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母子俩闹够了,才问道:“又喂了鹅,能忙得过来么?这鹅是谁在伺候?”
菊花道:“是黑皮在管着。也跟鸭子似的,早上放出来,晚上赶回去,没人看着它们。”
青木道:“这是还小,等大了怕是不成,得让人看着点。我听黄小墩说,他家的鸭子丢了两只哩。咱们住在村中间,生人进来容易被人瞧见,不然的话,这河边鸭子这么多,怕是保不住。”
菊花惊讶地问道:“真的?有人偷畜生么?”
青木叹口气道:“穷狠了,也就不管那么多了。咱村都过的不错,那些人当然惦记了。所以大伙要多留心些,常叫人出来河边晃一趟,人来人往的,偷鸡摸狗的人也不容易得手。”
菊花点头,跟着他往回走,一边问道:“这新来的县令咋样?”
青木道:“还未露出端倪,不过怕是也不大好,因为那些铺面的商税还有去年的秋税,可是都没降过。衙门里的人说是县太爷尚未规整好,暂按旧例。等麦收过后就晓得他是个啥样的官了。”
菊花皱眉,想说啥又没说出来,兄妹俩在院门口分开,各自回家。
厨房里,何氏跟刘婶正炕果子饼,做了好几锅了,听见菊花说话的声音,便叫道:“菊花,捡些饼子给你娘送过去。”
菊花将板栗放进车里,让葡萄守着,自己甩了甩胳膊,走进厨房,问道:“这么快就炕好了?”
何氏端起案板上的小筲箕,里面装的满满的,大概有二十个饼,递给菊花道:“还有好些没炕哩,这个先让你送过去,让你外婆他们趁热吃。”
菊花点头,又问道:“捡几个送给刘奶奶吃吧。”
何氏笑道:“我还用你说?头一锅就送了。”八十多的老人,总是让人尊敬的,张家从不当她是下人待,倒像是待长辈一样。
第四百零三章 毛鸡蛋
刘婶在灶下烧火,闻言感激地说道:“东家总是这样细心体贴人。我娘常说,就是她自个儿子待她也不能更好了。”
何氏提着锅铲,一边给锅里的饼子翻个儿,一边笑道:“可别说的我怪不好意思的,她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家,能吃多少哩?她还总帮我照看孙子哩!往常穷,我就想做好人也做不成,如今好多了。”
刘婶又谢了几句,说不是所有的东家都这样厚道的,他们家能遇上张家这样的,算是好福气!
菊花见二人客气吹捧,也不插话,自端着一筲箕饼,出来问葡萄:“你弟弟哩?这么快就睡觉了?”
葡萄点头道:“我奶奶陪他回去睡了。”
菊花道:“那咱俩带板栗小葱去他们外婆家吧,顺便送饼。”
于是两人各抱一个,菊花还吃力地将筲箕揽在左侧,往郑家去了。
不料那饼还热乎着,这么抱在怀里,不一会就觉得热气灼人,急忙加快脚步,还不到郑家院门口,就大叫道:“哥,哥,快来接一把。”
葡萄见了,知她烫了,想过来帮忙,可是她抱着小葱就已经吃力了,哪里还能再端一筲箕饼?那可是有二十个哩。
好在青木就在院里,听到她的声音急忙赶出来,先接过筲箕,然后再抱过板栗,掂了掂筲箕的重量,责备道:“你咋这么大意哩?这么多饼,有好几斤了,还热乎着,你不晓得分两趟?再不先过来叫我一声,我过去接你也好。可烫到了?”
菊花甩了甩胳膊,不好意思地笑道:“还好。我不是觉得就在跟前么?这么点路,还以为一下就能到哩。快进去吧,站久了葡萄该抱不动了。”
几人进了院子,只见刘云岚坐在青木刚洗好的筛子旁边。筛子用两根大板凳支撑着,里面放了块砧板,她手里拿个圆滚滚的灰色的霉豆渣正在切。
见了菊花,关切地问道:“菊花咋了?”
青木跟她说了,她也责备了菊花几句,又让青木搬来葫芦的小车,把板栗放进去,小葱则抱在手上。
杨氏闻声牵着葫芦从东屋里出来。身边跟着一个同葡萄差不多大的小女娃,清秀的脸蛋,就是有些面黄肌瘦。
葡萄见了她欣喜地叫道:“妞妞!”接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杨氏,“郑奶奶!”
