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茉浑身一软,瘫倒在湿泞的地上,双眸空洞,她慢慢回头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水眸渐渐清明。
“你刚才念的什么?” 眉妩一反常态,激动的抓住她的皓腕,乌黑的嘴唇发出嘶哑的声音。她刚从回廊经过,看见海茉掐住易曲烟的脖子,耳边传来那熟悉的……咒语?她一惊,连忙打中海茉的手腕,救出了易曲烟。
“你念的什么?半月沦西阿,修凿人已歌,下面是什么?你说,你说!!” 眉妩摇着海茉,平静无波的心猛然剧动,心里隐隐的明白了什么。
“樊若吉布拉卡……樊若吉布拉卡……〃 海茉不断重复,是这句吗?她记得背完这句之后,一觉睡去,娘亲和姐姐就消失不见,是这句吗?
眉妩不在犹豫, “哗啦”一声撕开海茉左臂的衣袖。看着那熟悉的青色印记,愕唇微张。忽然,她慢慢的轻笑出声,在轰轰隆隆的雨中大笑不已,牵扯的嘶哑的声带,充满了无限的狂喜。
眉妩缓缓的抚上海茉的脸颊,轻轻摩挲她细嫩的肌肤,用最温柔、最怜惜的声音慢慢念道:“半月沦西阿,胡轮不达西域桑子科?”
海茉一怔,不自觉的念出:“修凿人已歌,樊若吉布拉卡……谈达赫……樊若吉布拉卡斯谈达赫。 ”
“妹妹!你是妹妹吗?!” 唇瓣微微颤抖,眉妩猛的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抱住她,脸上溢出惊喜之色。
妹妹?
又是一个遥远而又清晰无比的呼唤,海茉身形一震,头皮越收越紧,疼痛欲裂,那沙哑却饱含真挚的呼唤似乎唤醒了最深的记忆,望着眼前和自己轮廓相似的眉妩,海茉不可置信的摇头,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乱成一团,却找不到链接的起点,姐姐?
不!她什么都不是,如果娘亲真爱她,姐姐真爱她,她们为什么要丢弃她,为什么一声不响的消失不见!一定弄错了,她从来就是孤单一个人! 一个人!
海茉一下推开眉妩,单薄的身躯哆嗦不已,清亮的水眸盛满不信:“我不是,我不是!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说着,她捂住头部,尖叫的从长廊跑过,一头冲进淅淅沥沥的大雨中,转眼消失不见。
雨中激情
“凌哥哥………………”易曲烟夹带着哭音,一角踹开易风凌的房门,扑进他的怀抱大哭不已。
“怎么了?” 易风凌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易曲烟,全身湿漉一片,狼狈不堪。
“她要杀我!她要杀我!” 易曲烟猛然抬头,美眸全是惊恐:“你的姐姐……她好可怕……好可怕…… ”想着海茉当时的模样,虽然容貌未变,可全身散发出来的恐怖气势让她几乎软了腿脚。
“休得胡说! ”易风凌根本不信,海茉没有武功,怎能动了师妹,他拍拍她的肩膀,只当她又是胡闹。
“你看看……这……都是她掐的……若不是我逃的快,她一定会掐死我!”
俊眸一眯,易风凌仔细盯着易曲烟脖颈上的道道青痕,眸色掠过讶异。师妹再胡闹也不会出手伤了自己,难道真是姐姐?
“我是谁!我是谁!” 凄厉的女声从窗外传来,一个青色身影踉跄着从雨中一闪而过。
易风凌定睛一看,是海茉,他大惊,连忙追出门外。
奔至镖局门口,海茉呆呆的望着路口,左边?右边?她该往哪走?漫天银针似的雨丝模糊她的视线,她该去哪里?没有一个她认识的人,没有一块她熟悉的地方。灰蒙蒙的天空压着青灰色的石板路一望无际,似乎没有尽头,海茉银牙一咬,用力朝前方跑了过去。
“姐姐……………………姐姐…………………” 焦急的呼喊从身后传来,海茉心一跳,不禁加快了脚步。灵儿一定知道自己可怕的模样了,不能让他看见,不能让他知道,她杀过人,她是个半脸人,他一定是来捉她回去的,不能不能!
