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处可见恐慌的人,碎石瓦砾中依稀可见残肢断臂,大人们手中抱着满脸是血的孩子赶往最近的医疗区寻求救治,根本顾不得身上的伤,也许再晚个片刻,就是生死之隔,。
明明前一秒还有说有笑,下一秒北境寒风便卷席了所有的温存。
“求求你们帮帮我我妈妈她被压在下面了”
无人理会。
他人的生死哪里比的上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哭喊声不绝于耳,他们彷徨无助,仿若天塌一般,血水混着灰尘粘在脸上,拼命扒拉着碎石瓦砾,可那一块块的千斤巨石纹丝不动,一切都是只是徒劳。
萧殊不由的停下了脚步,平静无波的眼中出现了一抹茫然,这些人并非死于他手,可若不是他执意动手,又怎会出现面前这一幕,追根溯源,此番恶果有一半得归咎在他萧殊身上,他总是思索天道不公为何,眼前这一幕,更是加重了萧殊心中的疑惑。
“没事的,你看紧这位姐姐,我现在就把这些石头搬开,你妈妈是被压在下面了吗?”
萧殊放下蔷薇之后,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奈何安慰人不是他的强项,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这女孩反倒哭的更厉害了,话也说不利索,萧殊正想在安慰几句,忽觉左手湿漉漉的,竟是满手鲜血。
“你先别哭,可能稍微有点疼,忍着点。”
萧殊小心翼翼的拨开她的头发,才发觉她后脑勺有一道很深的伤口,现在还不断的再往外冒血,若非及时发现,必然会危及性命。
“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女孩摇了摇头。
“那我带你先去处理一下伤口,稍微包扎一下吧,这么下去就算把你妈妈救出来了,你也会死的。”萧殊瞥了一眼身前的废墟,他不愿明说,可这下面的确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了,不可能生还了。
女孩依旧摇了摇头。
“捂住伤口,看紧这个姐姐。”
萧殊叹了口气,转身朝废墟走去,却被女孩给拉住了,她指了指萧殊的右手,小声说道“你的手被压断了吗?”
萧殊沉默了片刻道“是啊,被压断了。”
“太重了,你一个人抬不动的”女孩并不相信这个断了手的削瘦少年能够帮她救出妈妈。
“我倒是希望自己抬不动,若是如此,何至于唉,也许南北小和尚说得对,冥冥中自有因果,追根溯源早已无穷无尽,我萧殊又怎可能超脱在外。”
萧殊自嘲一笑,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就不可能来到虚灵界,这一切也不会发生,他们更不会受这无妄之灾,莫非这些人的劫数在他萧殊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没有费太多的力气,轻而易举就搬开了碎石,奇迹并没有发生,废墟下只有一具面目全非,扭曲变形的尸体,依稀还能辨认出是一位女性,萧殊心情愈发沉重,类似的尸体不知还有多少,这些人与他没有半点瓜葛,偏偏因他而死。
“妈妈她怎么样了?”
女孩一小步一小步的朝萧殊走去,心中期望随着萧殊长时间的沉默,消散无踪,她不明白什么是死亡,可死亡却已最惨烈的方式在她心中留下了永远抹不掉的烙印。
“她不是我妈妈,我妈妈才不长这个样子!对了对了她肯定在和我玩捉迷藏,她一定是躲起来了对不对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女孩自说自话的朝后退去,本就失血过多了,连番的打击之下更是精神恍惚,跌跌撞撞的一个趔趄就朝后倒去,可废墟中到处都是尖锐的木刺,稍不留神就会划伤。
萧殊此刻心情说不出的茫然,思绪繁杂,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待到耳边响起惊呼声,再想转身已经来不及了。
薰衣草的味道,女孩勉强睁开眼睛,是那个睡觉的姐姐,自己怎么会在她的怀里。
“没事了,都会过去的。”蔷薇轻声说道,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血渍和灰尘,也许是太累了,女孩在她怀里昏了过去。
如果不是蔷薇接住了她,那三根尖锐的木刺就得要了她的命,事发突然,蔷薇幽幽转醒之际正好看到眼前这一幕,根本来不及考虑,下意识就冲上去抱住了她,三根木刺直接扎在了她的手臂和腿上。
“忍着点。”
萧殊看的分明,走上前看了看蔷薇腿上的伤口,红叶剑轻轻斩断了木刺,将它们一根一根的拔了出来,衣裙立刻被鲜血所浸湿。
“你的手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没事,灵身罢了,就算不管它也很快就能恢复的,你先别问了,我送你们去灵宛的医疗区,你们俩的伤势最好不要拖。”萧殊打断了蔷薇的追问,他此刻心绪烦乱。
“这件事根本就不怪你,全都是那个人的错,你不需要自责的。”
“别说了,走吧。”
如果萧殊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那这些人的命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死了便死了,然而事实上死在他剑下的人少之又少,除非逼不得已,萧殊多是点到为止,可忽然间自己身上背负了不知多少条人命。
他当然可以如蔷薇一样,把这一切都归咎在鬼的身上,但这么做他心中有愧,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想到自己出手会波及周围无辜的人?
