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毫不慌乱,掌势仍然分拒冷竹双煞,左腿膝盖一缩一拐,立将南山一儒踢来的脚尖带到一旁。
冷竹双煞见情不妙,猛然拼力攻出十七掌,南山一儒幸得解围,身形却转了一个大圈子,几乎一交跌倒!
一旁的风目女黎嫱不觉露齿一笑,心中忖道:
“这外表寒伦的青年,一身所学真是深不可测,冷竹双煞及南山一儒皆是爹爹十分器重之人,武功更是卓越无比,但是,合他们三人联手之力,却仍然占不到这青年丝毫上风,而且,看目前情形,人家好像尚未使出全力——打到现在,他连原位都没有移动,腿式更未施出。”
场中人影再度翻跃晃闪,冷竹双煞及南山一儒复退又上,掌腿翻飞,暴喝如雷。
黎嫱抿唇轻哂,又想:
“面前这青年叫什么名字呢?武功如此高强,定非无名之辈,他穿着虽然穷酸,气度却如此雍容飘逸,而且,长得亦异常英挺,但是,哼,这家伙太狂傲了,简直欺人太甚,他——他适才竟脱去我的靴,啐——轻薄。”
想到这里,一叠声紧密暴响,又连连响起,黎嫱急忙转目凝视斗场——
三条人影冲天飞起,各据一方,略一盘旋之后,又宛如三头大鸟猛扑而下。
黎嫱心头一震,低呼道:
“啊,这是爹爹秘传他们的‘雷鸟三搏’!”
劫后恩仇十三、金雕绝技 狐冥杳然
十三、金雕绝技 狐冥杳然
当黎嫱脑中的意念尚未转完,冷竹双煞及南山一儒的六只铁臂,已似鹰爪般张开,在三人扑下的身形距离楚云还有五尺之际,口中井同时发出宛如雷鸣般的低吼!
来势是隼利而猛烈的,这三位武林一流高手,像是久经练习过这种合力袭敌的招术,施展之下,不但配合得紧密无间,威力更是宏大得惊人!
风目女黎嫱樱口微张,美眸凝注,她竞不由自主的为那不知姓名的青年担忧,但是,在刹那间
只见楚云长笑一声,古铜色的肌肤顿时泛出一片隐隐约约的红光,随着他浩然无畏的湛湛神采,双掌快捷无匹的分自十六个不同的方位推出,他推出的掌式看来是如此严肃而沉稳,却又如此威猛与迅速。
这一连串诡异的招式,在顷刻间结成一片,宛若天罗地网般反卷而上,劲力澎湃中又似阳光的万道金霞,神异而无可言喻的同时围向扑来三人!
这乃是他在回魂岛密室内,所习得的“太阳掌”式中,第一式的一个环节而已!
冷竹双煞齐声惊呼,身形如殒星般飞出三丈之外,又自竹林的顶梢落下,竹枝拆断的“哗啦”声乱成一片!
南山一儒见机较早,倾力躲闪之下,亦被这片激荡无比的威力震出寻丈之远,方始勉强拿桩站稳。
楚云并未乘胜追击,他冷硬的一笑,傲然背负着双手,双目似笑非笑的瞧着面前三个狼狈不堪的敌人。
冷竹双煞皮粗肉厚,仅是摔得头晕脑涨而已,并没有遭到太大的伤害,二人一骨碌爬起身来,顾不得拂去沾在身上的枝叶及整理撕裂的衣衫,双双狂吼一声,便待再度冲上。
南山一儒急忙横身阻止,向二人连使眼色,一面又仿佛陷入苦思之中,像是在尽力回忆着一件事。
冷竹双煞老二胡金一向性烈如火,见他这么一拦,不由哇哇大叫道:
“妈巴子的,老夫今日非活剥了这小子不可,简直是骑到我们头上来了,老杨,你让开,拦在中间则甚?”
