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忙凑近菊花的脸仔细地瞧了瞧,激动地说道:“这是长好了,褪皮了哩!嗳哟!真的褪皮了。”
菊花大喜,急忙紧张地问道:“下边是啥样的?”
青木道:“底下的肉皮是讧色的。嗯,红红的!”
菊花忍无可忍,嫌他说的不够仔细,忙打了一盆水,到廊檐下去照,可是,任她扭来扭去地调整角度,木盆里映出的人脸更像是一张黑白画儿——根本看不清脸上的颜色。
她叹了口气,收拾起激动的心情,怏怏地说道:“唉!想那么多干啥,就算是这癞皮掉了,也是要留一片疤的,哪里可能长得跟额头上皮肤一个色哩。”
青木忙安慰道:“这长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平常咱们身上不小心弄破一块皮,结了壳子掉了后,那后长出来的肉也是红红的,要好久才能长得跟旁边的皮一个颜色。不过菊花,你可要仔细了,有些疤是长不回原来的颜色的,得小心养着才成。”
菊花已经恢复了无所谓的心态笑道:“这块癞皮长了这么多年,咋能不留一点疤痕哩?咱还是甭痴心妄想了。省得白想一场还难受。”
正说着,杨氏和郑长河回来了,见了菊花脸上的情形真是大喜过望——当初秦枫费尽力气也没治好的癞皮,谁想它自己就掉了。
杨氏抹着眼泪连声道:“这下好了,这下好了,一定能长好的。”
菊花忍不住提醒她道:“娘,你可别想那美事儿,这肯定是要留下一片疤痕的,哪里就能长好了?”
杨氏嗔怪地对她道:“你尽说丧气话。谁身上破了皮养好了才掉夹壳子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红红的,跟刚生下来的小孩子皮肤一样。只要好好的养着,还是能长好的。你往后不准晒大太阳,小心地护着,肯定能长好。”
郑长河也不懂,杨氏说一句他跟一句,总之,是要菊花好好养着一定要把这脸上的肉养得跟旁边的皮肤一个颜色。
菊花瞧着爹娘兴奋的样子,暗叹了口气,心道,哪里那么容易,就算是不停地抹珍珠粉,只怕也恢复不了原来的样子。
要她不晒太阳?这可能么。
她现在已经算是晒的少的了,不下田,也不大下地,可也难得不晒太阳,因为她最喜欢去菜园子哩。
也怪她经历了上次治疗的反复,对于不能恢复容颜也没那么在乎了。乡下人,脸上有疤就有疤吧,过几十年,有疤的和没疤的还不都是一个样!
青木瞧着菊花的神情,笑着说道:“你甭抱太大希望可也不要对它不管不问,总要护着点才是。太阳少晒是肯定的,咱家也不用你下田,你到菜园子也尽量早晚去,别大日头底下去;还有,这硬壳别拿手抠,让它自己长牢实了掉下才好。”
菊花点点头,觉得哥哥说得比较实在,不像爹娘,想的太不切实际了。
杨氏听了青木的话,急忙叮嘱道:“可不能用手抠。菊花,你这脸咋长硬壳了哩?还往下掉,这是咋回事?要说是秦大夫的药见效了,也不该拖到如今哩!”
菊花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她想肯定跟菊花茶洗脸有关——那茶水可是清热解毒的;至于秦枫的药,当时让脸烂了,只怕也起了些作用,正好把毒素去除了一些。
具体的缘故么,就算是秦枫回来,只怕也不能分析清楚。
她把自己的猜想跟爹娘说了,他们听了也是连连点头。
青木道:“只要这东西掉了,哪怕长不回原来的模样,洗脸的时候不也省事好多么。往后也不会吃这也发,吃那也发了。”
杨氏笑容满面地说道:“那是,可不是方便好多?青木你甭乱说,咋长不回原来的模样了?肯定能长好的。”
菊花对她的固执有些好笑,叮嘱道:“爹,娘,哥哥,你们别跟人说我脸的事。管它长得好长不好,我都不打算把这面巾拿下来了。你们想,我这样都习惯了,人家如今也不说我了——就说我,我也无所谓——要是忽然拿下来,这脸没长好,人家又有新的话头说了;要是长好了,那更是个麻烦,又要被人指指点点。我尽被人议论去了。这事就咱自家人知道,谁也别告诉。我还有个想法,不管这脸长不长得好,我倒要瞧瞧,有没有人敢娶我。脸长好了娶我算啥?没长好娶我那才是真心哩!”
