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不张嘴了,一副非要听的样子。
沐清欢信口胡绉:“突然想到小时候的事情,觉得好笑。”
“什么事?”祁墨这是要打破纱锅问到底了。
沐清欢胡绉不下去了,想了下,道:“有次我迷路了,父亲也迷路了,我哭得半死,他担心的半死,后来发现我们其实只隔了一条街。”
祁墨看着她的脸:“原来认不得路是遗传的。”
“谁说不是呢。”她笑道:“除了特别熟悉的路,只要在外面,就觉得每条都是一样的。每个景物都是相同的,特别痛苦。”尤其是一个人想去某个地方或者去某个人身边时,特别憎恨自己的无能。
“以后跟着我就行了。”祁墨淡淡道,一碗粥见了底。
沐清欢还要给他喂,祁墨道:“饱了,你吃吧。”
“哦。”沐清欢埋头去喝粥,祁墨看着她,突然道:“我们办场婚礼吧。”
噗!
沐清欢喷了他一脸,祁墨:“……”
“对不起对不起,你、你吓到我了。”沐清欢赶紧给他擦,但粥太稠了,就算擦了也粘粘的,她陪着笑问:“要不然还是洗洗吧,反正你也需要洗澡了。”
祁墨被她推进浴室,房门嘭地合上,他望着映在门上的身影,嘴角翘了翘。
门外的沐清欢捂着噗嗵乱跳的小心脏,连耳根子都红了。祁墨刚才是在向她求婚吧?是的吧?
她痴痴地站在门口,有些回不过神。
突然浴室门打开,吓了她一跳。她忙转头看去,不料祁墨脱的精光站在面前,她下意识捂住胸,回过神来捂住眼,结果毫不意外的,被祁墨嘲笑了。
“该看的都看过了,挡什么挡。”
“……咳,本能反应,咳咳。”沐清欢干干一笑:“你怎么光着就出来了?”
“没衣服。”
“哦对了,你等等。”沐清欢连忙拿出套衣服,是祁恒昨天就准备好的,知道他家大少爷洁癖,在医院肯定是要洗澡的,提前准备着。
祁墨穿上衣服,沐清欢内心赞叹道:“果然穿上衣服的禽兽就是不一样啊!”
一不小心把话给说出来了,她连忙闭嘴,笑眯眯的望着祁墨,祈祷他刚才没听见。
但她说的那么大声,祁墨怎么可能听不见,他正扣扣子的手一顿,重覆了句:“禽兽么。”
不等沐清欢说话,他转身牵起她的手,淡淡道:“陪我去趟祁家。”
沐清欢笑容渐渐敛起。
祁家还在办西如月的丧礼。
沐清欢已经在路上换了身黑色衣服,先前那身红白色都有的衣服不适合这样的场合。
两人从车下来后,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祁墨牵着她一直走到灵堂前,桌上的照片上,西如月穿着浅蓝色的衣服,抿唇微笑,既有贵妇的优雅,也有贵妇矜持,更有着几分让人不可近视的清冷。
沐清欢跟着祁墨一起鞠躬,然后站到了祁东的旁边。
祁家一连几场白事,来的人也都是与祁家有生意来往的世交。做为儿子,有来祭拜的人,三人都会回礼。
祁东和祁墨都没有什么表情,相比别人家的情况,这种父母过世,接二连三的惨事发生,两兄弟冷静到近乎冷漠,眼睛没红,更没有落一滴眼泪。
直到下葬,祁墨和祁东都没有说一句话。
整个祁家都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中。
不相干的人都被祁恒打发走了,墓地里只剩下几人。祁东冷笑道:“我真是不明白,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他们这样的父母。”
“要不是看在他们给我的这条命上,我才懒得回来。”他一把扯下胸前的白花,眼睛终于还是红了。他抹了把眼睛,道:“大哥,走吧。”
第577章 祁尧已经死了()
他从来没把这两人当父母,他心里,祁墨既是兄也是父,从小他就不知道何为父爱母爱,他们除了训斥他,抱都没抱过她。