南山一儒杨文显依然默默无言,灰眉紧皱,双目凝注天边……
冷竹双煞之首朱安,为人到底较为稳重,他一见自己老友如此反常模样,便知道他定然是在苦思一件与目前争斗极有关连之事,于是,朱安强忍住满腔怒火,反劝自己拜弟道:
“老二,冷静一点,今朝便是这小子肋生双翼,亦无法逃出吾等手掌——”
楚云微微一笑,不温不火,侧过头去,向怔在一旁的
风目女黎眨了眨眼。
黎嫱不知何故,美丽的面庞上竟然升起一朵红云,她轻啐了一口,又不胜娇羞的垂下颈项。
忽然——
南山一儒猛可一拍自己脑门,大叫道:
“小伙子,你刚才那一招是跟谁学的?”
楚云冷然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南山一儒面孔上浮起一层深刻的惊悸与震荡之色,仿若在喃喃自语:
“如果我记忆力没有错,如果我眼睛没有花的话,那么,我又看见了五十二年前那使我惊心动魄的一幕,是的,就是这一招,就是这一招将威震塞北的‘十六飞鸿’车举击毙,使我的师父面无人色,使我才七岁便能将这件事深刻心版——”
冷竹双煞面面相觑,隐约感到一丝骇然……
南山一儒蓦而双目大睁,急切的道:
“小伙子,你可识得‘无畏金雕’武血难?”
说到后面,这位江湖上名蜚一时的黑道高手,语声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无畏金雕”这四个字宛如天际突起的闪电迅雷,冷竹双煞亦倏而感到一阵晕炫,全身亦不由自背心冒起丝丝寒气。
“无畏金雕”武血难的名号,像是苍空中光芒万丈的太阳,是那么炙热,那么辉耀却又如此眩神夺魄,他的智慧,武功,毅力,使他成为近百年来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奇才,没有人能超过他,更没有人能顶替他,他那些煊赫一时的风云往事,件件都是一个“人”的力量几乎做不到的,而他却都那么完满的成功了,虽然,这些早已是五十多年以前的残迹,虽然,这位咤叱一生的雄主已消冥于世,但是,他的名号却仍能使后辈的江湖豪士闻而色变,慑伏有加!
风目女黎嫱年纪不大,对这位昔日的武圣却不甚了了,她迷惑的大睁着那双俏丽的眼睛,溜呀溜的瞧着各人发怔。
楚云神色有些莫名的激动,周身血液加速循流,他并不知道这位武林绝才多少往事,甚至在以前亦是十分陌生,但是,在此刻,他却觉得有一股异常的情感在交流,有一阵超然而超空间的声音在向他呼唤,好似……好似这位“无畏金雕”正站在他面前慈祥的微笑,好似他们的内心早已交汇为一,好似他们彼此间,已认识很久,很久了……
南山一儒恐惧的望着楚云澄清而蕴育着极度幻彩的双瞳,强笑道:
“小伙子,请告诉老夫,武前辈你认得么?”
他一连问了三遍,楚云始悚然醒悟,奇异的呢喃道:
“是的,我或者认得他,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但是,我们已亲切的以心声交谈过很久了……假如那位岛上的神秘老人便是他的话……”
南山一儒闻言之下,茫然无言,冷竹双煞则垂手沉思,四周、俱是一片静寂。
忽而,一声低沉的呻吟响自竹林,黎嫱的清脆语声随起道:
“啊,干吗我们都呆了?别忘了还有谢虎仍然躺在地下哪,哼,他正是被这……人打伤了。”
冷竹双煞宛如大梦初醒,急忙趋前探视,楚云则朗朗一笑道:
“谢谢你,这次你没有叫在下‘傻小子’。”
黎嫱小嘴一撅,白了楚云一眼,恨恨的道:
“谁和你讲话,我不理你。”
南山一儒缓缓抬起头来,沉声道:
“黎姑娘,是否还需要将此人截留?”
冷竹双煞在林边同声叫道:
“自然不能将他放过,适才几乎让这小子唬了一记,妈巴子的,他凭什么会识得‘无畏金雕’?就凭年龄也不够呀,老杨,你别被他那一下不知何处偷来的怪招吓晕了,天下哪有这种巧事?”
