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儿性子倔强,一旦认定了某件事,谁劝都是没有用的。”看着如花般娇俏可人的女儿,易弦茗忽然叹道,“曲烟,你也十八了,以后做事不要那么冲动。”
“爹爹,我……”
“那天晚上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易弦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指着易曲烟的额头,厉声呵斥,“就你这任性胡闹的个性,我怎能放心?要是让凌儿知道……你……唉,你说,他姐姐到底在哪里?”
易曲烟闻言一怔,脸色一下大变,连忙低下头,小手不安地搅在一起,嗫嚅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气不过她老霸着凌哥哥,想吓吓她,给她个教训……谁知道我再去找时,人已经不见了……可能……可能是……自己走掉了吧!”
“走?她一个女孩子,又不会武功,能走到哪里去?何况凌儿还在这里,她怎么可能自己走掉!”
面对易弦茗的指责,易曲烟无言以对,只好咬紧唇瓣,眼里氤氲着泪水。
“凌儿这些日子将附近翻了个遍,如果他姐姐真出了什么事,你……”
“爹——”易曲烟双膝一跪,抱住易弦茗,哭泣道,“是曲烟错了,你不要告诉凌哥哥,不要告诉他,我不能没有凌哥哥啊……”
看着易曲烟梨花带雨的模样,易弦茗实在不忍心责怪,毕竟是自己的心头肉,即使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也是他教导无方。“放心,爹什么也不会说的。至于他姐姐,我会飞鸽传书给你其他师兄,让他们暗地里帮忙查找。……爹知道你喜欢凌儿,待回到玉泉山,爹就帮你们做主!”
玉颊晕染一层嫣红,易曲烟羞涩的低下头,扑进他的怀抱:“爹爹莫要胡说。”
“女大不中留,哈哈,” 易弦茗拍拍她的肩膀,又叹了一口气:“曲烟,成亲之后不能像现在一样任性胡闹了,要听你师兄的话,然后你们离开玉泉山,无论去哪里都可以!”
易曲烟惊讶的抬起头,美眸溢出讶异:“爹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离开,那是我们的家啊。”
“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清的呢?” 眼中闪过一丝忧郁,易弦茗又微笑道:“不要瞎想,爹只是希望你这一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足矣。”
“可是……凌哥哥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回去,这该如何是好?〃
易弦茗沉思片刻,安慰道:“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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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清风吹过,正是盛夏时节,慕容府的后花园一片姹紫嫣红的景象:各种名花异卉灿如锦屏,仿佛绸缎上的锦绣,绵延成一条弯弯曲曲的幽香□,延伸到一个人的脚下。
黑衣挺俊,身材欣长,易风凌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庭院间,一脸凝重。
慕容府方圆百里全都找遍,依旧不见姐姐的踪影,已经三天了!姐姐就这样不见了吗?
想起那日海茉凄惶的苦笑,易风凌的心似放在火上煎考,一遍又一遍。是他错了吗?他只想知道她过去过的好不好,却揭下了她最深的伤疤。他不敢想象这十年她是怎样度过,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欺凌。那双牵着自己长大的小手从未放下自己,可他一次又一次的将之推开,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姐姐,海茉。” 他轻轻的低喃,半掩的桃花眼亦是深深的悔恨。想到可能再次失去她,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从骨髓深处蔓延,那种窒息的感觉几乎快要把他逼疯。一次的分别让他们相隔十年,这次呢?不,他攥紧拳头,无论哪里他绝对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凌儿,” 易弦茗慢慢踱步走来,神色担忧的看着他。
“师父!” 易风凌收拾好情绪,却依旧愁绪满面。
“你打算一直这样毫无目标的寻找下去吗?〃 易弦茗轻轻问道。
易风凌沉默片刻,手掌捂上胸口,黑眸渐渐眯起:“她就在这附近,我能感觉到。”
易弦茗望着他,皱眉道:“说什么傻话,东西收拾好了吗?明日我们启程。”
“师父!”