很小的时候,把他扔在一旁。后来把他接回来后又不管不问,要不是祁墨,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祁家活下去。
知道祁渡是七重门的人的时候,他恨不得把人从棺材里拖出来骂一顿,就算背上不孝的罪名,他也要把要揍一顿。那个女人把他大哥赶出祁家,赶出来就赶出来,祁家要是没他大哥,早就垮了。
他根本不稀罕待在祁家,给祁家这一家子收拾烂摊子。
但是他管不了他大哥,所以没办法,他只能回来。
他一点儿都不为那对夫妻伤心,但他心疼自己的哥哥,看着他站在孝子的位置给来人回礼,他一直憋屈到现在,心里的火没处发。
祁墨把地上的白花捡起来,别在他胸口,拍了拍他的肩,安抚着这个性格张扬的弟弟:“人都死了,没什么可气的。”
祁东又把花给扯了下来,扭开头,索性离开。
祁墨看了眼面前两座坟,牵着沐清欢离开。
只是几人都不知道,有个人此时正站在不远处,一直望着他们离开。
枫荛看着几人离开的方向,冷令勾起唇,真是好一个兄友弟恭感人肺腑的场面。
他来到祁渡和西如月的墓前,视线落在被祁东扔在地上的小白花,他弯腰捡起来,别在胸口处。看着照片上的两人,他淡淡道:“看在你们给了我这条命的份上,我来送送你们。”
“这么多年了,你们早就不记得自己有个儿子叫祁尧了吧?你们不记得我,我却清楚的记得你们,记得你们祁家的每一个人每一张脸。”
不管是真的西如月,还是假的西如月,他都没有任何好感。
两姐妹都那么无情。
枫荛笑得讽刺:“你们活着的时候没有保护好自己孩子,现在死了,如果在天有灵,最好保佑祁墨活长一点,不然你们可就绝后了。”
他在风里站了一会儿,转身之际,身影陡然僵住!
沐清欢,祁墨,祁东,三人就站在数米之外,脸上表情俱是诡异。
枫荛身体僵硬,胸口小白花花瓣随风轻扬。
他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扯不出一丝笑。
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他甚至能从对方三人的身上,感受到他们此时的心境,震惊。
除了震惊,没有其它。
是呵,祁尧明明是个已经死了的人,怎么能还活着呢?
沐清欢看着他苍白的面容,突然身体一晃,就站在她身边的祁墨竟忘了去扶她。
他看着枫荛,不只一次这样仔细的看着这个人。面前这张带着讽笑的俊脸,没有与小尧任何相同之处。眉眼之间,更没有当年对自己的依赖。有的只是恨意与冷漠。
“我……想起来了!”身旁,沐清欢猛地抬起头,一步步走向枫荛,脸上是怒是恨也是怨,她终于知道心里的那种矛盾是因为什么了,终于知道枫荛为什么要抹了他的记忆……她哑声道:“你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祁尧!”
枫荛的脸上,笑容敛尽。
祁墨站不稳似的后退几步,他望着枫荛,后者却似有察觉般,眼眸如同利箭般射过来,明明刚才还寒霜似的神情,冲他扬唇一笑:“哥。”
这一声哥,如同惊雷般响在祁墨耳廓里,他忽然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周围的风声像是停止了一般,可是树还在摇,衣服还在动,枫荛那黑色的头发,还在风里飘扬,如同那年,那片摇曳的火海。
“哥哥,你会不会有了朋友就不要小尧了?”
“哥哥,等我长大了,要做哥哥最好的帮手!”
“哥哥……”
“哥哥……”
枫荛又唤了声:“哥哥。”
那声音,和着风声一起灌入祁墨的耳里,一直一直……落进心底!
