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拦路虎丈二巨汉 出云龙八尺鸿儒()
再说那越国国君姒无疆,亲帅大军逼近齐国疆界。
张仪孟轲一行人持节而行,一路上遍观越军军容。
越国是上古封国,自古以来久疏中原,所以风俗民风多随蛮夷。后来太伯、虞仲让位逃吴,也只能入境随俗文身断发。后来春秋之时吴越称霸,与中原列国的联系逐渐密切起来,民风也随之变化,开始通行礼乐。
饶是如此,也只是在贵族之中有所改观,这越国之中依然实行的是部落聚合的形式,所以民风依旧没有完全开化。
一路上走来,只见这越国将士虽然身着毛皮一副野人打扮的还有许多,行军扎营也不见太大的章法,但是胜在人人悍不畏死,一打起仗来个个奋勇争先。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这样的情况对齐国来说确实不算是一件好事。
好在这些年越国也与中原各国有使节来往,认得使者的队伍,否则的话孟轲一行人早就被那些蛮人半路打劫了。
马车缓缓行进至大营之外,站住了脚步。
孟轲抬头观瞧,这一座大营与前面的不同。前面的大营层层叠叠,依照某种阵势把这大营护卫在其中,这座大营明显占地较大,且大营顶上用的翎毛也显得更为高贵,只怕这就是越王的主营了。
“使者下车,入帐面见大王。”
一位内官在大营门口高声唱到,这人打扮倒与中原各国相似,冠帽穿戴齐整端庄,符合周礼,显然是越王近臣。他唱罢之后,并没有太多言语,挺直身板候在一旁,不见恭敬之色也不见无礼之举,只是按部就班。
见微而知著。
由此孟轲可以断定,这越王也并非是粗鲁之人,甚至是知礼之人,否则身边的近臣不可能穿着如此讲究;这内官的面无表情,至少说明越国进犯齐国并非是什么匆忙之举,甚至是早有准备,且有所依仗,所以不必对齐国的使者假以颜色。
张仪也是有能耐的人,否则淳于髡不可能让他来代表齐国出使,孟轲能想到的他也都考虑到了。
众人下了车,张仪整了整衣冠,对那近臣言道:“烦请前面带路。”
众人跟着使者的脚步,有条不紊地走入营帐。
两旁列者越王最威武的武士,个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这些武士身上穿的是青铜盔甲,手持青铜大钺,战列齐整训练有素,魁梧的身躯背负着沉重的盔甲一站就是一整天也依然纹丝不动。
真猛士也!
这样的亲兵,即使是在齐国也不可多见。看来这一战,越王是势在必得了,事情可不好办了。
张仪面色凝重,情况比想象的要糟糕,但纵横家作重要的就是随机应变,张仪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只等面见越王再见机行事。
“来者止步!”
一个巨人闪身拦在了张仪身前。
这人身高一丈二尺有余,一身重甲,虎背熊腰宽头大眼,腮帮子鼓鼓地努着,一只手比孟轲大出一倍有余,看样子怕是有千斤之力。
“你们就是那齐国的使者?齐国怕是没有人了,怎的都是这般孱弱?若是早降,还有姓名。若是不降,早晚社稷不保!”
巨人一脸的轻蔑,肆意地羞辱着几人。那带路的内官也不出言阻止,只是站在一旁看人笑话。
看来这就是下马威了。
随行的齐国卫兵全都怒火冲天,举起拳头就要与他论个高下。
张仪挥手制止了他们的冲动,近前一步,大声道:“闻听越国也是禹王后裔,圣人宗亲。彼时越王礼贤下士,才得文种辅弼,范蠡相随,也称得上是一位贤王。料想越王陛下承先祖遗德,相比也是一代明主。不想今日一见,名不副实。我张仪从千里之外风尘仆仆而来,特为救越国一干黎明百姓于危难之中,大王却命鄙夫将我等拒之门外,不知欲置越国于何地?”
王帐之前,怎么可能有人会善做主张拦住大王的客人的?这巨人的行为一定是越王授意,所以张仪直接向王帐之内喊话。张仪伸长了脖子等了半天,那帐中的越王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孟轲暗道这张仪还是缺乏经验,佯狂之语虽然说起来唬人,但也不是万能的,要看语境。若是此时我等有了哪怕一点点优势,再做这番言论,倒还有些作用。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全都不占优,说这些话只会让对方觉得可笑。
果不其然,那巨人撇撇嘴,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老子最烦你们这些说客,一个个咋咋呼呼的,就会吓唬人。废话少说,要想进帐,先过我这一关;不然的话,就原路返回,等我去亲自摘齐国矮子们的脑袋。”
说完拔出腰间的长剑,在地上画了一条线,用手杵着宝剑挡在帐前。
张仪脸色有些难看,他身后的卫士再也忍不住了,齐国的使者到哪里都是受到礼遇的,何曾吃过这样的亏?攥起拳头就冲了上去。
这些卫士也不是等闲之辈,四个人上去瞬间就锁住了巨人的四肢。
那巨人浑身一抖,自以为成功的齐国卫士就飞将出去,完全没有受到任何的限制,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你们揍我十拳,我换你们一剑!”
