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这地下水麻烦,当年两家人也不会连挖一个多月了。
菊花也跟下来瞧热闹,蒙着口罩带着帽子。
她看见幽幽的灯光下,那地下水井闪着粼粼波光,井边水浅的地方,几根青荷舒展,一只粉色的荷花婷婷静立,清幽而神秘;还有几丛菖蒲也是绿油油,笔直向天。
这是她闲着没事干,让槐子种的,甚至还在水井里放了些小鱼。
她纯粹是为了好玩。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一切平常的物事都显得很神秘,颇有些传奇和玄幻的味道。别的不说,就那井水,冷冽而清澈,比她家的井水更加刺骨,她夏天有时取了来冰镇果菜,跟冰箱拿出来也差不多。也不知井里的鱼儿养久了,会不会味道更加鲜美。
她看了好一会,才转身往上走,来到储藏室,声音闷闷地对槐子道:“咱们索性挖一条地下小河沟出来,一直通往门前的小清河,那地下水就有地方去了。”
大家都觉得这主意好,郑长河和张大栓笑道,就由他俩慢慢挖,其他人只管干各自的事。
青木道:“是要通一条暗河。这地下虽然有水,可是冷的很,所以没啥潮气,是藏东西的好地方。慢慢修好了。往后说不定会派上大用场的。”
槐子道:“这不就派上用场了?辣椒放在上面,很容易让人发现,这个法子也不是很难,想保密可不便宜。要是传出去了。也就这头一年能挣点钱,往后怕是不能了。”
众人都沉默。
菊花叹了口气,终究是家小业小,别看他们忙得人仰马翻,收两万斤辣椒,也不过能赚几百两银子罢了。当然,这跟以往的生意比。已经是发横财了。
慢慢来吧,希望这法子不要那么快被泄露。
这是地道的农村土法子,不是什么科学方法,是她在前世的外婆家看到的。
外婆不过是在厨房墙角用篾席围一个小小的空间,倒几撮箕草灰进去,把几十斤辣椒用草灰埋起来,等冬天时再掏出来吃,新鲜的很。过年时。亲戚们吃了新鲜的辣椒炒豆腐干,啧啧称奇。
这辣椒摘早了不成,需等立秋以后。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辣椒的原因。
只是奇怪的很,却没有人想起来用这法子赚钱,甚至村里人都不会纷纷效仿,顶多说一声“明年我也埋一些”,回头到了明年没准又忘了,那记得的顶多也不过埋个一篮子而已。
想来小农经济的思想观念不是那么容易扭转的,要不然,改革开放时,某个伟大的人物也不会先在南方画一个圈。搞以点带面了。
菊花看见辣椒,有时想起这事,有时又忘记,那天灵光一闪,就想起这个法子。
清南村的人见两家敞开了收辣椒,都百思不得其解。心道菊花又弄出啥新鲜的腌菜来了?
连宋掌柜也想不通。
自然有人会用言语试探,还有人干脆上门去看究竟。这些人也不全是想占便宜,不过是好奇心强罢了,乡下人也不懂那么多含蓄,就想弄个明白,不然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
两家人当然不会说,只道过些日子就晓得了。
问的人当然不痛快了,嘀咕着“好稀罕么”就走了,然后就说他们家人全都神神道道的。
清南村的人虽然狐疑,但能将辣椒多卖些钱,那也是高兴的。本来秋后的辣椒,摘一茬少一茬,如今为了能多卖些,家家户户浇粪薅草,精心伺候,那产量就比往常多不少。
一边忙着,一边还不住嘀咕张家闲话。
李耕田明晓得肯定是菊花又弄出啥花样,也没跟家人说这事,如今他家可不缺钱。
这日,他三叔李明堂来找他爹李明瑞闲话,几个老人在桂花树下坐着说笑,他也在一旁听着,不时凑趣插上一句。
他媳妇方氏带着几个婆子,摘了五篓子连带四篮子辣椒,有红有青,见李长雨回来了,便让他安排人去张家卖辣椒。
李长雨一屁股坐到桂花树下的树墩子上,把腿一伸,笑道:“娘,这几篓子辣椒也卖不了几个钱,留着自家吃吧,费事跑路了。”
