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得很急,扑面生凉,一片呼啸沙沙之声,路人绝踪,只有五条黑影在这夜色苍茫中穿行。
冈上镇越来越近了,忽见路侧丘陵中窜来两条黑影,清晰地发话道:“来人中可有丐帮本门长老在内么?”
岳云岳闻声心知丐帮应命而来,凌空窜起迎向所来两人面前,丐帮两人望着谢云岳单膝一跪,道:“石家庄帮头巴金和率领门下俞龙,迎见长老。”
谢云岳扶起两人,笑道:“巴帮头少礼,今晚你手下并来了多少人。”
巴金和垂手答道:“共来了二十五人,请问长老如何布置。”
谢云岳:“你们只在场地四周潜伏,非至我等不敌时,不宜现身,清风帮势力很大免带来本帮无穷危难。”
巴金和诺诺遵命,谢云岳又转面向为他传令中年乞丐道:“俞兄弟,你办事得力,我代表本门长老嘉奖。”
俞龙忙道:“谢长老思典。”谢云岳又道:“你们快去布置吧。”于是两人又单膝一跪,转身闪入丘陵中。
矮方朔这时睁大了眼惊讶道:“真了不起,贤侄,你几时当起丐帮长老。”
谢云岳轻笑一声道:“小侄是个假长老,充壳子的。”一矮方朔知里面大有文章,眉头皱皱;也不再说,足不点地,如飞疾走。
同上镇已经在望了,只是疏疏落落几盏灯光,在窗隙中露了出来,忽闻呼啸声大作,霎时迎面涌起七八条黑影,其中一人发出宏亮的笑声道:“荆老前辈驾临,徐子明迎接来迟,当面告罪。”
矮方朔也哈哈大笑道:“徐堂主威名远播四海,荆某久仰,想不到人不亲路亲,如今却在冈上镇狭路相逢了。”
徐子明沉声道:“荆老前辈,好说。”
此时,清风帮亮起八支桐油火炬。火苗在风中摇晃,冒起浓烟弥漫着整个黄砂大道。
徐子明一见江瑶红即变声大喝道:“江瑶红,本帮待你不薄,竟敢无故倒反叛帮,一路而连杀伤本帮弟兄多人,今日本堂奉帮主之命擒你回去,你尚有何话说?”
江瑶红见着徐子明,不禁杏眼圆睁,几乎冒出火来了,银牙紧咬,发出咯咯之声,手掌淌汗,道:“老匹夫,姑娘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倘不是你几次三番耸动帮主,逼姑娘顺从作委,此事何由得生。”
徐子明见江瑶红当场揭他痕疤,不由桀桀狞笑不止,听得人汗毛直竖,用手一挥,刹那间,四周涌上五六十人,将江瑶红等团团围住,徐子明面色一沉道:“贱婢,你看这些都是奉命擒你返山的弟兄,不要连累你同来的好朋友性命,好好的同本堂返山,本堂可保证你毫发不损。”
江姑娘一见这么多高手,不禁玉容失色,矮方朔似若无睹,黑摩勒姜宗耀连声冷笑,谢云岳与东方玉琨两人互望了望,均面露鄙视之色。
黑摩勒姜宗耀身形一动,窜至徐子明面前,嘿嘿冷笑道:“徐子明,你休倚仗人多,少爷看来,尽都是无能之辈,何必搬来充数,江姑娘有他的个人自由,她又没卖给清风帮,要你妄自逞强做甚么。”
徐子明即狂笑道:“阁下何人,胆敢在本堂面前卖狂。”
姜宗耀傲然笑道:“小爷就是黑摩勒姜宗耀,听清了没有。”
徐子明面露微惊,暗忖:“闻目前江湖中出了两个小杀星,就是他们么”。两只贼眼打量了姜宗耀几眼,干笑一声道:“原来是你,本堂倒要见识见识你有何惊人武学。”
话没完,徐子明身后窜出一人,说道:”徐堂主,这场且让我宋克文接着。”
宋克文一双吊睛眼翻着白眼望着姜宗耀阴恻恻道:“姓姜的,今晚这儿黄土丘中,就是你葬身之地了。”
姜宗耀冷笑一声,晃身双撞掌急出,望宋克文双肩就打,宋克文没料到他出招这么快,吓了一跳,赶紧拗身,双掌翻腕一撩,“翻云掠月”,欲擒姜宗耀的双腕,姜宗耀微微地一笑,双掌疾收,右腿一撩,左足一点,整个身子,从侧旋飞至宋克文身后,左掌微翻猛往宋克文后胸打去,这种身法
