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丐梅真突然急声叫道:“当心那厮的‘九幽白骨爪’!”
高翔身随意动,铁筝一带,猛砸那只鬼手,仰身倒射,重又退落地面。
及待稳住身形,这才看清那抢出急阻的人,正是阴沉的白骨臾。
神丐符登沉声道:“这老鬼十分难缠,翔儿,你和阿媛带着人另行夺路先走,我们两个老要饭的断后。”把肋下挟着的赵大娘,递给了阿媛。
阿媛有些不情愿,推托着不想接,低声抱怨道:“你们都抢着打架,偏要人家干这种背人的粗活儿,难道我就不能杀几个教匪吗?真是太看不起女人了。”
神丐符登一瞪,喝道:“丫头,你说些什么?”
阿媛连忙伸手将人接了过去,她显然有些畏惧神丐符登,既不敢顶嘴,也不敢闹脾气,嘟着小嘴,满心委屈,眼眶红红的,却不敢哭出来。
高翔看着过意不去,伸手道:“媛妹,别难过,来!把人交给我吧!”
阿媛怯生生拿眼偷望符登,神丐符登却沉着脸道: “强敌当前,不是闹着玩儿,照我的话,从西南方夺路快走!”
高翔只得无可奈何向阿媛苦笑了一下,提筝执剑,当先闯路!
两人身形甫动,那粗壮番僧阿沙密一抖禅杖,横身拦住,冷笑道:“哪里走?先接佛爷三杖!”
高翔曾见阿沙密杖击龙君,深知这粗壮番僧一身内功非比寻常,同时见他禅杖甚长,是外门兵器,当下舍筝用剑,虎腰一折,疾步向阿沙密身边欺去。
他的七星金匕长仅六寸,只宜近身出招,如果不想硬拼内力,欺进近身,正是以己之长攻人之短,方法可说十分正确。
阿沙密似也想到了这一点,脚下猛然退出一大步,双手一振禅杖,当啷啷一声金环响,杖头迎着高翔前胸,飞撞而至。
高翔存心以险取胜,原式不变,肩头轻摇,人已抢过禅杖,短剑一举,直指番僧咽喉。
阿沙密脸色微变,蓦地一声大喝,脚下再退一步,那根又粗又长的禅杖,劈面抡起,漫天劲风应手而生。
高翔目光注定杖身,等到禅杖已近头顶,突然上身向前一探,竟以毫厘之差避开禅杖,短剑贴地横飞,逞砍双足。
那阿沙密一身武功虽然精纯了得,无奈一上来便被高翔欺到近身,迫得顿足跃起,蹬蹬又退了两三步。
高翔抢制机先,短剑飞舞,刚刚刚一连又攻出五招,沉声叫道:“媛妹,快走!”
阿媛趁机疾奔,安然冲过阿沙密的拦截,娇躯一长,向墙头掠去。
番僧望见,气得虎吼连声,舞动禅杖,宛如狂风暴雨般卷向高翔。
阿媛掠登墙头,又被数名大火教徒挡住,但她没等对方动手,手中断魂灯抢先射出一道闪光,长剑挥处,扫落了两名教徒,背负赵大娘飘向墙外。
高翔见阿媛脱险,心里一块大石刚刚落下,不料墙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截守在园墙上的天火教弟子,忽地纷纷向园中撤退,正与神丐符登舍命相拚的白骨叟,也惊愕地停手撤身跃出圈子……
双方都的的注视着,只听墙外扬起一阵阴沉沉的冷笑,接着,墙头上倏忽出现近百名浑身绸衣的少女个个手挽长剑,头束金箍,眉眼之上,戴着一片墨绿色的镜片,将半截面庞掩于镜片之下。
那些少女服色整齐,连身材体态,都一般高矮,静静排列在墙上。长剑横胸,剑诀虚挽,显然都是特经挑选,接受过严格训练的剑术高手。
众人方在莫名其妙,楼上人妖姬天珠已呷呷大笑起来,娇声叫道:“崔总教练,辛苦啦!”
