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茶见底,冷易肚子也灌满了,他看了沐清欢一眼,心下一直有一个疑问。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沐姐姐对别人总是客气温和,却独独对那个至令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格外冷漠无情。
一不小心,他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等到回神想捂住嘴已经来不及。
沐清欢不在意的笑笑:“因为他是我仇人。”
“……呃。”冷易明显不明白。
只不过没等他想明白,就看到沐清欢面色一僵,眼神带着几许惊讶几许悲凉的望着他的身后,总之,那眼神极为复杂
他转身望去,风雪里,祁墨一瘸一拐的朝这边走来。脚步在雪地上踩出一个个痕迹,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终于走到她面前,祁墨一字一顿道:“我留下来。”
“留下来做什么?”沐清欢原本唇边温和的笑意陡然冷冽,她望着祁墨,心头冷笑。
祁墨不答,但是答案却鲜明。
沐清欢拂去肩上雪花,缓缓起身,才感觉到双腿已经有些麻木了。
为了司落,这个男人已经连尊严和骄傲都不要了么?宁愿答应做她的奴隶,也要留下来。
她望着祁墨,像是要看到他露出屈辱的样子一般,逼问道:“留下来做什么?”
祁墨一脸坦荡:“侍候你。”
“噗!”冷易猛地被口水呛到,生怕两**及到他,赶紧逃之夭夭。
乖乖,那男人的那副样子,哪里是像去侍候人的?不过沐姐姐也真是的,被那个男人那么温柔的注视着,她居然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女人啊,真是不懂。
一句侍候你,过了好久才落进沐清欢的耳朵。
习惯了祁墨的高高在上,他的无情冷漠,他的骄傲自大,突然听到坦荡荡的说出这三个字,纵然有心里准备,她也不禁默然了一下。
她是想看到他的屈辱与愤怒的,不是想看到他用这么自然平静的口吻说出这种对他来说近乎耻辱的回答。
她讥笑:“祁少爷果然是情圣,为了一个司落,甘愿为奴为婢。”
“不是为了司落。”祁墨眼中含笑:“是为了不让你寂寞。”
他不是逃不掉,只要他想,沐清欢根本困不住他。就在刚才,他甚至想直接将她掳回去,他有足够的耐心,重新温暖她那颗心。
可也是刚才,当他看到独自一人坐在风雪里一动不动的望着天空时的样子,突然感觉到了她的寂寞。
那单薄而孤单的背影,如同一只手狠狠揪住他的心脏,令他几乎失控。他就站在暗处,看着她露出久违的温和,与冷易交谈,可纵使如此,她的眼底仍是那么落寞寒凉。
甚过那漫天飞雪的寒凉,阻止了他一切想法。
只想走过去,站在她的身边,挡住那在她周身肆意的风雪,撑起她一片天空。
他曾说过,要为她撑起一片天,可是最后他食言了。
如今她就在眼前,他想让她相信他一次。
相信他可以护住她。
沐清欢听到他的话,以为出现了幻听。她揉了揉太阳穴,正要出言讽刺,祁墨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挡住了风雪,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
他说:“再信我一次
。”
四目相对,时间停驻。
在这沉默中,祁墨听见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许久,沐清欢陡然一笑。
那笑足以让他感到失望。
沐清欢后退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微歪着头,笑望着他:“你在说笑话么?”
“不是。”
“你说的就是笑话。”沐清欢突然变脸,那速度比翻书还快。她弹了弹落在脸上的雪,道:“既然你要留下来,从明天早上开始,就在这等着我的吩咐。”
“好。”
沐清欢转身便往屋内里,走了两步又停下,侧过脸瞧着他:“以后别再说刚才那样的话,我恶心。”
“好。”
沐清欢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密集的风雪里。
祁墨在她刚才坐过的位置坐下,火盆里的炭已经快要熄了,散发着淡淡热气。
夜幕降临,雪也停了下来。
祁墨用枯枝拨弄着火盆里的火星子,沐清欢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木房子本就没什么隔音的效果,她每字每句都清晰可闻:“滚回去,明天我可不想看到一具尸体!”
祁墨这辈子鲜少被人这么喝过,活了这么多年,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滚的,除了沐清欢,其他对他说这个字的人,大多没什么好下场。
此时听到她嫌弃的低喝,他不仅不生气,反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脸上却仍无表情,连声音都依旧那么淡淡地:“好。”
第二天,天还没亮,沐清欢就听到了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一轻一重,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对于祁墨的听话,沐清欢只是暗里嗤笑了一声,翻身又睡去。
却怎么都睡不着,那脚步声停在了外面,再没有声息。
她闭着眼,细听着动静,却什么也没听见。
不知不觉便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外面又下了起雪,寒风把窗子吹得呼呼的响。
沐清欢披了件外套,刚打开门就看到了站在檐下的祁墨。她神情未变,冷斥道:“谁让你站进来的!”
祁墨退出屋檐,不一会儿雪就落了他一身。
沐清欢道:“去厨房里烧水,让你留下来不是当雕像的。”
祁墨眼隐晦的抽了抽,以前怎么都不会想到,黑化了的沐清欢这么刁钻古怪。神色变化只在瞬间,连沐清欢都没来得及欣赏,他情绪藏尽,淡淡问:“厨房在哪里?”
