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见老人家发火了,也不敢再说,就答应再等两天。
云真人又道:“她这身体,怕是葵水会很晚才至。确实要早做治疗。”
秦枫点点头,他就是担心这一点呢。
不知为何,虽然他觉得菊花很不同寻常,但却没有一点想揭发伤害她的想法,相反,他很想帮她;对着她那淡然纯净的双眼,也很想探究她的内心。
云影一晚揪心,谁知到了第二天,师兄没有立即启程,又要等两天,原因还是为了那个菊花——爹在为她配药。
她已经麻木了,也不想问师兄,已经配了养颜膏、解毒药,还有蒋夫人送的“清凝露”,为什么还要配药。
她连饭也无心做,更不提帮人看病了。
弄得秦枫一个人在前堂忙碌不已,最后受不了了,高声唤“师妹,师妹”。
云影呆坐在房里,正皱眉想主意,听了秦枫的叫声,无精打采地来到前堂,问道:“师兄,你叫我?”
秦枫看着师妹有些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关切地问道:“师妹,你不舒服么?”
云影咧了一下嘴,无力地说道:“我没事。师兄叫我有事?”
秦枫见她一副心不在焉样子,奇怪地说道:“当然有事,你看那边还有好些人等着看病呢。你这是怎么啦?”
要是往常,师妹遇到这么多人来看病,那一定是忙得跟蝴蝶似的,穿来插去地转个不停。可是今天却奇怪,外边屋子里明明或坐或躺挤满了一屋子的病人,还都是穷人多,那个老婆婆都快要昏过去了,师妹居然会视而不见。
云影忙朝外一看,果真来了一屋子的病人,便打起精神,帮着师兄一起给人看病。
可是她心里有心思,就不如以前用心。
要是以前,她会一边帮人看病,一边温柔地安慰病人,让他们不要焦心,不时地还向他们展开一个灿烂的微笑,让病人觉得犹如仙子降落凡尘,那精神就放松了下来。
今天,虽然她神色并不好,但一贯善良温柔美名在外的她,还是被病人们如仙子般崇敬着。
那个老婆婆自己病得有气无力,还微声问她,是不是不舒坦,要是不舒坦,就不要在这帮人看病了,她多等一会也不要紧,都是老毛病了。
云影听了就内疚起来,忙甩开烦心事,一心一意地帮人看病。
这么忙了两天,待云真人配好了药,云影忽然心中一动,想出了一个主意。
她笑眯眯地对即将远行的秦枫道:“师兄,你要去东临,这日期也紧。要是还绕道清辉县去看菊花的话,怕是要耽搁不少日子,不如我代你去看菊花吧。不就是帮她治脸么,你和爹都把药配好了,我帮着治也是一样的。”
秦枫一愣,看着明艳动人的师妹,非常迟疑——师妹这样子出去他可不放心,一个女孩子孤身出门,那不是找事么?
可是不等他反驳,云影就道:“我从小就跟着爹到处走,又不是没出过门。再说我可以做男装打扮,这样就少了许多的麻烦了。要不然,是师兄担心我办事不妥,把那个菊花给治坏了?”
秦枫摇头道:“师妹,我是不放心你。你一个女儿家,单独去清南村,实在是不妥当。”
云真子瞧着云影,暗叹了口气,心道女大不中留啊!
他对秦枫道:“让她跑一趟吧——你多送她一程。我给她改改容貌。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云影听了大喜,满脸放光地冲上去抱住他的胳膊,乐滋滋地娇声唤道:“爹!”
