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井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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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井伤情-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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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来到大堂,远远便看到那穿着白衣的芊芊腰肢,她好像瘦了很多,却依然那么美。我走到她身后,顿下脚步,轻唤了一声:“梓梦。”

☆、100 失踪命未卜

王梓梦回过头,眸中的担忧之色呼之欲出,不必说,我也知道她是为了谁而来。更新最快最稳定

“坐吧。”我指了指身边的藤椅,自己先坐下了,强作面色安然,静静等着她开口。

“雨澄姐……”她抿了抿唇,眼睑低垂,语带哭腔开口道,“雨澄姐,你去看看熙阳吧,这些天他一直关在你原来住的房间里,谁劝都不听,整个人都瘦削了一大圈,我和他爸妈都急死了……”

虽然早已料到是这样的内容,但我心里仍是一酸,理了理心绪,强硬道:“如果你是来陪我聊聊天,我欢迎你。如果你是来帮叶熙阳说话的,就请回吧。”

这句话,原本我是想一见到她就说出口的,但私心作怪,还是不由自主多听了几语熙阳的消息。他仍在为我伤心,挺好,说明他心里还有我。可我又不希望他伤心到如此境地,我舍不得。痛苦可以让他更深刻地记得我,但只要痛一点点就好了,太痛了,我又忍不下心。

猛然间,我突然发现我心中纠结难言的每一次,熙阳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病痛。上一次是发烧,冲破了两人之间疏离的隔挡;再之前是他骨折,步步威逼我承认自己的心意。那些痛苦都是真实的,我的心痛也是真的,可如果他是故意如此……我的心中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王梓梦眉头紧蹙:“雨澄姐,你当真要这样绝情?”

方才的设想令我心中一凛,鲜有地伶牙俐齿起来:“他伤心难过,还有你和他爸妈围着他团团转,我孑然一身,自己都顾不过来,又为什么要再去看他呢?我和他已经断了,你如果还喜欢他,就好好照顾他,别再来找我,免得给你自己添堵。”

王梓梦沉吟着,默然了良久,才开口问道:“你和他,真的完全断了?”

我盯着王梓梦的眼睛,虽然心中难耐,但还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她沉下声:“我如果真的想要争取,你不介意?”

我噙着淡淡的笑意:“你如果不想要争取,就不会这些天都守着他了。”

闻言,她也笑了:“你说得不错,我的确还喜欢他,也见不得他受苦。”她顿了顿,黯然道,“你和他两人如果是幸福,我必定不会打扰,但现在,我静不下心了……”

我的内心翻腾,攥紧了自己发颤的手,若无其事地笑着回应:“你随意。”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站起身,目光坚定地看着我:“知道很难,而且算是趁虚而入,但我还是要试一试。”

我别过头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任由她注视着。大概她从我脸上的确没看出任何端倪,终于放下了心:“雨澄姐,我走了。”

“不送。”闷闷的,一股酸涩冒出,我的眼便如同被迷雾笼罩了一般。她离去的背影如同一柄铜哨,戛然惊醒我刻意掩藏的情绪,所有的痛苦伤口毕露,又夹杂着怨怼的心绪。

王梓梦是个好姑娘,但也是因为她太好了,叶熙阳很快就将忘记我。这个认知令我难以接受,又深深地觉得自己可笑。明明已经决定了,又为什么如今这样念念不忘?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屋子,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蜷在**上。窗外的梧桐树摇曳,两缕清风,半盏凉茶,煎不出一剂情感的解药。等不到太阳离去,我便让自己沉默成一块石头,难以拨开那些坚硬的往事。

我把自己安置到放逐的状态,无所适从,任随自己再疏离、剥落、悬浮或者下坠中茫然无措。我在想些什么呢?连我自己也参透不清。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还保持着白天蜷缩在**上的姿势。不知道熙阳闷在我曾经的房间里,是不是也有同样的状态?我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再想他。一旦想起,那些欺骗、伤害、隐瞒、计策便一一浮现在脑中,更要命的是,我不仅记得他犯的那些错,还记得他对我的好。曾经我以为自己不够爱他,可到如今恩怨断绝之时,心痛让我清楚认识到自己对熙阳的感情,人生的错过便是如此。一刹或是永远,追悔只能纪念。在爱的修行中,绝不容许投机,一个谎言需要有无数的谎言来圆,而面具终究有被撕毁的那一天。

