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收下它麽?也可以,但是你得知道一件事。”宋祁把照片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撕为二,照片里那两个人之间出现了白色不均匀的裂痕。
“报告!”一个女孩子先推开了门:“宋老师,一会儿是要在这儿选上台的演员麽?”
宋祁一看是陈籽便顺手把照片放回衣服口袋里。考试之後,学生们会
统一休息三天,而在在校的最後一个下午进行舞蹈演员筛选。
“进来吧,等人到齐了就开始了。”宋祁若无其事地淡笑道。
张楚扯著瑞草,无论如何得陪他去舞蹈教室。
“不去!说不去就不去!”瑞草一甩手:“我讨厌人多的地方,人多
就算了,你带我去全是女人的地方,一想头就大,你另请高明吧!”
张楚一狠心:
“那我包你一个月的午饭,你陪我去。”
瑞草像得了什麽难得的笑话似地:
“你这麽大方,我瑞大银行还怎麽开下去?”
张楚还当真当下拿纸笔立下状书,瑞草看不出张楚葫芦里卖的什麽
药,但他确实知道,张楚急了。
张楚,你还是我瑞草以前的哥们儿张楚吗?
这句话没来得及问的出口,外面的叶子簌簌落了一地。
门口已然挤的水泄不通,但是能清楚地辨认出宋祁地声音。
宋祁看了一眼那些女孩子:
“我跟姜老师示范一段,你们要去感悟这一段舞蹈,之後我会让你们跟著我跳,可以放心,是基础动作,但是我可以从你们的肢体语言里看出你们对这个舞蹈的理解,明白了麽?”
“明──白──了!”女孩子们齐声迎合。
宋祁一击掌,弯下腰开了音箱。
楚国民歌里那份无奈的哀愁,宋祁仿佛就是虞姬,而子锡是那末世的
英雄。虞姬在他的臂湾里,双手掩住耳朵,那脸上带著凄然的豔丽。
士兵们想念著他们的故乡,那并不只是歌声,而是思乡的呜咽。
楚霸王托起虞姬的身体,虞姬又地双臂让楚王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
张楚没放过追逐宋祁任何一个眼神,虞姬地凄凉与坚强,以及对楚霸
王那坚定地爱。张楚忽然长大了眼睛,宋祁的眼睛那麽多情,没错,那悲哀而豔丽地表情只为了最爱的人而绽开。
宋祁舞蹈时的身姿让张楚著迷,而姜子锡的肢体语言也一样地动人。他们在再现那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
“张楚?”瑞草小声问道:“喂,张楚,你怎麽了?眼睛进什麽东西
了?眼泪……”
眼泪流出来了麽?
张楚笑著抹掉了:
“瑞草,咱们走吧。”
张楚把箱子拖了出来,箱子的小袋子里放著自己公寓的钥匙,那上面是父亲硬要给栓上的挂件。衣服一件件地扔进了箱子里。
张楚取出了杯子里的牙刷,取走了一起挂在墙边的自己的毛巾,剩下
的另一半孤独地在那儿守望。
在出这个屋子之前,张楚问自己,只为了一张旧照片是否自己决定地
太草率了?但宋祁的表情却久久不散,或许舞蹈演员需要表演,但那
麽逼真地眼神,张楚没办法不怀疑。
张楚打开柜子,把宋祁所有的衣服都扔上了床。
没有人看见张楚那个样子,如果看见那样的张楚,或许谁都会说他是
个疯子。
张楚狂吻著那些衣服,他们曾经穿在自己最爱的人身上。
宋祁……张楚想,自己还能吻到宋祁吗?
房门在张楚离开之後,悄悄合上。
爱情最经不起的就是怀疑,那仿佛是再高的楼塔也经不住白蚁。
实际上,爱的越浓烈,那就越想一层窗格纸──一捅即破。
宋祁看了一眼高二七的教室,张楚已经不在了,他想著,张楚或许跟
朋友们先离开了。宋祁打算好了,回去的时候顺带一点儿菜,回去两个人下速食面,也许应该再买点儿肉和鸡蛋,张楚还在长身体。
宋祁在开门之前想,张楚会用一副怎麽样的傻表情看著他,之後他们会接吻麽?
