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溯开口,声音有些戚戚,“那年弦歌姐出嫁,四哥站在九重天上、离恨之巅,说他守了五万年,终于还是把弦歌姐守丢了。弦歌姐跟四哥从小青梅竹马,偶尔下凡间,也是四哥陪着去的,弦歌姐从未独自一人外出过,算来她五万年几乎都在九重天上,而魔帝尢凉也一直安安分分的待在魔界,他俩从未见过面,可为何当年弦歌姐会怀了尢凉的孩子,而且尢凉上九重天不过两月,可弦歌姐却怀孕三月有余,四哥一直想不明白问题出哪里了,可那真真切切是尢凉的子嗣,我也很想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顿了半响,三哥低低回着,“这事……我们也着实不清楚,当年阿姐从北冥天回来后不久,就发现自己有身孕了,可她就是不肯说那人是谁,父君母妃都劝了,还是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再后来魔帝尢凉上了九重天,阿姐便说那是他的孩子,魔帝尢凉当时也没否认,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其他的,我们也都不知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直以为当年是子尧迫于无奈,才负了弦歌。
原来竟是这般情况,弦歌负子尧在先,等子尧知晓时,她与尢凉早已珠胎暗结。
在这场情爱中,子尧何其可悲!被欺被骗,一败涂地。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有些心痛,为子尧心痛。
震惊又心痛了好一会儿,我才回神过来,喃喃着,满目狐疑,“二姐,事情真的是这样吗?就像元溯说的那样?弦歌负了子尧?”
二姐望着凉薄的月色,低声叹道:“是啊,当年确实是阿姐负了四殿下!”
从二姐的娓娓道来中,我才知,五万年前北冥天弟子妖凰与其师流渊尊者的禁恋,引发了北冥天的明争暗斗,北冥天内乱,天帝派四殿下子尧前去调节,当时弦歌也跟着一道去了。
他们在北冥天待了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回来后不出一月,便是少螓逼宫,尢凉佯装重伤上天界求助。
尢凉在天界养伤两月,可弦歌那时却已经怀孕三月,若说弦歌之前便遇到过尢凉,那按照她怀孕的时日算来,该是在她去北冥天的那段时日。
可北冥天是仙界的地盘,魔帝没事去哪里作甚?
且不说当时在北冥天,弦歌有没有见着尢凉,但光凭有仙界四殿下坐镇的地方,魔帝岂敢那么大胆,与他的未婚妻私通。
就算当初尢凉真去了北冥天,按理来说,弦歌那时也是第一次见尢凉,既然是第一次相见,那便是陌生人,何来喜不喜欢之说。
这事不光子尧元溯弄不明白,就连二姐三哥也甚是不解,我听后,也跟着一起迷糊了。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弦歌是何时搭上尢凉,还怀了他的孩子!
我为子尧心疼难过的厉害,还未等二姐说完,我便迫不及待的跑去府门口找元溯想问子尧的情况,可真见了他的身影,脚步却又不由自主的往后退,我已经下了决心要跟子尧一刀两断,又怎能再生牵绊。
这种情债的事情,断就要断的干净利落。
刚要转身回去,白九突然在身后叫住我,我脚步一顿,他已经大步流星走到我跟前。15898421
白九眉峰微拢于我说:“合欢,今日之事,你做的忒不厚道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子尧的事,今日在凌霄殿上我的言语是过分了些,可子尧又不是泥捏的,随便被我一说,就气出重病来,还有,方才偷听他们说子尧灵力亏损的厉害,说不定是在人间时,被尢凉打伤,泄了灵气!
不然我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事,可以让修为高深的天庭四殿下伤成那样!