海茉奋力的朝前跑去,豆大的雨滴狠狠的摔打在她脸上疼痛难忍,街边错落不一的房屋擦肩而过,空荡荡的街上毫无一人,零碎的脚步溅起地上雨水,混着泥泞,打湿透了青色的裙角污浊一片。
“姐姐………………” 易风凌运起轻功,很快的追上她,眼疾手快的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拖到一个拐角旁。
“放开我……放开我…… ”海茉拼命的踢打,雨水泪水混成一片,流进嘴里苦涩一片,
“姐姐,你看清楚是我,我是灵儿!” 易风凌用力制住她,狠狠的按在墙角,大声粗喘,雨水顺着他的脸庞滴滴流下。
“我不是……我不是……我什么都不是!” 泪眼朦胧,海茉犹若受惊的小鹿,水眸充满惶恐,没有血色的唇瓣发出呜咽的哭喊。
“姐姐你怎么了?!”易风凌不知她受了什么惊吓,这般惊惶的模样令他的心狠狠揪住。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海茉拼命的摇头。
“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从头到尾我都不足以让你全心依靠!”易风凌似乎也来了火气,黑眸紧紧的锁住她:“但我知道我很喜欢姐姐,非常非常喜欢!”
海茉一震,忘记了挣扎,扬起水眸,怔怔的望着他:大雨滂沱中,棱角分明的俊脸如此清晰灵动,漂亮的桃花眼因为雨水的冲打而微微眯起,却掩饰不住眼底的浓浓深情。
“那么姐姐呢?” 略带迟疑的声音低哑暗沉,饱含着深深的惊喜。
海茉没有吭声,根根分明的羽睫似乎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微微颤抖。她也喜欢灵儿不是吗?喜欢到心痛、喜欢到妒忌。因为妒忌易曲烟可以和灵儿在一起,她才忍不住……
“我……” 海茉不知该怎么说,柔弱无骨的小手抵住他的胸膛,却感到手下传来咚咚咚的剧烈心跳,她大惊,不可置信的凝向易风凌。
“你听到了吗?” 他轻轻一笑,酒窝深陷,湛亮如星的黑眸波光粼粼,深情无限:“它很紧张;真的很紧张,你听。” 说着便牵着海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
咚咚咚! 咚咚咚! 急促而有力,在这乌隆阵阵的雨声中,竟格外清晰。
“看见姐姐和君少卿出双入对,它会妒忌;姐姐一个人默默承受痛苦,它会难过;姐姐悄悄的伤心流泪,它会哭泣;姐姐不要灵儿,它几乎忘记了该怎么跳动。”易风凌紧紧的按住她的柔荑,用迫切的、沙哑的声音慢慢说道:“它明白的太迟了,错过了一切;它后悔了,不应该让姐姐如此难过,”
“灵儿……”滚烫的热泪从眼底奔涌而出,混着凉薄的雨水顺着脸颊不断流下,海茉震惊的望着他,不再迷茫不再惊恐,内心有一股说不出的冲动要破茧而出。
“我……想和姐姐永远在一起……一起生活永不分离……不是以弟弟的身份;姐姐……明白吗?” 透过雨帘, 易风凌深深的凝望她,深似大海的眼眸隐约泛着不可阻挡的浓浓深情。
海茉下意识的摩挲这手中的衣料,慌乱中夹杂着丝丝甜蜜。却不知她的小手正抚着他的胸膛,这无意识的撩拨让易风凌浑身一僵。
细细的低喘,一抹红艳映着的惨白的脸颊增添了几分凄艳的风情,易风凌的眸色越来越深沉,毫不迟疑的,他猛的用力将她揽入怀中,俯头印上颤抖的唇瓣。
海茉如遭电击,轻颤着身子,脑海一片空白,耳边轰隆的雨声一下消失,围绕她的是灼人的热气和粗重的喘息,滚烫的舌尖如灵蛇一般细细描绘她的唇形,猛然撬开她的贝齿,勾弄辗转,令她战粟连连,那火热的感觉、陌生的冲动顷刻席卷整个身躯。
易风凌用力的深吻,甜蜜柔软的唇腹和想象中的一样美好,几乎让他发了狂,从未从此这么认真对待一个女子,他的身与心皆被她魂牵梦扯,体内那不可控制汹涌的情潮烧的他全身火热不已,大掌微颤,顺着后背玲珑的曲线慢慢下滑,轻轻摩挲。
两人就这么在滂沱的大雨中激情狂吻,唇瓣相遇,仿佛干涸已久的土地急需对方的滋润,毫不保留的将所有的一切全心全意的奉献。
胸前一热,被热烫的大掌牢牢裹紧,似曾相识的场景忽然在脑海闪现,海茉猛然推开他,脸色刷的一下变的苍白。
“对不起……”易风凌大声粗喘,火热的情潮一下被雨水浇醒,自己居然控制不住……差点要轻薄了姐姐。
海茉望向地面,被雨水冲刷的青色石板路水亮无比,隐隐的印着他们的倒影,海茉眼前又浮现一个半面骷髅半张人脸的可怕面容。她心里一颤,她是半脸人,她是半脸人!如果灵儿知道自己是这个样子又会怎么想,这片刻的甜蜜和偷来的幸福她要不起!她要不起!