墙头众女闻声一齐轻折柳腰,剑诀向长剑上一搭,遥遥躬身,紧接着,园门蓬然而开,四名佩剑少女,拥着一辆轮椅,缓缓进了园子。
高翔见那两轮椅上,端坐着一个双目俱瞎的青袍老人,这才恍然而悟,原来那位崔总教练,就是鬼叟崔伦。
正想着,突然触目一惊,敢情轮椅之后,还有两个面目阴沉之人,竟是忤逆双煞。
血手吴均左手五指紧紧扣住阿媛的脉门,面含阴笑,大步而入,追魂手高翊却抱着昏迷不省人事的赵大娘。
双煞并肩人园,不但高翔惊骇,神丐符登也险些讶然出声,其他擎天神剑黄承师、乾坤手冉亦斌等天火教高手,莫不面露骇然之色。
这时,园中情势顿变,天火教共有三四十人,全被百名携剑少女团团围住,魔教中人,趾高气扬,声势逼人,最势孤的,只有高翔和丐帮二老,老少三人处在两大邪教夹缝中,阿媛又失隐陷被擒,一时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血手吴均昂首阔步,扬目一扫楼口,大声道:“教主没事吗?咱们连放旗花,不见回应,特地赶来接应。”
姬天珠点头道:“总教练和两位护法来得正是时候,我们被人家暗下毒药,软禁在此地,一个月内,不交出无形之毒解药,恐怕连性命都不保了呢!”
追魂手高翊精目一翻,冷冷道: “有这种事?谁吃了熊心豹胆?叫他出来让咱们量一量!”
眼光一落,忽然发现高翔,口里一声惊噫,骇然道:“你……竟还没有死?”
高翔见他毫无手足之情,心里一阵难过,默然垂头无语。
冷丐梅真却冷冷骂道:“忘恩负义的人都没有死,别人更不会死的!”
追魂手嘿地一哼,却与神丐符登的眼光接个正着。
他蓦地一惊,如被雷击,眼中凶光顿时收敛了许多,低声道:“原来伯伯也在这儿!”
神丐符登重重嘿了一声,道:“这些年你躲到哪儿去了?好好的人不做,却替这批淫娃荡妇当什么差?”
追魂手耸耸肩头道: “伯伯责备得太过份了,常言道:‘人各有志。’咱们受天魔教礼聘,担任教中护法,这怎么能说是……”
神丐符登怒目一瞪,叱道:“闭嘴!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不要脸,还要替你们高家丢脸!”
追魂手眉梢扬了扬,冷笑道:“在下已与高家绝了关系,二十年前,就不再姓高了。”
“你说什么——”
神丐符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待发作,却被冷丐梅真拦住,道:“符老哥,你还不知道,人家不但早已改名换姓,成了无父无君之人,连本帮养育之恩,也早撇到九霄云外,老哥何必生气,只要冷眼旁观,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神丐符登茫然不解,怔怔说不出话来。
追魂手高翊却若尤其事晒笑道:“那倒不尽然,伯伯教养之恩,厚比一丈,二十年来,正思无处报偿,今天夜里无论伯伯跟天魔教有多大过节,都包在我身上。伯伯如果有事,只管请便,但错开今天将来再度相遇,却休怪不念前情……”
他话未说完,神丐符登已呸地吐了他一脸沫,厉声叱道:“放屁,老要饭岂是承你情面之人你这畜生真是瞎了狗眼!”一顿打狗棒,便待出手。
高翔慌忙横身拦住,满脸企求地道:“符伯伯,别生气!他……他虽然无札,总是翔儿的哥哥……”
神丐符登气呼呼裁指骂道:“畜生!你是什么东西变的,究竟还是人不是人!”
追魂手高翊被他啐了一脸唾沫,嘿地倒退一大步,面上杀机遍布,但终于又忍耐住举袖拭面,冷冷说道:“念在从前情份,少爷忍下这一次,如再不识抬举,哼?”
神丐符登只气得脸色铁青,几次要挟忿出手,无奈被高翔死命的拉住,只好破口大骂不止。
迫魂手充耳不闻,转面向黄承师等人扫了一眼,冷傲地道:“你们不过是仗着几盏鬼灯,便敢诓骗本教,暗下毒药?这是谁的主意?”
阿沙密横杖而出,厉声道:“是佛爷的意旨,小辈你待怎样?”
追魂手高翊向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阴笑道:“化外番狗,你是在找死!”
