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本是崇玉的心腹,来之前本以为自己是一步登天,幻想着自己能指挥岳州守境军大破图夏联军,获得新帝崇越的赏识,从此手握八万兵将,在岳州当个土皇帝,作威作福岂不美哉,可他哪里想得到崇玉是把他放在了老虎背上,让他一动也不敢动。
他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些人压根也不服他,老兵油子仗着是地头蛇,他这个王侯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挂了个名头而已,反正朝廷也发不出军饷,供不上粮草,加上旧主被那个狗皇帝杀了,他们更是肆无忌惮,该抢就抢,一个个都成了兵贼。
现在倒好,土皇帝的梦还没实现,先成了光杆,也不知道哪里传来的疫病,短短三年时间,整个岳州活尸遍地走,多少将士没有死在战场上,反倒葬身在了本国百姓的嘴里,最后也成了活尸的一员,谁都没有见过这种阵仗,人心惶惶,前前后后三年时间,全都弃甲逃命去了,守境军已经成了笑话,偌大的雍都空空如也,只有走尸日日夜夜游荡其中。
王景现在颇为希望图夏诸国来攻打,他也好直接投降,逃离这座死城
“轩辕兄,你倒是想个主意啊,这么下去,别说图夏联军了,能不能活过明天都不知道。”王景一脸焦躁,这些日子旱灾倒是没了,可这尸灾又该怎么办?
“办法?想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轩辕城抬头看了王景一眼,随即不再理会,继续低头翻看手上的书籍。
“你是督军!皇上让你干嘛来了?看书吗?”王景猛地一拍桌子,他实在是受够了,晚上在那些活尸的嘶叫声中入眠,白天还得提心吊胆,生怕那些活尸冲上来,把他也给生吞活剥了,这哪里是占地为王,分明就是画地为牢!
“督军这哪还有军?你我吗?”轩辕城放下手中书卷调侃道。
轩辕城说的是实话,雍都还真没有兵士了,死的死,逃的逃,可笑偌大的一座城,也许只剩下他们俩和府中的三个小丫鬟了,如果没有轩辕城在,恐怕他王景也早就见阎王去了。
王景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白了轩辕城一眼,半个字也不想说,一个王侯一个督军,这就是现在守境军的全部了,当然如果算上那满城一看到活人就扑上去的活尸,雍都的战力是挺强的,图夏联军估摸着还打不下来。
“我倒觉得现在挺好的,你也不用担心那些兵造反,我也省力气,挂个名头领俸禄,岂不美哉。”轩辕城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城中无军,要是图夏攻来怎么办?”王景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酒杯。
“图夏攻来那正好啊,就让他们把这些活尸都杀了,咱俩就趁乱跑,省的这病传到其他州去,最好再把这病传回图夏那边去,别一天到晚不安分,就想着开疆扩土,担心这个做什么,我一直以为你希望图夏攻来,方便投诚。”轩辕城一脸笑意的看着这位王侯。
“放屁!本侯可是太上皇亲任,身为玥国臣子纵死也不会转投他人旗下,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王景瞪着眼睛,生怕轩辕城再继续胡说八道,随即叹了口气,替轩辕城倒了一杯茶道“干脆咱俩也走了算了,反正也不过空挂一个名头,就当咱俩死了,这边境就让这些活尸守着得了。”
“想走你走呗,我也不拦着你。”轩辕城端起茶杯笑道。
“这轩辕兄,我知道你是一位武艺高强的大侠,重情重义,决计不会让我一个人孤身犯险,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岳州哪里还是人能活下去的地方,就是给我十万铁骑,我也没把握杀出去。”王景心虚的说道,一想起外头的景象,别说逃出岳州了,就是让他踏出府中半步也做不到。
