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又是疼惜又是痛苦。疼惜梅子跟着自己好日子还没过哩,先受委屈了;痛苦他咋就摊上了这么个娘哩!
梅子却没想那么多,她瞧见李长明回来就很高兴了,再一扭头,看见那鱼篓里各种鱼儿白花花的一片,不禁喜得眉开眼笑。
瞧,长明哥在外锄地、打鱼,她在家洗衣做饭、喂猪喂鸡,各人干各人的,男主外,女主内,这么的过日子多好!咋能把留给长明哥的东西给吃了哩?就是自己不吃,也要让在外干活的男人吃饱才对。
狗蛋娘见李长明回来了,也难再施展威风了——总得给女婿留点面子不是,再说,看见这小两口明显恩爱的样子,她十分满意,便不再吵嚷,招呼两人进屋。
等几人坐下来,李长星也让外边的人散了,李长明听了狗蛋娘和梅子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他不禁在心里哀叹:她娘俩把这事当作老大一件事,却不晓得这样的事,以往在他家是常有的,他娘根本是毫无顾忌地吃,哪里还用偷!
可是眼下这话是肯定不能说的。
梅子进门了,一切都已经改变了,他娘不是也改了不少么。况且梅子为了他娘吃了他一块饼,就哭成这样,实在是让他又甜蜜又心酸——他何尝被人这样放在心坎上?
他沉默了一会,对哭得可怜兮兮的花婆子道:“娘!你是我娘,要吃饼,等我回来跟我说,我就是不吃也定会让你吃的,你偷着吃实在是不像话哩。再不然,你跟我和梅子说喜欢吃这饼,咱晚上让梅子多煎一些,让你杀个馋,也不是不能的。一家人,要是偷偷摸摸的,那不是让人笑话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春雨
狗蛋娘先前骂得欢,这会儿一声不吭。
她知眼色的很,当然不会插嘴女婿劝导娘,只是心里对花婆子更加的鄙视了,又奇怪万分:这婆娘一副怂样,咋把儿子养成这样的?倒是她家的狗蛋,又打又骂的,到现在也没开窍。
梅子坐在李长明的身边,见他说了他娘一顿,心里高兴。不过,听了李长明后面的话,犹豫了一下,尽管心里不舍,还是对花婆子说道:“娘要是真的很想吃那饼,我明儿再多煎一些。因家里面粉不多了,我才舍不得煎多的。”
花婆子听了,慌忙说道:“不,不用了,娘不想吃了哩,不想吃了。”停了一会又补充道:“娘再(介)也不偷吃了。”说完又抹起了眼泪。
她现在听见“饼”字就心里哆嗦,恨不得将吃下去的吐出来才好。活了几十年,她今儿受得惊吓和耻辱最大,就是李老大上回打她,都没让她这么难受过。
她心有余悸地望着狗蛋娘和梅子这对母女,觉得她们各有各的厉害。在她看来,梅子的眼泪和狗蛋娘的骂声一样使她难受。
接着,李长明又开导了花婆子一番,李长星和程氏也在一旁很是劝了几句。
狗蛋娘今儿帮闺女狠狠地压制了花婆子一番,也挣足了面子,便不再节外生枝,坐了一会心满意足地走了;接着程氏母子也告辞。
等人都走光了,花婆子不用梅子吩咐的,屁颠颠地去清理猪栏;李长明则亲自陪着梅子收拾网回来的鱼儿,留一些晚上煮了吃,剩下的全部洗净晒了起来。那些小鱼,连盐也不用放。直接晒也不会发臭。
梅子瞧着屋檐下晾晒了好几只筛子,里面全是干鱼,笑得眉眼弯弯地对李长明道:“长明哥。攒了这么多鱼,等栽秧割麦的时候,就不缺菜了。”
李长明微笑着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幸福满足的样子,温柔地说道:“你想吃就多煮些。也不要老是留着。反正我还是要经常撒网的。长亮也在山上挖了不少陷阱哩,说不定还能收几只兔子回来。你不用太节省。”
梅子听了就欢喜地点头。
傍晚,等李老大从地头回来,沉着脸将花婆子又是一顿骂。
原来,他在路上听人说自家媳妇如何不顾娃,偷吃留给儿子的饭,那些媳妇们都议论得有声有色。真是把他气得快晕过去了。
花婆子被狗蛋娘给收拾了,全村人都在谈论这事,菊花则是从刘小妹那里听说的。
