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前辈的大事……”
鬼叟崔伦笑道:“所谓听音剑诀实则只有一个‘快’字,不过,这种剑法最宜于盲人习练,少侠双目完好,也许难得神髓。但以你的聪明天资,一悟百通,对付白秀文,应该已绰有余裕才对,老夫不善虚套,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他执着哑奴的手,在他掌上比划了一阵,哑奴躬身退去,乃是受命望风巡查,鬼叟崔伦折了一段树枝,叫高翔以枝代剑,立于大石之下,然后探手人怀,取出一具小巧玲咙的五弦小琴,横置膝上。
高翔看得不解低问,道:“老前辈需琴何用?”
鬼叟崔伦含笑道:“神剑如电,其诀如歌,所谓‘听音’,一则闻声辨位,仗剑克敌,一则循歌起舞,以补心拙,你仔细听着——”
言谈中,神情逐渐凝重,举首向天,捻指拨弦,低徊漫吟,琴音悠扬而起。
鬼叟崔伦一派肃穆,随着琴音漫声唱道:“天苍苍兮意茫茫,日膝陇兮月无光,安得剑虹兮耀四方……”
只听他吟声凝重,词意轩昂回阔,高翔情不由己,被他歌声所感染,双目微瞌,举枝平胸,意态庄严,心如止水。
鬼叟轻弄琴弦,又唱道:“狂风一脉起,剑随万涓流,激昂摧屋字,低徊意悠悠,左栽花,右插柳,昂吐贯日月,豪气吞斗牛……”
高翔瞑目静聆,顷刻间,已人忘我之境,只觉那歌声而动,随歌而森。
这真是世上最奇妙的剑法了,所有招式,尽皆溶于意念之中,只要记住歌词音韵,举手投足,招式自然而出。
鬼叟崔伦唱完第一遍,高翔纹风未动,整个人就像木雕泥塑的一般。
崔伦问道:“意境如何?”
高翔喃喃道:“宛若长江大河,无休无止。”
鬼叟崔伦猛然一惊,道:“是觉其意深远,一时难以领会?或是……”
高翔摇摇头道:“不!晚辈只觉其意未尽,似乎整套歌诀尚未完全。”
鬼叟崔伦脸色大变仰天发出一阵怪笑,道:“天纵之才,天纵之才,初通神韵,老夫竟瞒不过你,好!你再听第二遍。”
琴音歌声再起,这第二遍,无论音韵歌词远非初次可比,弹琴作歌的鬼叟崔伦如痴如狂,高翔展动树枝,循声起舞,一老一少登时都进入忘我的境界。
顿饭之后,琴声冥然而止,万籁复归寂静,高翔张目低头,手中树枝,竟只剩下不足半尺,原来他神志全被这套奇异的“听音剑诀”所吸,舞到快速之际,罡风激漩,树枝早已折断,竟未查觉。
他虽然从来没有习练过剑法招式,但石穴中苦度一十八年,武功心法,已有深厚的根基,所谓“武道”,本是万流一源,一悟百通,加以他天资聪慧,幼诸音律,如今以认通意,因意运剑,居然将一套神妙莫测的剑法,深深熟记在胸中了。
鬼叟崔伦眼不能见,耳朵却远较常人敏锐此时侧耳倾听,但闻高翔呼吸均缓,毫无吃力的现象,干瘪的脸上,立时绽开一阵苦笑,颔首道:“不必考验,老夫知你已尽得剑诀神髓,今后进境,端视你临敌时应用变化,这些全在阅历,不足言传。老夫辛苦守护若拱壁的听音剑诀,已经传给了你,希望你不要忘了适才承诺才好。”
高翔肃然道:“老前辈厚赐之德,敢不拼力图报,晚辈想现在就去会会那白秀文,如能不负期托,天明之后,当再来岭上迎接老前辈返回石屋。”
鬼叟点点头道:“也好,以你的悟力心得,胜她应无疑问,只不过……”
他黯然轻叹一声,又道:“一年来,她与老夫终属夫妻之份,你只须驱她离去,不必伤她性命。”
高翔应诺告辞,离了狮头岭。
途中遇见那名哑奴,高翔以树枝代口,叮嘱他好好守护主人,然后才展开身法,独自向石屋中赶去。
抵达断涧,距离大明仅有一个时辰不足,高翔为了实现“天明成功”的诺言,先在林中取出那柄“七星金匕”插在腰际,一提真气,飘身上了绳桥。
对崖石屋中一片宁静,黑漆漆不见灯光,想来那白娘子和靳莫愁都在梦乡,等一会,当她们从香梦中惊醒过来,看见自己这不速之客去而复返,不知将会多么惊讶呢!
