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井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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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井伤情-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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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于石油工人来说,被外派去伊拉克等石油资源丰富的中东国家工作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望舒,你若不在这个城市,我还怎么说服自己直面艰难?

他低声解释,却丝毫没有底气:“石油工程师过去,多是在安全地带,不用担心……”

“那也危险。”我咬着牙不放,极力反对,“你们公司为什么偏偏要派你去?你不同意不就好了吗?”

“我已经同意了。”望舒的声音飘忽不定,窜进我的耳里,几乎快要崩塌。

“为什么?”我痛苦地质问道,喉咙里含着声声嘶哑。

隔着电话,我清晰地听到他在那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没得选择,雨澄。”

我把头摇得如同泼浪鼓,却忘记了他根本看不到。“望舒,有选择的,肯定有选择的,你辞了这份工作,重新找一份别的不就好了吗?也不一定要在石油行业,现在通用职位那么多,以你的能力,必定能找到好工作的。”我搜肠刮肚地劝阻,只希望他不要走,不要走得那么远。“你不是还说,在这个城市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已经算是很好的事了吗?为什么一定要走?那个人你不管了吗?”

此话一出,电话那头一片沉寂。僵硬的气氛泛起,我捂住嘴,意识到自己或许正说中了他的痛处。

望舒的声音再度响起之时,如同抽掉了气息:“雨澄,别再劝我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伊拉克很远,我想趁这个机会,去那里看一看、躲一躲。”又是一阵停顿,含着深深的虚脱:“我如今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存在感了。”

存在感。我鼻子一酸,这个词对于我和望舒来说,如同生命支点一般重要。无论是在寂寂荒野还是茫茫都市,我们最终所追求的,都不过是内心的存在和富足。如今他已失去了存在感,我明白,这一趟是无论如何也劝不回头的了。

我无力地闭上眼,两行泪水滑落,我们之间,终究越走越远,连同在一座城市、甚至同一个国家都是奢侈。泪眼模糊中,望舒的声音在我的耳边静静回荡:“我不知道这一趟离开,自己要多久才能回来。在我走之前,我们三个人能不能再聚一聚?就当了结我走之前的最后一个心愿。”

☆、095 践行干三杯

我之前没有想到,经过除夕夜的事,三个人竟还能有机会重新聚在一起,还是在这个留有无数纠葛回忆的出租屋里。更新最快最稳定

地点是望舒要求的,明面上是好友的离别践行,可我们心里都明白,望舒只是想借这个名义,在临走之前再同叶熙阳见上一面。

我把望舒的消息告诉熙阳,他推说工作忙碌,没有时间。大概是见我面色沉冷,才改口说会尽力而为。一直拖到望舒临行前的最后一天,熙阳才抽出了空挡。

我烧了几个小菜端上桌,又提了一打酒,分别给我们三人满上,说道:“望舒,明天你就要走了,今天这顿饭大概就是你在国内的最后一顿,可得容我们好好同你践行。”

“好。”望舒应着,话毕已端起斟满的酒杯,“咱们先喝几杯。”

“还没吃菜,你急什么?”话虽如此,但我还是端起了杯子,熙阳亦如是。

望舒沉吟片刻,开口道:“这第一杯,祝我自己明日一帆风顺,在伊拉克能平安无事。”

我笑道:“那是自然,你必须安全回来。”话虽如此,可我知道,就算有一天他回国,也不一定愿意让我们找到。

三人碰了杯,将酒水饮尽。

望舒又将杯子斟上,再道:“第二杯,祝你们二位早结连理,永结同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未看向我和熙阳中的任何一人,眼睛紧盯着桌面的纹路,还未碰杯,便兀自饮下。

早结连理,永结同心……我在心中默默重复一遍,一根刺扎得满心酸涩,耳边突兀响起熙阳的回应,“我和雨澄一定会的。”我一怔,抬头看向熙阳,他也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有种负气一般的坚定不移。

