,一时哭笑不得,她救玄光只是举手之劳,并没存图报的心思,更何况她虽给玄光送了两个月的食物,可对他一无所知,在她心里,玄光完全是个陌生人,又谈何嫁给他之说。
很快,瑾华夫人便把这茬子事情给忘了,而玄光也一直没有十里红妆前来相迎。
这一过,便是两万年。
两万年后的某天,一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的到来,打破了珞琼山镜的宁静。
领着迎亲队伍前来的是魔界右护法及玄武、朱雀二使。
珞琼山主问了来人才知,原来这是魔帝玄光的迎亲队伍,而那名魔帝要娶的女子,便是珞琼山镜的魔女瑾华。
可玄光不知,彼时瑾华已经与一只琼璃山镜的妖成了秦晋之好,而且连孩子都有了。
瑾华不出嫁,必定祸及珞琼山镜,搞不好珞琼山镜就因魔帝一怒,而被移为平地了,可若瑾华出嫁,要她活生生的跟丈夫与孩子分离,简直就比杀了她还难受。
在这样两难的境地之下,瑾华的表妹水瑶主动请缨,愿出嫁魔界,她说她当初第一眼看到玄光时,便爱上了那个男人。
因水瑶跟瑾华是表亲,水瑶那张脸有七八分相像瑾华,也不容易被魔帝识破,就这样,水瑶一袭红装,带着当年玄光赠送给瑾华的玉佩,踏上了去魔界的路,就这样水瑶成了魔帝玄光的瑾华夫人。
水瑶出嫁的那晚,瑾华跟着丈夫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去了妖界。
那水瑶,便是尢凉的母亲。
玄光虽夫人众多,可对水瑶的那份爱,却是得天独厚的,无人能及。
水瑶嫁与玄光两万年后,生尢凉,其实尢凉最初的名,不叫做尢凉,而是唤作珞儿,取自珞琼山镜,其实这也不算名,只是个乳名罢了。
他父帝玄光说,他要给他最爱的儿子,取个威震四方的名,不想名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