青木会心地笑道:“嗳!不说,这样蛮好!”他想,反正槐子是不在乎的,那么长好不长好,拿不拿下来有啥关系哩?
杨氏叹了口气,道:“也好,就蒙着吧,只怕这脸一时半会儿的也好不了——那疤痕怕是要长好长时候。这几天你小心些。”
菊花答应了。她想,岂止是要长好长时候,这脸怕是一辈子都跟花皮南瓜似的了。
她用手摸摸脸上的硬夹壳子,估计要花几天工夫才能掉光。
接下来的几天,菊花脸上的癞皮壳子陆续掉光了。据青木说,那下面露出的肉是嫩红色的,跟旁边的皮肤颜色很不一样。
杨氏也关注着菊花的脸,可是她除了不让菊花去晒太阳,也想不出好的法子来养护闺女这张脸。
乡下人·哪里有什么好的保养皮肤的法子?她倒是教了菊花用淘米水洗脸,说是能让皮肤白一些。
菊花虽然没太奢望把脸养好,但也不会不管不理,自然会想些办法·做到“尽人事,听天命”。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这猪蹄还得吃,就算现在卖贵了,也要隔三差五地吃一个才好;其次,就是用新鲜的黄瓜来润肤,反正这黄瓜也正要上市了;再有·就是涂鸡蛋清了,还有这爱吃辣椒等重口味菜肴的习惯得改改了。
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直接可行的保养皮肤的法子,至于花钱去城里买护肤品,那是不可能的事。
脸再重要,还是没有肚子重要的,所以,该干的活计一样也不会
难道她真的听爹娘的话,在家养着不成?那她也吞不下饭去。既然来到这乡下·又没打算往高处奔,那还是别太在意这张脸才是,否则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青木见她隔天晚上用一个鸡蛋清涂脸·疑惑地问道:“这样管用么?”
菊花脸上被鸡蛋清绷得紧紧的,笑也笑不畅快,木着一张脸道:“试试看么!哥,这蛋黄煮给你吃了吧,你读书也费脑子,一天吃一个鸡蛋,对脑子好。”
自己为了美容浪费鸡蛋,那这蛋黄还是让青木吃了比较安心,好歹也算是两人一起浪费的。
青木却不晓得菊花在想啥,很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吃吧。这鸡蛋吃了不也对脸好么?”
菊花道:“不用·我不是隔几天就吃一个猪蹄么。那个东西对皮肤好,我去年就觉得了。”
青木也赞同,说是去年吃了猪下水和猪蹄,养得几个人脸上都好看多了。
他手里捧着书,瞧着妹妹捣腾那张脸,觉得很是有趣。
再过些日子·又见菊花拿切得薄薄的嫩黄瓜片,让他帮着往脸上贴,贴完瞧着那满脸绿森森的黄瓜片中间,≈双黑眼睛眨呀眨的,更是觉得好玩。
因为没有镜子,他就充当了妹妹的镜子,跟着菊花一起捣腾起她那张脸,这成了兄妹俩好长一段日子里的乐事。
这护肤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护好的,而且,美容的心情也是跟环境有关的。
菊花现在生活在乡下,那种自由自在的山野生活,让人脱去一切的束缚和繁琐,实在很难让她时刻惦记保护自己的脸。不比生活在城里,有事没事就到镜子面前溜达一圈,看看哪里不妥当,这儿可是连个镜子都没有的。
所以,兴头地吃了几次猪蹄,做了几次蛋清面膜后,她就不耐烦了,也懒得再买猪蹄吃了,蛋清面膜也老是忘记做,还是青木提醒她坚持做;她经常是光着脑袋就到菜园子里去瞧茄子辣椒,连帽子也忘了戴;又或者是得了新鲜的小杂鱼儿,红烧了大吃一顿。
杨氏见闺女这么不爱惜脸,直叹气,可又没有法子。除非是买个丫头伺候她,否则这么顾忌着,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确实是麻烦。
菊花想,要好总归会好,要不好她再注意也没用。生活在这山野之中,连太阳也不能晒,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为了不让杨氏担心,在青木的帮助下,她总算是把做面膜这事给坚持下来了,因为青木到了晚上就提醒她,所以想忘记也难。