方氏白了他一眼道:“你好有钱哩!看不上这几文钱是不是?也不晓得当初是哪个,一碗一碗地卖酸辣粉丝……”
李长雨急忙打断她话道:“我去卖,我叫人去卖还不成么?娘就不要翻那老话了。我啥时候瞧不上那几文钱了?不过是觉得咱家人多,这些菜总要多留些。”
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方氏见小儿子窘迫的样子,不再讥笑他,解释道:“这是吃不完的。张家既然收这个,肯定有大用,咱们也不光是为了钱,卖给他家,也算是帮他们一把。不然腌许多辣椒,吃到明年都吃不完,还是送人。”
她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明堂就不高兴了,因为方氏每年送他家最多。
李耕田也道:“对,槐子收这个,咱就多卖些给他。村里人多卖些,也省得他们跑路——我见青木还带人到远处的村庄去收哩。他娘,往后辣椒有多的,全卖给槐子,反正他们两家合伙的。”
方氏点头道:“我就是这么想。让人把辣椒地又翻了土,浇了肥,过两天就能再摘一茬,总还要摘不少。”
李长雨一听,也醒悟过来,急忙招呼长随五子:“五子,你跟六斤把这辣椒送去张家。也别啰嗦,称多少是多少,说啥价就啥价。再问一声槐子:有没有啥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
五子大声应了,和另外两个家仆将竹篓子用绳子穿了,挑一担又挽一篮子,送去山边。
院外有媳妇挑了两篮子辣椒去卖,经过李家,停下脚步招呼方氏,问她辣椒摘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去卖。
方氏就高声说她家五子已经挑去卖了,那媳妇方才一径去了。
这里大伙便纷纷猜测张家买这许多辣椒做什么,说来说去也没个头绪,就越发地着急心痒了。
高氏宛儿带着丫鬟婆子抱着李敬贤出来,李长雨立即高兴地将儿子接过去逗弄起来。
李明堂就气哼哼地说张家如何小气,干事遮遮掩掩,藏头缩尾的,“好像怕人沾上似的。”
又一个老人叹气道:“长河跟大栓也太小心眼了。不就是辣椒么,家家都有,还能发多大财?就跟人说了,大伙只有感谢他的,这么遮掩也太不厚道。”
“都是一个村的,腌个菜还不跟人说。有钱了,人就变了,往常大栓和长河可不是这样的。”
李明瑞先是闭目不语,后来干脆抱过重孙,逗小娃儿玩。
李长雨听他们说来说去,那意思都是张家不管有啥发财的路子,应该说出来,有钱大伙一起赚,不禁气得笑了,心道,怪道青木跟槐子心冷,瞧瞧这些老东西,合着人家就是应该帮他们的。
他可比不上他爷爷心思深,忍不住就叫道:“三爷爷!你是我三爷爷,可不是槐子三爷爷。他凭啥要跟你说这事?”
他心想,就算你是我三爷爷,我有发财的法子也不会跟你说的,这是两码事。
高氏不清楚这里面的内情,听得稀里糊涂,诧异地问道:“这生意的诀窍如何能跟人说呢?那还如何赚钱?像我家做茶叶,制茶方法都是保密的。有一回,有个下人不小心说漏了嘴,叫我爹一顿好打。”
李明堂听了,胡子一抖,道:“你们家做茶叶,当然不同了……”
李长雨道:“有何不同,不都是用来赚钱么?再说,人家郑家原先可不是有好法子都跟大伙说么,还全村一块办作坊。结果哩,也没落到好,亲戚来上个学还叫人说三道四。要是我,我也会心冷的。谁也不是傻子。呵呵,如今方家可是赚大钱了。”
李明堂老脸涨红,其他几个老人也不说话,可是明明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李耕田瞪了儿子一眼,道:“人家一不偷,二不抢,花钱买辣椒,想干啥那是他自个的事。他既不想说,就不要皮厚去问。这些日子尽量不要上门叨扰,省得被人家误会,以为你是去探听消息的。”
宛儿嘻嘻笑道:“我原想这两天带贤哥儿去找菊花玩哩,这可不是不方便去了?”
