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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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江湖-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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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翔惊疑不已,匆匆赶回客栈,将情详细告诉了金阳钟等,金阳钟亦感骇异,沉吟道: “以时日计算,他们早该到了才对,难道途中又出了差错?”
  金凤仪已听父亲说过后园秘室的详情,宽慰地道:“不会吧!有马大哥和杨姑娘护送,师姑也有一身武功,怎会出错?想必是途中走岔路了,咱们在开封耽误的时间又太少,彼此相差不过一天工夫,或许他们倒是在后头,稍等一二日,也就到了。”
  高翔却摇摇头,道: “不!马大哥是老江湖,我曾中他约定,沿途留下暗记,这一路下来,每至一地,都见到他的暗记,直到南津关城外,足证他们已经先到了。我因见到暗记,才放心没有立即去寻找,谁知竟会忽然失了踪影,这其中必有变故。”
  金阳钟骇然道:“南津关方圆不大,既然遍寻不见,会不会是他们发现敌踪,避到宜昌去了?”
  高翔又摇头道:“即使如此,马大哥也该给我们留个信,或者让阿媛姑娘留下来等候……”
  正说着,房门外突然有人轻轻叩了两下。
  金阳钟举手示意噤声,然后问道:“是谁?”
  门外答道:“小的是柜上伙计,有一封信要送呈金老爷过目。”
  金阳钟松了一口气,道:“进来吧!”
  房门呀然而开,一名伙计,双手捧着一封大红信套,躬身而入。
  金凤仪微笑道:“还是世兄料得不错,马大哥果然留了信……”
  哪知话犹未闭,金阳钟接过信套,略一扫视,神色顿变,突然沉声喝问道:“那送信的人呢?”
  伙计推笑答道:“那位老爷已经先走了,不过,他临行时留下话,如果金老爷有回信,今夜三更,他会在江边禹王庙等候的。”
  金阳钟嘿了一声,挥手喝退伙计,匆匆拆开了信套。
  高翔和金凤仪不约而同凑过头去,只见信套中是一张大红烫金帖子,另外一纸短笺。
  三人首先展开短笺,但见笺上写道:
  “折足残肢,同门之义早绝,蓄意相煎,当年之谊已断。十载垢苦,含恨殊深,此报复前辱,扬威武林之时也。马、杨二人现遭押扣,虫蚁之辈,不屑杀却,如欲善罢,何妨以花换人,倘必逞痴勇,开坛之日,决以之祭纛,特驰薄笺,非谓言之不预也。”
  再看那张红帖,却是一张请柬,上面印着:
  “谨订于岁尾无初之日,瑞雪呈样之时,席设祁连山阴,雪山古堡,为本教开坛之庆,广宴佳宾,务希准时移玉,共襄盛举,是企是盼。”
  信套之上,写着“专呈开封府金家庄阳钟庄主亲览”。请柬下首落名,赫然竟是“天火教教主徐纶顿首”字样。
  金阳钟看罢,气得脸色一阵青白,好一会儿,才恨恨骂道:“好一个无情无义的匹夫,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高翔也热血沸腾,惶然道:“我娘落在他们手中,会不会被他毒手杀害呢?”
  金阳钟摇头道: “他既然威胁以花换人,自然还不致加害他们,只是,唉——”
  他一声叹息,咽住了下面的话,但高翔不难想到,此事实令金阳钟踟蹰为难,徐兰君和阿媛、马无祥三人固然非解救不可,而所余四株毒花,却是自己父亲九天云龙的活命之物,怎能以花换人全部奉送天火教?
  金凤仪急得频频搓手,道:“这怎么办呢?”
  高翔突然大声道:“伯父,咱们不必理会它,好在离天火教开坛之期还有几个月,咱们先送毒花人川,待解救了爹——”
  刚说到爹字,金阳钟忽然沉声喝道:“禁声!”
  右手候忽一扬,手上那只大红信套猛然脱手,疾向窗口射去。
  他显然因怒气难遣,一出手,贯注了全力,那一只纸做的信套,去势如电,噗地穿窗而出,紧接着就听见窗外一声闷哼。
  高翔和金凤仪双双旋身而起,闪电般推窗跃迫而出。
  站在窗外的,竟是方才送信的那名伙计,这时,一条右臂已被信套齐时打断,正毗牙咧嘴,强忍痛楚。
  高翔飞起足尖,踢闭了那人穴道,金凤仪纤掌疾扬,便欲下手。
  “风儿,住手!”
