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枯的手从胸膛缓缓抽出,鲜血如注,他一脚踢开了眼前这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摩挲着滑腻的手指,眼中尽是不满之色,这些废物,灵力没有多少,胆子却大的出乎意料,如果早点苏醒就好了,那样他也不必在这个鬼地方捡别人剩下的东西,也不知道第一个苏醒的那位,修为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们吗?因为你们的废物程度已经到了让我为之惊叹的地步,看看这个世界,灵力如此充沛。”
他伸出一根食指,慢悠悠的画着圈,如丝如缕的灵力逐渐汇集,缠绕在干枯的手指上,赤火,蓝水,橙金,绿木,褐土,白阳以及黑阴,七色灵力彼此相吸相斥,他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灵力霎时成环形扩散开去,如同打翻了颜料,就连夜幕都被染成了七彩,替这幅名为绝望的画卷抹去了三分残酷,添了一抹妖艳。
“看,多美的世界,可是你们呢?明明坐享天成,却不思进取,告诉我,你们凭什么活下去?”
他冷笑环视了一圈,这些人惊慌无措的表情,竭力避开的视线,止不住的颤抖,是如此的讽刺,可笑,绝对的差距面前,敢于奋起反抗的人终归只是少数,可即便如此,持剑战死者永远都比畏缩懦弱者更让人尊重,因为他们起码有死的价值,而眼前这些人,他连动手的兴趣都欠缺。
“为何不敢反抗?因为怕死吗,难道你们认为不反抗,我就会放过你们呢?”
他不紧不慢的走到一位瑟瑟发抖的男人面前,轻轻替他拭去脸上的泥水,干枯的手指如同沙子一样粗糙,泥水是被擦掉了,可取而代之的却是五道刺眼的血痕。
二十多位游骑兵在他面前就如同虫子一样被轻易的捏死,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根本不是人能够对抗的,冰凉的手指划过脸庞,微微的刺痛感让这个男人差点瘫软在地,极度恐惧之下,他的脸庞不由自主的抽搐着,害怕死亡?不,这个时候他甚至渴望死去,似乎唯有如此才能从这恐怖的压力中解脱。
穆森面色铁青,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虚魔杀光了自己的兄弟,可他却只是在一旁看着,无动于衷的看着,持剑的手早已藏在了身后,满腔热血被冷雨所浇灭,守境者的自尊被那双满是鲜血的手捏得粉碎,他的心便如同那一具具倒下的尸体,彻底失去了温度。
他很愤怒,很悲恸,但更多的却是迷茫,惶恐,以及不愿意承认的害怕
对虚魔而言他们不过是随手便能捏死的虫子,无畏往往源于无知,正因为不知虚魔的恐怖,他们才会义无反顾的挥剑而上,可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差距,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反抗必死无疑,还有多少人愿意送死?
没有的,绝对没有,既然反抗的结局是死,那么顺从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我不过是做出了最合理的选择而已,就算我出手了又能改变什么吗?不,那样做除了让这儿多一具尸体之外,什么都改变不了,我没有错,我只是只是
穆森不断替自己的退缩辩解,可心里总有另一个声音在嘲笑他的懦弱无能,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是谁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什么叫坐享天成?什么又叫不思进取?你张口闭口就是废物,难道在你眼里,这个世界非黑即白?非对即错?怎不知林中不止虎豹,还有兔鹿,你未免太自说自话,太幼稚了些。”
赫兰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他似乎是用尽了这辈子的勇气才说完了这番话,不仅仅是虚魔,所有目光都在这个瞬间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有敬佩他敢于站出来的勇气,也有气恼他顶撞虚魔,害怕被迁怒的,表情各不相同,但有一点他们却是出奇的一致,那便是尽可能的远离赫兰。
“选择?哈哈哈哈哈哈你说选择?你跟我说选择的权利?哈哈哈哈”虚魔闻言不由的仰天大笑,虽笑的癫狂忘形,可它眼中的悲凉与无奈却无人看见,干枯的手指了指天空,笑声戛然而止“选择的权利?呵,它给过你吗?”
第252章 命中注定·虚渊篇()
“兔子还是虎豹,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吗?你告诉我选择在哪里?”他停顿了片刻,一步步走到赫兰身前,干枯的手指轻轻滑过赫兰的脸颊“我若杀你,你的选择又在哪里?”
赫兰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脸色惨白的朝后退去,才鼓起的勇气在那双手抚上脸颊的瞬间便被恐惧所淹没,这可不仅仅是兔子和虎豹的差距,而是蚂蚁面对苍穹的无所适从,发自内心的恐惧和迷茫。
“你所谓的选择,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怎么,你们不信?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们打个比方,比如说三秒之后他会死。”他依旧盯着赫兰,干枯的手缓缓抬起,随意指向身后的一人。
“我”
他不敢置信的呢喃着,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那些原本站在他身旁的所谓朋友们已经四散退了开去,如避蛇蝎,他环顾四周,众人皆是低头不语,偶尔有人侧目瞥来一眼,那眼神却是如此冰凉,似乎他本就该死,似乎只要死的人不是自己,一切都无所谓。
三秒到了吗?