方氏急忙道:“还是不要去了,不然闹生分了不好。贤哥儿还小,等他会走了,你再带去找菊花玩。”
宛儿点点头,见那几个老人脸色不对,忙拉着李长雨回内院去了。
李明瑞斜眼瞅着三弟,心中冷笑:先前郑家带着大伙一块干,这些人不知好歹,以为是应当的,如今人家不睬你了,心里不得劲了吧?当人家是你乖孙哩,回回任凭你们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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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秦枫被告
秋后的辣椒摘一茬少一茬;为了能多收些;槐子又带人出去了。因杨氏和刘云岚都挺着大肚子;便留青木在家照顾;顺便收购送上门的辣椒。
这一忙;真是个个不得闲;张家的佃户全都出动了;连媳妇也不例外;因为除了买辣椒;还要收花生、黄豆、玉米等作物。
菊花将人手一一分派妥当;倒也不显十分忙乱。
“菊花;瞧板栗那脸上糊弄的——我都认不出我大孙子了;这是哪来的小黑鬼?你快带他和小葱去洗洗。”
这天上午;菊花等人坐在院子里摘花生。虽然有佃户采收;可是太多了;人手又不够;于是便让王伯的儿子挑了些过来;趁空帮着摘。
何氏见板栗坐在还未摘过的花生秧子堆里造反;满头脸的灰尘;小胳膊腿就更不用说了——漆黑麻乌一块块的;那一身浅蓝色短裤小褂更是变成灰色;小手兀自拽着颗花生使劲往下拽;跟她心目中粉团团的孙子相去甚远;忍不住就对菊花抱怨起来。
菊花瞧着儿子那猴儿样;抿嘴偷笑起来;心道;这算啥?洗了还不是要弄脏;还不如让他玩一会。乡下的娃儿;谁没玩过泥巴哩?沾点灰都要大惊小怪;那可不成。
她便道:“娘;等会再洗。不然洗干净了也没人看着;还不是要弄脏?人多干活热闹;有大伙看着;让他多跑跑;多动动;走路就稳当了。瞧小井儿;跑得蹬蹬的。”
何氏看看同样跟泥猴儿似的小井儿;只得作罢;又瞅瞅小葱;很斯文地坐在菊花身边;也在摘花生;虽然手脚也是灰不溜秋的。比板栗要好多了。
于是夸道:“瞧小葱多斯文;女娃儿就是不一样。”
花生可不容易摘;菊花带着手套;干脆用剪刀剪;这样也快。小葱那小手;常常是拽一颗花生扯半天也扯不下来;偏还不让菊花帮忙;因为她瞧见奶奶她们用手扯得飞快。就想跟她们一样;那如何能行;便累得一头汗。
拽了几颗;觉得手软。懒得再摘;便站起身叫道:“奶奶!”
何氏乐呵呵地应道:“嗳!”
小葱就摇摇摆摆地走过去;见板栗坐在摘过花生的花生秧子上打滚;嘴里咯咯笑;又叫道:“哥哥!”
板栗就一把将她扯坐下;又顺手摸了个刚摘的花生放在嘴里使劲咬;啃掉外皮;露出里面的红皮白肉花生粒;自然也啃了一嘴泥。
葡萄一眼瞧见了。慌得大叫道:“不能吃;好多泥巴哩!”一边起身过去夺下那啃了一半的花生;觉得跟老鼠咬过的没两样。
何氏见孙子牙齿上、嘴唇上全是泥;终于坐不住了;一边骂一边起身拉着板栗去厨房收拾;说这娃儿就是不让人省心。
菊花摇头苦笑;刘婶、刘奶奶都呵呵笑了起来。
等何氏牵着洗干净的板栗再出来。板脸对菊花道:“往常你那么讲究;一天帮他洗几回澡;咋今儿不管他了?”
菊花赔笑道:“娘;板栗和小葱才会走路;总要在地上摸爬滚打些日子;这样才能长结实。咱们慢慢教他们爱干净;往后就好了。若是一味地护着;这也不让碰。那也不让干;怕是没多大出息。”
刘奶奶见她居然不娇惯娃儿;跟不会走路时整天护着又是一种情形;不住点头。
何氏自己养大两娃;也是胡打海摔惯了的;不过就是人老了。如今日子也过好了;瞧见小孙子细皮白嫩的;有些舍不得罢了;遂不再多说。
菊花对板栗叫道:“板栗!”
板栗咧嘴嬉笑;挨到她身边脆声叫道:“娘!”
菊花拉过他;对着他屁股就拍了一下;板脸道:“再把这脏东西往嘴里塞;娘就不睬你了。晚上不带你睡;带妹妹睡;晓得么?”