高翔一面想,一面又觉得这情形的确有些好笑,心里暗道:“白秀文虽然身列天魔四钗之一,总算尚无大恶,最好能够好言打发她离开,但那毒蝶靳莫愁,却是杀害春兰的仇人,万万不能放过……”
他想着这些事,人却未停,渐渐已行到绳桥中段,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冷笑道:“高翔,你果然回来了?”
高翔骇然回顾,一望之下,浑身猛震,敢情就在粗绳绳端,并肩出现一白一红两个人影,正是白秀文和靳莫愁。
靳莫愁一手戴着皮手套,一手提着长剑,咯咯娇笑道:“高少侠,可惜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什么不先想想,咱们姐妹是干什么的,那老鬼深夜潜出石屋,能够瞒得过咱们姐妹吗?”
白秀文冷哼接口道:“你敢重回此地,总算是言而有信,既然你对这儿如此眷恋,索性就多留些时候,咱们姐妹却要失陪了。”
高翔立在绳桥中心,欲进退,距离都在十余丈外,情知不妙,一声虎吼,身形疾转,闪电般旋身猛向崖边扑了回来。
但,他快,靳莫愁的长剑比他更快,身躯才转,剑锋已落,脚下粗绳立被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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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松枝写字传书
高翔脚下一虚,顿时无处可以惜力,一个身子,随着断绳向涧中飞坠,崖上却传来白秀文和靳莫愁得意的娇笑。
危忙中,他顺手抓住断绳,极力聚目前望,那断绳正带着他疾然向对崖石壁上撞去。
果真撞上石壁,其力何止千钧,只怕当时便得粉身碎骨。
高翔左手飞快地向绳头上一挽,觑得身子已近山壁,猛然运起平生之力,扬右掌,蹬双脚,两脚一掌,真力拼发。
“蓬”然一声,反震之力,使他弹升达一丈左右,二次荡起身子,速度已减缓了许多,终于被悬空吊在断绳上。
他手臂和双腿都又酸又麻,下望断涧,黑黝黝深不见底,长叹一声,奋力攀绳而上,待翻登崖顶,这才发觉鬼叟这座石屋所在,四周都是千丈削壁,绳桥既断,归路已绝,守着一座空屋,迟早只有饿死。
但是他不甘坐毙,事实也不容许他坐以待毙,白秀文和靳莫愁既然预知他会重返石屋,事先埋伏在崖边,自然也可能知道他跟鬼叟崔伦会晤经过,斩断绳桥之后,一定双双寻上狮头岭去了,鬼叟双腿俱残,仅凭一名哑奴,怎会是两个毒妇的对手。
一念及此,他连喘息的心情也没有了,跃起身来,匆匆奔进石屋,寻了一卷长绳,回返崖边,找一块大石系在绳端,用力向对崖掷去。
第一次,他失败了,因为绳子太短,几乎连整卷长绳都掷落崖下。
他毫未灰心,又把绳端和先前折断的粗绳相结,紧紧打了上死结,第二次又扬手掷出。
可是,绳头虽然掷到了对崖,但大石无处着力,轻轻一扯,又滚落崖。
高翔再奔进石屋中,翻遍整栋石屋,想找一只可用的铁抓倒钩之类的东西,结果却大失所望。
两崖之间,相距也不过三十丈左右,然而,这区区三十丈,竟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及,他自忖功力,纵身越过十丈或者可以办得到,但如欲一跃跨到对崖,却绝难如愿。唉!这该怎么办呢?