  金阳钟喝住女儿,缓步而出,对那伪装伙计的天火教徒冷冷一笑,道:“借你活口,传讯给徐纶那匹夫,金阳钟不是可侮之人,今夜三更,叫他准时到江边禹王庙见面。”
  那汉子恐惧地垂下头,默然不敢出声。
  金阳钟挥挥手道:“翔儿,放他去吧!”
  金凤仪欺身上前,轻探粉臂将那人齐领提起,右掌竖立如刀,猛砍在他左臂之上,然后解开穴道,娇叱道:“滚吧!下次再被咱们捉住,连两只脚也一并砍断,看你还弄什么天火鬼火!”
  那汉子双臂俱断,痛得冷汗直流,连声也不敢吭,猖狂逃去。
  高翔问道:“伯父夜间赴约,准备如何应付天火教主?”
  金阳钟苦笑道:“到时候再看情形决定吧!或许那匹夫只是言辞凶狠,未必不念旧情吧!”
  金凤仪忽然低叫道:“爹!您看他们会不会一面约咱们往禹王庙,一面却趁我们离开客栈的时候,另派徒众强夺毒花?”
  金阳钟点头道:“这点顾虑,颇有见地,赴约之事,爹爹与你高世兄尽可应付,你留在店里,协助老骆护守毒花,但务必要记住,不可逞强追敌,纵有变故,也要等我们回来以后,才能离开客店,咱们只有这四株毒花了,失落不得。”
  金凤仪低头沉吟,似有些不愿,但为了护花责重,最后只得点头答应了。
  这一天,大家都在焦急中度过,好容易盼到初更起时,金阳钟和高翔结束妥当,携带兵刃,悄然出了无升客栈。
  金凤仪目送二人去远,亲自掩闭门窗,秉烛佩剑而坐,同时,跟骆希平商议定妥,由金凤仪亲守外问,骆希平守护室内,那四盆毒花,就放置在骆希平身边,两人言定,花不离人,人不离花,准备守护一夜。
  转眼之间,谯楼已响起二更。
  金凤仪枯坐无聊,正拿了一本诗集,坐在灯下看书,蓦地,突闻瓦面上传来一声极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
  她心中一动,纤手扬处,灯火立灭,轻轻抽出长剑,一面扣指知会内室的骆希平,一面倚壁而待,侧耳倾听屋外动静。
  不片刻,果然有两条人影,轻如飞絮般飘落院中。
  那两人身材一般高大,年纪都在半百上下,各以绸布蒙住面庞,肩头隐露剑柄,举步轻灵,武功极见不凡。
  但是,那两人自从在院中现身,却似乎颇为迟疑,一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金凤仪等得不耐,冷哼着发话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敢进屋一会儿?”
  那两人交头低语了几句,其中一个移近窗前,竟用焦急而颤抖的声音问道:“请问……金庄主在吗?”
  金凤仪毫无心机,应声道:“不在。”
  “那么……高少侠呢?”
  “也不在。”
  金凤仪薄有怒意,接着又沉声叱道:“你们是谁?找我爹和高世兄干什么?有事冲着姑娘来也是一样——”
  窗外轻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风姑娘……”随着语声,窗槛嚏地折断,两条人影疾射而入。
  金凤仪微吃一惊,银牙暗挫,手中长剑一式“拂柳分花”,洒出一片寒芒,径向那先进屋的一个当头罩落。
  那人并未拔剑,双袖一拂,介跨两步,堪堪将剑势避开,低叫道:“风姑娘,请住手,我们有下情相告。”
  金凤仪抖腕收剑,挡住内室房门,一面运目打量,一面喝问道:“快说吧!姑娘不怕你们使诈,说完了再打也可以。”
  那人毫无动手之意,抱拳说道:“姑娘令尊望重武林,我们素所推崇,但令尊此次携带毒花,离庄远行,身边仅只姑娘和高少侠一二人,这却是大大的失策,现在客栈已在强敌监视之中,难道姑娘还不知道吗!”