明明是他不敌尢凉,却将事情都推在我身上,实在是太过分了。才两挂状跟。
我没好气的对白九道:“你才不厚道,在人间陪我数年,也不化出人身让我惊喜一下。”
白九嘴唇翕合半响,终是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两日后,我三万岁生辰,父君看似很高兴的样子,给我大摆筵席庆生。四海八荒有地位的上仙上神都来了,寿宴很是热闹,可我却没一点心思参加,虽说千寞的魂魄只是有损,没有大碍,但我还是担心不已。
寿宴还未开始,我便揣了七星魔莲朝魔界而去。
也是在同一天,天帝连发两道圣旨,第一道册封四殿下子尧为仙界太子,第二道,为太子殿下聘青丘白烈帝君长孙女若凝帝姬为太/子/妃。
一时震惊四海八荒,子尧自小就当做储君来养,众仙早已将他当做太子,他们震惊的自然不是第一道旨意,而是第二道圣旨,他们一点都不知晓,何时天帝一家跟东华帝君不声不响的退了亲事,而且未来的太/子/妃,定的还是天后娘家兄长的女儿。
第二章 荼靡尽
更新时间:2013…7…13 22:02:00 本章字数:17645
酆都西北可入魔界,西南可入鬼道,东南入精灵界,东北入妖界,所以这里人鬼妖魔什么都有,是为六界最龙蛇混杂之地。
向来这种地方极易生事,不过酆都城却不然,酆都城有酆都城主掌管,入了这里,就得遵从城主定下的规矩,有一条便是不得滋事挑衅;纵使有杀父灭族的天大恩怨,到了酆都城,也不得动手,不然就是挑衅酆都城主的权威,大抵只有丧命的下场。
不过若是你有本事能将酆都城主杀了,那自然可保命,可酆都城城主不仅为人神秘,而且修为还极深,没有人知道他师承何妨,也无人知晓他的本事有多大,只知道曾经那些挑战过他权威的妖魔,除了灰飞烟灭,便再无其他下场,这其中不乏魔界妖界的大将,皆被酆都城城主一招就打得魂飞魄散,至此后,无人再敢在酆都城生事。
魔界大门自那场仙魔大战后,因魔将魔兵损失惨重,魔界怕妖界鬼道趁机来袭;少螓定下规矩,百年一开大门,且只开两个时辰,供魔界的人出入。如今尢凉虽归来,但新的旨意还未到达,是以魔界大门仍是百年一开。
我到酆都时,离魔界大门开启之日,尚有三月有余。
虽说我有尢凉的蛟龙斩在身,可以自由出入魔界,但我不想因此被魔界的人发现自己的身份,终是我将蛟龙斩掩入袖中,找了一家像样的客栈住下,等待魔界大门开启之日。
都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又有多少人知晓,其实六界最华美的珍馐美馔就藏在这小小的城池当中。
年幼时,我总觉得这六界之中有什么美味能抵得上瑶池仙境的琼浆佳肴,可自一万余岁跟白九来过一次酆都第一楼,便不这么认为了。
虽已是近两万年,但那楼里的美味,我至今流连忘返,即使唤作六界第一楼,怕是也当之无愧。
楼在城西,进楼有三个规矩,其一,要在无影壁上写一个故事上去,其二,不收金银,只收珍宝神器,其三,不管是人妖鬼魔,一生只能进楼三次。
一路赏景,徒步至第一楼前,有几个七八岁孩童在玩闹。其中有一个孩童最是显眼,他着一身红衣站在柳树边上,虎头帽上顶着一只红透的苹果,正瑟瑟发抖的看着他面前五六步远处拉弦上箭的孩子。
他的脸色惨白,约莫是怕的,其他的孩子站在另一边上,嘻嘻哈哈的催促那拉弓的孩子快点放箭,又边喝那红衣孩童站稳身子,更是放话说,要是站不稳,就打断他的腿。
出门在外,况且只有我一人,本不想多事,但看见那射箭的孩子自己箭术不佳,没有射中,却反怪那红衣小孩没站稳,对着他打骂,我终是看不下去,出手一施法将那射箭的及嘲弄的孩子一并推入水中。
出手相救,是因为动了恻隐之心,但更多的是因为,这个孩子像极了千寞。恢复了仙身,自然什么事都明了了,那晚在相府,弦歌要杀我之事,并非是梦魇,而是真有其事。那晚的千寞,也是这般模样,小小的身子穿着一袭红衣,带着一顶虎头帽,可爱极了。
孩子是朵刚出生不过百年的红莲花魔精,刚才那些孩子亦是水里的生灵。那些孩子都有修为高深的父母,而这红衣小孩无父无母只一人,所以时常被那些孩子欺负。
孩子委屈着脸跟我讲完遭遇,默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再也不动声色。
我蹲下身揉揉他的头道:“你叫什么名字?姐姐带你去第一楼吃饭可好?那里的东西可好吃了!”