黄昏的光线斑驳地洒在桌面,把酒中的倒影打散了去。望舒面色无澜,手却已有些颤抖,他再度将杯满上,声音裹着喑哑道:“第三杯,祝我们三人……友谊万古长青。”

我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指一抖,几乎快把杯中的酒撒出去。友谊万古长青,这句话我当然记得。除夕之夜,熙阳以游戏之名亲吻了望舒,在他耳边留下便是这句带着讽刺的友谊万古长青。可如今借由望舒的口说出,则显得悲怆和心酸。熙阳倒是神色如常,举杯碰上,哂笑道:“好,友谊万古长青。”

我揉了揉眼睛,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塞了回去,抬头扬起灿烂异常的笑容,任清脆的碰杯声激起心底的惊涛骇浪。

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连我自己也不知该作何解析。如今走到了望舒远走高飞的这一步,真的就是终结了吗?又或是他走了,三角鼎立的关系便会轰然溃蹋,再支撑不起我们薄如蝉翼的希冀?

我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只觉酒中全无往日的香醇,入口皆是难言的苦涩。

望舒的三句祝语说完,我们都沉默了下来。虽然只有三句话,可句句浓烈,亦句句都是曲折。

天色一层层地剥落,我们在疏离、脱轨、下坠中茫然无措,也在争分夺秒的时间里享受这最后的相聚。迷醉之际,我听见自己小心翼翼地问望舒:“你去了伊拉克,还会不会联系我们?”如果他的逃离是一种忘却,我也希望他不要忘得那么彻底,好歹给我一个知晓他消息的机会。

望舒抿了抿唇,还未回答,就听到门口响起雷鼓一般的敲门声。

我支起身子,晕眩着头脑走到门边,大概是因为有些醉了,连猫眼都没有看,径直打开了门。

我揉揉眼睛,看清来者是谁以后,迷离的神智立刻清醒了几分。门外是两个中年妇女,站在前方的人端着手,一脸严肃和愤怒,竟是叶熙阳的母亲!

“阿姨……”我手脚拘谨,不知道她此时来有何用意,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叶母狠狠瞪了我一眼,一把将我推到一边,我原本就迷迷糊糊站不稳,一个趔趄就朝地上摔去。手掌和膝盖都蹭破了皮,细细的血水逐渐渗出。

“雨澄!”叶熙阳惊呼出口,忙心疼地扶起我。叶母没有任何解释,带着她身后的女人绕过我们,径直朝以前王梓梦居住的房间走去。

“没有我女儿的东西,她果真早就从这儿搬走了。”屋内响起了叶母之外那个女人的声音,看样子,应该就是王梓梦的母亲了。我心里苦笑,之前一直我们瞒着不说,可该知道的,他们终归会知道。现在两家联合闯到这儿,我又该把自己置于何地?

从王梓梦的房间出来,两个衣着富贵的女人气势汹汹地朝我走来。我谦恭地敛下眼睫,不停地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冲撞眼前的人。熙阳在一边扶着我,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撑着我的肩,两手都不得空。叶母在我的面前定了定,眯起眼睛打量着我,然后突然抽出手掌,狠狠地扇了我一耳光。

脸上火辣辣地疼,又加上手脚的擦伤和心里的委屈,我觉得自己现在狼狈极了。

“妈,你干什么!”熙阳迅速把我拢在身后,与他母亲对峙着。

叶母气焰正盛:“这本来是人家梓梦的房子,现在倒好,你们两个住着,把主人给赶了出去!人家梓梦心好,从来没说过,还是她妈妈听她学校的同学说起,这才知道的。本来我们还不相信,没想到今天来看,果然是这样。哼,不怪她怪谁!”说完,又要绕过熙阳对我动手动脚。

这下,连一旁王梓梦的妈妈也看不下去了,搀住叶母道:“算了,别动手了,别人也是姑娘家,让她收拾收拾走掉就可以了。”

“我不准她走!”叶熙阳呵斥道。

叶母冷哼一声:“这是人家王梓梦的房子,岂是你说不走就不走的?你没这个权利。”

叶熙阳依然不松口:“她要走,我跟她一起走!”