语声甫落,走中宫,踏洪门,五指箕张,劈面向阿沙密抓去。
阿沙密大喝一声,禅杖疾翻,横扫而出。
两人出手都快,人影乍合又分,走马灯似换了个方向,追魂手高翊双掌交挥,连拍三掌,漫天掌影,犹如云涌,周围五丈方圆,劲风拂面,直吹得众人衣衫猎猎作响。
神丐符登目睹高栩出手威势,不知不觉停止了叱骂,惊讶忖道:“这畜生难怪狂妄,二十年不见,竟练得一身惊人武功!”
思念未已,高翊和阿沙密已互换了十余招,那番僧空有兵器在手,竟被高翊凌厉的掌招,逼得连连后退。
白骨叟冷眼瞥见,突然一声不响,双臂疾提,欺入场中。
血手吴均大喝道:“老贼,想两个打一个!”顺手点了阿媛穴道,交给身边负剑少女,飞步迎了上来。
白骨叟精目转动喉中咯咯作声,大袖一抖,十指齐出,一蓬寒气,疾涌而出。
那血手吴均做然不惧,双掌一合一翻,硬接了一招。
两人相距七八尺,内力已空相触,一寒一热两股暗劲突然碰在一起,蓬然爆发出一声震耳巨响,血手吴均倒退了两步,白骨叟肩头也不断摇晃,险些拿桩不稳。
天火教众人不由自主发出一声轻呼,皆因那白骨叟位居天字堂堂主,在教中地位,仅次于教主,不想竟被年纪相差一倍的吴均震得身形晃动,血手吴均一身功力,着实不是等闲。
擎天神剑黄承师紧一紧手中长剑,本想出手,却因惮于鬼叟崔伦和高翔等强敌在侧,终于又强自忍耐住。
场中四人兔起鹘落,转眼激战近百招,一时犹难分胜负。
冷丐梅真轻轻用肘撞了高翔一下,低声道:“还不乘机抢人,更待何时。”
高翔心念一动,偷眼望去,地见两轮椅上鬼叟崔伦正翻着白果眼,神色凝重,侧耳听着场中战况。
他不禁有些为难,皆因鬼叟崔伦曾在邙山之巅,私下传他听音剑诀,又在岳阳城中,驰书致意……种种迹象,都证明崔伦之投入天魔教,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对这样一位有恩无仇,是友非敌的人,他怎能拔剑相向?
然而,阿媛和赵大娘都落在天魔教掌握中,此时忤逆双煞正与强敌拼斗,出手救人确是千载一时的良机,要是错过了,岂不可惜?
他一时心潮汹涌,难以绝断,冷丐梅真又轻声催促道:“时机转瞬即逝,千万犹豫不得,那边只有四名魔教弟子,只要制住老瞎子,便可一举两得,早早脱身了。”
高翔把心一横,提筝握剑,蓦地欺身径向两轮椅奔去。
黄承师一直炯炯注视着高翔动静,突见他奔向轮椅,显系有意抢救阿媛,当下心念微动,飞忖道:“阿难陀大师已用毒酒胁制天魔教,如能擒得阿媛,正可胁迫高翔就范,其重要不在擒获九天云龙之下。”
这念头飞一般在脑中掠过,暗中向乾坤手冉亦斌递个眼色,双双发动,扑向轮椅。
三人发动略有先后,但因黄承师和冉亦斌距离园门较近,几乎在同一时间,扑近椅边,四名佩剑少女望见,同声娇叱,呛!寒光一闪,四柄长剑一齐出鞘,交叉横护住了两轮畸。
冷丐梅真疾抖打狗棒,飞步而出,棒尖震起斗大一蓬棒花,径向黄承师罩落,神丐符登大步冲上,打狗棒一圈,截住了冉亦斌。
穷家二老先后出手,分别拦住黄承师和冉亦斌,另一边忤逆双煞又分战白骨臾和阿沙密,三方面高手尽出,形成一种很微妙的敌我关系,天火教同时迎战两方敌人,尤其显得很吃力。
这种复杂的形势,却对高翔的救人工作大有神益,他精神一振,正要挥剑发动,两轮车上的鬼叟崔伦忽然低喝道:“住手!”
高翔不由自主,短剑一顿,缓住身形。
鬼叟崔伦白果眼一阵转动,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不是高少侠?”