那孩童一时抬眸向我望来,目光湛湛,一脸渴望,“姐姐,我以后跟着你过好不好?”
且不说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带着这么个百岁大的孩子,会被别人怎么非议,更何况他还是只魔,我终究是要回天界的,这事真不能轻易答应。
那孩子见我犹豫,脸上的期盼一点点淡去,苍凉着脸低低开口:“那算了,反正我一个人也过惯了,姐姐刚才谢谢你帮我打跑了那些兔崽子,我走了。”说完也不等我开口,他转身慢慢的朝着那池塘走去,嘴上低低念着,“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这情况何其相似,若是当初我没有被父君收养,怕也是这般孤苦无依的下场。
罢了罢了,先带着他再说,若是将来千寞醒了,说不定念在同族的份上,会收养他。
我拉住红衣小孩道:“姐姐会在魔界待上一阵子,这段时间姐姐会照顾你,之后,姐姐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这样子,你还愿意跟我吗?”
那小孩看看我,转而低下头手指卷着衣角似在思考,又抬头看我,点点头。
“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我莞尔一笑,对他伸出手掌,红衣小孩小小的手掌覆上来,软软绵绵。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孩子摇摇头,又低低道:“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小破莲花。”
我握着他的手微微一顿,这孩子着实不易。
蹲下身,扶着他的头道:“以后你就叫小寞,可好?”
“小寞,好。”他甜甜的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进了酆都第一楼,幻出凤凰琴往柜台一放,掌柜的谄媚的笑了。
上古神器,其琴音能使人心感到宁静祥和,拥有能支配万物心灵之神秘力量。
要不是这把琴是子尧送的,此等神器,真该好好珍藏。
提笔醺墨,至无影壁前,故事的字数并没有规定,三五字成,洋洋洒洒一大篇也成,只要是故事就成,上次跟白九来,犹记他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却一点也没印象他到底写了什么。想了又想,终于提笔要写,衣袖却被人一扯。
我转头,小寞露出两颗小虎牙笑道:“姐姐,我写好了,咱们点菜吧!”
那厢无影壁上浓密的墨字还未隐去,我看到小寞写的那个故事是,“千年如斯,举杯邀月,对影三人,说不出如斯寂寞,始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女子过了漫漫千年,空对月的日子,才幡然醒悟,谁是那心之所爱。
我诧异,“你小小年纪,怎知道这些?”
小寞晃着脑袋道: “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年幼时,有位姐姐从池边路过,嘴上喃喃念着这几句话,我便记下了。”
谁的千年空对月,又是谁的荼靡花开尽。
荼靡开至,半斛离愁。
这是我写下的故事,我跟子尧的故事。
荼蘼开尽,爱终了,情终断,徒留半斛离愁,如斯寂寥。
明明是心中期盼已久的佳肴,入口却是索然无味,坎坎吃了两口,再也咽不下去,搁了玉箸,也不用酒盏,径直拿起手边的青玉鸳鸯壶畅饮。
对面小寞一手举着鸡腿,一手叉着一块鲲鱼正吃得欢,吃了半响,才发现我一直在饮酒,满嘴油渍的问我,“姐姐,你怎么不吃了?”
我看着他有些模糊的脸面,笑道,“姐姐吃饱了,你多吃点!”
