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井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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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井伤情-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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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护士却还不懈气,“幸好她及时开了门让我们进去,不然这位奶奶可就危险多了。”

“光顾着别人,你自己呢?”熙阳盯着我,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痛苦、惊慌、愤怒的情绪藏在里面,灼得我耳根发红。

齐泽轩也是一副震惊的表情,很快又切换为自责:“雨澄,让你冒这么大的危险救我奶奶,实在太感激,无以回报。要怪都怪我不在她身边……”

“够了!”熙阳打断了齐泽轩的话,情绪异常地激动,“雨澄不是你能叫的!”

齐泽轩蹙紧眉头,疑惑地看向我:“这是?”

我试图从熙阳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他拽得更紧,只得保持着手牵手的姿势,干笑着同他介绍:“这位是叶煕阳……”

“我是她男朋友。”熙阳理直气壮地补充,“雨澄该照顾的照顾了,不该冒的危险也冒了,你***事以后就不要再麻烦她了。”

我回嘴道:“这有什么关系?齐奶奶对我很好,我相处着开心,这怎么不行了?”

熙阳红着眼:“不行就是不行,你连命都差点没了。”

我心里一动,虽然理解他对我的关心,可也觉得他的说法不合情理:“以后也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是我自己想让齐奶奶陪我还不可以吗?”

两个人箭弩拔张,齐泽轩彬彬有礼地打着圆场:“当然不会再发生的,我回来以后,也不用再这么麻烦雨澄了。”

“说了你不许这么叫她!”熙阳怒吼着齐泽轩,像只失控的狮子,我觉得情况不对劲,和齐泽轩道了一声抱歉,赶忙抱住熙阳出了病房。

我拖着熙阳,找到医院一处偏僻的角落,这才发出愠怒的斥责。

“你怎么回事,别人叫一声雨澄怎么了,你、望舒、王梓梦还有以前周娅楠不都是这么叫的吗?”

熙阳坚定不移:“他不一样。”

“呵,怎么不一样了?”

“你们女人有直觉,而这是我男人的直觉。”

我觉得好笑:“你从哪里得出了这个直觉?你今天是头一次见到他,我到现在也就跟他见过他两次面,一次在今天,还有一次是在监狱探视,总共加起来才不到一小时,你怎么直觉出来的?”

他皱眉:“你还去监狱看过他?”

我不小心说漏了嘴,顿时哑然,刚才还倔强的神情透出窘迫,气势也在瞬间跌了下去。去监狱看一个不相熟的男人,这话实在容易令他误解。

“雨澄……”他扶住我的肩,“我是真的担心你,监狱里出来的人,你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品性,总要提防一点。”

“可他人挺好的,他奶奶人也很好,而且……”我咬咬牙,“而且他和望舒是好朋友,帮过望舒很多……”

熙阳冷笑,又好像是在自嘲:“还是许望舒啊……”

我抿着唇沉默。

“雨澄,我和你在一起也有大半年了,虽然说不上刻骨铭心,但我觉得也能算是细水长流。我曾经以为,你已经放下他了……”他垂下眼,像痛苦,像悲怆,像失落,纠得我心里一阵疼,“我不知道,等许望舒出狱以后,你会不会抛弃我,依然偏执地去追寻他。”

他停顿下来,满目期盼地看着我,虽然没有提出问题,却明显想要一个回答。

可是这个回答,我没有办法给他。因为答案不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望舒。

我的沉默让他的神情越来越黯淡,伸出手紧紧搂住我,几乎让我窒息:“雨澄,不要离开我。刚才那小护士说你从十层楼高的外围翻过阳台,我心里真是空落落的,好像差一点就失去了你,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你。我刚才表现得失常,不是想让你在朋友面前难堪,而是太过害怕。如果说在井队的时候,失去你我还可以慢慢恢复;可是如今真正可以把你拥在怀里,我便再也放不下。别忘了你说的,我一生都会幸福,不要打破我的愿望……”

他方才还是怒吼的雄狮,此刻又像一个孩子患得患失。他更紧地把我锢在怀里,依然是**悱恻的动人气息,依然是那句半疼半喜的温柔话语:“我好想就这样一直、一直、一直抱着你……”

这番话太动人,耳边似有猎猎的风响,在苍天之下、沃土之上,世界都缩成了他胸膛的温度,和紧紧不放开的双臂。

一阵沉默。

沉默的背后,已含着动摇。

望舒对我的感情如何,我猜不通透。但熙阳陪在我身边的一点一滴,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都说世人最爱虚无飘渺的东西,可飘渺久了,难免想要着陆。掐指一算,认识望舒已有五年了,他在我心里依然有着牢不可破的地位。可是,这地位应当归于哪种属性,我已经不知清楚。