“我们去扬州!”没等他说完,易弦茗一下打断他的话,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师父知道我不能……〃
“六月初九是你双亲的祭日,你也不想去吗?” 易弦茗抬起眸,定定的看着他。
易风凌一下怔住,俊眸溢出一丝讶异。
“二十多年前,你母亲莞织还是个刚满十八的妙龄女子,温婉美丽却聪颖过人;你的父亲聂兴歌原是扬州知府,也是书香门第翩翩俊才,他们二人在扬州一见钟情后又结为夫妇,直到生下你。” 易弦茗叹了口气,背手望向天边。
“为何师傅从未说起?” 易风凌抿紧薄唇,遇见师傅以来,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自己的身世,而他也几乎忘记自己还有双亲。
“你四岁那年,你父亲遭官场奸人陷害,你母亲带你上京寻访之际却遭遇山贼,等我赶到她已遇害,而你下落不明。” 易弦茗紧紧锁眉,想起师妹浑身是血的躺在自己怀里,心里一阵锐痛,直到今天他也忘不了那日的惨象。
“师傅怎么知道的?” 一个踉跄,易风凌勉强站稳,脑海中依稀的掠过一些模糊的片影,一个女子在床边抱着幼小的他轻轻吟歌,又给他唤上一身漂亮的蓝锦衣服。她……是娘亲吗?
“我和你的母亲一起长大,她是我师妹,事发之后,我寻便整个江南,终于在清遥城最大的妓院找到了你!”
“师傅怎么认得我,如果不是呢?” 易风凌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爹娘却遭此横祸,下意识的有些排斥。
“你和你父亲实在太像了,还有那个刻有你名字的金锁,在清遥被一名乞儿变卖,我找了五年还是找到了!” 易弦茗转过身,看着怔怔出神的易风凌,俊脸一片难以置信的神色。
“所以孩子,跟为师回去吧,除了她,你还有爹娘,他们在扬州静静的等了你十八年,你不应该去看看吗?” 拍拍他的肩,易弦茗轻轻说道。
易风凌没有回答,低着头,忽然单膝跪下,闭上双眼,神色痛苦。他从小跟着海茉颠沛流离,为了生活还双双把自己卖进了挽芳楼。十一岁那年,他被师叔易薛仁从挽芳楼带走,又被下了毒,过了半年生不如死的日子,幸好得师傅相救,将他带回玉泉山悉心教导。因为这悲苦的童年,他对抛弃自己的父母亲总有一种难以释怀的怨恨,可没想到,父母却是被奸人所害,原来他们没有丢弃他!没有!
易弦茗呼出一口气,眼眸飘向天边,莞织,我带凌儿来看你了!
慕容府门外,洛冰彤怔怔的看着于管家牵出一匹纤离骏马,一个黑衣男子从她身边走过。
“凌哥哥快点,时间不早了。” 易曲烟回头催促道,看见洛冰彤盯着师兄出神的模样,撅起了嘴唇。
易风凌回过头,俊容对着洛冰彤浮现一抹潇洒的笑容:“不要送了,不然我真的舍不得。”
洛冰彤知道他在开玩笑,冷若冰霜的俏颜扯出一丝微笑:“这慕容府越来越冷清了,没想到只剩下我和于管家来送你!”
“好好照顾慕容前辈,你们能够重逢已是莫大的幸运,前尘往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这慕容府的重担就落在你身上了!” 掠过她眼中的微怔,易风凌给他一个温暖的微笑。
“你……〃 洛冰彤不知道心里是怎么了,淡淡的,有些失落,想起他几次三番的戏弄,含笑的双眸,一下脱口而出:“我们……还会再相见吗?”
易风凌愣了一下,颊边的酒窝更深了:“你是舍不得我走吗?”
洛冰彤别过头,胸口一阵悸动:“不要胡说。”
易风凌笑了笑:故作豪迈道:“天大地大四海为家,有缘,自会相见!”