“砰砰砰——”三声极有礼貌地敲门声,接着传来了齐泽轩温柔的声音,“雨澄,你今晚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一些来。”

我从**上恹恹地爬起来,整了整仪容,这才打开了门,换上一张笑脸:“不用了,我吃过了。”

齐泽轩展颜一笑:“你骗得了你自己,可骗不了我。”说罢,进屋摆上五六样还冒着热气的家常菜,温声说道,“今天见了大堂里那女孩以后,你就一直关着门不出来,我都看到了,你也不用隐瞒什么。可是再难受也要吃点东西,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对不对?”

他只有寥寥两句话,却说得我心中十分熨帖。望舒走了,叶熙阳散了,我在这个城市孤立无援,难得还有齐泽轩和齐奶奶会关心我。我充满感激,真诚说道:“谢谢你,太麻烦你了……”

齐泽轩略微皱了皱眉:“雨澄,你不需要总和我这么客气的。”

我咧开嘴扯出了一个笑容,忽略掉他的不满,转头看着满桌诱人的饭菜,嘀咕道:“这也太多了,我一个人哪撑得下这些……”

齐泽轩拿起筷子跺了跺桌:“谁说让你一个人吃了,不还有我吗?”

我惊讶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没吃?”说完,下意识地挽起左手的袖子看一眼时间,却突然发现手表早已被摘了下来,不觉愣了愣,悬在空中的手显得很是尴尬。

齐泽轩见了,会意地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八点二十九分。”

我讪讪笑着,赶紧转移了话题:“奶奶最近还好吗?你这么晚还不回去,她会不会也还没吃饭?”

提到齐奶奶,齐泽轩深深叹息一声:“出院了以后,下半身还是没有知觉,只能一直躺在**上,看看电视看看书。我白天大多数呆在品泽轩这边,就请了一个保姆照顾她,陪她说说话。奶奶虽然不提,但我明显感到她心里很是难过。”

我理解地点点头:“心情抑郁着,对病情的恢复也不好,我也会多去看看她。”

“好,奶奶也盼着你呢。”齐泽轩调整了失意的情绪,温润的笑容重回,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浇汁豆腐放到我碗里,“再不吃菜都凉了,尝尝吧。”

他的语气很是**溺,只是那时我并未多想,不客气地放进嘴里,浓郁开胃,软滑鲜香,不禁赞扬道:“好吃。”

“我亲手做的。”他淡淡补充。

我差点被噎住,抬起头看着他带笑的眉眼,咕哝道:“我还以为是你们饭庄今天招待完客人剩下的呢。”

他爽朗笑了两声:“你也真想得出来,我怎么可能让你吃剩下的。”他的眸光清澈,连带着一袭夜色也清爽起来,“我平日里不下厨,但想到雨澄今天胃口不好,必定得我亲自出手才能镇住了。”

我又将其他几样菜品统统尝了个遍,毫不吝啬地夸赞:“齐大厨手艺真好,比你们饭庄的厨师做得好吃。”

他自然而然地接下:“你要是喜欢,我时常给你做。”

我听了,权当做客套话,并未探究其中的深意,只顾低着头扒饭。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耳边似有细碎的风声响起,可仔细探去,却又只能听见碗筷清脆的碰撞声。路灯点亮了梧桐的树冠,我们就在一盏并不明亮的光线下,默声咀嚼着饭菜。夜幕太过安静,而安静令我再次想起叶熙阳,想起井队上他陪伴着我的一个个执勤夜晚,想起那次砰然而出的井喷事故,更想起王梓梦匆匆回去寻找他的白衣背影……思维越飘越远,骚捣得我心乱如麻,“啪”地放下筷子猛然起身,惊得齐泽轩一怔:“雨澄,你怎么了?”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笑着解释:“就是想去开电视看看,关心一下国家大事。”