杨氏笑道:“你们两个好容易到一块。去说话吧。顺便看着点板栗和小葱。”
两个小女娃闻言喜不自禁,还是葡萄跟菊花久一些,先对着杨氏规矩地谢了,然后才拉着妞妞来到板栗的身边,端了两根小凳子,两人坐了,叽叽咕咕说起话来,又招手叫葫芦,“过来跟弟弟玩。瞧弟弟对你笑哩。”
葫芦却扑到菊花身边,刚叫了一声“姑姑”,那边板栗就大叫起来,他只好松开菊花的手,认命地去哄弟弟——不睬他可不成,板栗会一直叫嚷,他都有经验了。
不过。他更喜欢跟妹妹玩,于是缠着青木将小葱放下来。先抱她一下,又亲了她一下,然后拉着她的小手呵呵笑。为了表示公平,照样对板栗也做了一遍这套动作,看得青木跟刘云岚呵呵乐。
菊花扶着杨氏,笑道:“娘,做了些果子饼。馅儿咸咸的,也不腻,你吃两个看看好不好?云岚姐姐,你也歇会儿,等会我帮你切。”又道,“外婆在做饭么?我去厨房拿筷子。叫外婆也来吃。”说毕便往厨房去了。
还没到厨房门口,就闻见一股焦香,有些像煎鸡蛋的味道。
“外婆,这是在做啥好吃的?”
汪氏正站在案板边,用筷子拢一盘煎得焦黄的东西。闻声抬头,见是菊花,笑道:“菊花,你可来着了,瞧马婶煎的好东西,你指定爱吃。我正要送出去让他们尝哩。”
马婶是个四十多岁的农妇,面容有些沧桑,头上包着头巾,衣裳也干净整齐——菊花认出那是杨氏的旧衣裳——一看就是个清爽人物。
她见了菊花,有些腼腆地微笑,并不吱声。这是个不爱说话的,跟刘婶的热心不同。
她将锅里的东西翻了一下,用锅铲轻轻地拍了拍,才对外婆道:“成了,老太太。”又对灶下烧火的张氏——刘云岚的娘亲说道,“亲家奶奶,小小的火就好了。”
张氏应了一声。
菊花对张氏叫道:“婶子,咋让你烧火哩?”
汪氏笑道:“不让她干,偏要来插手,把妞妞赶去照看葫芦,又不让我动手,你娘都不好意思哩。”
张氏忙道:“她外婆,说这话干啥?倒叫我不好意思的。菊花,我也不光是来干活,我就是来扎堆凑热闹,坐这跟马婶和外婆说说闲话。你娘身子不大舒坦,我话多,怕她听了烦,就上厨房这来了。你可别笑话婶子。”
菊花忙客气了几句,就被汪氏塞了一双筷子在手里,让她尝那焦黄的东西。
菊花搛了一块,见上面还有丝丝细毛,恍然大悟道:“是毛鸡蛋。”
她顿时就犹豫起来,夹着那东西不敢往嘴里送。
这就是没孵出小鸡的鸡蛋,有些还是蛋黄,有些却是成型的小鸡娃。她前世小时候也吃过的,后来,被城里的朋友一顿说,什么有细菌啦,什么营养已经消耗光了啦,弄得她就不敢再吃这东西了,况且,饭店里做出来的,她潜意识就抵抗。
所以,前些年郑家孵小鸡出了毛鸡蛋,都叫菊花给扔了,杨氏也没法子。
这一回好几只母鸡开窝,出了不少毛鸡蛋,恰好汪氏在这,马婶也是不忌讳的,两人就炸上了。
汪氏见菊花愣愣地看着那炸毛鸡蛋,却不吃,便殷切地催促道:“快趁热吃,冷了不好吃哩。这个东西最补了,你多吃两个。马婶会煎,煎得透透的,二面黄,还撒了些酸豇豆丁在上面,一点也不腻人。”
菊花不愿让老人家多想,准备吃一只,反正她又不是没吃过,但还是问了句:“这能吃么?”