萧殊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这一切到底是对是错,若是对的,难道这些人本就该死?若是错的,又该怎么做才好?
血红的夕阳下,只剩满目的疮痍和悲哀。
没有谁能给萧殊一个答案。
也没谁能给罹难之人一个答案?
第121章 夜幕降临·傀儡篇()
夕阳落幕,夜色降临。
“怎么会这样我还不想死”
汪玮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加入守城军不就为了混个骑士,将来能当个小贵族,近几年也没有什么战事,平日里最多维护治安,抓抓罪犯而已,怎么就突然和皇室打起来了,但守城军的指挥权在诺家,加之被扣上了反叛的罪名,这条船算是彻底下不去了。
若是能打赢还好,可就在刚才,那个灵法士直接宣布了他们五万人的死期,随着身旁同伴一个接一个莫名其妙的死亡,最后一丝侥幸也没剩下。
也许下一个就是自己?
他坐在帐篷内,死死盯着手中的长矛,半分困意也无,外头时不时就有惨叫声传来,每一次都让他的心脏一紧。
到底在等什么?
等死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他恍惚已经看见了自己凄惨的死状,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襟,手心滑腻的几乎握不紧长矛,心中愈发烦躁起来,可他只是一名锻心灵武而已,面对这般诡异的咒术,完全束手无策。
那位金发的灵法士他不认识,但他认识王珂,这位与守城军首领方夜齐名的灵法团长,既然是他下的咒,根本就不用指望他手底下的灵法士能够解得开。
汪玮看了看身前的其他人问道“难不成我们就这么干等着?什么也不做!?”
既然没能人解开咒术,除了等死之外还能做什么?
敞篷内除了一位年纪稍大的队长任非之外,其余四人都是和汪玮一样年纪不大的小伙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灰色花纹,在篝火的映照下诡异非常。
“你想说什么!?你也要学王珂背叛诺家吗?冲你这句话,我当场就可以杀了你,你知道吗?”任非厉声质问道。
“任队,您先别生气,先听我说,那个人说了,明早七点之后,如果什么都不做,守城军全都得死,到现在为止已经死了六百多个兄弟了,谁知道下一个是您还是我,这一点没必要怀疑,说白了,就算您不杀我,也许过个两小时我也死了,我不怕牺牲,可这种死法,未免太憋屈了,就这么坐在这等死,难道您愿意?”
汪玮把其余四人心中所想的给说了出来,他们五个人对诺家并没有那么忠诚,无非想混个小贵族当,若真要卖命牺牲,那好歹也落个英名吧,现在顶个反叛罪名,在帐篷里等死算什么?
任非听完这番话,冷笑一声,把刀架在了汪玮的脖子上“就你这种人还妄想当骑士,你有半分荣誉感吗?你敢牺牲吗?你什么都背负不了,在死亡面前,你只会如丧家犬一般对着敌人摇尾乞怜”
噗呲
任非不敢置信的看着胸前的半截矛身,嘴角不住冒着血沫,再也说不下去。
“任队,我觉得汪玮说的没错,诺兰大人被抓了,方夜不知去向,王珂又背叛了,我们到底为了什么牺牲?风息堡内的少爷?还是您这般不可理喻的忠心?都不是,如果我们坐在这等死,没有英勇,没有忠诚,更没有荣誉可言,只是愚蠢而已,所以,还请您带着您的荣誉下地狱去吧,说不定下一秒我们就会来陪你。”
长矛拔出,任非双眼圆睁,瘫软倒在血泊之中,他怎么也料不到这几个人竟然敢对自己动手,哪里反应的过来。
“你做什么!?”
汪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原本是打算说服任非,不管再怎么说,他都是自己的队长,相处了一两年。
“吼什么,你想被别人听到吗?像他这种人,只知道遵守什么骑士精神,哪里管我们的生死,何必与他废话,直接杀了了事,权当他死于咒术,带着他的荣誉见鬼去吧,我可不想坐在这等死。”艾岚冷笑着,用任非的衣服拭去矛上的血迹。
“像他这样的人多的去了,就凭咱们五个人,杀得了他一个,难道还杀得了一百个一千个吗?况且风息堡内还有鲁克学士在,想要抓住诺言谈何容易。”
汪玮也冷静了下来,艾岚说的没错,下一秒也许死的就是自己,继续坐在这没有任何意义,牺牲也不该是这么个牺牲法。
“你忘了一个事实,他这般的愚蠢的人虽然多,但更多的人畏惧死亡,他们在所谓誓言的束缚下等死,正需要你我这样的人站出来,只要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至于鲁克学士,他凭什么为了一个人就要牺牲我们整整五万人,如果他不识时务的话,就杀了他,这很简单不是吗?”艾岚笑着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任非。
“这很简单”汪玮喃喃道。
夜色下的风息堡,弥漫着肃杀的气息,那些惨叫声不知有多少死于咒术,又有多少死于长矛刀剑之下,为了活命,杀人有什么难的,死亡已经临头,谁又顾得上誓言和荣誉,都见鬼去吧!