门开了,宋祁站在那儿,箱子不见了,所有曾经是一对的东西,都只剩下另一半孤单的残影。
“张楚……”
宋祁扔下了东西跑向了楼下。
“您所拨叫的手机,请稍後再拨……”
“张楚!!!”宋祁喊著他的名字,却没有人再应。
宋祁忽然想到了瑞草,或许只有他知道张楚去了什麽地方……
那上衣口袋里撕碎的相片落在了路边的一角。
******************************************************
二十一
瑞草把整个盘子里的香菜挑了出来扔在了碗的一边儿。
瑞泽一皱眉头,把一筷子的青菜扔进瑞草的碗里,瑞草一瞪眼睛,把筷子猛地放在桌子上:
“好,我不吃了!”
“你给我坐下!”瑞泽低喝道:“吃蔬菜,你在长身体。”
瑞草刚要争辩,门铃便响了。
他像孩子一样咬著筷子开了门,门外是瑞草意想不到的客人。
“宋……老师?”
“告诉我,告诉我张楚原来住的地方。”
瑞泽放下筷子往门口看了一眼:
“草儿,外面是谁啊?”
宋祁一脸地狼狈,瑞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宋祁,那个优雅而从容的男
人不见了,那衣领胡乱地翻在外面,外衣很明显是刚穿上却没来得及调整。
“哦,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来找我问点儿事儿。”瑞草朝里屋喊道。
“不请老师进来坐麽?”
瑞草抓了一把头发:
“不了,他一会儿就走了,你吃你的吧!”
瑞草转身又对宋祁道:
“我跟张楚说过的,谁那儿我都不能说,对不起宋老师,帮不上你
了。”
说完瑞草便要掩上门,他万万没想到宋祁用那属於男人却依然修长漂
亮的手指紧紧扒住了门。
“你告诉我!!!”
那男人的悲伤像是能够蔓延一般,瑞草忽然明白张楚为什麽迷恋这个
男人,没人能逃的过他的眼神。
“宋老师,你别为难我了,张楚要这麽做也是好不容易决定的事
儿……”
宋祁的眼里,瑞草忽然成了最重要的救命稻草,他知道自己现在狼狈
成什麽样,或许会有人笑他,笑他宋祁也有这麽一天,但就算如此,
心脏另一半坍塌的痛苦还是不堪忍受。
宋祁抓住了瑞草的袖子:
“求求你。”
瑞草张大了眼睛,宋祁这麽说了麽?宋祁放下他所有的清高求他了
麽?
瑞草笑了:
“真没办法,你们俩的事儿,看运气吧。”
那天夜色的彼端微微发著红,有人说是余霞未曾褪去,也有人说是被那一片的霓虹渲染的。
天气凉了,橱窗上漫著一层寂寞的水雾,无聊的孩子们在画上歪歪扭
扭的脸谱。
宋祁坐在汽车上,看著街角所有的少年,在暂时停靠的站点,似乎看
见不远出的酒吧门口站著好似张楚的少年,但再转眼却已经不在了,而车也驶向了下一个站点。
张楚站在酒吧的门口,天已经冷下来了,说好要跟宋祁一起吃饭的,他一个人该怎麽吃?宋祁向来如此,如果只剩下他一个人,连饭都不
会好好吃。
“张楚,你在外面干吗呢?”
“没什麽。”张楚笑了笑推门进去。
张楚口袋里是借来的身份证,他们高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六子一拍张楚道:
“哥们儿几个好久没出来这麽喝了,可惜瑞大少爷给他爸管住了,不
然就都到齐了,想咱们那时候,多风光啊,学校里谁不怕咱们?”
张楚只是笑,拿著杯子猛灌。
“就拿张楚说吧,”六子饶有兴致道:“想当年他打了篮球部的那学
长,当时张楚说句话,篮球队里谁还敢再说半句?只是高三了,想闹
也闹不动了。”
张楚的沈默显得突兀,六子一个人唱了半天的独角戏,颇有些尴尬,
看看张楚,张楚又举杯子道:
“咱们喝酒啊!他妈的好不容易搞到的身份证!”