小寞点点头,风卷云残的将剩下的菜肴一扫而光。
出第一楼大门时,我看两旁路人,皆是一个人三个头,我醉了,最后也不知小寞怎么把我扶着找到我住的那家客栈的,总之第二天醒来,我已躺在客栈华美舒适的拔步床上。
我原以为含笑那样的吃货,已是怪胎,不想小寞比她更能吃。不过三五日,便把我带的一袋子东海千年明珠花完了。
小寞说他正长身子,所以吃的多,可这也太多了,多到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中了吃食蛊,可小小的吃食蛊,在我三万年的道行下,岂能看不出来。
这里不是凡世,我随手幻化出来的金银,能识破的大有人在,若是闹到城主那里,麻烦事一桩,我得按时进魔界,自然不想在这个档口生事,只得退了房,拿着退回的几块碎银,带着小寞踏上了打工赚银子的漫漫长路。
在酆都城瞎转悠了半天,在朱雀大街街头看到一家酒楼正招长短工,朱红镶玉大门上匾额中“酆都第二楼”五个金灿灿的大字,即使是在酆都千年如一日死水般的沧溟下,也掩盖不住风华,熠熠生辉的晃人眼。15898421
三层小楼,朱门琉璃瓦,清风徐来,檐牙铃铛声声清脆,竟是又一家酆都第一楼。
莫非是酆都第一楼的分店?
小寞见自己的生计有着落,拉着我兴奋的一溜烟跑进酆都第二楼。
现在还不是饭店,店中无客人,那柜台比小寞人还高,他扑哧扑哧的爬上柜台,拍着那柜台说,“掌柜的掌柜的,我们要应聘短工。”
那掌柜的着一身青衣,中年摸样,一张脸瘦长似扁鱼,像是被门夹过一眼,他一手翻着账目,一手将算盘打的噼噼啪啪直响,也不抬头看小寞跟我,只朗声道:“短工一月十纹,包吃包住。”
包吃包住,小寞吃饭的问题总算解决了,可这工钱也忒少了,让我入了魔界如何生活。
小寞虽稚气未脱,但也经历百年人世,当下沉了脸道:“掌柜的,你开的黑心酒楼啊,一个月十纹,还不够我买肉塞牙缝。”
掌柜的抬头瞅了他一眼,继续打算盘,边不咸不淡的道,“包吃包住,你还要买肉作甚?”
小寞又道,“我跟姐姐赚了银两还要回家,这么点怎么够盘缠!不行,掌柜的,你得加工钱!不然我就去城主大人那里告发你们是黑店,欺人欺鬼欺妖魔!”
小寞哼哼了两声,掌柜的啪一声把算盘一放,从柜台下拿出一卷紫金卷轴往小寞手上一扔,懒懒散散道:“自己看!”
我顺着小寞打开的紫金看去,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是一张店小二等级排行榜单,最下面的是菜鸟店小二,月例十纹,往上是三流店小二,月例二十纹,再往上是二流店小二,月例三十纹,再往上密密麻麻一片,大约有百来个等级,看的我眼花缭乱,越过中间重重的一大堆文字,最最顶端三等级,依次向上,分别是天机店小二,月例可向楼主大人求一件宝贝,圣灵店小二,月例可向楼主大人求一个承诺,仙隐店小二,月例酆都第二楼。
最后竟是把这楼都当月例给出去了。
此楼楼主真乃神人也!
仙隐店小二上面空白部分,还有盖着一个赤红印章,是城主大印,这事是经过城主同意的,小寞萎了脸没话说了。
“这楼,是第一楼分店?”我好奇道。
掌柜的道:“非也,第一楼乃第一楼,第二楼乃第二楼!”
这楼居然是个冒牌货!我又大大震惊了一把,仿照谁不好,偏偏仿照第一楼,岂不砸自己招牌。
不过砸不砸招牌,是他第二楼的事,我现在只要把小寞养得不要饿着就好了,不然真是打我的脸,想我一活了三万年的上神,居然养不活一小孩,说出去真是被人笑掉大牙。
跟掌柜的签完两个月的短工契约,小寞还抓着那紫金卷轴看得津津有味,嘴上呱呱嚷嚷着,“姐姐,我要做到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