“你找到她了吗?” 想起那日海茉两次当着她的面去亲吻易风凌,洛冰彤就知道他们绝非姐弟那么简单。
眸色暗了暗,易风凌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无论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一路保重!” 看着他满眼几乎融化成水的深情,洛冰彤心里有些微微的苦涩。
“你也是!” 说着,易风凌朝她伸出大掌,笑得俊朗迷人。
洛冰彤迟疑了一下,轻轻的把手放在上面,紧紧相握,一阵温暖袭来,掌间的温度如徐徐春风熨热她的手,暖贴她的心,身上不知名的角落好似慢慢融化。
“保重!” 耳畔掠过清朗的磁声,马蹄声想起,手中的温暖猛然抽离,洛冰彤怔愣的看着那远去的黑衣俊影,随着骏马的狂奔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她把掌心贴至脸颊,轻轻摩挲,似乎还能感受刚才的余温。
此时正是下午的时光,阳光漫射,绚烂一片。
青色印记
阳光炽烈,日头正浓。
海茉搀扶着君少卿,大汗淋漓的,深一步浅一步的向前走着。那日他们从山洞出来之后,也许迷了路,在这片林子里绕来绕去,却怎么也走不出去。
现在该去哪,她也不知道,现在最重要是的君少卿的伤,他毒发的时间越来越短,身体也愈发的虚弱,若不赶快找个大夫看一下,恐怕撑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已经走了三天,却始终不见人烟,海茉抬头看着逐渐日头的太阳,白晃晃的光射进他的眼眸,前面也仿佛白茫茫一片,没有尽头,没有希望。
“咳……”背上硕实身躯忽然的动了一下,君少卿咳嗽的一声,海茉体力还虚,一个踉跄,两人一下朝旁边载去,跌进满是泥泞的坑里。
“你走吧…… 不要管我!” 君少卿抑制不住全身的颤抖,脸色苍白的吓人,却奋力的推着海茉。
海茉不管他的抗议,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咬紧牙关用力扶起。此时已是下午的骄阳,她的衣衫早已被汗浸透,脸上尽是尘土泥泞,艰难的朝前走着。
这该如何是好,已经一天水米未尽,四周除了树叶就是野草,她倒撑的过去,可是他虚弱的身体怎么能吃些东西。海茉焦急的环顾四周,忽然望见树林的前方有一池湛蓝的颜色,她大喜,扶着君少卿又往前走了一点,轻轻的让他依靠在一棵树下面,随手摘下一片芭叶。
她来到湖边,焦渴的她已经无心欣赏湖光山色,自己大口大口的喝个饱,用芭叶弯成一个漏斗状,乘满水,连忙返回。
海茉小心翼翼的把水灌进君少卿的口中;一口、两口,他的喉咙动了动,大部分的水却顺着嘴角蜿蜒流下;海茉着急的用袖口给他擦拭,放慢了速度,慢慢灌下。然后又跑去盛水,再次慢慢喂入……如此这般来回几趟,君少卿摇摇头,表示不在喝了。
海茉一下歪到在旁边,大口喘气,为难的看着奄奄一息的君少卿,有些发愁:下一步该怎么办,她该去哪找食物?还有他的伤……
“你走吧,不然谁也走不出去。” 君少卿勉强睁开眼,惨白的俊脸沁出滴滴冰珠,连眉毛也冻上一层白霜。
“我不会丢下你的!” 海茉擦着汗,刚刚喝下的水好像一瞬间蒸发,嘴唇又有些干裂。
君少卿摇摇头,十指深深陷入泥土,乌黑的薄唇动了动:“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快滚!滚!”