假如静心等候,或许天明之后蓝大化不见自己回去,会设法寻上峰来,即使他没有发觉自己受困,一定也会在石壁顶端窗孔中窥望动静,那时候,挥挥手,就可以知会他前来援助了。
可惜的是,他既不能等到天明,黑夜中又无法通知蓝天化,就算能够通知他,等他赶到峰上,只怕鬼叟早遭毒手。
高翔焦急无计,负手徘徊,直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不觉,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突然一阵夜风吹过,远远似闻一声惨叫——
那叫声嘶哑粗重,听起来颇有些像是发自那哑奴之口。
高翔毛发惊然,忖道:“鬼叟崔伦为授我剑诀,才潜离住所,痕迹泄露,白秀文决不会放过他,假如有甚意外,岂不是我害了他?”
所谓情急智生。高翔心头一阵急迫,陡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儿时玩过弹弓游戏来。
记得幼年时,独居后山,终日寂寞,九天云龙曾教他削竹为弓,利用竹身弹力,扣石飞射,可以远及飞鸟,这办法,为什么不能试一试?
他一横心,先寻了一株临崖大树,用绳缚住树梢,运力将树身向后拉倒,紧紧扣住,自己壮壮胆,爬上了树尖。
先看准了方向,从怀中取出“七星金匕’,两眼一闭,手起剑落,割断了绳子。
那大树“呼”地一声直弹而起,高翔足尖再一用力,抱膝拳腿,宛如一枚弹九,笔直射到二十余丈以外。
等到力尽下坠,高翔一扬目光,见距离对崖,已不足三五丈远了。
好高翔,真气一提,双臂疾张,悬空一个翻滚,飘身下落堪堪将及崖边,右臂猛探,直向一叶矮草上抓去。
那知他下落之势太急,手指已抓住了野草,“沙”地一声响,竟将一叶矮草连根拨起,手上一空,仰身向崖下滚去。“他暗叫一声:“完了!”两眼一闭,瞑目待死。
就在千钧一发的刹那,一条黑影突然从林中激射而出,向前一扑,正好及时抓住高翔手腕,叫道:“少侠别慌,慢慢上来。”
高翔业已跌落崖外,万料不到竟有人及时出手,定了定神,仰天问道:“你……你是谁?”
那人急促地道:“我是蓝天化。”
高翔长嘘一声,缓缓爬上悬崖,背上已是一身冷汗,摇头苦笑道:“若非蓝兄来得正是时候,这一次跌下去,再也别想上来了。”
蓝天化也举手抹掉满头汗珠,道:“少侠何须如此着急,再等片刻,咱们就可以将断绳接好,岂不安全多了么!”
高翔摇头道:“时间急迫,怎能久等,那白秀文和靳莫愁两个妖女,此时一定已赶到狮头岭,鬼叟双腿已残,正在危急,咱们……”
蓝天化黯然岔口道:“少侠急已无益,事实上,现在赶去已经太晚了。”
高翔一惊,腾身而起,追问道:“为什么?”
蓝天化耸耸肩头道:“在下刚从狮头岭赶来,亲见那名哑奴,已被靳莫愁毒砂打伤,至于鬼叟崔伦,此时只怕也……”
高翔不待他说完,蓦地一声厉啸,身形破空射起,直向峰后疾奔而去。
身形展开,快逾一阵疾风,待赶到狮头岭,果见那哑奴浑身血污,直挺挺躺在大石之上,怒目圆睁,毗牙咧嘴,头脸双手,正是靳莫愁“化血毒砂”的杰作。
高翔钢牙一惜,飞身上了大石,举目四望,狮头岭下一片寂寥,已不见鬼叟崔伦的影子,只有那具小巧的五弦琴,砸得稀烂,散落在石边。
他蹲下身,俯拾琴匣碎花片,耳傍依稀还荡着鬼叟崔伦沙哑的歌声……沉重的付托……
鬼叟虽然出身黑道,唯因天性孤僻,离世独居,可说并无大多恶迹,何况口授剑诀,对他有恩无怨,大丈夫一诺千金,恩怨分明,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撒手不管。
夜风拂面,其寒如水,再仰起脸来,他颊上已闪闪泪光,沉声道:“蓝兄,咱们追。”
语声落时,厉啸随起,两人一先一后掠下狮头岭,越出邙山。
一路疾驰如飞,待追出山区,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色,然而,旷野茫茫,洛水悠悠,哪里还有白秀文等人的踪影。”
高翔犹自不肯死心,顺江向东,直追人洛阳城中,沿途搜索,白秀文等人依旧是音如黄鹤。
蓝天化劝道:“妖女劫人遁走,必不会循大路,也许中途折转了方向,似此穷追,焉能追赶得上,少侠时日急迫,还是先赴雪山古堡要紧。”
高翔沉重地道:“雪山之行固然重要,但鬼叟落在两个妖女手中,叫我怎忍撤手不管呢?”