“我倒觉得这个地方挺好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恩怨纠葛,你看外头那些活尸,除了吃人之外也没有什么让人心烦的地方了,何况你看这是什么?”轩辕城押了一口茶,从怀中拿出诏书,在王景面前晃了晃。
“什么狗屁东西!活命要紧还是名声要紧,你这诏书能当饭吃啊,你知不知道我们快连饭都吃不上了,这旱灾是好了,可没活人了,这雨下了又有什么用?”王景一把夺过诏书,狠狠的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王景,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轩辕城眯着眼睛,青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握在了手中,冰冷的长剑离王景的脖子只有半寸的距离。
“你动手,你尽管动手,皱一下眉头我王景都不算男人,反正在这个鬼地方活着和死也没区别,只要别让我变成那种怪物就行。”王景虽然贪生怕死,爱权爱财,可他实在是受够了这种生活,他宁可去死也不想变成那种吃人喝血的怪物。
“哟,三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有骨气,也罢,你且莫要着急,不妨再等等,这些活尸自会有人来解决。”轩辕城将手中剑收了回去,从容的说道。
“谁来解决?”王景一脸不信。
轩辕城笑了笑,站起身子,将大门打开,夜风夹杂着血腥味吹进屋子,他站在城楼上指了指外面的活尸道“若没有了活人,它们彼此吞食,可若连彼此都没有了,就自己吃自己,你觉得原本就人烟稀疏的岳州,哪怕全成了活尸,它们又能存活上几日?”
“你是说,根本不用管,它们就会自行消亡?”王景若有所思的问道。
“也不尽然,这种疫病不似天生,必然有人刻意为之,我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那人决计不会放任它们自生自灭,定然会波及其他各州,届时,只有两种结果,第一就是这疫病被解决掉。”轩辕城背靠着城墙说道。
“那第二呢?”王景心里咯噔一下。
“死光。”轩辕城轻描淡写的说道。
“为什么你说的这么轻易,你真的不怕死?”王景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这些问题太大了,他根本无力解决,也懒得考虑。
“哈哈,开玩笑的,没有第二种结果,你看这些活尸,虽然没有知觉,嗜血成狂,而且只要被其所伤就会被同化,可其实如果单纯论武力,却也不过只是比生前强一些罢了,对于寻常武者而言的确致命,毕竟杀不死,就好比你这样的。”轩辕城一点也不给王景留面子。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会被活尸感染的人,生前再强能强到哪去,一位天玄境武者,只要肯花时间,便可屠尽一城,就好比我这样的,所以你莫看这疫病恐怖,在我眼里并无威胁,这世上高手如云,九州之中世家宗派更是多如牛毛,真要危及到了他们,自然会有人出手。”轩辕城淡然说道。
“说的轻巧,那你怎么不把这雍都的活尸都杀了。”王景虽然知道轩辕城剑法超绝,可如果轩辕城说他能一人杀尽满城活尸,他王景却是不信。
“我不觉得它们该死,不过都是些可怜人罢了,何况万一它们还有得救,却被我一剑杀了,岂非平白担了因果杀业,我轩辕城虽不奢望飞仙求道真,却也不想死后下了阿鼻地狱。”轩辕城回头说道。
“说了这么多,说到底还是没有办法,你知不知道加上你我一共有五张嘴,连吃的都快没了,还等,再等用不着它们来吃,自个就先饿死了。”王景听完只是翻了个白眼,说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解决。
“啊?”轩辕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高手,高的连饭都不用吃,我和青衣她们不过是凡夫俗子比不了,水是不愁,可府中米面再过半个月就吃干净了,要不我把你那诏书煮了吧,你每天撕一点吃,别和我们抢饭了,那还能多撑上五天。”王景有些抓狂,真恨不得捡起诏书一把塞到轩辕城的嘴里。