“你不要说话了,省点力气!” 说着,海茉又起身,又将他的两支手臂重新放在自己的肩上,试图想要背起他。
君少卿根本不合作,一个咧俎撞开她,又跌落在地上,肩膀不断的耸动,唇边咧出一丝嘲讽:“我君少卿竟然沦落到要依靠一个女人的地步,哈哈哈哈……〃 丝丝鲜血从嘴边滑出,一滴一滴的落在衣襟上,慢慢渗透。
“我说能把你带出去就一定能带出去。” 海茉不甘心的再次扶起他,粗声喘气:“别说话了,等到了城里找个大夫一切就都没事了。” 说着,将他的手臂绕过右侧,架起腋窝,一步步的朝前走着。
君少卿垂眸看着满是汗水的小脸,淡淡的秀眉紧紧的拧在一起,琥珀色的眸子却聚满坚毅之色,洁白的贝齿死死的印在下唇上,汗水顺着发丝一滴滴的落下。他苦笑道:“不要白费力气了,我这个毒即使找到了大夫也看不了。”
“你不是叫我不要自暴自弃、不要逃避吗?现在你不也是这个样子。” 海茉居然轻笑出声,金色的阳光映射到浅褐色的眸子,如春梅绽雪、火暖融冰:“我以前讨饭的时候,讨到了今天便能吃饱,讨不到就只能饿着肚子,于是平日里我就多积攒一些食物,讨不到饭的时候至少不会饿肚子,所以食物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一定可以出去的。你不是说过吗?光在那里怨天尤人,一点用都没有。”
君少卿沉默不语,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全部依附在那柔弱的肩上,虚浮的步伐踉跄着随着她的脚步慢慢移动,尽管身上依旧冷彻底入骨,可心里却渐渐暖了起来。
苍苍横翠微,青霭入晚暮。远处的山峰连绵耸逸、遥瞻奇绝。一轮红日挂在半山腰,慢慢西落,彩霞满天,空旷寥寂的山野孤鸟哀鸣,拍拍翅膀准备回巢。
海茉蹲在一旁,皱起眉头有一下没一下啃着一堆青色的野果,偷偷的瞄了一眼旁边正在运功的白衣男子,看他一派宁祥之色,放松的呼了一口气。
就在刚才,毒发的时间总算熬过,君少卿恢复了一点力气,决定试着运功看能否将毒逼出体外。
耳畔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海茉起身遥望,对面的山涧,一弘瀑布如同一条银链从山上倾泻而下,似玉龙下山,晴雪飞滩。喷溅出来的蒙蒙水汽缭绕一阵薄如蝉翼的水雾围绕在周围,下面是一潭青绿见底的湖水,清澈透明。
正值盛夏,身上的汗水混着泥泞粘在身上,海茉忽然觉得不舒服起来,好似被蚂蚁爬遍似的痒痒,想起这几日只顾赶路,满身的尘土,现在她的样子肯定很十分狼狈。她紧紧的盯着那潭湖水,心想如果能痛快洗一下可就好了。
“你去吧,我可不想每天面对一个泥人。” 不知什么时候,君少卿已经来到她的身边,背对着她:“我帮你看着,要去赶快!”
海茉大喜,连连点头,朝着湖水飞也似的奔至过去。君少卿这才转过身,看着她瘦小的身影在山林里穿梭,冰眸半眯,看不出他的情绪。
海茉四处张望了半天,确定没人之后,才悄悄的褪下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衣衫,摘下脖间的木饰,轻轻放在湖边的岩石上。
她护住胸口,快速钻入水里,沁凉的湖水一下渗进毛孔,带着丝丝的凉爽浸透四肢百骸,海茉依着石壁,顿觉浑身清爽起来。她先将衣服在水中洗了干净,放置岩石一旁。然后慢慢往下沉,将脸埋入水中,任由长长的头发在水上飘舞,心底舒服的轻叹一口气。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愈合,小小手漫过脖颈、胸口、小腹,慢慢地来到腿间,手指刚刚触摸,传来的酸痛让海茉一怔,水眸一下黯淡。她低着头,借着夕阳余光,看着身上青紫不一的颜色……有擦伤的,有被毒虫叮咬的,还有……
她猛然想起那晚……她在别人身下……身体一僵,海茉使劲的摇头,似乎想甩去那些不堪的回忆。这些天以来,她和君少卿都很有默契的不提那晚的事情,尽管君少卿什么都没说,她还是隐约猜到那件事和他中的毒有关。也许他是迫不得已的,也许这不过是一场意外,可是这残破的身子、可怕的回忆却成了她每晚无法挣脱梦魇,一觉醒来,大汗淋漓。
她以前就很脏很脏,现在更脏了,这样的她,还有什么面目再去见灵儿,她根本没有资格做他的姐姐!
海茉死死地咬住嘴唇,使劲地揉搓身上的肌肤,一遍又一遍,一丝一毫都不放过,身体被搓得通红一片,她还不停手,机械地一下一下地搓着,一边洗一边不住地摇头。
待洗好之际,她上岸穿好的衣服,顺手去拿岩石上的木饰,摸摸胸前还未干透的衣襟,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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