夏日的炎热越来越盛,白天知了叫得也是声嘶力竭。
人们早上起得早了,趁着清凉去田地里干活;傍晚也会早些收工,搬出竹凉床到院子里吃晚饭、乘凉聊天,村里的人会聚集在一处讲古,或隔着院子高声地一问一答。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李子树下
那稻田里的青蛙就一阵阵叫地热闹哄天,有时忽然寂静下来只有一两声蛙鸣,衬托着这静;然后,所有的青蛙又跟约好似的齐声呱呱叫了起来。躺在凉床上,听它们忽紧忽松,忽快忽慢的鸣叫,跟乐队似的。
夏虫也呢喃不休,明明是喧阄的,却越发让人体会到静,旷野间似乎只有这蛙鸣虫唱,尤其是菊花家单独住在山边,更是连嘈杂的人声也无。
要说夏夜最令人讨厌的不是炎热——菊花家靠在山边,而且前边就是水,晚上并不多闷热——最讨厌的是嗡嗡叫的蚊子。
蚊帐是没有的,只能用艾叶来熏了,好歹还能管些用。
天明,菊花也是在蛙鸣声中醒来的,后山的鸟鸣倒是被压下去了,她都怀疑这些青蛙为啥不累哩?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这时节,水稻长得格外茁壮,已经怀苞开花了。田野里一片连绵不绝的深绿,总是让查看稻田的人笑容满面,期待丰收的时刻。
郑长河跟杨氏却在山芋地里忙个不停。
那一大片山芋乌压压的,山芋藤长疯了,爬得到处都是,充分展现它们的野性和旺盛的生命力。红色的藤蔓和山芋茎,被绿色的叶子遮盖,远远望去入目全是绿。
他们便开始修剪藤蔓,剪下的山芋藤剁碎了喂猪,多余的则堆在地窖里。
菊花便用这山芋叶子和山芋茎炒来吃。山芋茎是要撕皮的,撕了皮的山芋茎特别水嫩,一碰就断,用新上市的青辣椒炒炒,那是清香满口,送玉米糊是最好的。
只是撕这山芋茎的时候,那汁水就将手指头和指甲染成橄榄绿,要洗好几天才能褪去,所以说·在乡下,想要跟城里人一样保养,除非是啥事都不干。
她又特别喜欢吃这山芋茎,每次撕完了这山芋茎·瞧瞧自己还十分纤细却染得黄绿的手指,心想,眼下自己年纪还小,现在还只是染一些颜色而已,再过些年,这手指关节怕会变得粗大,这手就不复现在的纤细了。
不过·这又怎样呢?在这山野里生活,计较那么多就没法自在了。
她现在不用考虑搽哪种护手霜,不用经常把指甲修剪的很圆润,不用洗个碗还带手套,不用……她好像啥都不用了。
炒山芋茎吃,剥最早成熟的五月爆黄豆打汤,炒青椒,炒豇豆……这是一个蔬菜争辉的季节·它们争先恐后地冒头,让人们应接不暇,跟略有些单调的冬季比·夏季的蔬菜真是群英荟萃。
这日,菊花跟杨氏一起去赵三家,瞧他新添的闺女。
那新生的婴儿粉红粉嫩的,就是脸上有些皱,像个小老头。
人们照例夸这娃儿如何的好看,如何壮实,都六斤多哩,长大了肯定是一个好闺女。
石头娘抱着那小小的娃儿,听着这些惯常又顺口的赞语,却是乐得合不拢嘴·高兴地补充道:“本来还没到生的时候,是我昨儿碰了一下,下午就发作了。我娘还担心这娃儿不好,谁知好的很。她乖着哩,吃了就睡,晚上也不闹·比我石头小时候乖多了。”
小石头今儿休假,也在家,听了他娘的话丝毫不觉生气,拿手指头小心地摸摸妹妹的脸,欣喜地对菊花道:“菊花姐姐,你摸摸,跟豆腐一样。不,比豆腐还软哩。”添了个妹妹,他是最高兴的。
菊花心想,小娃儿身上的肉还不是跟水做的一样,当然比豆腐还软。
她见房间里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不透一丝风,这夏天实在是热,房间里气味就有些难闻。想要劝她们把窗户打开,估计也是不会听的,说不定还笑她一个小女娃,哪里懂做月子的事,到时倒不好解释,也就没多嘴。
不过她却待不下去了,觉得闷的慌,正好石头外婆煮了鸡蛋来叫大家吃,于是便赶紧出来了。
染了红皮的鸡蛋被石头外婆用点盐煮了,味儿很不错。
杨氏问道:“婶子,这蛋有点咸味,石头娘能吃么?”