三月里,细雨蒙蒙,不同于夏日的雨水,连成线,连成片,春日的细雨柔润、连绵,细密如牛毛,仿佛没有重量似的轻飘而下。落得多了,便成了雨雾,笼罩山川田野。
树枝、花草,乃至人畜。被这细雨浸润着,一天一个样。草木渐次葱茏,人畜渐次活泼、精神
菊花和刘小妹扛着油纸伞,漫步在这春日的细雨中,往郑家的鱼塘缓缓行去。雨雾中,因增添了两个撑伞的村姑,那春雨笼罩的大地便如一幅画儿似的活了过来。
刘小妹是受刘三顺的嘱托,给菊花送些鱼苗来的。
菊花见这春雨喜人,便邀她一起,提着小桶,来放鱼了。
刘小妹一边走着,一边不停地转动着肩上的伞柄,那伞便旋转着飞洒一串雨水,她看着有趣,就不停地笑着。
“菊花,我三哥真的包了村里的鱼塘哩。村长夸我哥有志气,说第一年也不要他多交鱼,只要按以往三年均数交就成了。如今我三哥可忙了,又要收集鱼苗,又要割草喂鱼,还要收集青蛙苗,准备放到条子塘那边去,连着我二哥、四哥也是忙个不停。”
菊花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微笑道:“那你不也要忙了?等你三哥养的鱼收获了,你就能烘鱼干卖了。那味道又改进了么?”
刘小妹笑道:“嗳!我按你说的,烘半干,果然就松软了好些,没那么硬了。做了辣的和不辣的两种。”
菊花点点头,说道:“如今你们自己先做着,等秋收后,再商量作坊的事。过些天,咱掰了野笋也都交给金香来弄。各人管一样,也不累。”
她透过雨雾,瞧着朦胧的田野,这大自然的一切都是老天爷赐予人类共存的东西,和谐相处,方能共同发展。
刘小妹嘴里答着:“嗳!”一高兴,就把伞举得老高,那伞要歪倒,她为了平衡,就跟着往前紧跑了几步,一时间,洒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到了地头,菊花将桶里的小鱼儿倒进鱼塘。望着那它们争先恐后地四散游走,瞬间没了踪影,心里就想,可怜见的,从河里被弄到这塘里来了,生存的空间小了何止一半哩。
细雨落进池塘里,将平静的水面轻击的起了一层细纹,她正看得出神,忽听刘小妹惊喜地叫道:“嗳哟!菊花,这橡子果儿出苗了哩。”
菊花并不意外,她早就晓得了。
她用温水泡了些橡子果,然后第二天种下,没隔多少天就出苗了;这地里的橡子果,过了一个冬天,如今正是出苗的时候。
那两亩地的苗圃,出了一层,何止几千棵树苗?怕是有上万棵吧,再者,自己也在后院种了几百棵哩。青木见妹妹用温水泡过橡子果之后,比较容易出苗,还说要跟村长商量,再种一些呢。
菊花走进苗圃,和刘小妹并肩站着,含笑对她说道:“小妹,过几年这山上的橡子树越来越多了,咱村肯定要兴旺起来,那时候,你出嫁就不愁嫁妆了。”
刘小妹本来还在乐呵呵地笑着,听了菊花这话,不禁红了脸,轻轻地打了她一下,说道:“谁愁嫁妆了?哼,没有嫁妆还不能嫁人了?”
菊花忍笑道:“那当然不是。不过自己手里攒些钱,到了婆家也有底气么。”
两人看看树苗,又望望透出一层新绿的小青山,说笑了一会,才转身回去了。
外婆在菊花家住着,菊花更清闲了。老人家根本闲不住,和杨氏忙前忙后的,把菊花赶到一旁,让她想干啥就干啥。
菊花便看着来寿,教他认几个字,随他在沙盘里写写画画的,自己做做针线,不时地又出去看看野菊花出苗的情况,又瞅瞅桃树发芽了没。这树还小,指望它今年开花是不可能的。
下午,青木匆匆地背了些橡子果回来,对菊花笑道:“村长说了,既然橡子果泡了这么容易出苗,就再种一亩,还租咱家的地。”
菊花挺高兴,说道:“正好,我觉得咱家的田地多了些,怕你和爹娘种不过来,累坏了哩。村里再租一亩地,咱也少种一亩。橡子果当然是早一年种比较好。”
青木点点头,一边跟杨氏说了一声,叫烧些热水,一边对菊花说道:“咱先泡上,等明儿村长会叫人来种的。”
正说着,郑长河披着蓑衣从外边进来,手里捧着一棵带泥的香椿树苗,笑呵呵地对菊花道:“花儿,瞧爹挖到了啥?”