云真子很不高兴地斜眼瞧着女儿。
哼!让你跟师兄多相处几天,就这么高兴?瞧这声“爹”叫得多
唉!女儿走了,还要找个人来帮他做饭呢。
秦枫无法,只得答应带云影出门。
待云真子为云影化好了妆,秦枫围着她转了两圈,对师傅说道:“不行啊,师傅。师妹看起来还是像个女的。”
这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仔细一看就知道是女扮男装的,那长长睫毛下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比着女装时还勾人。
云真子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无奈地说道:“我也没办法了,总不能给她脸上抹些锅底灰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煎熬
秦枫想了想,亲自动手,调了些药汁,把云影的脸染成暗黄,连脖子和手也涂成了黄色,又让她换上自己的粗布衣服,头发也重新梳过了,看上去像个调皮的野小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云影照了铜镜后,也很高兴,遂跟云真子告辞,不顾他苦着老脸的不开心样,跟秦枫一起上路了。
云影见秦枫放心让自己去看菊花,而且路上也是对自己呵护备至,一时觉得前些日子恐怕是瞎想,师兄根本就是喜欢自己的嘛,他怎会去喜欢一个丑陋的乡下丫头呢?
于是,暂放下了心结的她,在心上人的陪同下,晓行夜宿,或乘船或坐车,出成双入成对。她快乐的像小鸟,整天跟秦枫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竟是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可是,六日后,从云州来到渝州,两人就要分道扬镳了。秦枫向东行,往东临州去;云影则要向南行,往湖州去。
秦枫先是仔细地叮嘱了师妹一大篇话,无非是要小心什么的,还有到清辉县怎么走,从清辉县到下塘集怎么走,从下塘集到清南村怎么走,嗦了一大通。
云影一边很不舍跟师兄分别,一边又嫌他嗦,打断他的话道:“师兄,你是不是该把药给我了?回头交代了一通,东西却没给我,那不是白跑这一趟?”
秦枫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忙拿过包裹,将那些药一一指给她看,又细说了如何使用。
不过,他拿起那最后一个封口的盒子,望望师妹,脸微微有些红,一时不知如何说。
这个盒子里装的是给菊花治病的药,总的来说就是为了避免将来生孩子出问题。可是师妹虽然也是大夫到底是个大姑娘,他想着当面跟她解释菊花的葵水、受孕、生子等问题,就有些尴尬脸红。
反正这药按时按量吃就行了,他已经写了用法放在里面青木是识字的,也不怕菊花不认得。于是,他便对云影道:“这个你直接交给菊花就行了,我写了书信在里面,她看了自会明白。”
云影看着师兄微微泛红的脸颊,心直往下沉,这几日的快乐也跟那流水似的一去不复返。
她盯着那封口的木盒,不到一尺的样子,黑红色的盒盖上,雕刻有细细的古朴花纹。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难道是定情信物?
师兄竟然不跟她说,还特别留了信给那个菊花,她认得字吗?
秦枫见师妹死盯着那个盒子,怕好奇心强的她来追根究底,忙道:“好啦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就别盯着了。记得一定要交给她哦。”
云影见他一副掩饰的样子,心底那股怒气和悲伤喷涌而出:解毒药、养颜膏、清凝露这些就不说了,这个木盒里装的东西连是什么都不跟她说,那个菊花对他就那么重要?
那师兄当她是什么?
是师妹?
他从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吧?