南山一儒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低声道:
“不管这年轻人是否识得武老前辈,但适才他使出的那一招,却走然是武老前辈昔日曾经展露过而又绝传了五十多年的奇技,这一招我记得太深刻了,到死了也不会忘记。”
楚云洒脱的一笑,道:
“各位,在下相信你们的苦头也吃得差不多了,吾等彼此之间既然并无深仇大怨,在下之意,不如就此拉倒,否则,嗯,各位心里有数,不论在下一身陋技是偷来抑是抢来的,单凭各位是拦阻不住的。”
冷竹双煞勃然怒吼:“好小子,简直欺人太甚,老夫与你拼了!”
南山一儒亦自色变道:
“小伙子,休要得了便宜卖乖,老夫吾等若畏惧于你,岂不是倒活回去了?”
楚云清澈的目光一飘,洒然道:
“三位若有兴致,在下必然舍命奉陪,不过,在下奉劝三位,能下台时还是早些下台的好!”
冷竹双煞及南山一儒怒火顿炽,纷纷移步上前,蓄势以待,空气在刹那间又紧张起来!
忽然,风目女黎嫱踏上一步,轻柔的道:
“算了,三位叔叔,放他去吧。”
冷竹双煞及南山一儒乃是多年至交,三人在表面上隐居于下营郊野,平时在江湖上亦是独来独往,其实,三人俱属大洪山“大洪二子”麾下,更是“他们”的得力臂助之一,在大洪山地位极为崇高,风目女黎嫱为“大洪二子”之首“鬼孤子”黎奇的独生女儿,平素娇生惯养,目高于顶,虽然日常情笑兮兮,骨子里却冷若冰霜,对父亲属下更是绝少假以词色,此刻,却甜甜蜜蜜的叫了三人一声“叔叔”怎不令这兰位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受宠苦惊?四肢百骸都酥酥麻麻的?
性子最烈的冷竹双煞老二胡金闻言之下,怒气顿消,呵呵一笑道:
“也罢,既是姑娘吩咐,便便宜了这不开眼的小子!”
朱安亦颔首道:“姑娘大人大量,自不屑与此等人计较,老杨,咱们放他一马!”
于是,南山一懦杨文显一捋八字胡,酸溜溜的道:
“黎姑娘量大如海,二位仁兄存一心而息事宁人,兄弟自当附诸骇尾,不予责难。”
楚云望着三人,心中暗自微哂,沉声道:
“三位,在下多谢了,尤其是这位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更是终生铭感。”
说着,面前四人面孔齐皆一热,楚云却轻轻一拂衣袖,飘然举步行去。
他头也不回的地步出十多丈外,背后忽然响起一片细碎的步履声,片刻间,就已移至身后,一阵淡淡的,令人有如同坠入梦幻中一般的白兰花香气,轻轻的传人鼻管。
楚云眼角一瞥,微笑道:
“黎姑娘,莫非后悔在下走得太轻松了不成?”
追来的人果然正是凤目女黎嫱,她那一张悄脸儿红嫣欲滴,娇生生的站着,扭怩的轻语:
“喂,你……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
她随即补充道:
“请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就好比你知道了我的名字一样。”
楚云眼帘半垂,悠然道:
“名字只是一件最虚伪的代名词,就好似任何东西的名称一样,其含意亦不过仅是一种象征,真正的意义,还在于名字所代表的实质,黎姑娘,随便你叫我什么都行,你认识我本人,总比得到那空虚的名字来得实在,对么!”
风目女黎嫱迷惑的眨了眨眼睛,十分羞怯的道:
“那么……我可以再看一次你的面孔?我是说,假如你扯下面中……”
楚云隐藏多年,自来平静无波的心湖,这时竟起了一丝轻微的涟漪,他回头向黎嫱身后一看,只见冷竹双煞等人正在为受伤的谢虎忙乱,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于是,他轻轻将蒙住面孔的布帕拉下。
黎嫱深刻的向他那坚毅而鲜明的俊俏面庞注视着,此刻,这位慧黠的少女,竟然没有丝毫犹豫与羞涩,但是,这会是一种什么力量所使然呢?