说完,忙跑去打开了电视,把音量调得比日常还大了几度,这才坐回了饭桌,执起筷子重新吃饭,心中终于缓缓舒了一口气。有电视的声音作衬,安静的压抑总算得到了突破,虽然我不在意电视里到底讲了些什么,但只要能扰乱我脑海中的叶熙阳便行。

我兀自夹着菜,好半天才发现身边的齐泽轩没了动静。抬头看去,见他正眉头深锁,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电视,面色越来越凝重。

我这才关注起电视上播报的内容,这是一期专题新闻,主持人神色凛然地叙述着各方实况动态,大意是“八名中国人在伊拉克被绑架,另有两人失踪,情况未卜”。

我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再听主持人多次提及“石油工人”这一词语,更是止不住心中的颤栗。我放下碗筷,几乎把自己贴在了电视机屏幕上,终于看到电视上浮现出了被绑架和失踪人员的名单。

我的眼神紧紧盯着电视,每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愿意放过,被绑架的八人里没有他,还好。我刚刚松了一口气,却立刻发现失踪的名单里赫然出现了那个我最害怕看见的名字:许望舒。

☆、101 淋漓的报复

许望舒。更新最快最稳定

我盯着电视上赫然铮铮的名字,所有的思绪一度沦为空白。会是重名吗?我安慰自己,可名字后附带的出生日期再次销毁了我微薄的奢望。新闻主持人标准而机械的普通话渐渐消弭,唯独瓷碗顷刻迸落的声音久久停留在耳膜。

我弓下身体,种种后果闪回在脑海,抑制不住地发颤。我们脆弱得就像是一只瓷碗,生命飘摇,总有一桩又一桩的破碎。

“雨澄,现在消息还不明朗,要抱有希望。”齐泽轩扶过我的肩膀温声安抚,可连他自己的声音也是飘摇不定的。我们和望舒之间,横亘着太远的距离,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无从了解,唯有等在这狭隘压抑的天色中,守着一个个扼入咽喉的消息。

我把眼睛深埋在手掌中,不忍再看电视上那一句句触目惊心的话语。脑海中浮起机场临别时的画面,我说,望舒,等你平安回来,他笑着同我挥挥手,灿烂无比,却不想,这一别竟是如此动宕。

望舒临走之前,在我和熙阳面前举杯说了三句祝酒词。第一杯,愿他一路平安;第二杯,愿我和熙阳早结连理;第三杯,愿我们三人友谊万古长青。如今看来,这三个愿望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侈,亦像是荆棘遍地的美梦。多可笑,本是饱含着殷切的三句祝词却变成了魔咒,将我们紧紧桎梏。

我突然有些怨恨叶熙阳,如果他不曾刻意隐瞒,望舒出狱后就可以在招聘旺季寻得好工作;如果他不曾导演闹剧,望舒就不会在离开后流离失所;如果他一早坦然并且尊重地面对,望舒便不会将管熙当做情感的替代品。如果叶熙阳不曾做出眼前的一切,望舒现在就不会在伊拉克的动荡中生死未卜!

我在担忧、失落、怨恨、彷徨中纠结不已,扶着齐泽轩嘤嘤哭了起来。他已经关掉电视,拍着我的后背不停安慰道:“只是失踪,总有一半的希望,你先别担心。”可我不止是担心,还有对叶熙阳熊熊燃烧的怨火,这怨火在想到王梓梦离去的背影时燃烧得更盛,又夹杂了几分妒意。叶熙阳现在有美人作陪,可曾想过望舒的生死?把望舒派去伊拉克的人不是他,可他是造成现状的帮凶!

室内的氛围已是一团乱麻,偏偏这时,齐泽轩的手机还响了起来。他本想挂断,但一看竟是家里的保姆,慌忙接了起来。

周围一片安静,对方的声音又极其紧迫,连我也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振聋发聩。

“小齐你快来!你奶奶她又犯病了!”