可算是绝美了,武林中尚是罕见,谢云岳看见微微心许,不愧名家门下,轰动武林实是无虚。
宋克文见姜宗耀单腿撩来不由后撤一步,右掌骈指一招“玄鸟划沙”,用上十成真力,电疾地往下一削,那知此腿是虚,随着姜宗耀飞至身后,面前不见姜宗耀形影,暗道不好,又收招不及,只觉后胸着实印了一掌。打的眼冒金星,气涌血翻,身形向前窜去,岂料尚还未了,又被姜宗耀撤走了右腿撩在肛门上,不由痛极神昏,全身猛往前踉跄七八步,趴倒在地上。
徐子明看得心惊,宋克文是本堂十八罗汉之一,内外功都有六七成火候,不想未及两招就折在对方的手中,心料今晚之事,甚难轻易解决,皱皱眉头命手下抬下宋克文,突从身后又闪出一人道:“徐堂主,让我毒爪神孔渊料理这小畜生。”
徐子明道:“孔舵主,你得当心一二。”
孔渊一点首,双手一翻,身后的一对五毒鸡爪镰撤在手中,大喝一声:“小狗,还不亮剑,今晚要叫你尝尝我那五毒断魂的味道、”
黑摩勒闻言,不由剑眉一扬,正待亮剑出鞘之时,东方玉琨已自一晃而到,笑道:“师兄,让小弟来应付这贼吧。”
姜宗耀微微一笑,飘后五尺,东方玉琨一亮长剑,晃了晃,星目睁着向孔渊表示说,你动手吧,我不屑与你说话。毒爪神孔渊怪叫一声,鸡爪镰如风迎面抓来。东方玉琨手腕微翻,一领剑决,青虹一抹,电闪地戳去,这孔渊一对鸡爪镰有独到功夫,鸡爪尖端并蕴有奇毒,见血封喉,孔渊见剑削来,双镰猛缩,两臂一扬,左足欺前,双镰施展开来,拿、拨、抓、钩、打,无一招不是毒着,双镰如风,满场游走,镰身黝黑,这一急攻,满眼俱是鬼手黑影。
东方玉琨只在二尺方圆圈子内不动,一柄长剑施出天罡剑招,这是峨眉绝学,端的威力不凡,但见青虹万道,劲风呼呼,一出手就是三招,托起斗大银花三朵,有几次孔渊双镰触及剑身,被它震得身形一歪,这孔渊是清风帮内有名高手,较宋克文强出太多。是以才与东方玉琨支持得一些时候。
东方玉琨不耐烦与孔渊久战,长啸一声,右腕猛翻,刷,刷,刷,急出三招,分取“承浆”、“期门”、“气海三处重穴。
孔渊见对方长剑托起万点银芒刺向身前,耀眼眩目,寒风矾骨,不由大惊,双镰一封,身形急撤,那知东方玉琨哈哈长笑,乘着孔渊眼花之际,猛一长身,凌空一招“天绅倒挂”,当头劈下,剑势宛若飞瀑惊雷,银河下泻,此一招确是威力万钧,孔渊眼见面前剑芒尽敛,又见万丈青虹凌空劈来,吓得魂飞胆落,旋身倒窜,岂料剑势奇疾,被剑刃削去臀肉一片,一时鲜血外冒,孔渊大叫一声,扑倒在地,在扑倒之前,还没忘了伤人,右手当啷一声,鸡爪镰反腕撩来。
东方玉琨见鸡爪镰飞到,忙用长剑一格,江瑶红在后面大叫道:“格不得,赶快退后。”
话声一完,等东方玉琨听清后,已来不及了,长剑已然与鸡爪镰相触,当的声响,鸡爪中飞出一股毒砂,似散花形罩住东方玉琨全身,眼见东方玉琨就要丧身在毒砂下,突由矮方朔口中发出一声大喝,双掌一推,将毒砂全部送往徐子明那边。
徐子明等见毒砂反推过来,慌不迭地跃向后面,掌挥手舞,将毒砂尽情打掉,旷野中夜风甚大,只要一点毒砂吹在身上,即全身紫黑,把徐子明等搞得一个手忙脚乱。
东方玉琨险遭毒手,气愤不过,长剑一掠,毒爪神孔渊一颗头颅齐颈截去,匹练光芒中喷起万点血花。
徐子明等惊魂略定,后又涌身上前,徐子明率领十六罗汉,将矮方朔等五人团团围住,只见徐子明狞笑道:“荆大侠,为着本帮背叛贱婢淌这浑水,已属不应该,更又杀伤敝堂两大弟子,此仇此怨,何时可解,不如听徐某奉劝,将贱婢交出,今晚之事,一笔勾销,不然,嘿嘿,看来你等将难逃出岗上一步。”