他不知道。
原来当死亡被宣判的时候,短短三秒居然会如此的漫长,漫长到他有些难以忍受这种等死的感觉,难以忍受这些所谓朋友的目光,难以忍受
噗呲!
血花自他的胸膛处绽开,替漆黑的夜色增添了些许艳丽,他的生命被永远定格在了这一秒,狰狞的血洞如同择人而噬的蟒蛇所张开的血盆大口。
“三秒后,他会死。”
冰冷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响起,如同落日前的丧钟,随之而来的不是惨叫声,而是让人崩溃的血肉撕裂之声,赫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也许地狱之景也不过如此吧。
“你现在理解了吗?你们置于我,等于众生置于天道,我要你死,你便得死,我要你活,你便能活,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很残忍,可我告诉你,你眼中的天地比我过分,残忍的多,它从来不给我们选择的余地,你能做的唯有顺着它给的路走下去,而这些路可能早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经注定了,这才是真相,那么现在,你告诉我选择在哪里?”
他似笑非笑的反问着赫兰,这个世上总有那么一群自以为是的人,这些人张口闭口就是人定胜天,却不知何为因果,岂不知所谓的选择,其实是早已经注定的结果,便如同天道的牵线傀儡。
每一件事的发生,都有它的原因,而它造成的结果便会成为下一件事发生的起因,仙人所谓的推演,无非是通过起因演化经过和结果罢了,而因果间的彼此纠葛最是难推演,获悉的因果越多,推演的难度也就越大,但推演得出的结论也就越接近事实,甚至能够反向推演出曾经发生的一切。
故此,境界越高的修者也越了解因果,在他们眼中,这个世上的一切都早已经注定,别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因果可不是蛛网,随手就能够扯掉,它无处不在,却又让人捉摸不透,你若无法摆脱它,一切挣扎便是徒劳。
可摆脱因果谈何容易,即便你隐世不出,自以为不沾因果,可实则存在的本身便是因果的一种,谁又能逃得过呢?
“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赫兰很想反驳,可他的见识远远无法和眼前这个虚魔相提并论,对死亡的恐惧更是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很勇敢,比这群废物强得多,可是又有什么用呢?那么现在,让我看看你所谓选择的权利,能不能帮你活下来。”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在赫兰的心脏处,尖锐的指甲逐渐嵌入赫兰的铠甲,如同钢刃刺入软泥,毫无阻隔。
刺痛感自胸口传来,赫兰面若死灰的站在原地,连象征性的反抗都没有,或者说,他已经忘了如何反抗。
还差一点再我点时间
短短一分钟穆森来说却如同过了十年一样,灵力灌注之下,一道道银色纹路爬满了小球,如同一朵逐渐盛开的花朵,直至他的手掌无法再遮掩光芒,一道银色的光柱穿透夜幕,直冲天际。
成了!
穆森见状精神一振,竭尽全力将银色小球掷向天空,宛如一颗银色的太阳极速升起,四散的银芒霎时撕开了夜幕,方圆十里内恍如白昼,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为之所吸引。
星灵球是星月议所留下的,虚界长城三十三座城池皆有此物,它不仅仅可以直接联系到星月议会,还设有三道九阶咒术与一道禁咒,除非虚魔出世或有灭城之危方能使用,数百年间,星灵球使用的次数不超过一手之数。
“你们还真是出乎意料的蠢,不,应该说,现在发生的一切正是因为你们的愚蠢,既然已经放弃抵抗了,又为什么要跳出来送死?”
竭尽全力的一剑被一根手指轻轻抵住,穆森的手臂青筋根根凸显,过度催动灵核使得他面色逐渐由红转白,他当然怕死了,可是啊,这个世上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东西,穆森自认没有什么守护世界这么崇高的抱负,之所以来虚界城也不过是因为他得罪了某位权贵。
对于平民而言,得罪权贵和死没有区别,为了活下去,他只能来虚界城,为了免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受够了那些躲在幕后,自认为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受够了看似秩序井然,实则枷锁加身,阶级分明的国家,可权利并没有错,是它结束了混乱和战火,建立了国家,即便有人推翻了这一切,最终仍是殊途同归罢了,历史总是不断的重演。
无法改变又不想继续忍受,穆森选择了虚界城,选择了逃避,冬日城也并没有让他失望,虽然这一代的守境者多是罪犯,可相比那些麻木不仁,逆来顺受,不敢反抗的民众,他倒是与这些罪犯更聊得来,更愿意与之成为朋友、兄弟。
朋友兄弟
他们一个接一个倒在自己眼前,死状惨烈至极,这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如同试图对抗人类的蚂蚁,明明摆好了架势,却被一脚踩死,可笑又可悲,恐惧一度占据了穆森的内心,如果反抗和不反抗的结局一样,那么反抗的意义在哪?
死的更快更惨一些吗?