石头外婆笑说道:“这是专门待客的。石头娘吃的另外煮,煮的是荷包蛋。你说你来瞧瞧娃儿,逮了只母鸡来,还带这么多鸡蛋,原是攒了卖的吧?这都提来了,白攒一场。”
杨氏笑道:“瞧婶子说的,这添人是多大的喜事,还不值当这点鸡蛋?快别说的人不好意思了。这也是今年喂的鸡长得好,才有的逮;要是先前,我可是啥也没有,就鸡蛋也是拿不出几个的。”
她因为赵三家跟自家关系亲厚,常送吃的东西给郑家,加上自家喂的鸡养得不错,今年孵的小鸡也长了有一斤多了,所以,这石头娘做月子,就逮了一只鸡,还拿了几十鸡蛋,这份礼很丰厚了,所以石头外婆才会如此说。
菊花吃了两个鸡蛋,忽地想起刘小妹家的李子,眼下该能吃了,前些日子才吃了桃、杏,这李子要晚一些,她可是叫自己去吃的。
于是,她对杨氏道:“娘,我去小妹家瞧瞧。”
杨氏见她难得出来玩一趟,忙道:“你去吧,我待会就先回家做饭,你多逛一会没事。”
菊花来到刘小妹家的院子前,只见一群鸡在篱笆院的树根下刨着草虫,院子里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声
菊花扬声叫道:“小妹,小妹!”
却见刘三顺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鱼篓子,见了菊花忙笑道:“菊花,快进来坐。”
菊花走进院子,瞧他手上拎着鱼篓子,便问道:“三顺哥,你又去网鱼了?”
刘三顺没料到这个时辰菊花会来他家,那心里的喜悦跟水泡似的一串串冒上来,笑道:“嗳!早上去的,才回来哩。我家小妹想是去打猪草了——这猪多喂了一头,可愁人了,没东西把它吃。”
菊花笑道:“再等几个月就好了。小妹不在家,那我下回再来吧!”说着就准备离开。
“菊花,等一会。”刘三顺忙叫住她。
他含笑望着菊花心想她怕是来吃李子的吧,便对菊花说道:“我家的李子能吃了哩,我摘些把你。”
菊花心想,也好省得我跑第二趟,这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于是笑着对刘三顺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你们还没吃过么?”
刘三顺拿了个小篮子,领着菊花往后院去,一边对她说道:“还没哩。就捡了些树上掉下的吃了。这李子树不好管哩,李子快熟的时候,老是长虫。叮得那好好的李子就有一个虫眼,然后就从树上掉下来了。我跟小妹还逮了不少虫要不然的话,这一树李子就完了。”
菊花努力地想从记忆里掏出些治理虫害的措施,无奈一片空白,她又不是学农的,记得的那点东西也不完善,只得作罢。
这株李树矮矮的,枝叶繁复,上面结满了李子压得枝桠都弯曲下垂;树下也落了不少的李子,都泛红了,看起来很诱人的样子。
刘三顺见她瞧地上的李子便对她说道:“你别瞧这掉下来的李子红红的,其实都不好,也不甜;总归是被虫吃过的,那味儿就淡了。”
一边说着,一边拣那大些个头的李子就开始摘了起来。
菊花打量这李树,对刘三顺道:“这树的枝桠是不是太多了?要是在开春的时候修剪一些会不会好些?咱那山芋藤要是长的太多了,还要剪去一些,不然山芋长不大哩。这李子树不是一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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