汪氏瞪眼道:“当然能吃了。每回孵小鸡出了毛鸡蛋,外婆就炸了给你大舅他们几个吃——自己可不舍得吃哩!就数你二舅吃的多,你娘也吃过不少。往常也没有油,都是干炕出来的。马婶听你娘说,往年你家都把毛鸡蛋扔了,她怕你们嫌弃,就特地用油煎出来。瞧,煎得多好。可不能再扔了,可惜哩。”
菊花怕老人家唠叨,忙将那黄灿灿的东西塞进嘴,咬了一口,确实焦香,还带点酸豇豆的酸咸,很不错。
马婶似乎明白菊花的心思,憨笑着安慰道:“姑奶奶,我狠狠地炸过了,吃了不会生病的。”
张氏则笑呵呵地说道:“她外婆,菊花是嫌脏哩,怕这东西不干净,吃了闹肚子。菊花,你甭怕,我家云岚、云根也是吃过的,都没事。咱们做的还比不上马婶炸的这么好哩。”
汪氏呵呵笑道:“菊花,你小时候也是吃过的,你忘了?这娃儿,长大了讲究多了。甭怕,你多吃两块,外婆保管你没事儿。人家想吃还吃不到哩,偏偏往年你们都把毛鸡蛋扔了。”
菊花听了十分不好意思,反正这东西味道不错,索性就吃了两个,心道还能吃死人不成?乡下人都这么吃,偏偏自己进了城,忌讳一大堆。
汪氏见她吃了,乐得眉开眼笑道:“吃了好。这个最补了,你这身子就该多吃些。走,咱把这盘送出去让他们吃。”说着拿了一把筷子,端着盘子就出来了。
结果,院子里大的小的,个个吃得欢畅,只有杨氏根本不能闻那油香味,早站得远远的,倒是菊花拿过来的果子饼,她还吃了两个。
菊花佩服地看着刘云岚道:“云岚姐姐,你胃口倒好,瞧我娘,根本不能闻哩。”
刘云岚红了脸,笑道:“也不晓得是咋回事,我老觉得饿哩,总想吃东西。”
青木急忙道:“想吃就吃,可别忍着。多吃些东西,身上才有劲儿。云岚,你想吃啥就跟马婶说,自己家,不要想些有的没的,我娘是胃口不好,你不用随她。”
刘云岚见他殷殷叮嘱的样子,心里甜甜的,柔顺地点头答应了。
菊花也劝了她一番,坐下帮着切豆渣,青木自去地里忙碌。
菊花见杨氏也过来帮忙,便问道:“娘,你今儿身上还好?”
杨氏虽然身子疲倦,脸色却不错,笑着对她道:“还好。你也甭惦记,我没啥事。说起来还真是贫苦命,我闻见那油腥味就难受,吃些青菜豆腐倒好的很。这个霉豆渣烧小白菜,我能吃一大碗。我就跟云岚说,晒干了装起来,慢慢吃。”
这霉豆渣切成长条晒干,装在瓦罐子里就不会坏,不然的话,发霉过了头,容易坏。
菊花认真地听着,点头道:“这霉豆渣可是穷人家的好东西,多吃些没事,俗话说‘青菜豆腐保平安’么。娘爱吃,回头用腌雪里蕻烧豆渣,拿来送饭也是极有味儿的。不过娘,云大夫说,这些腌菜你还是少吃些,云岚姐姐也是,尽量吃清淡些。”
本来媳妇们的生活就是围着厨房家务转,这会儿家里多了两个孕妇,言谈间几乎都是吃喝了,间杂些家长里短。
第四百零四章 直言不讳
娘几个将一篮子霉豆渣切成条,摊开晒了,便坐在桃树下做针线。不一会,张氏也从厨房出来了。
“娘,过来做。”刘云岚忙起身招呼道。
张氏先是拍打了几下身上的灰尘,才笑对杨氏道:“她外婆硬是不让我烧火,把我赶出来了。捣灶洞有啥累的哩?我也不是外人,哪能真当自己是客。”一边在刘云岚身边坐下。
杨氏笑道:“你也晓得说自个不是外人?那还讲那些面子情的客套干啥哩?亲家,不是我说你——云岚晓得我脾气,最是爽快的——你来瞧闺女,她怀了身子,你陪她说说话就好了,咋老是忙前忙后的?我怀的这一胎有些吃亏,这娃儿尽折腾我,要不然也不能由着你干活。你不就是怕闺女累着么?我老脸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云岚怀的可是我郑家的骨血,我跟他爹把这娃儿看得不知多金贵,还能不拿她当数?我性子直,说这话是让你把心放肚子里,你要是听了生气,那可就白费我一番心意了。”
张氏没想到杨氏会这么说,不禁涨红了脸,尴尬地说道:“亲家,瞧你说的,云岚嫁过来,吃的好穿的好,你待她跟闺女似的,我哪能不放心哩?”