高翔应道:“正是晚辈。”
鬼叟崔伦长长吐了一口气,从怀中擎出一面短旗,涮地展开,脸一抬,扬声道:“天火教食言轻诺,毒害本教,其心可诛,本教弟子听我号令,今夜血洗荒园,凡敌教中人,一律不留活口!”
说完,手中短旗迎胸一挥,四周百名执剑少女,一齐俯身哄应:
“敬遵教练法谕。”
刹那间,剑光闪烁,百名魔教少女,同时出手,向天火教徒掩杀了过去。
荒园之中,闪光四起,天火教门下虽然人人手持断魂灯,舍命抵抗,然而那百名魔教少女,都有墨绿镜片护住眼部,而且尽都精练听音剑法,断魂灯光,对她们根本失去作用。
魔教少女人多势众,一旦发动混战,个个矫捷异常,园中惨呼之声此起彼落,三四十名天火教徒,直被杀得东奔西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鬼叟崔伦侧耳倾听,脸上浮现出无比得意之色,回头对身后四名佩剑少女道:“你们也别闲着,快去楼上救应教主。”
四名少女略一迟疑,望望被制住穴道的阿媛和赵大娘,其中一个低声道:“回教练,这儿还有两名俘虏……”
鬼叟崔伦脸色一沉,道:“交给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四名少女连忙躬身应诺,各挺长剑,飞步向楼口奔去。
鬼叟崔伦眨眨眼皮,轻叹一声,似笑非笑道: “怎么样?少侠,投靠魔教这些日子,老夫并没有白白虚度吧?”
高翔不知该怎样回答,只得应道:“是的!”
鬼叟崔伦高扬眉头,兴奋地又道:“老夫耗尽心血,亲手训练这百名剑女,到今天,总算替我出了当年所受天火教的闷气,从今天开始,天火教将要食不甘味,睡不安寝了。”
他娓娓而谈,似乎心中有大多的满足,要在这混战战场也向高翔细诉,但高翔志在救人,哪来心情聆听,急急打断了他的话头,道:“老前辈,这两位失陷贵门下的,是晚辈同伴……”
鬼叟崔伦微微笑道:“我知道,人在我手里,你还担心什么?”
一面说着,一面探手从椅侧抽出一柄古迹斑斓的长剑来,屈指轻弹,道:“但你要救她们,却不能不略作姿态,掩掩人家耳目,来吧!咱们印证一下,试试你的听音剑法已有几成火候了。”
高翔愕然道:“老前辈的意思,是要跟晚辈过招?”
鬼叟崔伦龇牙一笑,道:“何妨真戏假做。”
左手一拨轮椅,长剑疾探,一式“捕风捉影”,飞刺了过来。
高翔硬着头皮,振剑相迎,两人迅速地换了三招,尽是听音剑诀中精奥之学。
鬼叟崔伦长笑连声,一只手拨动车轮,身躯疾转,另一只手挥舞长剑,进退回旋,竟不亚于双腿灵便之人,长剑出手,一招比一招凌厉。
高翔左筝右剑凝神接招,心里却暗暗嘀咕道:“转眼天就快亮了,既属假戏,应该早些了结,等一会人妖等脱身下楼,岂不被她看出破绽?”
但他心里虽然这样想,口里却又不便说出来,只得剑上加劲,渐渐使出了真力。
鬼叟依然挥洒自如,长剑斜挑,轮椅一转,沉声问道:“少侠已经去过开封金家庄没有?”
高翔一振铁筝,短剑穿刺而出,也低声答道:“业已去过,金庄主与天火教主原是旧识,而且彼此师门都有渊源,但他并非天火教中人……”
鬼叟唔了一声,疾攻二招,又道:“听说金阳钟已遭毒手,此讯确否?”
高翔答道: “是的……”一时伤感分神,险些被鬼叟剑尖刺中,连忙摆动铁筝,倒退了两步。
鬼叟崔伦腰肢一挺,轮椅倏然前进三尺,剑花一闪,拦腰刺到,同时压低了声音急急说道:“据老夫数月所得资料,人妖姬天珠和徐纶之间,隐藏着一段孽缘,姬天珠曾收留徐纶,替他疗治腿伤,共同参修一本秘籍上的功夫。徐纶仗着秘籍,练复散破的真气,姬天珠却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