风息堡内。
“秋年,你有没有听到,外头好像有叫声,从下午开始就一直不间断。”
墨玲儿放下了手中还没洗干净的蔬菜,她本能的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但她又说不出来问题在哪,只是觉得胸口好像压着一块石头,有些喘不上气。
墨秋年点了点头道“好像是有叫声,但太轻了,会不会是鸟叫或者猫狗,应该没事的,刚才不是听鲁克学士说了嘛,他在楼上远远就看到铁卫军撤走了,难不成他们趁着夜色杀了个回马枪,可真要这样的话,动静也不会这么小。”
“但愿吧,也许是我想多了秋年,你都坐了半天了,就不能过来帮帮忙吗?你也该学学怎么做饭菜了吧!”
风息堡内的仆人侍女全都跑光了,只剩下了鲁克学士一个人,诺言又是个大少爷,本身也不会干活,今天刚醒,下床走路都困难,这些天全都是墨玲儿和蔷薇在帮忙,什么做饭做菜,洗衣服,打扫全都落在了她们的头上。
“别吧姐,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也不会做饭吧,这几天不都是蔷薇老师做的饭菜吗?”墨秋年完全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就好像被粘在了椅子上。
“我不会做饭!?你忘了有一次母亲发烧好几天,父亲又不在家,我做过一次饭啊,你不是说挺好吃的吗?”墨玲儿一脸狐疑的盯着墨秋年。
“呃对,挺好吃的,我记差了,时间太久了,不小心给忘了。”
墨秋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怎么可能会忘记,那是他这辈子最难熬的几天,如果说一锅浑浊不堪的不明物体也能叫菜的话,墨玲儿的确算是会做饭,他还不信邪的尝了一口,漱口半小时也去不掉嘴里诡异的味道。
做完饭她就出去给母亲买药,墨秋年便将这可能会毒死人的饭菜偷偷倒掉,然后跑去别家蹭饭,每次墨玲儿回家,他都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说很好吃,全都吃完了没给她剩下,之后几天,他分别找了不同的借口,拉着墨玲儿去外面吃。
“那不就得了,快点过来帮忙,还坐着干什么,难道你不饿吗?”墨玲儿翻了个白眼,转身继续洗菜。
“姐,要不我去叫鲁克学士来做吧,诺言今天刚醒,伤势还没痊愈,肯定需要营养,但咱们只会做平常的饭菜,这绝对是不够的。”墨秋年找了一个非常勉强的理由,想要说服墨玲儿,但很可惜,他小看了墨玲儿对于做菜的热情。
“不用不用,鲁克学士还要照顾诺言呢,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好了,毕竟现在住在这,别的忙帮不上,做个饭菜我自问没有任何问题,不就是营养嘛,交给我好了,你也来帮忙,肯定能行!”
“我的天”
墨秋年抚了抚额头,不禁怀念起茉莉餐厅的饭菜,可惜现在回不了灵宛,一来,对方已经盯上他们,再回灵宛等于自投罗网,倒不如留在风息堡,二来,墨玲儿决定要追查到底,把对方全都揪出来,单凭自己这些人肯定是很难做到的,只能借助诺家的势力。
“你说什么?”墨玲儿随口反问道。
“没什么那个姐,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过会就回来帮忙。”墨秋年觉得自己有必要出去提醒一下诺言和鲁克学士,不然很有可能会出人命。
“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的?算了,我还懒得知道呢,早点回来,蔷薇姐姐不在,我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墨玲儿一脸嫌弃的冲他挥了挥手。
主厅内只有诺言一个人坐着,显得空空荡荡,壁炉中的火焰也驱不散这股冷寂感,铁卫军的撤离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担心对方会不会趁着夜色杀一个回马枪,原本计划的下一步只能暂时搁浅。
“诶,就你一个人吗?鲁克学士出去了?”墨秋年也不客气,拉过一张椅子就坐在了诺言的身旁。
“嗯。”
诺言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依旧紧皱眉头,猜不透皇后到底在想什么,这让他非常不安,铁卫军这时候撤离肯定有问题,鲁克学士和他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父亲还在牢狱中,方夜又死了,现在只有鲁克学士能指挥守城军。
第122章 无处可逃·傀儡篇()
砰!
两人闲谈之际,一个身影撞开大厅门倒飞了进来,当场砸断了长桌,竟是一名守城军,可再仔细一看,这个人全身遍布灰色花纹,完全不似正常人的模样,正当诺言和墨秋年发愣之际,却见鲁克学士满身是血的冲了进来,毫不留情的将那人的头砍了下来。
“走!找个地方躲起来!”鲁克学士急切的说道。
墨秋年被吓得面色煞白,连忙捂住了嘴巴,他虽然见过死人,但面前这一幕还是让他完全接受不了,胃里止不住的翻腾,那还在断了头的脖子露出的肉还在蠕动着,血浆噗噗的往外冒。
“怎么回事!?”诺言心中的不安在这个时刻达到了顶峰。
鲁克学士心中焦急万分,他哪知道发生了什么,本以为铁卫军撤退是个好消息,正打算安排一下之后的事,哪知道守城军所有人都变了模样,如恶鬼一般自相残杀,在看到他之后,又立刻朝他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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