祁墨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咳的声嘶力竭,鲜血从口鼻口喷出来,面前仿佛有洪水猛兽一般,他慌乱的后退着,眼神始终不再抬起,像是怕见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他捂住嘴,鲜血喷溅出来,染红了他的脸,模糊了他的视线。
连身后的矮松也没有注意到,就这么跌了过去,狼狈不堪……
祁东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去扶。沐清欢更是一把揪住枫荛的领子,红着眼瞪着笑得愉悦的枫荛,嘶声喝道:“你满意了吗?!看到他这么痛苦你是不是满意了?!”
她一拳打过去,枫荛没有躲。
上一次,她也是用了这样的力气,重重的打在他脸上,可惜没有把他打醒。
祁东呆呆的扶住祁墨,不可思议的望着枫荛,嘴唇失了血色,颤抖的道:“你是我……二哥?”
“不是……”祁墨倏地揪住他的领子,怒瞪着他,额头上,脖子上,青筋贲起,他嘶声吼道:“他不是!你二哥死了!小尧早就死了!”一口血再度喷出来,他咳得撕心裂肺一般,吼声嘶哑:“他早就死在那场大火里了!”
他踉跄着逃离,几次跌倒,他几次爬起,却始终没有回头。
祁东复杂的看了枫荛一眼,赶紧跟上。
沐清欢咬破了唇,看着枫荛脸上笑容散去,看着他脸上滑下透明液体,听到他说:“这就是你们要知道的真相,清欢,我早就告诉过你,祁尧已经死了。是你不听。”
沐清欢松开他,泣不成声。
不远处,听到祁东惊惧的叫声:“大哥!”
沐清欢狂奔过去!
枫荛收回迈不去的脚,回头看着墓碑上的两人,摘下胸前白花,扔在地上。
“又让你们看了一场好戏。”
有血从嘴角滑落,他淡淡拭去,转身间,却是身形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
喧嚣的酒吧,动感的音乐,性感的舞女……肆意放纵的人,汇集在这昏暗的酒吧里,或喜或悲。
“你滚开!”喧闹的一角,有人砸了酒瓶也没有会注意。
祁东看也没看拂开面前的人,顿时把人推倒在地。然后又去摸索酒瓶,仰头就灌。
第578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简瑜从地上爬起来,夺走他的酒瓶,上去就是几巴掌。音乐正在这时停下来,整个酒吧,耳光响亮。祁东被打懵了,醉醺醺的看着面前的人,双眼无法聚焦,怎么也看不清楚。
“你谁啊?敢打我?!”他一开始,简瑜又是几耳朵抽过去,他俊脸顿时红了。
她冷喝道:“清醒了吗?”
有人认出祁东,酒吧顿时一阵骚动。有人甚至拿手机要拍照,简瑜拎起桌上瓶子就砸了过去,怒吼道:“拍你妹啊拍!再拍老娘废了你信不信?”
酒吧经理适时出现,身边领着两个身形魁梧的人,他脸色难看道:“这位小姐,大家都是出来图个消遣,你要是想闹事,我奉陪到底。”
他打了个手势,身后保镖顿时上前来,简瑜还没出手,祁东掀了桌子:“我看你们谁敢动我老婆!!”
经理也认出了祁东,脸色变了几变,赶紧赔笑,说着好话。
简瑜不想把事情闹大,他一把揪起祁东的衣服,拖牲口一样把人拖出去,惊呆了整个酒吧的人。
嘭!
简瑜把人扔进车里,自己坐下驾驶座,开着车扬长而去。
车停在祁东别墅外,简瑜回头看着俊脸肿的像猪头一样祁东,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下那么重的手。可一看到他醉醺醺的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从前天开始,这小子就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整天跑到酒吧买醉。
要不是他的经纪人找到她,抱着好的大腿死活要她去‘拯救’祁大明星,她根本没有这个闲功夫跟一个醉鬼纠缠不清。
她把人拖下车,直接扔到浴室,拿着花洒就往他身上冲,冰冷的水冻得他直打哆嗦。
简瑜扔下花洒,道:“还没清醒么?”