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子渐渐浮现惶恐,颤抖的身躯又要后退,易风凌一把抓住她的皓腕,坚定的说道:“你什么都不要怕,跟我来。” 说着,拖着海茉朝回走去。
混乱
瓢泼大雨哗哗地下个不停,易弦茗望着窗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门外传来脚步声,易曲烟满脸焦急地跑过去,看到垂头丧气的秦良,不由沮丧道:“二师兄,还没有找到吗?”
秦良无奈地朝师傅和师妹摇摇头。这小子跑哪里去了?派人找了一个下午都没有踪迹,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了。
“姐姐,过来!”门外忽然响起熟悉的清朗声音,易曲烟大喜,看着蒙蒙雨帘中逐渐走近的两个身影,嘴边的笑容一下冷却。
“师弟,你去哪里了?怎么连个口信也不留下?扬州这地界你又不熟,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秦良皱着眉,轻声责备道,话语里满是关切。
易风凌擦了擦满脸的雨水,冲秦良歉然一笑:“对不住,让师兄担心了。”然后牵过海茉的手,硬拉着她一起朝易弦茗跪下,“师傅,对不起!我不能娶师妹!我喜欢的人海茉!“
“凌哥哥——”易曲烟闻言,脸色大变。
易弦茗沉默半晌,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你们先去收拾干净!全身上下湿漉漉的,像什么话?”说完,不再看他们俩一眼,背着手要往里屋走去。
“师傅!”望了一眼海茉,易风凌朝地上重重磕了个头,“求师傅成全!”
“师弟,海茉姑娘不是你姐姐么?你们怎么……”秦良一脸惊疑错愕,隐约明白了什么,又不太敢相信。
“我和姐姐并无血缘关系!”
还未等秦良开口,易弦茗一阵怒斥道:“胡闹!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皆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你父母既已不在,这事自然由为师做主!”
易风凌一怔,感觉掌间的小手在慢慢抽离,他连忙抓住,心一横:“是凌儿对不起师傅,对不起曲烟,任凭师傅怎么处罚,我……真的不能再丢下姐姐。”
易弦茗踱向海茉,紧盯了半晌,忽然厉声质问:“凌儿不懂事,难道海茉姑娘也要跟着他胡闹吗?”
“我……”海茉一个哆嗦,不敢迎向他的目光。
“你这个妖女!一定是你迷惑了凌哥哥,他才会……”易曲烟泪眼婆娑,愤恨地指着海茉大骂,恨不得上前将她撕成两半!
“曲烟,有什么怨恨你都冲我来!”易风凌打断她的怒骂,眸色闪过痛苦,“师兄真的不能和你成亲,我早已对姐姐许过承诺,要保护她一生一世,此生……就算我……负了你!”
易曲烟一个踉跄,双腿一软,几乎要跌倒在地,旁边的秦良连忙扶住她,神色复杂地望向易风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凌儿,为师再问你一遍,你真的要和她在一起?”易弦茗一字一句地问道。
易风凌抿紧薄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好!真是我的好徒弟!”易弦茗怒极反笑,转身喝道,“曲烟,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回玉泉山!”