  金凤仪冷笑道: “废话,你别管我知不知道,我只问你们是谁?深夜潜来,为了什么事?”
  那人顿了顿,道:“不瞒姑娘说,咱们都是受了天火教毒九之害,沉沦苦海,欲振无力,迫得被他们凌辱支使,为虎作怅,今天夜里,就是奉命来夺取令尊寻找毒花的……”
  金凤仪听到这里,勃然大怒,娇喝道: “好呀!你们就来试试看!”
  长剑一振,抖手刺了过去——
  那人疾退一步,连连摇手道:“姑娘,请别误会,咱们果真存心夺取毒花,何必多费唇舌,向姑娘倾吐苦衷?”
  金凤仪怒目道:“那你们准备要怎样?”
  那人凄然长叹一声,诚挚地道:“在下兄弟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若非被毒瘾煎迫,断不甘被天火教利用,是以特地表明苦楚,恳请姑娘成全,将解毒之药,允赐一枚,只求能解脱毒瘾,从此挣开枷锁,重新做人。姑娘兰质慧心,想必不致各惜一枚解毒之果,用来拯救两个苦海中的可怜人吧!”
  他这番话,说得极是悲哀诚恳,显然不是虚妄之词。
  但金凤仪听了,却冷冷地摇头说道:“不行。”
  那人惶急又道: “风姑娘,你忍心任咱们永远沦落在魔窟中吗?咱们虽有挣扎反抗的心愿,无奈毒瘾煎迫,无能为力,江湖中人仗义拔刀,祸福与共,姑娘,我们在这儿求你,因为我们的心还没有死,只求能重新做一个正大光明的人……”
  金凤仪仍然摇头道: “不行,这些毒果关系着三四个人的性命,我怎能分给你们。”
  那人浑身颤抖,几乎要屈膝跪下,哀求道:“我们也知道这些毒果耗费了令尊十多年心血,得来不易,但求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我们实在不能忍受毒瘾发作时的痛苦煎熬了。好姑娘,只求你给我们一枚,或者半枚也可以,于姑娘无损,于我们却恩比天高……”
  金凤仪有些心软,想了片刻,道:“半枚毒果,虽然未必有多大损失,但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们最好等我爹爹回来,当面去求他老人家。”
  那人黯然叹道:“如能面求令尊,我们就不必等到现在了,姑娘是聪明人,你大约总猜想得到,咱们与令尊,原是熟悉之人,如今蒙羞至此,再有什么在见令尊。”
  金凤仪耸耸香肩,道:“这就没有办法了,毒果是我爹爹的,我要是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胡乱就将东西送给了你们,明天怎样向爹爹交代,对不起,恕我不能答应帮忙。”
  那人听了,垂首无言,眼眶之中,竟蓄着两眶愧悔羞惭的热泪。
  另一个蒙面人一直没有开口,此时忍耐不住,低声叫道:“师兄,善求不能,咱们只好……”
  先前那人回头叱道:“不!师弟,这是咱们唯一摆脱魔掌的机会了,万万不能再轻易放过,你想想看,咱们这些时候,过的什么日子?只要能解脱毒瘾,咱们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他越说越激动,突然旋过身子,又向金凤仪道:“风姑娘,你能不能先赐解毒之果,明日一早,咱们兄弟愿意亲自登门,向令尊谢罪,只要能摆脱苦海,颜面、羞惭,咱们都不顾了。”
  金凤仪心念一劝,芜尔笑道:“解毒之果,关系重大,我实在不敢作主送给你们,不过,你们若能答应我两个小小的交换条件,我可以把你们的心意,详细禀告爹爹,明天咱们另约个时间,只证不会使你们失望,也许一枚,也许半枚,那就说不定了……”
  那人狂喜道:“只求能解毒瘾,纵使赴汤蹈火,咱们都义然反顾,姑娘请快说。”
  金凤仪明眸一转,伸出一个指头道:“第一个条件、你们要设法在天亮以前,援救高世兄的生母和杨姑娘以及铁算子马无祥脱险,平安回到无升客栈。”
  那人怔了一怔,迅速跟师弟交换了一瞥目光,毅然颔首道:“咱们兄弟愿冒死一试,只求姑娘相信得过,天明之前,请令尊或高少侠到城北三里左右一片柳林边来接应。”
  金凤仪点点头,道:“这个自然。”接着,又伸出第二个指头,笑道:“第二个条件、你们现在必须把面巾摘下,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是谁?”