张楚想,自己或许没办法像成年人那样地恋爱,但是起码能像成年人
那样地拿酒买醉吧,或许多少心理上带著模仿地痕迹,但是他确实想
忘记些什麽,起码是暂时。
宋祁靠著冰凉地铁门,抬表看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自己在这儿等了两个多小时。
宋祁想,再等半个小时吧,半个小时之後再走,无论如何,休息完了
在学校还见的著。
抬起手,撩起了袖子,白色的皮肤。
张楚,你到底还是没数完,六百七十三个吻,停留在背部……
张楚说,宋老师,我爱你……
“妈的,张楚你个骗子!我他妈的中了邪连这样儿的鬼话都相信!”
姜子锡想著白天被撕毁的相片,他并未感到心疼。
“宋祁,”他默道:“或许你们现在正在争执,也或许你们在争执过
後立刻言和,但是你们能忍受多少次猜忌和争执?我很期待。”
姜子锡知道自己并不爱宋祁,而宋祁只是为了他的虚荣心而存在,他
要剥夺所有人的爱,特别是宋祁。
宋祁想起了虞姬,他是嫉妒这个女人的,纵然是死了也得到了霸王的追随,而自己始终站在黑暗的角落迈著绝望的舞步,就像现在一样,浸泡在黑色之中。
张楚不知道是在什麽时候发现那个影子的,颓然站立的影子,那垂下的头发垂在额前。那个身体他是熟悉的,柔软而又坚强的身体。
钥匙掉在地上,那人闻声抬起了头。
“你回来了?”不冷不热,不温不火,依然是那样的宋祁。
“受够了……”张楚地身体强烈地战抖:“我受够了!!你别用这样
的声音跟我说话!!滚!!!”
宋祁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彻底地撕裂了,他们在撕裂地时候发出尖
锐的声音。
“你进去吧。”宋祁笑道:“没什麽,就想著你晚饭吃了没有。”
宋祁在与张楚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张楚没有料到那一吻
是怎麽落下的,宋祁迅速地掠夺了他的唇,短促地吸吮,之後放开。
那一吻完全剥夺了张楚在酒精挣扎的理智。
把宋祁推到了墙上,他听见了宋祁的身体与墙撞击时发出的声音,但
是他没有办法顾及了。
双手捧住宋祁地脸,唾液和眼泪已经分不清晰。
宋祁问:
“张楚啊,你想跟我Zuo爱吗?”
张楚,我把身体交付与你。
张楚愣了一下,随後抱紧了宋祁的身体。
铁门开了,房间里因为过久没有人住,落满了灰尘,不知道是如何一
起滚落在了床上的,张楚感觉宋祁的身体没有一天比现在更为炽热。
只是在黑暗里彼此注视著彼此的眼睛,东方人漂亮的黑色,在一片夜
色里更为深邃。
张楚,我把心脏交付与你……
之後很自然地接吻,那仿佛是有悲伤地音乐搭配著,张楚温柔地舔噬著宋祁的皮肤,谁都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後一次。
宋祁忽然道:
“张楚,上次还没数完吧,你记得数到哪儿了麽?”
我们没有方向,我们在黑暗里相爱,殊途何曾同归?
只是如此而已。
只是如此而已。
二十二
吻跨越了背部游移在锁骨,之後是侧腹,小腹,黑暗中只有少年轻数著数字的声音。那就像是用吻构造成的长城一般,坚不可摧。
吻越过大腿内侧的痣是第整整一千个吻,这未尝不是另一种的巧合。
腿部的皮肤,只要吻走过的地方,仿佛重生。
“一千五百四十。”
那吻越过了脚尖,那是属於舞蹈的脚。
“张楚……”黑暗中犹如梦呓的声音。
张楚下意识抓住了宋祁的手,手指相缠,宋祁忽然拉把张楚的手指拉
近了自己,在那手指上落下数个吻。
张楚惊讶地看著宋祁。
宋祁反身把张楚压在了身下,张楚扶著宋祁的腰才发现他在颤抖。
“宋老师,你还要让我继续误会麽?你爱的其实是姜子锡对吧,是这
样吧?”