“这要不你明天出去找点吃的,这么大个雍都不可能找不到,活尸也不吃这些东西。”轩辕城打了个哈哈,走进屋内捡起诏书掸了掸灰,重新放入了怀中,王景的这个问题被他下意识给忽略了,他还真没有意识到吃饭这个问题。
“你让我去?我走不出三十米就得死在外面,还找吃的呢,简直就是送菜。”王景打了个哆嗦,将门一把关了起来,这血腥味他闻着就恶心反胃,一想到自己出去找吃的,然后被众尸餐食的画面就一阵恶寒。
“那我去行了吧。”轩辕城也知道自己是推不掉了,府中五个人,三个丫鬟,一个花拳绣腿的王景,除了他轩辕城,谁都是有去无回的下场。
第65章 西方死海·话不投机半句多()
出乎轩辕城意料的是,那些活尸并没有去到其他各州,反而在三个月之后,不知什么原因,竟全都死去了,身体干枯衰竭,一触即碎,便如同被火烧成了焦炭。
偌大的芜城,空空荡荡,原本的繁华市井,此刻只剩下遍地干尸碎屑,漫天秋叶。
一位红衣僧人独自走在街上,细看去,这哪里是红衣,分明就是被血所染红的模样,苍白的面容,周身环绕着一道道淡红色的血气,不见佛门慈悲,唯有修罗戾气。
弥罗冷眼看着那满地灰黑的活尸,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道“最后一城了,这就是此界的极限了吗?真是太弱了,若非天道所限,我倒愿意再等等,只可惜再多也是浪费。”
说罢,眉心出裂开一道缝隙,鲜血在缝隙中凝结,幻化成一只猩红的眼眸,弥罗环顾四周一圈,在这个瞬间,他的神识无休无止的扩散开去,神识一念,观照九州八荒,可仍是未有寻到汪越的气息,弥罗冷哼了一声道“北辰君,你又何必再躲,此界天门已闭,你逃不掉的,为了你,尊者可是花了大代价。”
“嗯?此界有人能达如此境界?竟比当初那剑者还要强上三分,这气机莫非登仙道的人找来了?”弥罗讶异的看向桐州方向,这种玄门仙道的气机,他弥罗怎会认错,可他唯一不明白的是,尊者花了近百年才寻得汪越的气机,这些登仙道的人又是如何知道此界,怎得还是阴魂不散。
念及此处,弥罗面色阴沉了下来,化作一道血虹,冲天而起,直朝着桐州方向掠去,漫天的云霞被这股血气所冲,分散开来,唯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桐州地处西方,临近岳州,最近三年旱灾有所好转,不少背井离乡之人纷纷回到了故乡,当初张道全逼退了图夏,也让关城军有了一丝喘息的时间,加上督军虬龙子的雷霆手腕,此地的将士倒也有一战之力。
秋风飒飒,落叶满关城。
这已经是第三个秋季了,虬龙子看着坐在城头的方堇心中想着,张道全的尸身早已经成了白骨一堆,朝廷急于撇清和张道全的关系,想要将其尸首挂在城头示众,为此整个关城的百姓都险些要反了,谁都分得清黑白是非,可有些时候并不是全靠着一腔热血就能解决所有事。
前两年图夏再次进犯,如果不是这位道人守在城头,只怕整个关城早就被血屠一空,已报当年血仇了,百姓不明白,他们只知道张道全在最危急的时候救下了他们,可如今张道全已经死了,这血仇却是结结实实的算在了他们乃至整个玥国身上。
如果此刻仍是旱灾不止,如果没有这个道人的承诺,那他虬龙子说起张道全照旧要骂一句疯子,不管他是否与天玑子师尊交好,不为其他,只因为玥国再不比当年,再也没有百万铁骑一出,谁与争锋的辉煌,崇玉退位,各方诸侯被替换,国势本就不稳,加上各地连年天灾不断,拿什么去对抗图夏联军,更何况还有那匈人虎视眈眈。
张道全此举不过一时意气,哪知玥国衰弱,解了近渴,出了恶气又能如何,只要灭不掉图夏诸国,一旦城破,倒霉的只能是百姓,莫看他们感谢张道全,奉其为英雄,可这不过是建立在图夏不敢进犯,生活尚且安稳罢了,一旦城破,屠刀临头之时,他们又会恶语相向。
“道长有心事?”虬龙子出声询问道,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方堇面露忧色了,这个几近仙佛的道人有什么事值得他烦恼。
“天灾已过,城中安好,这些年休养生息,想来那图夏也不敢再轻易进犯。”方堇站起身子,遥遥望着岳州方向,那股滔天血气直冲而来,即便两地相距足有千里,仍是惊心。
“道长要走?”