  “这个……”
  那人仿佛吃了一惊,脚下倒退了一大步,情不由己,举手按住脸上面纱,颤声说道:“姑娘既赐我等自新之路,又何必定要知道咱侗是谁呢?”
  金凤仪手一摊,做了个无可奈何的神态,道:“我总不能糊里糊涂,把珍贵的解药,送给两个不知身份的陌生人吧?”
  那人沉吟半晌,顿足道:“也罢,姑娘必欲查询我等身份,也是情理使然,但在下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金凤仪爽然道:“请说吧!”
  那人愧作地道:“我等身份,求姑娘暂勿告诉令尊及高少侠,倘若解毒有效,让咱们自己向令尊表明请罪,万一无效,姑娘须发誓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金凤仪毫不犹豫,点头道:“好!就这样一言为定吧!”
  那两人互望了一眼,长叹一声,齐齐举手摘下了面纱……
  面纱掀处,金凤仪骇然大惊,失声叫道:“呀!原来是你……”
  禹王庙濒临大江,萧索冷落,一派荒凉。
  庙前一大丛芦苇,高可及肩,芦苇根沿,便是终年呜咽的滚滚大江,左侧倚崖,右边有一块乱石围砌的空地,大约只有两丈方圆。
  玉笔神君金阳钟和高翔,在二更刚过,便赶到了禹王庙,放眼四顾,荒野沉沉,流水嗽瞅,不但庙中空荡荡,周围百丈,也见不到半个人影。
  两个人在附近绕了一圈,毫无所见。
  高翔剑眉微皱,担心地道:“这地方如此偏僻,三更眼看就到了,怎么不见天火教的人呢?”
  金阳钟游目张望,也道: “晤!的确有些奇怪,此地荒无人迹,咱们别中了徐纶的调虎离山之计才好……”
  语声未落,忽听嚏地一声轻响,一道亮光,起自庙前芦苇丛中。
  高翔霍地旋身,叱道:“什么人?”
  “哈!哈!哈!”
  刹时间,芦苇丛中,一片火光腾空而起,挟着一阵震耳敞笑,火光中,出现一艘漆黑的大船。
  高翔眼快,扬目望去,原来那船早就隐在芦苇丛里,左右船舷上,分立着十余名黑衣蒙面大汉,手执长竿,拨开被火引燃的芦苇,船身才现了出来。
  火光闪耀之下,只见船头放着一把虎皮交椅,椅上盘膝坐着一名浑身锦袍的半百老人,修眉长目,头束金冠,手中摇着一柄羽扇,齐鼻以下,飘垂一幅薄纱,相貌十分威武轩昂。
  在那锦衣老人两侧,竖着两付金色长牌,分镂“天火”两字。
  号牌下首,雁字般排列足有一二十名蒙面老者,个个神色肃凝,拱卫着虎皮交椅。
  那锦衣老人举起羽扇,遥指而笑,说道: “金庄主,别来无恙否?”
  高翔迅疾摘下铁筝,紧紧握在手中,低声问道:“伯父,他……就是天火教教主?”
  金阳钟点了点头,也轻声答道:“你注意两侧,不可妄动,今夜咱们恐怕已落在他的圈套中了。”
  两人并肩屹立在庙前大石上,夜风拂动,芦苇燃烧得正烈,一阵阵热流,扑面灼人,金阳钟微一拱手,冷冷道:“徐兄,三十年阔别,想不到竟会在此地相见!”
  锦衣老人仰面笑道:“但能相见,便是有缘,老夫自被牛鼻老鬼陷害,只说今生将随草木同朽,想不到三十年后,还有跟金兄对面答话的机会,多年违晤,金兄也已经名成利就了。”
  金阳钟冷哼道: “你既然还记得三十年前往事,就该扪心自问,当年若不是师妹和我从泰山玉皇顶将你救回,只怕你早巳饱了兽腹,先师纵或责罚你过重,我和师妹却待你不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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