菊花见是香椿树苗,高兴地凑上去要接过来瞧。
郑长河忙往旁让了让,笑道:“瞧爹这满手的泥。你说栽哪,爹直接栽完了再洗手。这下雨天,栽了也容易活。”
青木忙道:“还是栽在后院吧,我去挖坑。前院栽多了树,往后不好晒谷子哩。”
菊花也说栽在后院。于是,菊花的后院又多了一棵香椿树。
郑长河见房子盖起来后,儿子和闺女可劲地收集果树苗。他想了想,问菊花道:“我见山上那么些毛栗子,要不咱也弄些回来栽?那东西到秋天能收不少毛栗,煮了也好吃。正好给你当零嘴。”
菊花听了睁大眼睛,高兴地说道:“嗳!那东西好。炒出来可香了。就是不大会种。不过,它自个在山上都能长好,想必移到地里也能长好。过两年,就能摸出它的脾性了。”
这毛栗子就是野板栗,没有板栗那么大颗,要小很多,但是味道一样香、粉。要是大量种植出来,炒栗子卖,呵呵,小青山不就又多了一样野果子么。
青木接道:“先挖些回来移栽到地里。等明年的时候,直接用毛栗种,我估计这东西跟橡子果儿差不多。要是种成了,咱这地就种它了,又少种一块地。”
菊花笑着点头道:“这东西要是种成了,准比玉米卖钱多。就试一试吧。”
郑长河见一双儿女都赞成,高兴地说道:“那爹明儿就去挖。”
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不是在麦地,就是在菜地。忙了好一阵,刚歇了两天,又开始在山上挖起毛栗树来。
青木本也要帮忙的,可是他实在是忙,早晚都勤勉读书,因为他打算今年还在学堂学一年,明年就不去学堂了,不过空闲的时候还是会跟夫子请教的。
菊花见他在家几乎手不释卷了,晚上也是熬到很晚才睡,便费心做了些菜干粥,加上点腊肉,给他当宵夜,有时也陪着他讨论一番书中的为人处世理论和仕途经济学问。(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父母心
几天的春雨过后,绿色又浓厚了一分。
这天学堂休息,张槐便和何氏一起到地里给白菜锄草。这第二茬白菜就要收了,前些时候刚加了一次肥,长得很好。
被春雨洗过的大地颜色翠绿,何氏见山边的草丛中有草菇,便采了放在一边。不料,寻寻觅觅的,越捡越多,她也越往山上深入。
张槐见了,忙高声问道:“娘,干啥哩?咋跑到山上去了?”