“是。”方堇点了点头。
虬龙子若有所思的朝方堇面朝的方向看去,即便是他也能看得到,远处漫天的血云逐渐蔓延了过来,遮天蔽日,风中带着一抹消不去的血腥味。
正是岳州方向,这几年一直传闻那个地方人都死绝了,一种奇怪的疫病蔓延,但凡感染者都成了活尸,吃人喝血,就连朝廷都放弃了那个地方,图夏对岳州也失去了兴趣,不然全无守军的一个州,哪里逃得过他们的眼睛。
方堇自城头踏出,一朵紫莲自发浮现在他的脚下,一步一莲直至云头。
“虬龙子替关城百姓多谢道长守城三载,还请道长万事小心,虬龙子恭送。”虬龙子抬头看着那越来越小的方堇,弯身拜了三拜,他本是地玄瓶颈外出游历,奈何这些年过去也寻不得突破之法,又闻师尊仙逝,家国即将不复,心中更是彷徨,索性上阵杀敌,不求功名富贵,但求一世所学莫要平白入了土。
“守得一心,天玄可期。”
飘飘渺渺的声音自云端传来,虬龙子闻言思索了片刻,俯身又拜了三拜。
方堇捻指一点眉心,紫莲光华大盛,周身紫气如龙翻腾,万里白云尽皆映成一片紫霞,全然放开了自己的气机,望着那越来越靠近的血云,方堇紧了紧手上那血字帛书,自言自语道“这就是我的劫数?”
随即化作一道紫虹消失在西方的天际。
西方是图夏的国土,在玥国建立之前本是一个国家,名曰图夏,但之后却分崩离析,公侯们拥兵自重,割地称王,原本不比玥国弱的国家,就这么衰落了下来,前前后后经历了鼎盛,也经历了内乱,到此刻的七国并立,彼此摒弃前嫌,想要吞并风雨飘摇的玥国。
再往西去,则是死海,根本望不到尽头,海天连成一线,昏黄的海水中满是泥沙,浑浊不堪,相传海的尽头便是仙境,是仙人修道之地,每每有好奇或者求仙访道之人出海,过不了多久便会失了方向,再也回不来,许多年以来只有一些老渔夫敢出海,却也不敢离开岸边太远。
两道流光一前一后划过天际。
“你能跑到几时?”弥罗冷笑一声,周身血气更盛三分,宛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红焰,紧紧跟在方堇身后,此刻的他早已不是刚来时的状态,吸收了不知多少血气,修为已经达到了此界巅峰,即便你是登仙道之人,也超脱不了天道的枷锁。
方堇充耳不闻,依旧朝着西方飞去,直到目之所及再无人烟,只剩下昏黄无边的海水,紫虹霎时消散,露出了方堇的身形,飘然落在海上,踏波而立,抬头看去,那一团血焰也停了下来,直直的落在面前,巨大的冲击力在海面上掀起滔天巨浪,翻滚的海水如同沸腾,水雾弥漫开来,方圆十里目不能视。
方堇就如同一片叶子随着海浪浮沉,拂尘一扫,面前水气立时散尽,浪平涛歇,整个死海就如同一面镜子,倒映着两人,四目相对间空气骤然凝固,落针可闻。
“怎么不跑了?”弥罗歪着头问道,血煞之气一浪高过一浪,冲天的怨念好似怨魂索命,直扑面前这个年轻的道人。
“岳州疫病便是出自你手?”方堇沉声问道,任凭那血煞之气扑面,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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