沐清欢劈手一指,祁墨就跟被遥控了似的转身朝左手边的厨房走去。
第466章 随时可以走()
不消片刻,一缕缕的浓烟就滚了出来,沿着木质的房子各处缝隙溢进来,如雾如霜一般缭绕在房间里
。沐清欢呛了一声,愣了片刻,陡然起身冲出房门。
果然见到厨房里全是白烟,几丝明火在烟雾里闪烁飘摇。而祁墨的不知道在哪里,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呛咳声,沐清欢微惊,想也没想便冲了进去。
一片浓烟里,就看到祁墨伏在土砖砌成的大灶旁咳嗽不止。按理说那灶上有烟囱,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沐清欢一看到灶口外那一堆柴火,差点气笑了。
她拽住祁墨便拉了出去,力气相当大。祁墨被呛的眼泪横流,见是她,便乖乖地随她一块儿出去了。
沐清欢扔下他,随即转身进去,从缸里舀了水将地上快要燃的柴火烧熄,屏息着将掉落在灶口外那一堆烟雾源头的柴火捡进灶口里,又迅速的打开了窗子,这才又冲出去,抵着墙大口大口的喘息。
旁边祁墨望着她,突然大笑起来。眼睛倾倒了星光似的闪动,扶着一旁的护拦,边咳边笑。
沐清欢眸光侧来,本有些慌乱的眸子里,顿时如同换上了两汪寒潭,冷冷地瞅着他。
半晌,啐了声:“连个火都升不好,没用。”
祁墨笑脸一僵,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脸色发白才停下。一开口连声音都哑了些:“你可以教我。”
沐清欢想着以后还要使唤他,总不能让他什么也不做,那也起不到羞辱他的作用。眸光一转,弯了眉眼,如同夜幕时分初初升上天空的月牙似的:“好啊。”
祁墨被这一笑晃花了眼,心里头嘭嘭直跳。垂眸间一抹温情落上嘴角。
等到厨房里烟雾散尽,沐清欢拂了拂衣角,转身往厨房里走。冷易在这时候小跑过来,隔着老远便叫:“沐姐姐……呃……”话咽了回去,目光古怪的望着祁墨的脸。
祁墨的脸上,一片一片的黑灰,加上他自己刚才抹过脸,原来俊美的脸此时成了大花猫,只有一双眼漆黑深沉。表情虽是肃然冷漠,但这形象着实可笑。
冷易正要提醒他,沐清欢转过脸来幽幽的睨了他一眼,冷易登时闭嘴。咳了一声,说:“今天刘老头六十大寿,请你吃喜酒。去不去?”
沐清欢脚步顿住,看了眼祁墨,后者看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朝冷易走去:“去,免费的饭怎么不吃。”
走了几步,沐清欢感觉到有人跟着,回头一看,是祁墨。
顶着那张污黑花色的脸,一脸漠然的跟着,两颗白眼珠格外显明。
冷易特别不厚道的笑了,随即就被沐清欢一个眼神堵回去。
于是就这样,由冷易带路,沐清欢不紧不慢的跟着,祁墨顶着一张花脸,一瘸一拐的跟在身后。
村子里的人不多,吃酒的人大多来得早。而且不像酒店里,这里吃饭上了一桌剩下的又放回去,然后又上另一桌。所有的菜都摆在外面,看到这一幕,沐清欢面色不改,但看祁墨,脸皮子抽了抽,完全的受不了。
对于洁癖的祁墨来说,这种吃法对他来说实在是不能接受,沐清欢已经和冷易被热情的主人拉到了饭桌上,跟一群村民坐在一起,自来熟的跟人聊起天来
祁墨一个人站在人群里,这么久以来,他很少露面,大家都不认识他。况且他脸上又那么些烟灰,衣服早不是当初西装革履,穿着跟这里的村民穿的一样土,但即使如此,仍掩不住他那一身贵气。
也同样掩不住那一身生人勿近的气息,所以纵然有人有心想询问两句,惧于他那一身冷气不敢靠近。要不是因为他与沐清欢一起来的,估计早有人哄他走了。
他就这么直挺挺的伫着,脸虽然僵了些,但胜在气质独特出众,惹来无数少女心动。
沐清欢径自吃着,对这一切全不在意。正夹起一片连藕,筷子被人抽走。一桌子人全都停下来,望着沐清欢身后。
冷易正起身打算让他坐,就听祁墨说:“不干净。”
沐清欢又从桌上拿了双没用过的筷子,继续吃。又被祁墨抢走,他的眉头皱地紧紧地,扫视了一圈,桌子上还有些许菜掉在桌上,众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吃着,有几个小孩子夹菜的时候,筷子上还有饭粒。
祁墨的眉头皱得更紧,却见沐清欢根本没理他,又拿了一双筷子,这次她刚握在手里,就被祁墨抢走了,他冷声道:“这些东西不干净。”
如果说前一句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话,那么这句话一出来,听见的人都怒了。
村里的人说话夹枪带棒的对他一阵数落,就连冷易都有些不满,结果祁墨一眼扫过去,全都沉默了。
沐清欢道:“我记得,我让你留下来不是来管我的,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在她一个人的面前示弱,和在一群人面前示弱,是不同的。私下里他忍受她的一切刁难,但在原则上,他绝对不会退让。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直接将人拖走。
冷易急道:“沐姐姐!”