秦枫却没注意云影的异样,他交代完了,就急忙出去为云影准备马匹。
自己不在身边,还是让师妹骑马比较好,也能早日到达。只要到了清南村,就安全了,那里的村民都很淳朴。
云影望着秦枫的背影,木然地收拾起那些东西对于清南村之行是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致。
可是,自己不去,难道要让师兄亲自把这些东西送到那个菊花的手
她紧抿着嘴唇,坚定地把包裹往肩上一放,转身出了客栈。
临分手的时候,秦枫又是叮咛了一番要她路上不要耽搁,到了清南村则可以多住几天。
“菊花人很好的,你肯定会喜欢她。你在她家住几天,还能跟她交流探讨厨艺呢!”秦枫说道。
云影翻身上马,对着师兄强笑了一下,随即扬鞭打马而去,四蹄翻飞中,飘落几滴泪水,混入烟尘中不见半点踪影。
菊花人很好,可我为什么要喜欢她?马上的云影哭着想道。
秦枫看着师妹纵马奔腾而去,心下若有所失。刚才师妹的脸色很不好,想是不愿意跟他分开的缘故。
离开了秦枫的云影,一路形单影只地赶往湖州。
只是,她这一路几乎如行尸走肉一般,虽然也是天黑住店,天明赶路,饥则食,渴则饮,但脑海里晃来晃去的却是那只黑红色的木
她离开秦枫后,在心里重重地下了决心,一定不会把这只盒子交给菊花。
天黑住到客栈后,她又痛苦地决定,还是把这盒子交给菊花吧。师兄要是真的喜欢她,自己拦在前面有什么意思呢?况且,她云影跟着父亲,行的是堂堂正正的治病救人,从未做过亏心事,这要是不顾师兄所托,昧下这盒子,只怕从此良心不安。
天明,她打马直奔南方湖州,沿途的村寨集镇一一被她抛在身后。她距离湖州越近,那心里就越煎熬,于是又咬牙决定,不能把这只盒子交给菊花。
师兄是她的,谁也别想把他抢走!
难道她连一个乡村丑女也争不过吗?
天黑,她歇在了一个小集镇的客栈里,胡乱地叫了两个馒头,一壶茶水,食不知味地咀嚼着。
云真子的面容就浮上心头:“影儿,我们医者最重要的是有一颗善良的心…···”
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念叨,“交?不交?”
她也曾无数次对着那古朴的盒子,想着是不是把它打开看看,要是弄清楚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她也好做出决定。
可是,最简便最容易的途径,却最是让她难以抉择。
这一打开,要是里面不是什么定情信物,她自是不再彷徨;要是呢?她以后要如何面对师兄?
她脑海里浮现秦枫有些尴尬微红的俊脸,竟是没有半分的勇气打开这只盒子了。
仿佛不打开,她还有希望;一打开,她的所有希望都破灭了。
要真是定情的信物,就算是她不把这东西交给菊花,就算是她努力争取,最后把师兄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她还能如往常一样跟师兄相处,而没有一丝芥蒂吗?
不!她不要冒这个险!
她不要将来心里横着一根刺,拔不出,剜不掉。
就这么的,云影一路被心魔折腾着,完全忘记涂秦枫配制的药水,那脸、脖子就渐渐恢复了原来的颜色,尽管穿着粗布衣衫,也掩不住那光芒四射的容颜。
可是,她却毫无所觉,仍旧糊里糊涂地陷在左右为难的抉择中。以至于到了清辉县,坐船顺清辉江往下塘集来的时候,一直坐到了临湖州。
到了临湖州,一打听,根本没人知道下塘集。
问了好些人,才有那知道的人告诉她,坐过头了,中途要从清辉江的支流拐过去,才能看见那个下塘集。
她叹了口气,又回头重新寻找。
等她站在下塘集的二里铺码头,望着这个简陋的小集镇时,那心就止不住地狂跳起来——
离那个菊花又进了一步。
到底要不要把那个盒子交给她?
她牵着马,一边痛苦地思索着,一边慢慢地往集镇上走。
她在一间名为“福喜杂货店”的小铺子前站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会,才上前对店里的小二问道:“这位小兄弟,请问清南村怎么走?”
这小二自然是来喜了。
他被这个漂亮的少年郎晃花了眼——对,就是漂亮——好一会才笑道:“清南村么?往前走一段,有一条土路,是通往山里方向的,一眼就能瞧得见,好认的很哩。”
云影听了,随意地对他笑了一下,转身上马往他指的方向去了。
来喜被她笑得眼花缭乱,暗道真是怪事,这男娃子咋长得这么俊哩!