何氏听了,回头一瞧,自己不知何时钻到山上的树丛里了,忍不住“呵呵”一笑,拎着外褂包起来的草菇,回到地头。
她打开外衣,对蹲在地里忙活的张槐叫道:“槐子,你瞧,娘捡了好些菇哩。这几天雨一下,山上也长了许多。你把这些送给菊花,再借个篮子来,叫青木和菊花一起来捡菇子。我记得菊花是喜欢吃菇子的。”
张槐来到近前,见那灰褐色的草菇肉嘟嘟的,十分喜人,也忍不住笑了。他听菊花念叨过两回,说是去年秋的时候,没空上山捡蘑菇,她可是一直想捡蘑菇的。
他回头望望地里,还没开口说话哩,何氏就说道:“这草也不多,我再锄几趟,剩下的等你爹来了,锄起来也快的很。他也就是到麦地里打个转瞧瞧,这会子怕是要过来了。”
张槐点点头,拎着那菇子就往菊花家去了。
何氏瞧着儿子的背影暗自高兴,她那天跟杨氏透了点口风,谁知杨氏乐呵呵地说,她早就瞧出槐子的心思了,不过怕菊花心里有疙瘩,所以才不多话。
“他们小娃儿的心思。得让他们自己理顺了。不然咱们就是帮他们定了亲,他们心里不痛快,往后日子也不好过。我虽然晓得那年槐子不是成心的。不过菊花要是心里膈应,那总不是个事。”杨氏这么说道。
何氏点头道:“是该这样。一来菊花还小;二来哩,我觉得也该让槐子得些教训。小娃儿总该让他经历些事。不吃些苦头他不晓得啥东西贵重,总要吃几回亏才能老成。看人也能准些。”
杨氏倒是实心实意地为张槐说话:“槐子是我瞧着长大的,他的心性我还不晓得?要是不乐意娶菊花的人都是人品不好,那我不得恨上了所有人家?我还没那么糊涂哩。他和青木从小就带着菊花玩,从来就拿她当妹妹一样待的。要说你那天话也问得急了些,他本没这个心思,可不就老老实实地说出来了么!说句不该的话,柳儿长得那么好看。我家青木不也是不喜欢她么?幸好她不丑,不然肯定也以为青木是嫌弃她丑哩。菊花这个样子,非得找个从心底里喜欢她的人才成,就算槐子不嫌弃她,要是不喜欢她,都不合适哩!这也是菊花的命数。”
何氏眼泪就下来了:“有你这话,我心里也踏实了。你不晓得那年……我……我心里可不比你好受哩,我和他爹都觉得没脸见你和长河大哥。可我也没法跟人说哩,我要是不管不顾地逼槐子娶菊花,只怕更坏事。你说的没错。得让他们自己理顺了。这不,那件事过后没多久,槐子就想明白了。他呀,哼。年纪轻,以为我是随口说那话,其实我比他自个看的明白,我原先心里就隐约地有这个想法,不过是菊花还小,也没细想这事,这才跟柳儿娘提亲的。说句不怕你怪的话——我是准备把菊花留给杨子的。也是他们的缘分,要是柳儿娘答应了我,那不是就没有后来的事了?可是她不应承,我心里就又想起了这件事,觉得槐子待菊花更好一些,比杨子合适,所以我才提了出来。”
杨氏就笑着劝了她一会,又说道:“要说我不生气,那是假话,我心疼闺女自然要生气了。不过我真的没怪你们,连槐子也不怪。你说,这说亲不就是挑来挑去的么?就是人家闺女脸上没啥毛病的,还不是经常地做不成姻缘?要是旁人不答应,就说人家嫌弃自己,跟仇人似的,那不是整天都有人吵个不休了。要是我菊花脸好好的,人也不能这么掰闲话,不过就是吃饱了饭没事干,喜欢扯些有的没的。可你瞧,我菊花经了这事,现在可好了,我跟她爹都说万幸哩。”
何氏笑道:“那是她本就聪明,想通了。我就从来没觉得菊花会嫁不出去,不过是那些人闲操心罢了。”
说起这个,杨氏就脸色不善:“这求亲退亲的,或者干脆说瞧不上我菊花的,我还真不当一回事——谁家不都是这么挑媳妇和女婿的?我就是气那个死媒婆和柳儿娘,我家菊花碍着她啥事了?就这么大刺刺地要把菊花说给老男人,你说,我能不气么?到现在我想起这事还气哩。”
何氏“哼”了一声道:“干坏事多了要遭报应哩。你瞧,咱村人虽然说起闲话来扎堆,但那也不过是图个嘴快活罢了,谁还真昧着良心做事?自那年后,村里这嫁娶的事都没人去找那清北村的王媒婆了——人家心里也是嫌弃她不干人事的。柳儿娘么,我跟你说,她如今可不好过哩,柳儿回来过一回,我瞧见了,瘦得可怜。她不乐意把柳儿嫁槐子就罢了,柳儿瞧上了青木,也不肯成全,这娘当的——全不管闺女的死活。这事要是搁我身上,我只怕要上你家去求哩,你答应不答应是另外一回事。你瞧人家狗蛋娘,为了梅子,那真是没话说。可梅子过得好哩,长明可疼梅子了。前几天狗蛋娘又把花婆子收拾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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