“好,熙阳,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追着望舒,也不会和他在一起。”我深吸一口气,“可是你也要答应我,我欠他的,你不能阻止我去还。我不用情的方式,肯定还会有别的方式。”

他眸子一亮,搂过我的腰身,在额头印下一吻:“好,你若说话算话,我也一定答应你。记得你今天向我承诺的。”说完,又想起了什么,轻蹙眉头,贴近我的脸,很是认真的模样:“那个齐泽轩,你也一定要少跟他接触。”

“好啦,疑心病。”我半开玩笑地推开他,“我也没什么跟他接触的机会,现在他忙着照顾奶奶,就更没机会了,你别再多想。”

熙阳的神色放松下来,从见到他到现在,终于头一次露出了笑颜。金灿灿的,像麦田里的阳光,渗着满足、幸福和苦尽甘来的释然。

望舒,对不起,情谊的交错之间,我终究无法坚守一份似有似无的爱。你的恩典和承担,我必会以其他方式,倾其相报。

☆、077 梓叶情侣玉

从医院离开,我和熙阳走在黄昏的街道,彼此都觉得有了新的心情。

大学四年,我把滔天的爱恋缄默在舌尖,随望舒一起来到荒郊野地,笃定他会属于我,更笃定我非他不爱。初初和熙阳接触,只觉得自己是因为寂寞,而前后不过大半年光景,他已在我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两相徘徊,实在难以夺舍。

我明白,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而自己已在这动乱中纠缠过大半年,深知其中的折磨和痛苦。有时想来也觉得自己有几分水性杨花,可对这两个人,我又从未有过怠慢戏弄之意。望舒和熙阳,他们两人都是我的精神依托。一个如月华般淡然温厚,敛去我的罪恶和责罚;一个如千阳般灿然明媚,撑起我的依托和慰藉。无论缺了哪一个,我都会伤怀难忍。世上之难,多为两难,而两男之难,亦令人郁结难善。

当局者迷,我看不清自己的心,便只能顺应时局,在熙阳的动人话语中顺势承下。或许是我太过自私,潜意识里已经权衡过利弊。和熙阳已有恋爱之实,如果放弃,便是连朋友都没得做;望舒的恩义之情永难斩断,以他再三强调的“朋友之谊”陪在左右,一点一滴偿还他的付出,不能说是不圆满。在情爱面前,谁又是不自私的呢?

对我自己而言,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五年的时光过去,我终于愿意说出那一句“不再追寻望舒”。原本的他,原本的我,原本的执迷,都随着岁月的洪流远去。

只有生命不可回头。

熙阳牵着我的手,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夜风拂过,轻轻吹灭了他的哼唱:“雨澄,我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我细细感受着盛夏的潮夜,问他:“做的什么梦?”

或许是盛夏的夜光使然,他难得会有如此的感慨:“你还记不记得刚从井队回城市的那天,我曾说,感觉城市是一个大熔炉,我们的生活都会变,你似乎会离我越来越远。可是现在,我们的确都变了,你却离我更近了。可是我却说不清,我们到底变在了哪里?”

“谁都说不清的,心态、心情、心绪都变了。从井队回来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很难适应城市的生活,可我搞反了,我们从小就生活在城市里,应该不适应荒郊野外才是。可即使是现在,有时候我却还觉得自己还在井队中,身边一片清净,只听得到机械的噪响。大概我是抱着一颗荒野的心,身居在城市。想想,井队的生活只有三个月,可这三个月,我大概要用一生去铭记。”

熙阳挠挠头:“你说的,我听得不是很明白,但这三个月对我而言也是一生,因为遇到了你。旁的变了再多,可是你的面貌没有变,雨澄,你还是这么美,怎样都美。”

我被他最后一句逗笑了:“真是的,什么时机都能被你逮住用来油嘴滑舌。”

他也笑起来,温和的气氛在空气中晕染开来,甚是美好。

我们就这样漫步着走回家,出乎意料的,今天王梓梦回来得异常地早,正在收拾行李。

“今天你导师不忙?”熙阳搂着我的肩,有些诧异地询问她。

王梓梦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又很快垂下头:“我已经毕业了,就等着读研究生,导师让我休息一段,我想出去旅游一圈。”

我有些担心:“你和谁,安全吗?”