刘云岚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是没看出娘的不安,只是这两天安排和交代马婶妞妞日常该做的家务事,老也抽不出空来跟她说些私密话,谁料婆婆真个爽直,就这么对面说了出来。
杨氏瞅着张氏不自在的样儿,扑哧一声笑道:“亲家也甭不好意思,这儿女都是爹娘的心头肉,你担心也是常情。我说这话可不是怪你,不过说开了,好叫你心里定定的,省得家去了。还对云岚牵肠挂肚。”
菊花看着杨氏,心道娘虽然爽直,但也不是没一点心计的人,今儿说话咋这么直白哩?
她将小葱抱在怀里,对依偎在身边的葫芦小声道:“才教的都记得了么?回头再跟弟弟说一遍,这样弟弟听了高兴,你也记得更清楚了。”
葫芦乖乖地点头,凑近板栗。用稚嫩的声音念叨:“燕子,小燕子,尾巴像剪刀……”一边还用手指廊檐下的燕子窝。
菊花也没教他那些复杂的,不过是说“燕子春天飞回来了。秋天飞走”“狗儿汪汪叫,看门的;猫儿是捉老鼠的;鸡鸭下蛋蒸了葫芦吃”等等,让他熟悉生活中事物的一些习性,顺便练习语言表达能力。
她一边教小娃儿,一边竖起耳朵听两亲家说话。
刘云岚微笑对张氏道:“娘,我身子好的很,能吃能喝,要是不多动动,还不好哩。这可是云大夫说的。像我娘这样的,也是没法子,谁也不想好好的就躺着——躺着身上还酸哩!”
杨氏见儿媳妇也说话了,不想张氏难堪,便岔开话题问道:“亲家,云岚小兄弟啥时候成亲?到时候咱可是要去喝一杯喜酒。”
张氏见她不再提前面的话茬,松了口气。高兴地说道:“定的是六月底的日子。本来定的是这个月二十二,赶上皇上升天了,只好改了日子。”
杨氏安慰道:“晚几个月也不算啥。等儿媳妇进门,亲家就享清福了。听云岚说她弟媳妇是个能干的?”
张氏脸上就露出喜悦的神情:“看样子是个麻溜的,跟我家云岚差不多。”闺女能干是她最自豪的事情,儿媳妇要是有闺女一半能耐,她就心满意足了,不过人前还是要装装脸面的。
杨氏也很给面子。立即凑趣道:“那亲家可是赚了。像云岚这样的儿媳妇,谁不喜欢?我时常念叨,咱青木娶了云岚,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模样好,会生养。为人行事又大气,我这个当婆婆的挑不出一点不是来。云根要是娶个像他姐姐这么出色的媳妇,那亲家往后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婆婆毫不吝啬的一顿夸,把刘云岚闹了个大红脸,张氏则喜不自禁,同时心里叹气道,像我家云岚这样的,你当是随便就能碰上么?云根的媳妇哪能赶得上他姐姐一半?嗯,云根也比不上青木就是了。
不过话还是要说漂亮点,她笑道:“我们两个老的是不中用了,全靠他们小辈自己过活。她能干些,跟云根把日子过好了,那是她自个挣来的福分。”
汪氏从厨房出来,解下腰里的围裙,拍打肩背的灰尘,笑呵呵地问道:“说啥哩?”
杨氏笑道:“说云根的亲事哩。娘,过来坐。”
汪氏听了,神色一振,急忙过来坐下,对杨氏道:“我老惦记跟你说件事的,话到嘴边又忘了。你说云根的亲事,我就想起来了,咱来财也不小了,该四处寻摸个合适的闺女才是。他娘倒是托了娘家人张罗,我不大放心,想着跟你说一声,这周围有合适的,也相看相看。”
杨氏听了,点头道:“成。这事咱留心点。菊花,你家去也跟你婆婆说一声,要是她娘家那边有合适的,给咱提个醒。来财小时候虽然调皮,如今可懂事不少,也算成器了。”
张氏听了,忙恭维了几句,说来财如今可懂事不少,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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