“反了你!”叶母一拍桌案,“人家梓梦多好的女孩,又难得喜欢你,你怎么就不知好歹呢?”

叶熙阳针锋相对:“雨澄也是多好的女孩,她哪里惹你了,你怎么就对她偏见这么大?”

“原因,我上次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家不能落人家笑柄。更何况施春洋前几天才被捕入狱,我可不想再让咱家蹚浑水。总之,我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让她走吧!”

施春洋,进监狱了?我心里一惊,树林里的画面再一次闪回,立刻摇摇头把那些回忆甩去。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下,叶熙阳和他的母亲还在针锋相对,我的伤口还在流血,可是一点也不疼,比起心里的疼,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之前,我一直在得过且过地逃避,可是眼下的冲突激烈到不可搪塞,我不能再装作不知道般任其发展。我不是电视剧里那些会为爱冲破层层阻挠的女孩,我明白,一段不被对方父母认可的感情,永远是残缺和艰难的,就算两个人最后走到一起,也要背负太多难以承受的东西。叶母的态度已经如此明晰,施春洋入狱又进一步佐证了我曾被他骚扰的事实,对于看重名声的叶家企业来说,我的确是不够格的。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层次不同,圈子不同,就算熙阳对我心有挂念,又能怎么样呢?望舒已是铁铮铮的例子,他离别在前,我离开在后,又是一次重合的轨迹。

熙阳还想开口辩驳,我已用力拉住他的衣袖,迅速压制过他的话语:“我走,我走!”

“雨澄……”熙阳拉住我,含着满目的担忧,却刚好撞上了我坚定的眼神,他一怔,迅速回过神来,“那我跟你走!”

“不行!”这一次,我和叶母同时开口阻止。我看了一眼叶母,见她刚才的愤怒已化为担忧,这才轻声对熙阳说,“不要冲撞父母,我们都先静一静,明天我再回来收拾东西。”

说罢,转头就朝门口走去。熙阳还是不肯放手,拉扯着我也到了门边,我转头看着他惊痛交织的眸子,咬咬唇,还是狠下心来对着一边的许望舒说:“望舒,我们走,这里不是我们呆的地方。”

叶母已经拽住了熙阳:“叶熙阳,你今天要是为了这个女人追出去,你就不是我儿子。”

听了这话,熙阳明显一怔,站在原地犹豫不决,我趁此机会一把甩开他的手,拉过望舒夺门而出。铁门砰地砸响,如同惊雷震耳,阵阵回荡在空寂的走廊。

我憋着一口气,和望舒快步地离开那个窝火的地方。出了小区,我不停下脚步,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埋头向前走,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把自己耗得接近虚脱。

望舒终于看不下去,跑步到我的前方拦住我,两只手撑住我的肩,压制我躁动不安的情绪:“雨澄,你膝盖和手上还有伤,先去医院处理一下。”这声音淡淡的,又蓄着温柔,我只觉得心中的洪水决堤,终于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这一哭便是不管不顾,引得周围的人群纷纷侧目。可我不想置理,只想哭得昏天黑地,把这一腔的委屈和艰涩都通通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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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不做第三者

望舒轻拍着我的肩,极有耐心地等着我安静下来。待嚎啕大哭渐渐变成了点滴抽噎,他才叫下路边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道:“去最近的医院。”

我的伤并不重,手脚只是破了层皮,并没有大碍。只是在医院亮如白昼的灯光下,脸上的掌印分外骇人。那小护士一边往我脸上抹着药水,一边嘟囔道:“这下手的人也太狠了,这么洁净清秀的脸都忍心扇得这样重。我要是你,就离这样的人远远的,永远不再招惹。”