宋祁愣了一下,随後堵上了张楚的唇,那张幼稚而懊恼的唇。
张楚,我爱你……
而那声音也只能停留在胸口内部,所以有了那个词──撕,心,裂,
肺。
肢体碰撞的声音,宋祁短促而痛苦地声音随著肢体碰状此起彼伏。知道张楚地低吼声在最後想起,体内残留著白色的温热的液体。
“张楚,现在再说一次,让我滚的话。”宋祁躺在张楚的身边,两个人抬头能看见同样的乏味的天花板。
张楚忽然坐了起来,那双手掐在了宋祁的颈上:
“我掐死你。”
“你要愿意,你就掐死我。”宋祁笑了。
张楚妥协了,那箱子还是被搬了回去。
大半夜,两个人在街上拖著大箱子走出去了很远。
张楚忽然在路上放声高歌:
“我是真的为你哭了!你是真的跟他走了!”
宋祁向来厌恶这样的歌儿,而张楚却唱得别有意味。
路上的行人看著他们投来不满的目光,宋祁笑著把头发拨去了後面,
张楚在那一刻看见了宋祁的笑容:
“笑了!!你笑了!!!!”
那整个大街没有人为他们狂欢。
张楚想,如果你是褒姒,我就愿意做幽王点起狼烟,只博你一笑。
宋祁当时绝不会知道,实际上张楚只是想亲口听他说而已。那只是一个孩子卑微的愿望。最後一道残存在两个人之间的裂缝,只能用语言去弥补。
这件事看似已经过去了,而宋祁跟张楚依然保持著原来的生活状态,宋祁非要自己动手做包子,让张楚给帮著和面,两个人做出来的包子
皮比馒头还厚。两个人做了一个最英勇的决定──拿三块钱买包子回来吃。
“说起来,张楚,你期中考的怎麽样?”宋祁地问题问愣了张楚。
班主任那眼睛几乎要订死在了张楚身上:
“这事儿不行!没的商量张楚,年级段最後一名,可以啊你,叫你爸
来!”
“老师!”张楚双手合十赔笑道:“算了算了行不?我一定好好学
习,天天向上!向学习好的革命同志们多多学习!”
张楚把这事儿无奈地跟宋祁说了,宋祁只皱眉道:
“这样下去不行,以後把书拿回来我给你补。”
张楚自然不愿意了,哪有人愿意把跟爱人在一起的时间拿去念书的,
想到这儿放下了手上的包子:
“不行,我自己念,回来坚决不念!”
宋祁没生气,只抽出一张纸:
“那也行,就照上面说的做。”
宋祁写的一手好字,张楚倒想知道,宋祁这个人还有多少是他所不知
道的。
“行了,就把这个放桌子里,你自己看著办吧。”
张楚拿起纸顿时傻眼了:
“宋老师……”
宋祁眯起他狭长的眼睛:
“得了,少来这套,你自己看著办。”
上书如下:
政治书每晚完成半课背诵任务,历史书每晚完成四分之一章的背诵任
务,数学……语文……英文……地理……
若上述几项未完成──不得Zuo爱。
若下一次综合测验依然保持年级倒数三十名只内,不得Zuo爱。
张楚看了一眼书包──呜呼哀哉!
张楚那一页的历史再次刷写了记录,瑞草在事後评价道:
“张楚那时候啊,就差没绑敢死队的头巾了。”
宋祁在刻意避免与姜子锡单独相处的时间,多半只是在彩排的时候在一起,表面总不好撕破了脸。
滑腻的舞蹈室地面已经看不到人的倒影。
姜子锡在休息时间坐在了学生中间,立刻打成一片,女孩子们问东问
西地宋祁倒也没注意,只听姜子锡高声道:
“怎麽?我跟你们宋老师挺配的吧。”
女学生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一阵地尖叫:
“老师你们看不看耽美?!看不看同志电影?!!”
姜子锡粲然一笑:
“耽美是什麽?”
宋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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