巨人挥起长剑,向张仪劈头盖脸地斩了过来。
张仪吓傻了,谁想到这大个子这么横,说砍就砍!
“住手!”
孟轲见事不妙,赶紧挡在张仪身前,屏气凝神从丹田发力,大喝一声,一身无形无质的浩然之气骤起发威,将下落的剑势结结实实地停住了。
外人看起来,只当是这巨人被这一声大喝唬住了,却不知道他其实是根本下不去!
两旁的武士和倒在地上的齐国卫士全都楞在了当场。
这也行?
那以后还练什么武功,直接练嗓子去,一嗓子把这巨人都喊傻了?
原来儒家还有这功夫!
难怪读书人能当大官,原来是怎么回事啊!
孟轲不知道其他人现在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刚才也是他情急之下把浩然之气展开,引出剑光招架。
“啪嗒!”
巨人手中的长剑忽然碎开,残片落了一地。
这下连那一本正经地内官都傻了。这算怎么回事?一声大喝喝断长剑?这还打什么仗,让这人到两军阵前喊两嗓子,敌人早就闻风丧胆了,谁还能打得过?
那巨人看似粗鲁,实际上是粗中有细,他刚才对张仪的态度看似无礼,实际上步步都踩在了张仪的弱点上。
他知道这书生有些古怪,有心要试探他,于是假装恼羞成怒:“竖子!毁我宝剑,纳命来!”
只见那巨人双手用力青筋暴起,面色通红又转黑,整个人身材暴涨,肌肉鼓起,又高了许多!
旁人看不见,可孟轲看的一清二楚。
他额上又再次冒出一丝缝隙,微光隐现,看着这巨人身上源源不断地冒出黑气。这黑气凝形化质,仿佛给这巨人浑身上下又包裹了一层,将他整个人都黑化了!
巨人面色狂躁,龇牙咧嘴。
“咳咳。”孟轲清了清嗓子。
身后的张仪心想,又来这招?
旁边的一干人等也看着孟轲的动作,难不成要一声喊死这巨汉?
说时迟那时快,那巨人卯足了劲,举起硕大的拳头一记老拳轰向孟轲。
孟轲摸了摸鼻子:
“冥顽不灵,还不知错?”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六章 伏猛将礼尚往来 觐越王真意难度()
你当这巨汉是书塾里的学生?任你打骂责罚不还嘴?
巨汉面目狰狞暴起发难,高高地擂起砂锅大的右拳,没有一点点犹豫,朝孟轲的头颅砸将下去!
眼看着孟轲就要被打得脑浆迸裂,几个倒地的卫士面露不忍,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不愿亲眼看到这悲剧的发生。
“啊!”
卫兵甲听这声音不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却看到那巨汉喘着粗气退到了孟轲一丈以外,似乎有所忌惮不敢靠近,只是面色凝重,狠狠地盯着孟轲。
孟轲依旧站在原地,面色如常。
一身皂白色儒服平整光鲜,在一群野蛮武士的包围之下,显得格外出尘脱俗。
身上不仅一点伤痕都没有,就连衣角都没有破损。
莫非先生是传说中的仙人?
卫兵甲不解地回头向身边的卫兵乙征求答案,只见卫兵乙双眼圆睁,嘴巴张的都合不拢了,一丝口涎从嘴角垂到地上还不自知,显然是一副被什么惊吓到了的模样。
“嘿,兄弟,你还好吗?刚才发生了什么?”
卫兵这才擦了擦口水,依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先、先生他,一嗓子把、把、把那大个子,喊趴了!”
卫兵甲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的天!难道这孟先生才是此行最大的秘密手段?
浩然之气无形无质,如果不是有一定修养成就,或者天生异能之人是看不到的。
所以寻常人等只以为是孟轲一嗓子唬住了巨汉。
可是只有孟轲和那巨汉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刚才,那巨汉怒气冲冲地杀到孟轲跟前,孟轲凝神静气,调动浩然之气护在身前,使他不得寸进。
来而不往非礼也!
孟轲如今还不会太多手段,只会如那晚与淳于髡会面一般,借助口中阐述道理,来凝聚信念,调动浩然之气。
“冥顽不灵,还不知错?”
巨汉“啊”的一声,被铺天盖地的浩然之气猛地压垮在地。
“有使者自远方而来,你却狂妄自大妄动刀兵,岂可称得上是知礼之邦?”
巨汉伏在地上正要起身,又被这一下狠狠地拍倒。
“君王在上,身为臣子,擅自逾矩妄为,岂可称得上是忠义之人?”
身上的黑气在巨汉的激发下再次凝结,却在孟轲浩然之气的镇压下,呈现逸散逃离的情况!
这黑气自打被巨汉掌握运用之后,一直是狂躁霸道无所畏惧,居然会有克星存在?
还是这看似文弱的文士?