祁墨回头低喝一声:“别跟上来!”这么多年的上位者的威严,慑得冷易想追上来的动作止住。
沐清欢淡淡道:“冷易,不用跟上来。”
说完这话,已经被祁墨拖走。
被握着手腕,那手掌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握断,看着他一瘸一拐背脊却挺直,沐清欢蓦地停下,狠狠的甩开!
祁墨倏忽间停下步伐,回过头来。那眼神里满是无奈与妥协。
这样的眼神如同绳索一般绞着她的脖子,令她喘息不能。她面上却是镇定冷然:“不用这么看着我,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并不没有强迫你。选择权仍然在你手上,你随时可以走。”
她揉了揉手腕,转身往刘老头的家走。
走了几步,祁墨就跟了上来。脸上布了层霜,望者人寒。沐清欢去而复返,大家都很意外,但看到她身后跟着的杀神似的祁墨,一个个都对他俩的事情缄默不言,转头说些其它事。
沐清欢一坐下,冷易就被祁墨给拉开了,而祁墨自己则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第467章 备受压迫的奴隶()
泄愤似的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冷易赶紧给他盛来了一碗饭。祁墨也没看一眼,只顾着吃。
所有人都被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给吓倒了,知道他吃的是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吃的是仇人的骨头,那一身杀气逼得几米之内的人全都打了个寒战
他身边的其他人都起身到了另一桌,很快别人也都跟着移开,整张桌子就只剩下冷易和他二人。沉默在桌上漫延开来,冷易看看沐清欢,又看看祁墨,终是捧着饭赶到别桌。
祁墨吃着吃着,脸色突然一变,啪地一声筷子被他狠狠拍在桌上!
沐清欢也惊了惊,不知道他又发得什么疯,转头去看,只见他拉着一根又黑又长的头发丝儿,这头在指间,那头在嘴里,就这么被他一寸一寸扯了出来。
他的脸色也随着那一寸一寸出来的头发丝儿,变得墨黑。
沐清欢看到那半米长的头发丝,也吃不下去了。
祁墨的脸已经可以用调色盘来形容了,气氛冷凝的可怕,所有人都望着这边,沐清欢缓缓捂住嘴,强忍着反胃的冲动。冷易比较有眼色,赶紧端来一杯水递给祁墨:“没事没事,估计是炒菜的大妈不小心落进去的,嗽嗽口就行了。”
祁墨猛地推开他,一路冲出去数十米远,开始大吐特吐,沐清欢干呕了一下,从冷易的里接过水一口喝完,那反胃的感觉这才消失。
那边祁墨还在吐。
沐清欢脑海里又出现刚才他把头发丝从嘴里拉出来的一幕,身体狠狠哆嗦了一下。
她匆忙起身,在口袋里掏了几掏,最后只掏出两千多块钱,给了冷易:“身上没带多少钱,这些你替我交给刘老头,祝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罢没管其它人惊讶的表情,大步离去。
离开前看了祁墨一眼,那黑红青白交替的脸色着实取悦了她,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些,一路哼着歌回到住处。
祁墨这一整天脑海里头都是那根头发丝儿,晚上做梦的时候,梦见铺天盖地的黑色头发把他裹住,第一次被这样的噩梦惊醒。
第二天,他早早去了沐清欢那里,昨天沐清欢让冷易教了他生火烧水等事情,沐清欢刚起床,祁墨就端着水进来了。那低眉顺眼的样子,实打实的一副‘侍候她’的态度。
沐清欢刚把手伸进水里,下一刻就挥翻了水盆。
祁墨一愣,就听她道:“太烫。”
祁墨又打了一盆过来,照样挥翻:“太凉。”
祁墨接着又打了一盆过来,沐清欢见他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不嫌弃了。
中午刘老头来送些菜,都是昨天酒席上没吃完的,村里人有什么喜事,遇到没吃完的菜,都会给邻居分一点。昨天沐清欢一出手就随了两千八的现金,对村里人来说,这可是一份大人情。是以,天一亮刘老头就亲自过来了。
祁墨脑海里那黑长的头发丝又涌了上来,盯着那几大腕剩菜,再看刘老头那热情的褶子脸,他默了默,将到了齿间的拒绝给吞了回去。
沐清欢笑着招呼客人,见祁黑伫着没动,眼波流转间,刚才还带笑的眼睨向他时倏然转冷:“泡茶。”
祁墨垂着眸,当真去泡茶了。
如果祁恒在这里看到他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如今却是卷起袖子端茶送水,任劳任怨,不知道会有多惊讶多心疼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祁大少他这是铁了心要留下来,他那较真的性子,既然应了,这么点委屈又算什么。
沐清欢在别人面前倒没有刁难他,等到刘老头一走,她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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