他本已经放弃了,直到赫兰出现在他身后,那双眼眸中明明写满了悲伤和恐惧,但却找不出半分绝望之色,当赫兰将星灵球递给他的时候,他还看到了信任和希望,这时穆森才回过神来,他竟是不知不觉中也变成了麻木不仁,逆来顺受,不敢反抗的废物,明明这一类人是他最看不起,最厌恶的
“是,你很厉害,动动手指就能杀了我,可那又能怎么样?站在你面前的是虚界城守境者!冬日城游骑兵!不是任人屠宰的废物!”穆森冲着虚魔咧嘴一笑,鲜血早已染红了牙齿,持剑的手再度发力,宽厚的剑身也无法承受如此力道,渐渐开始弯曲变形。
乒!
剑刃断裂,金属碎片擦着两人的脸颊划过,虚魔冷漠依旧,穆森却愈发癫狂,挥拳朝虚魔的脸颊打去,他决不允许自己再一次逃避,已经够了,他已经受够了自己的软弱,受够了自说自话且毫无意义的辩解。
“看来你还是不懂,是了,井底之蛙如何能够理解苍鹰所见,看来是我浪费时间了。”
正当他准备出手之际,贯胸而出的利刃让穆森的拳头不由得停了下来,不单单是穆森,就连虚魔也愣在了当场,赫兰更是面色变得煞白,他惊呼着“穆森!”
“虚魔大人,您所说的一切让我受益匪浅,这些愚昧无知的人根本不配您亲自出手,我愿意奉您为主人。”
霍华德一只手抵着穆森的背,缓缓抽出剑刃,鲜血溅了他一脸,穆森紧紧捂着伤口,可血仍是止不住的从指间涌出,从口中涌出,他硬撑着最后一口气转过身,通红的双眼死死瞪着霍华德。
“穆森,你不用瞪我,要怪就怪你太蠢,非要和主人作对,真是找死!”霍华德被穆森瞪得心生畏惧,但他又不愿在虚魔面前表现的如此软弱,心一横,反手对着穆森的胸膛又是一剑。
“哈哈咳咳”穆森望着胸前染满了血的剑刃,不由惨笑,这不是绝望,而是失望,彻彻底底的失望。
两道致命伤口和消耗殆尽的灵力,穆森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霍华德的肩膀,冲着他的脸打了一拳,这一拳是如此的无力,霍华德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唯有脸上滑腻的血让他觉得难受。
“穆森!”
赫兰声嘶力竭的喊着他的名字,穆森却再也没有回应,他的身子摇摇晃晃始终不见倒下,霍华德见虚魔不言,心中惶惶,以为自己做的还不够表达忠心,一脚踹开了穆森的尸体,毫不犹豫的跪在了虚魔面前。
“哈哈哈哈,看到了吗?你所谓的选择,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无论过程如何,他都要死,既然结果相同,那么不同选择的差别又在什么地方?仅仅是为了自欺欺人吗?”
第253章 局里局外·虚渊篇()
“你很聪明,看得清形式,也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不做作,不虚伪,我可以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如果你能把握住的话,我兴许会放你离开”
虚魔眼中尽是戏虐之色,相比穆森他更欣赏霍华德这一类人,懂得审时度势,能认清差距,为了活下去能放下自尊,收起荣辱之心,说反戈就反戈,说跪就跪,没有半分犹豫,你可以说他不知廉耻,贪生怕死,可霍华德来冬日城还不到半年,所谓守境者的荣耀,所谓的自尊,在死亡面前连狗屁都不如,他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只要能活下去,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霍华德闻言心中悬着的巨石不由放下了大半,他连忙抬头问道“主人,您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你是在问我吗?你希望我给你一个答案?哈哈,看来你还不够聪明,还不够活下去的资格。”
虚魔失望的摇了摇头,霍华德满脸错愕,他不明白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也不明白虚魔口中的机会到底是什么,可惜还没等他解释,干枯的手抵在了头顶,凝如实质的灵力直灌而下,不曾学过灵道的霍华德如何承受的了?
唯闻一声轻爆,漫天血肉飘散。
“你看,他也死了,知道我为什么杀他吗?如果一个人连活下去的理由都需要别人来给的话,其实也就没必要继续活着了,这就是你所谓的选择权利,那么现在你来告诉我,为什么他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却依旧得到了相同的结果?”虚魔笑着反问道。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人。”赫兰神色麻木的呢喃道。
“这你就错了,做得到不代表非做不可,我当然能杀光你们,可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是了,你还是没明白,如果我说他们的死其实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信吗?”
虚魔这番话在赫兰听来不仅仅是荒缪,更像是在讲一个冷笑话,眼前这一具具尸体,一滩滩血迹,皆是他一手造成,可到头来他却说这一切与自己无关,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笑话吗?
赫兰闻言冷笑了两声,不再反驳,只是闭目等死。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若方才他一剑将我杀了,那么杀我的究竟是这柄剑,还是他这个人?剑何罪之有,它不过是被人驱使,杀人也好,铲土也罢,这并非是剑本身所能主导的,世间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或死于意外,或死于仇杀,归根结底逃不过因果二字,杀人者亦是被因果所驱使,每一个结果的诞生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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