孟轲见好就收,眼下刚刚学会这一点运用的法门,如果太过透支,只怕又会像那天晚上一样疲惫不堪。
这是最后的依仗,不能轻易被旁人看出虚实来,否则只怕之后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孟轲面上却是表现得平淡无奇,仿佛只是轻飘飘地教诲了几句而已。
他越是云淡风轻,看在旁人眼里就越是高深莫测。如此一来,立威的目的就达到了。
那巨汉发现身上没有了压力,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已经是浑身大汗气喘吁吁,身上的盔甲也随着肌肉的起伏而抖动着。
越国的武士们尽管已经是心生惧意,但多年来训练出的素质还在,所以还是举起了武器将孟轲团团包围,但却没有人敢再上前一步,场面一时之间就僵在这里。
孟轲面无表情,面子威风已经挣足了,接下来就等着正主来收场了。
“公孙沛,你怎么如此无礼,竟敢如此为难寡人的客人?”
王帐之中走出一位威风凛凛的中年人,身后跟着数位文臣武将,想来这便是越国的越王姒无疆了。
这姒无疆身着王袍,腰缠玉带;身高八尺有余,腰宽背厚显得分外孔武有力;长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若不是穿着打扮是实打实的诸侯王的规格,看起来倒更像是绝世猛将而不是一国之君。
“公孙沛,你可知罪?”
那巨汉跪倒在地:“公孙沛情愿伏罪。”
“你且退下,稍后寡人再作处置。”
“诺!”公孙沛起身告退。
张仪这下也晃过神来,还不是你君臣一唱一和合演的一场戏?还说什么之后处置,真要是尊敬使者,应当当场处罚更显诚意吧?
看来这越王话说的客气,可是对齐国倒未必就真的那么客气了。
心思流转之间,张仪就想了个通透。但想透却不能说透,也只能佯装不知。
张仪稍作整理后,恢复了几分先前从容,硬撑起使者的派头高声道:“齐国使者张仪拜见越王!”
姒无疆扭过头来,裂开大嘴哈哈一笑:“好好好,果然是贤达之士,来,随寡人帐中叙话。”
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这是个好兆头。
张仪随着越王入了帐。越王稳坐中央,张仪坐在一旁,孟轲也紧挨着他坐在下首。
进得帐中,越王却只是慢条斯理地与张仪扯一些不咸不淡的话,却丝毫不提及战事。
张仪慢慢地开始有些急不可耐,趁机停止了无聊的话题,开始发表自己的说辞:“越王,在下此行,是特来救越国上下于累卵之危,重修齐越两国百年之盟好。”
越王微微一笑,态度并没有因张仪的吓唬而有所改变,不疾不徐的问道:“哦?先生此言何意?可否细细说来。”
张仪见越王的反应虽然不如预期的那样有利,但也顾不得许多了:“越国之地自古以来荒无人烟,虽经过越国历代明君的励精图治,依然难以改变地广人稀的事实。如今大王两路出兵,征讨齐楚两国,是在不能说是高明之举。三晋之中最强的魏国两败于我齐国之手,已经不可能与大王的军势相呼应。齐楚两国兵强马壮,又无后顾之忧,正处强势;大王以远来之兵,同时力扛两国之精锐,却是让自己身处弱势;以弱敌强,即使是太公在世,孙武再生也没有胜算。这难道不是越国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吗?还请大王早作决断!”
平心而论,张仪的这番话合情合理,的的确确是把这场仗的优劣之分说的清清楚楚,如果越王不是昏庸之人,就应该当能够明白这番话一点夸张的意思都没有。
但令孟轲意外的是,越王不为所动,依旧是一副胜算在握的表情。
“先生这话,倒是情真意切。有劳先生关怀了。只是兵事非是口舌之争,胜负只有到了战场之上才能分个高下。”
“这位先生,不知如何称呼?”越王不等张仪再开口,饶有兴致地向孟轲搭话。
“在下孟轲,是此行齐国的副使。”孟轲略感意外,连忙起身行礼。
“哦,先生倒是重礼之人。先生可曾来过这南方之地?”
“不曾来过,只是在先人的记载中有所了解。”
“既然如此,那两位先生何不多逗留一阵,书中的记载毕竟不如眼见为实,寡人也好尽宾主之谊。”越王热情地邀请众人留下,不由分说便下令道:“来人,收拾出几座干净的营帐,给使者暂时落脚。”
“诺!”
“寡人军务繁忙,稍后晚间再设宴款待,几位使者就先下去休息吧。”
张仪还想再说两句,越王手下的武士就围了上来,没奈何,张仪与孟轲只得向越王作别,先行退出去。
————
“孟兄,你说这越王到底是打什么主意,自古以来,我只听过君主对使者有言听计从的,有当场驱逐的,甚至有就地格杀的,就是没听过有这样留下来做客的。”
张仪在帐中踱来踱去,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
这下又是孟兄了?看来张仪是真的乱了方寸。不过孟轲也不知是为何:“张兄莫急,现如今我们也只能等着了,只是不要能乱了阵脚。”
“对对对,孟兄你说的对,”张仪停下脚步来,一拍脑门:“我让手下的人去偷偷打探,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说完张仪又风风火火地出去寻找几个机灵的从人,想办法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