“那凌哥哥——”
“谁是你的凌哥哥?我潇湘子没有这个徒弟!”说完,重重捶桌。
易风凌一惊,错愕地望向易弦茗:“师傅……”
“不要丢下灵儿……不要丢下灵儿……”许久没有说话的海茉趁着间隙,忽然挣脱钳制,猛地抱住易弦茗的腿,哭声哀求,“求求你不要丢下灵儿,不要放弃他,都是我的错,我马上走,我马上就走!”
“姐姐——”易风凌没想到她为了自己,竟这样低声下气地哀求师傅,心里一阵慌乱,想去阻止,却被秦良拉住。
易弦茗紧锁眉头,想要推开海茉,却不想目光一瞥,竟紧紧黏在了海茉的左臂上。
海茉一惊,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糟糕!衣袖刚刚被眉妩撕破了,□的左臂上那个显眼的青色印记赫然暴露在众人眼前。她连忙伸出右手想要遮住,没想到易弦茗先她一步,紧紧抓住了她的左臂。
他看到了什么?一眉、一眼、半唇——这不是半脸族的标志么?
易弦茗瞳孔猛然睁大,脸上充满讶异之色,眼眸眯起,一字一顿地向海茉问道:“你是半脸人?”
此话一出,众人都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
“半脸人?师傅,那是……”秦良不禁出声问道。
易弦茗紧紧地盯着海茉,又望向易风凌,缓缓地说道:“半脸人是传说中的一个古老家族,他们居住在南海,与世隔绝,因为他们与常人不同,就如同他们家族的名字,只有半张脸……”
海茉的身子战栗得愈发厉害,他们都知道了,灵儿也知道了,她是半脸人,杀人不眨眼、面容丑陋的半脸人!!
头又开始剧痛起来,似乎有千百个银针一起扎入她的头皮,脑海中如五雷轰顶乱哄哄地炸成一片,她捂住耳朵痛苦地喘息,毫无意识地喃喃念道:“半月沦西阿,修凿人已歌!半月沦西阿,修凿人已歌!……”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嘶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她的痛苦。
易弦茗又是一愣,端详了海茉许久,颤抖地问道:“染瓣是你什么人?你说,快说!染瓣是你什么人?”他拼命地摇晃着海茉,颤抖的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
“放开她——”冷冽的声音传来,头束银带、一身白袍的君少卿优雅走来。眉妩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君大侠!”秦良一惊,怎么他也来了?
君少卿越过秦良,一把提起海茉的左臂,刚要带她走,却被一股力量扯住,回头一看,见是易风凌。他淡淡扯唇:“放开!”
“君大侠管的闲事好像太多了。”易风凌眯起双眸,如鹰般锐利。
君少卿淡淡一笑:“她的闲事我管定了!”
易风凌冷冷一哼:“姐姐跟君大侠并没什么关系吧,你凭什么来管?”
“谁说没有关系?”淡薄的唇角扯出一丝冷笑,君少卿定定地望着浑身颤抖的海茉,忽然温柔笑道,“她可能还没有告诉你,我和她早已有了夫妻之实!”
易风凌一惊,手掌一下松开。
夫妻之实!!海茉一下从混乱中清醒,脸色更加惨白。她不敢抬头,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扒光了衣服,赤身裸体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大家都知道了,她残破的身子、可怕的身世……惊恐、慌乱、恐惧一起袭来,脑海中的那根弦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崩断。她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情乱烟花
大雨初停,深蓝色天空星光点点,月色清透。微风吹动,满院的树叶沙沙作响,飘来雨后的清新气息。
易风凌依着大树,眼眸静静地凝向对面灯火通明的房间。
海茉晕倒后被送回这里,现在还未转醒。门外人进人出,脚步声声。
姐姐的神秘身份,还有君少卿说的那席话,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他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
“害怕了吗?”
寻着嘶哑的声音回头一看,是红衣的眉妩,易风凌没想到这个在慕容府后山出现的神秘女子竟是跟君少卿一起的!
“不!”他自嘲地摇摇头,“不是害怕!我只是没想到她一个人默默背负了这么多,难怪她看上去总是那么惊惶、忧郁,总是千方百计地要把我推开……我不懂,我只是想和她过简单的生活,像小时候一样,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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