齐泽轩手指一颤,立马吩咐道:“你先等着,我先让救护车到家里接她,我直接去医院!”

我闻言瞬间清醒,立马拿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便随着齐泽轩急匆匆地奔赴医院。路上,我们遇见了‘品泽轩’的一个服务员,见我们匆匆忙忙地跑过,他忙问道:“这么晚了,老板你去哪儿?”

“奶奶病了,去医院!”齐泽轩头也不回,扔下这句话继续朝前赶,跑了几步,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刚才的服务生,见他正拿着手机着急地说着什么,并没在意,赶忙跟上齐泽轩。

饭庄离医院较远,我们到的时候,刚好赶上齐奶奶被医护人员从救护车上抬下来。她的嘴角抽搐,神志不清,迅速被推进了手术室。

齐泽轩愣愣站在手术室的大门前,咬着牙紧盯那一扇紧紧关闭的门,沉默不语。这一天之中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我们都已丧失了语言。我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怵然想起齐奶奶给我亲手织的那条围巾,是悲痛日子里贴心的温暖,亦是罹难岁月中知心的告慰。可如今她在手术室里,我又能给她什么呢?唯有真心的祝愿罢了。

这世上最悲伤的事,莫过于回忆起曾经欢欣的日子了。多希望一切安然无恙,希望齐奶奶和望舒都能险中求生,把过去的欢欣继续下去。

急救室走廊的那头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我回头一看,竟发现夏小品和叶熙阳一块朝这头跑来。我皱起眉头,他们两人是什么时候凑到了一块,又是怎么得知齐奶奶住院的消息?

我在心里暗暗盘算了一番,从我和齐泽轩得知消息以后,路上只有‘品泽轩’一个服务员问过我们的去向,我们前脚刚走,他便急匆匆拨打电话,莫非是专门给他俩传递消息?想到这儿,我的心中愈发冰凉,一种被监视的厌恶感爬满头皮,蹭得我头脑发胀。

“奶奶怎么样?”夏小品喘着粗气,面上的担忧之情真诚无掩。叶熙阳则在一边紧紧凝视着我,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我还未开口,齐泽轩已站在我身前,挡住了叶熙阳直视的目光,他装作没发现叶熙阳的不满,神情严肃地直接开口:“夏小品,我奶奶现在正在做手术,我真的没有心思再来顾及你。我知道你总有办法找到我在哪儿,但请你不要再来了。你曾经做的事,我不再追究,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了你。”

夏小品已不再像从前一般奋力相争,只是低低沉下头说了一句:“我只是真的担心她……”

“你如果真的担心,就不该总在她面前晃来晃去。”齐泽轩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他心中的沉痛和担忧已经不足以撑起他的耐心,“快走!”说完,还有意无意瞟了瞟一边的叶熙阳,似乎在提出同样的忠告。

夏小品仍然停在原地,含着泪一声不吭。是呵,她平日里找不到齐泽轩,也不允许进饭庄,唯想凭借在齐奶奶面前的良好表现扳回一局,怎么可能轻易离开?但她太过恬不知耻,也太过自不量力,像个疯女人一般纠缠不休,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一想到叶熙阳竟和夏小品这样的人扯上关系,我的不满积压得更深了。此时,他灼热和深邃的目光紧盯着我不放,陡然令我升起报复的快意。我的被迫离去,望舒的生死未卜,皆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就趁如今他对我还存有感情,给他来点痛苦好好承受。

我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贴近齐泽轩,与他十指紧扣。齐泽轩的手一颤,很快会意地恢复如常,而叶熙阳和夏小品则愣住了一般,久久挪不开眼,目光牢牢锁住我和齐泽轩亲密相执的手。

我看着夏小品,余光却瞥着不远处的叶熙阳,言之凿凿说道:“夏小品,麻烦你不要再来纠缠我家泽轩了,你努力再多也是没有机会的。我和他已经在一起了,他的奶奶就是我奶奶,轮不到你来照顾。”

我重重咬着“我家泽轩”四个字,斜眼瞥见叶熙阳已经气红了眼,却依然假装沉默,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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