她一做出生气的样子;板栗就有些害怕;懵懂地点头。
菊花拿起一颗花生;举着对他道:“这个花生要洗干净了;煮熟了再吃。”
想想觉得这话不太具有说服力;他也听不懂;就对葡萄吩咐道:“葡萄;你把那嫩花生洗一些;拿去用盐水煮了;待会咱们歇息的时候吃;正好也教教他们几个。”
葡萄忙去淘洗花生;洗完让娃儿们瞧;说干净了吧;然后又去厨房煮;烧开了水;就在锅里焖着;出来继续摘花生。
菊花就跟葡萄不停说话;调动气氛;让小娃儿围在身边笑闹。
这时;杨氏挺着大肚子;牵着葫芦过来;板栗兴奋地喊道:“咕噜……哥哥!”
菊花急忙起身扶娘坐下;一边对板栗道:“是葫——芦!你咋咬不清哩?哥哥不爱说话;一开口可是清清楚楚;哪跟你这样?”
杨氏瞧着笑得满脸开花的板栗;嗔怪地对她道:“板栗才这么点大;你急啥哩?他也就这个字说不清;叫爹娘可不是都清楚的很?”
何氏连连点头;狠狠地赞美了板栗小葱一通;今儿说了啥;做了啥;百说不厌;杨氏也百听不厌。
小葱好奇地来到外婆身边;小心地用手碰碰她高耸的肚子;然后又瞧瞧自家奶奶和娘的肚子。
菊花就对她说道:“不能碰外婆的肚子;摸摸就不要紧。里面有个小舅舅哩。”
杨氏就拉着小葱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肚子上;正好有胎动;小娃儿感觉手被顶了一下;满脸惊奇。
菊花怕她手上没个轻重的;碰撞了杨氏;便将她揽到身边;又叫葫芦等人:“葫芦;过来姑姑这;姑姑说个谜语让你猜猜看:‘麻壳子;红帐子;里头住个白胖子’。想想看;这是个啥东西哩?”
葡萄听了抿嘴笑;见葫芦还在发呆;就道:“少奶奶;葫芦还小哩;想不到那些。”
菊花道:“你就跟他们好好说说;教教他们。”
于是;葡萄就掰开一颗花生;跟葫芦说这是麻壳子;这是红帐子;这是白胖子;又让他跟着念。
小娃儿们都跟着乱叫起来。
何氏就问杨氏;上午过来卖辣椒的人多不多。
杨氏说来了不少人;马叔过称;青木计数;郑长河和张大栓搬运辣椒;几人都忙得很。刚才她出来的时候;看见又来了一拨人。
正忙着;就见小黑皮挑着空箩筐慌忙慌张地奔进来;对菊花道:“少奶奶;秦大夫……秦大夫出事了!”
菊花一惊;急忙问道:“你说啥?秦大夫出啥事了?”
见他呼哧直喘气儿;来不及说话的样子;忙对葡萄道:“快给你哥哥倒杯茶来——”顺手拖过一根小板凳让黑皮坐——“黑皮;你坐下歇口气再说。”
杨氏等人一齐望着他;既着急又不安;又不敢催;怕催了他反而更结巴。
好容易等他气喘匀乎了;才对菊花道:“有个生娃儿的媳妇死了;她家人找秦大夫赔银子。秦大夫不认;说这人从医馆出去时已经养好了。都是她家人黑心;农忙的时候让她干重活;所以才引发了老伤;又没及时找他诊治;拖到快死了才送去医馆。他又不是神仙;病人这个样子当然救不活了。那家人就去告他;说他竟然用刀剖开孕妇肚腹;该遭天打雷劈;所以她儿媳妇才死了。如今衙门的班头已经拘了秦大夫;说是要送回清辉县衙;让县太爷来断这个案子。云影姐姐急得不得了;让我来告诉一声;找个人去帮忙。”
菊花听完“霍”地站起身;这事不用问也知道是那个赵家老婆子捣鬼。
秦枫留她儿媳妇养了一个月;居然还是没逃脱死亡的命运;想来割稻栽秧的时候不知怎样累呢;要不然也不会引起伤口发作。
可是;那个赵老二不是知道自己媳妇剖腹产吗?从医馆离开的时候;秦枫和云影肯定会交代他好好照顾媳妇;要小心调养;不能干重活等注意事项;为何还会出这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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