祁东始终垂着头。
这要是换成以前,他早就跳起来骂人了。这样的祁东简瑜真没见过,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做的太狠了,就看到眼泪顺着他那比女人还漂亮的黑长的睫毛上滑落。
简瑜惊愕的望着他:“喂喂你不至于吧?我又不是第一次打你了,以前也没见你羞怒落泪……”
“小鱼儿。”祁东突然抱住她,简瑜被冷的一颤,怒道:“你他么放开……”
“枫荛是我二哥。”
简瑜僵住,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却听他那比哭还难听的声音道:“他居然是我大哥一直在找的二哥,这太荒谬了!”
……是很荒谬。简瑜想,岂止荒谬,简直荒谬之极!
枫荛一个七重门的门主,怎么可能会是祁墨的弟弟,祁东的二哥?
祁东道:“我大哥病了,我从来没见到他病的那么重过。”那天祁墨晕倒之后,就一直昏迷着,原本高大的身形,短短两天之内,变得枯瘦如柴。就算是沐清欢陪着他说话,他也不曾醒来。
营养液打不进去,他的身体却在渐渐衰弱下去。
他就像把自己关进了牢笼里,与外界隔绝。
简瑜还在震惊当中,连身上湿透了也没发觉。
祁东闷声道:“你不知道我大哥对二哥有多愧疚,这么多年他一直活在自责里,把二哥的事情全都怪在自己头上。就算所有人都告诉他二哥已经死了,他却从来没有放弃寻找,我知道,那是他的念想。”
“那天他告诉我,我二哥死了。他宁愿相信让我承认二哥已经死了,也不相信枫荛会是那个人。”
“你说我哥可怜不可怜,小时候没有童年,长大了也没有自由,他就像机器人一样活着。我们的父母亲是敌人,想置他于死地。他一直在找的人,最后却成了他最大的敌人……”
“小时候,他最喜欢说的就是我二哥祁尧,他说二哥是一个非常乖巧善良的孩子,只不过身体不好,从来都没有玩过游戏……他说二哥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你说……”
“那样的人怎么会是枫荛呢?”
温热的液体流进简瑜脖颈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祁东总是胡闹,但只要沾上祁墨相关的事情,他比任何人都认真。他在祁墨面前就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简瑜很清楚祁墨在他心里的重量。
她抱着他,轻声道:“祁东,你相信枫荛是祁尧吗?”
“我……”他闷闷道:“我不知道。他站在父母的墓前,亲口说他自己是祁尧,大嫂也说他是……”
“你的二哥,是个什么样的人?”简瑜想不出枫荛小时候连一只蚂蚁也不忍心踩死的样子,他那种带着温和的笑,去算计全心全意相信他的沐清欢的人,怎么会是祁东口中的祁尧呢?
祁东叙叙叨叨说了好些话,却都是祁墨告诉他的,因为他总是缠着祁墨说那个人。只是他懂事之后,祁墨就很少提起祁尧了。可那个孩子,比他对祁墨的依赖崇拜不会少,又怎么会成为处处算计祁墨的枫荛呢?
简瑜道:“爱到极致,也会恨到极致。”她想起被算计的沐清欢,又何尝不是一步一步,被枫荛算计到对祁墨失望透顶,恨到极致?如果不是沐清欢心中尚存着一分良善,还有着小小的希望,她相信,也许沐清欢会跟枫荛一样。
沐清欢当初尚有她和容七,有墨帆,还没有被全部的人抛弃,可是当年的祁尧,是被所有人抛弃在那种地方……
简瑜一想到那笑起来如同二月春风般温煦的枫荛,便忍不住心头发寒。
祁东突然抬起头:“我去找他!”
简瑜一愣:“找谁?”
祁东眼中满是坚定:“找我二哥!”
“你疯了?!”简瑜惊道:“他已经不是祁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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