半晌——
楚云微微一笑道:
“姑娘,够了吧?在下也该去了。”
黎嫱悚然醒悟,垂下玉颈,轻柔的道。
“或者……或者我能再见到你。”
楚云搓了搓手,道:
“希望如此,而且,在下十分感激姑娘惠于交言,你本来是不理在下的呢。”
黎嫱粉脸微红,尚未说话,楚云双手一拱,身形飘然倒掠出七丈有余,两臂一张,似头大鸟般冉冉而去。
太阳微微偏西了些,阳光有些灼热,黎嫱心不在焉的拭擦了一下鼻尖上的汗珠,心想道:
“这个青年真是个怪人,武功好高唷,简直不在爹爹与二叔之下,尤其是轻身之术,更是匪夷所思,自己素来以为自己的轻身工夫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但与人家一比,唉,根本连边也摸不上……不过,这人太古怪了……古怪得有些令人难以释怀。”
她沉思着,脚步却缓缓向竹林之前行去,不错,那里还有她的三位“叔叔”在等着呢。
楚云一到大街,脚步自然而然的放慢,这一阵耽搁,也有了将近一个时辰,他有些焦急的大步行往那家“得胜”酒楼而来。
一到酒楼门外,他却不禁一愕。因为,门外这时竞围满了不少人,正在引头张望,窃窃私语,尚有几个皂役公差在往来逡巡,如临大敌。
楚云疑惑的向左右打量了一阵,漫步往前行去,边向一看热闹的人问道:
“这位兄台,酒楼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那人朝楚云望了一眼,低声道:
“你还不知道刚才的事?连衙门孙大捕头都来了。”
楚云急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人面孔上露出惊悸之色,摇了摇头,道:
“半个时辰之前,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得胜楼内有一个光头土老,竟然与两个四十多岁的红衣大汉打了起来,后来其中一个红衣大汉竞被那光头土老一掌打死,另一个却匆匆逃去,那土老也如疯子一般,边笑边叫的追了出去,得胜楼已被砸得稀里哗啦,两个店中伙汁亦被波及受伤,唉唉,下午我还想来喝上一盅,看样子是喝不成了……”
楚云连忙道了谢,大步往前行去,双臂一分,立将挤得水泄不通的闲人排到两边,他才来至酒楼门口,一个杀鸡也似的尖嗓子己带着哭声叫道:
“青天老爷呀,孙大捕头呀,你老人家可得力贱民作个主,维持维持公道,你老人家看看贱民我几十年来辛苦经营的这个酒店,下营镇哪个人不伸出大拇指,夸声“‘物美价廉,宾至如归’啊,今日被那三个毒千刀的土匪当作擂台,捣了个七零八落,还留下一条人命,你叫我如何再做生意,如何去打这场官司啊……天啊,我王进财哪辈子作的孽……”
楚云目光一扫,就看见一个时辰之前还是热闹非凡的这家酒楼,此刻却已面目全非,不但桌塌椅翻,地下一片污秽零乱,甚至连楼梯也坍下了一大截,碎碗破盘,随处皆是,墙上地上更有点点滴滴,触目惊心的血迹!
一个穿着福字长衫的中年瘦子,正在哭哭啼啼的向一个官差打扮的威猛大汉诉说经过,那如丧考批之状,的是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酒楼内外站立着十多个公人,尚有数人里里外外的穿走不停,想是在探察现场,以作交待。
楚云这时已可肯定,适才那路人所述及的“光头土老”,十有八九必是那位老狐狸严笑天,但是,与他交手的两名红衣大汉又是哪一路的人马呢?他们为什么又会不明不白的忽然打了起来呢?
于是,楚云大踏步向酒楼内行去。
两名公人凶神恶煞的一拦楚云,其中一个厉声道:
“站住,你瞎了眼不成?难道连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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