矮方朔眼睛一眯,哈哈一声,道:“徐堂主,天下事天下人管,有什么淌浑水淌清水,清风帮为着一个少女,竟劳师动众,荆某为你汗颜无地,老实告诉你,这事荆某管定了,风闻你徐子明练得一手黑砂掌,自成一绝,如你不服尽可放手过来。”
却听一声长笑,徐子明已蓄劲双掌,身形猛扑,声到人到,推起一股暴烈无伦的劲风,向矮方朔胸前打去,端的好快。
矮方朔那也自一声长笑,大袖疾抖,双掌已吐出了独门绝技“五行掌”力,两下里动作都迅如雷光石上,掌力一接,蓬地震得两人身形各自撤出两步,矮方朔心惊徐子明好纯厚功力,左袖一拂,身形右旋,右掌又吐出一掌望徐子明肋下打去,徐子明一声杰杰怪笑,左掌一招“丹凤朝阳”拨开来掌劲力,那知矮方朔就是趁着这空隙,左掌并挥,一股强劲无比的“五行”劲气,又往徐子明打去。
徐子明不防矮方朔有这等妙着,忙自身形暴挫,左掌迎着矮方朔五行劲气撞到,这一下强弱立判,徐子明庞大身躯,被震得倒翻出去丈余。
矮方朔一招得手,已抢先机,接二连三扑击,五行劲气愈发愈强,哈哈长笑声中,身形暴长,白眉白须根根竖起,徐子明被他掌劲逼得身形团团转,业已激得怒发如江,连连怒啸,炬火照映下,只见两人形同猛师,须发怒张,吐出劲风,带起漫天黄砂,弥漫上整个旷野。
矮方朔不惜损耗真力,用上十二成真力,尽情施为,打到七八十招上。徐子明业已鼻额沁汗,虽然是败象未逞,但也有后力不继之态,徐子明随来十六罗汉见状不妙,呼吼一声,各执兵刃一涌上前,外圈四五十匪徒也自缩小弧线,移前两三丈。
那边十六罗汉一发动,这边黑摩勒姜宗耀,天罡剑东方玉琨同声怒叱,各挥长剑,身形晃前迎向十六罗汉,徐子明手下一加入,陡觉压力一松,又是生龙活虎般,施出掌力节节反迫,十七对三,矮方朔等纵然是武功盖世,也一时无法取胜。
江瑶红姑娘暗忖:“旁人对自己之事,甘冒万险,自己再束手旁观,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反腕亮出长剑,就要跳进战场。却被谢云岳一手拦住,摇头笑道:“姑娘这一参与,无异欲自投虎口,我们此番铺排,不都成了泡影么,少安勿躁。贼人决不会得手的。”
江瑶红一听,这才止住,但心中甚是不安,含着感激的眼光望着谢云岳嫣然一笑。
谢云岳本想出手,却见东方玉琨,姜宗耀两人已先一步飞出,又恐留下江姑娘一人;要被贼人掩袭遭擒,岂不是枉费心机。这才暂时不动,暗中盘算退敌之策一阵算机泛上心头,心想我何不擒贼先擒王,从徐子明身上下手,心意一定,端详着场中形势。
但见姜宗耀东方玉琨两柄长剑,宛如神龙夭矫,银光闪闪,在人群中飞舞,矮方朔以右掌对付徐子明、另一只掌吐出五行劲气迫开涌来四人,每吐出一掌,四匪身形猛挫。但泯不畏死,掌撤后复又涌前来擎,矮方朔一时也莫奈他何。
谢云岳低声向江瑶红说道:“江姑娘。在下要出手了,你留心贼人,慎防偷袭。”说着,口中发出一声龙吟,没有看清他怎样动作,便自闪入场中,江姑娘只觉眼前一花,他人已失了踪影,心内殊为惊讶。
徐子明正双掌疾吐,摹觉右腕奇麻神志一阵紧张,眼前恍忽一黑,面前忽多出一俊美少年,自己右腕被他三指钳住,真气突然聚在胸隔内,不能发出只觉血翻气逆,谢云岳此时大喝一声道:“都给我住手。””
矮方朔单掌对徐子明已是吃力,忽见谢云岳电似地欺身在徐子明身前,擒住徐子明腕脉,大喜忽飘退五尺,心中无限感慨道:“此子真个是人中之龙,谢贤弟有子如此死可瞑目矣。”
东方玉琨,姜宗耀双剑连连砍翻三四人,瞥见谢云岳业已擒住徐子明,不胜钦佩,闻声同自跃退在江瑶红身旁。
群贼均被震住,谢云岳望着徐子明冷笑道:“徐子明,现在尚有何话说。”