十来里的路程,骑马是转眼就到。
云影坐在马上,看着眼前这个村庄,想着师兄说的,到菊花家是要穿过这个村庄,往那山边去,便深吸了一口气,一抖缰绳,双脚轻夹马腹,进了村子。
她这会儿也镇定下来了。反正马上就要见到那个菊花了,交与不交,到时再看吧。
这时辰是刚吃过午饭,村子里并不喧闹,干活的人自是去了地里干活,在家的人也是刚忙完午饭,并无别事,不过是做些针线活计。
村里来了陌生人不奇怪,来了个骑马的陌生人还真不常见,那些狗立即对这不常见的生物强烈抵触起来,一时“汪汪”声不绝。
它们不敢上前拦住这高大的生物,只好跟在马屁股后头狂叫,引得有人出门查看。
云影进了村庄,就被这蛛网似的小路绕得头晕,不知往哪走,见一个敦厚结实的村妇从院子里出来,忙勒马问道:“大娘,请问往菊花家怎么走?”
那村妇惊异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指了个方向,对她说道:“从这往山边走,出了村就能瞧见她家的院子。山边就住了她一家,好认的很。”
云影谢了她,摧马去了。
那村妇喝住狗,看着她的背影,奇怪了好半天才进屋。
出了村庄,云影果然就看见山边的那栋青砖黑瓦的屋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菊花对云影(加更章)
时值深秋,那屋子背后映着一片橙红的树林,前面是田野,开败的野菊花只剩三三两两的挂在枝头,顽强地随风摇曳,一条小河弯弯绕绕地流过,再远些,一泓碧水嵌在光秃秃的稻田中间。
细水绕田园,她脑子里出现这句评语。
她跃下马背,牵着马慢慢地顺着那条村路往那山居走去。
院门并没有关,她一眼看到廊檐下坐着两个身穿粗布衣衫的村姑,十二三岁的样子,正在做针线,一边说着话,其中一个脸上蒙了一方淡黄的面巾。
这就是菊花了!
她还没有开口,一条大黑狗冲了过来,冲着她和马儿凶狠地叫着,一副随时要扑上来的样子,引得那两个村姑一齐抬头看了过来。
也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嘛,不过就是眼睛纯净澄澈一些。
云影看着菊花默默地想道。
菊花正和刘小妹一边做鞋子,一边说话,闻声抬头,喝住黑狗,狐疑地瞧着这个背着行囊的牵马少年,不知他有何事。
云影扬声问道:“这位是菊花姑娘吧?我受一位朋友所托,过来看看你。”
菊花诧异地想,自己可不认识什么人,怎么会有人托人来看她?
她便问道:“谁让你来的?有啥事么?”
云影见她并不立即让自己进去,只得说道:“是秦枫让我来的。”
秦枫竟然让人来看她?
菊花听了虽然有些诧异但也很高兴,便站起身,招呼她进来。
云影想了想,把马拴在院外的一棵树下。这才进了院子,在菊花端过来的小板凳上坐下。
刘小妹见来了这么个俊美风流的少年,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样的男娃,那脸立时就红透了,低了头不敢看他;可是过一会又忍不住悄悄地偏头瞄他一眼,见他正打量自己,慌忙又把头低的更深,这会儿连脖子也红了。
菊花则细细地打量云影。心想,女扮男装也不收拾妥当些,这个样子谁把你当男人?
不过她也不敢贸然称呼她“姑娘”,要是人家真的是个小白脸,那还不被自己一声“姑娘”给气晕过去。
云影见刘小妹羞涩腼腆的样子。十分符合她以往脑海里村姑的形象,可是菊花递了一杯淡黄色散发着香气的茶水给她后,便坐在她对面凝神静静地打量她,全无一点胆怯害羞的神情。
她心里就冒酸水了——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她见菊花也不说话,静等她开口,那心就不受控制地“咚咚”跳了起来。
本来这趟差事也简单的很,把东西交给菊花也就是了。要是她再热心一些,就亲自帮菊花的脸上药。住在她家关注这个治疗过程。
可是她这一犹豫,不想把东西交给她,可不就尴尬了——要说什么呢?难道说秦枫白让她来看看她?
要不,就把解毒药、养颜膏和清凝露给她吧,至于那个盒子……
一路上思考了这么些天,她也没拿出个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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