我琢磨着小护士的话,熙阳的母亲,我要怎样才能永远不招惹她呢?唯有离开这一种途径而已。可是自问,和熙阳的这段感情已是两年,说放就放,我做不到。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虽然是我执意要离开,可熙阳最后那一瞬间的犹豫,依然让我觉得心酸。可我又怎能怪他呢?父母与爱人,向来都是两难的抉择。更何况叶母已经拿断绝母子之情做要挟,我又有望舒陪伴着,他无奈之下产生了一点犹豫,实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回顾我和熙阳走过来的种种,他待我的确不薄。两个人闹得最大的一次,便是当初得知他欺骗我施春洋的事。那一次,亦是因为他夹在父母和我之间,万般无奈才选择了欺骗。我虽然怨愤,但想想他的两难,也就让这件事过去了。只是没有想到,这种两难的局面,会一直在我们恋爱的路途上生生不息。

情谊和孝义,若要两全,谈何容易?熙阳的苦,我明白,也理解。不能怪他,也不能怪我,他母亲的考量也很符合常理,那么,又能够怪谁呢?

“药上好了,以后可要小心一点啊。”小护士收好药箱,朝我叮嘱道。

我点点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可一旦笑起来,脸上的肌肉便扯得伤口作疼,只能老老实实摆出愁眉苦脸的表情。脸上苦,心里也苦,亦算是表里如一了。

望舒在走廊等我,见我安然无恙地出来,先看了看手表,才对我说道:“现在还不算太晚,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

望舒拦下一辆出租车,说了一个我没有听过的地点。夜晚的风景一闪即逝,车停下时,我却觉得自己好像来过这儿。

“这里是……”我逡巡四周,突然看到了一家超市,灵光一闪,“这里是那天我偶然遇见你的地方!”

望舒点点头,领着我进入超市,熟稔地货架间辗转,悠悠说道:“每个周日傍晚六点,那家人都会来这家超市选购商品。一般是妻子抱着孩子,有时候抱累了,就把孩子交给丈夫,一家人总是看起来很幸福,似乎是天造地设的和睦之家。”

我皱了皱眉头,不明白望舒为什么会大晚上把我带到这里说这些。可我并没有开口问,而是静静等着他的下一句。

他凝视着我,似乎哽咽地难以出口,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就是你在这里找到我的那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和睦家庭的第三者。”

我手心一抖,惊讶得说不出话,不可置信地看着望舒,犹豫探道:“你是和那家人里的男……”下半句,我问不出口,更害怕问出。

望舒扯出一丝苦笑,坦诚道:“是,那个男人叫做管熙,康熙的熙,叶熙阳的熙。”

我闭上眼,垂眸沉默,从心抽疼到指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令我几乎难以承受。许望舒,我记忆中永远温柔淡淡的望舒,竟然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家庭里丈夫的**。这个世界,是怎么变成了这番模样?

迈出了开头,说出接下来的话便显得不那么艰难。望舒不再隐瞒,将这段日子的经历倾数道来:“我是在天堂酒吧第一次遇见了管熙,他给了我一张名片,表现还算进退知礼。离开你和叶熙阳以后,我便到处找工作,可是这城市里的辗转实在太艰难,我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拨通了管熙的电话。我的工作、住处,都是管熙替我办妥的。我最初并不知道他是有家室的人,直到那一次和你在这里撞到了他们一家人采购商品,我才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地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小三儿。”说到这里,望舒嘴角勾起了自嘲的笑容,竟有一种言语间自我践踏的快感。

我慌忙制止他:“不,这不能怪你,别这样说……”

我们在一栏又一栏的货架间徘徊,他漫无目的地拿起货架上的商品,又重新放下,接着说:“后来,每个周日傍晚六点,我就会来到这家超市,看着他们一家人幸福美满的模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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