黑砂掌徐子明被谢云岳勒得老脸变色,心惊这年轻少年有此绝世功力,竟然冲破自己发出之黑砂掌力,执住自己腕脉,虽然是如此,口中仍呈强道:“本堂主一时疏忽,被你所算,还有何话说,本堂主死不足惜,不过你们怎样能逃出罗网,本堂主实在为你们担心。”
谢云岳哦了一声笑道:“原来你自恃人多,以众要挟么?”转面喝一声:“俞龙兄弟,你听着,你们紧守岗位,现出身形与他瞧瞧。”
只闻四野暴吼,突然涌起甘余条黑影分立着丘陵中,反将清风帮众包围着,徐子明心胆皆寒,只见谢云岳微笑道:“徐子明。须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枉费心机了。”继又三指一紧,徐子明猛觉周身有若千百条毒蛇噬咬,蠕蠕而动,疼痒攻心,万分难熬,喉间发出惨厉的嚎声,不由自主地两行清泪籁籁落下。
谢云岳冷笑道:“老贼,你只依我两个条件,便可饶你不死:不然令你尝尝搜阴七日断魂味道。”
徐子明颤声忙道:“徐某尽数应允,阁下只说出便了。”
“第一,自今以后,不准再与江姑娘为难了,如有事故,惟你是问;第二,明日起你撤消冈上分坛,清风帮只限在山西境内?如何”,谢云岳笑着说。
徐子明被制人手,不答应也得答应,额首不语。
谢云岳一松右手,反腕疾向徐子明“章门”穴点了一下,笑道:“我知你阴狡无比,不得不尔,你今被点上散穴,半年以内不得运用真力,否则于血攻心,可不能怨我事前没警告于你,我这点穴手法,别人也解不了……”继又面色一整说:“我也知你输得心不眼,待我露一手给你看,你只命你手下当心我出手。”
徐子明被点上重穴后。试一运气,突觉体内热血逆出穿行,手足麻得利害,心知厉害,不禁长叹了一口气,闻言,惊疑地瞥了身旁十六罗汉两眼,此时,谢云岳一声长笑,一身形一动,电闪似地又飘回原处,负手微笑。
徐子明心想:“这又是什么意思?”及一眼瞥见十六舵主时,不由目瞪口呆,原来十六舵主,个个横剑扬刀,竖眉怒目,定在那里,宛若大雄宝殿塑像一般。
这一来,连矮方朔等人都看得呆了。
忽见谢云岳冷笑道:“徐子明,还有一事须紧记不忘,见到你帮主时,就回复说我两年之内,必来拜山。”徐徐回身向丘陵中丐帮喝道:“俞龙,我们走。”矮方朔等地随着谢云岳往去路疾驰,移时,身影俱隐没入长夜漫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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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轩辕神指清风撤分坛黯然含恨白衫秀士落花空有意锻羽逆旅
四月的杨花柳絮。最会引起人无限愁思,在石家庄城南的一家迎宾客栈里,谢云岳两手支在床柱,双眼痴痴地望着窗外出神。傍着窗口一株杨树,迎着晨风摇曳着,缕缕杨花飘向房内,落得满地都是。
晨曦初上,天空皎洁无云,一片蔚蓝。谢云岳一瞬不瞬地向天空凝视,他没有思索,只是茫然,口中微吟:“应是寻春到已迟,不须惆怅惜芳姿,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原来他是伤春感怀。
昨晚从岗上镇回来,已是四更将尽,他一直都没合眼。由岗上回客栈的途中,只是江姑娘殷殷称谢外,其余的郁闷着口不出声,只为各人心中不停地思索,对他本身都抱着一股疑团,百思莫解,回到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