蓝天化道:“她们既然据人远遁,人海茫茫,不是三数日能够找到,说不定,她们已经下了毒手……”
高翔毅然道:“我猜她们未得剑诀下落,决不会伤害鬼叟性命,天魔三怪四钗一个月以后将在洞庭聚会,届时必然会将鬼叟带去,只是,这一个月之内……”
他忽然心中一动,急声问道:“洛阳城中有没有什么知名的武林人物?”
蓝天化道:“城南大街翻天鹞子仇云,在西北武林中颇有些名气,不过,他却是黑道巨孽,并非正人君子……”
高翔道:“你跟他认识不认识?”
蓝天化摇头道:“但闻其名,并无交往。”
高翔从怀中取那面“墨玉令牌”,交给蓝天化道:“如此甚好,烦请蓝兄持这块令牌,面嘱仇云立即动员洛阳附近黑道高手,务必留意白秀文和靳莫愁两个妖女形踪,如有发现,能截留就尽量截留下来,否则亦须查明她们去向下落?注意有没有可疑的瞎眼老人随行?半月之后,咱们雪山古堡回来,再跟他面谈。”
蓝天化接过令牌,迟疑道:“那仇云也是自视颇高的狂妄之人,他会见牌听命吗?”
高翔笑道:“只要他确是黑道中人,便会奉牌遵命行事,你不必跟他多说原因,交待了之后,就请赶来西门外等我,我另外再设法通知穷家帮从旁协助。”
蓝天化半信半疑而去,高翔急急在街上绕了一圈,找到一名蹲在墙角打吨的叫化,上前拍拍肩头,低声道:“喂!朋友,借一步说话。”
那叫化揉揉眼睛,正想开口咒骂。眼前突然一亮,托地从地上跳了起来,脱口道:“弟子杨乙叩接珊瑚棍杖!”说着,便要跪拜下去。
高翔笑着伸手拦住,道:“杨兄在本舵有无职司?”
叫化垂手恭敬答道:“小的并无职司,但本舵支舵主就在前面不远的土地庙中,小的这就去请他来。”
高翔给了一锭银子,道:“不必了,你只要去替我准备一份纸笔,购买两匹好马,即刻送到西城外来,我有极重要的事相烦。”
那叫化连声应诺,匆匆自去,高翔这才长嘘一声,负手踱出西门。
等了不过顿饭之久,一阵马蹄声冲出西城,马上坐着那名丐帮弟子杨乙,另外一个四旬开外的精壮化子,手里捧着一份笔纸信套。
两骑直奔到高翔近前,翻身落马,那精壮叫化拱手躬身道:“本帮洛阳支舵舵主叶震,恭候权杖圣安。”
高翔笑着抱拳还礼道:“惊扰叶兄,万分不安,小弟现有急事,欲烦叶兄飞柬送讯到开封分舵,失礼之处,叶兄多多原谅。”
叶震忙道:“少侠说那里话来,珊瑚权杖乃本帮最高令符,少侠有事,尽请吩咐就是了。”
高翔又取出权杖交他过了目,然后接过纸笔匆匆写了一封信,又把白秀文、靳莫愁等人衣着身材面貌,一一详述了一遍,最后说道:“这封信事属火急,千万耽误不得,我实因分身不开,才转托贵帮,洛阳附近,就烦叶兄多多费神,且容后谢。”
叶、杨两丐接信而去,又过了一会,蓝天化匆匆也到了,一见高翔,便笑道:“少侠那块令牌,敢情真有些来历……”
高翔问道:“翻天鹞子仇云如何表示?”
蓝大化笑道:“他初时架子极大,四五个弟子把住大门,要我通名传报,是我亮了一下令牌,那仇云竟亲自迎了上来,收受令牌,竟必恭必敬向我请安问好,看来对那令牌十分敬畏呢!我大约把少侠的话交待完后,姓仇的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