“放心,一切都好。”她仍是不抬头,“我读研究生以后,住校会方便一些,房子就麻烦你们帮我看着。我偶尔会回来看看,不过大多数时候都不在了。”

我和熙阳无声地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我离开熙阳的搂抱,蹲下身平视正在收拾行李的她:“梓梦,你大学那么近,走十五分钟就到了,何必还要住学校呢?”

她这才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丝毫一样的情绪:“走十五分钟是到校门口,走进去还有很久呢。”

我仍然怀疑,总觉得她这个决定十分奇怪。她考研期间也都住在这里,白天去教室晚上回来,并不怎么耽误时间。

“是不是我们俩在这儿,影响到你学业了?”

她摇头,蹙紧眉间:“雨澄姐,你们想多了,我什么事都没有,只是住在学校方便很多,我也应该和同学有更多相处的时间。现在和他们聊天,都接不上轨了。”

“真的?”我稍微放下心,“但是你这个房东走了,我们住在这里也不大好,要不我们也重新找房子好了。”转过头,用眼神询问熙阳的意见。

王梓梦忙站起身解释:“真的!你们不用重新找,我九月初开学就搬到学校,你们住在这里我也放心,空房子最容易侵入一些偷偷摸摸的人,得有你们看着才好,对吧?”

熙阳点点头:“也是,要再在公司附近找这么好的房子可不容易。”

王梓梦终于满意地笑了,美好得令人如沐春风:“你们要是有朋友,也可以住在这里。不过我偶尔回来的时候,得给我留个空啊。”

“那是当然。”我还想劝说她留下,熙阳已经大言不惭地应了下来,我将出未出的话语卡在喉咙里,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熙阳回房间换衣服去了,王梓梦把行李装好,也欲回到卧室。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我,使我忍不住还想问她几语:“梓梦,你和谁去旅游呀?”又突然想起那晚王梓梦说她有了喜欢的人,便压低声音问她,“是不是你那天说的小伙子,有戏啦?”

她犹豫了几秒,声音低得如同蚊蝇:“没戏。”

“那你和谁去?”

她咬咬牙:“自己。”

鬼使神差的,我突然在心里翻滚起一股愧意,虽明知自己的工作难以请假,还是对她说:“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去吧。”

王梓梦愣了愣神,闪动的睫毛惹人怜惜,她摇了摇头,抿着唇答道:“不用,我就是想散散心,多了人就不好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不好再强求。但心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在躲我,或者在躲熙阳,可我们从未与她发生冲突,这又是为何呢?

我在厨房削着水果,想着住进房子以后王梓梦待我们的点点滴滴。她大方坦承,宽容和善,又是个明理能辨的好姑娘,实在让人喜欢。月月耍横的时候,是她拖住了暴躁不安的月月,让熙阳免于更猛烈的伤害;为熙阳叫救护车的时候,她的白衣染着血迹,仍让我陪着熙阳,自己下去招呼急救人员;熙阳住院的时候,她主动提出我工作太忙,承担起白天帮他送饭的责任;熙阳的后脑勺快要砸向墙壁之时,也是她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做肉垫,使熙阳免遭一劫。

她为我们做了这么多,又是宽和有义。为何要逃离呢?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透过重重的迷障,似乎抓住了事情的真相。

心中轰地一声炸开,如果是这样,如果真是这样……

我立马端起手中削好的水果,也顾不上礼节,直接打开了王梓梦房间的门。

看见我横冲直撞进来,她一怔,忙把手中的东西往抽屉里藏,可不知是抽屉卡住还是过于慌乱,竟是没能打开,她慌忙把手中的物件塞进袖子里。

她惊慌的模样让我一下子平静下来,自己这般硬闯,的确缺乏礼貌。我调息了心神,缓步走过去,把水果端到她的面前,“梓梦,给你端来了水果,削好了。”

“谢谢。”她低着头,并不看我。那心虚的样子看在我眼里,又是另一番遐思。

我的嘴角抽动,还是强装笑意:“刚才在看什么呢?”心里,百般滋味涌动。

“没……没什么……”

“那为什么见我进来这么惊慌?”

她咬着唇沉默。我亦耐心地等着她的沉默。

良久,她叹了一口气:“无妨,告诉你也好。反正我这一趟旅游,回来的时候就开学了,开学就搬走,也见不到你们。”

她从袖中取出物件,放在我的手心,别过脸去,并不直面看我:“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暖黄的灯光映着手中上好的玉质,通透晶莹,色润质纯,竟与她送给熙阳的那块玉如出一辙。而这块玉上印着的图案,是梓叶。

一朵向日葵,一片梓叶,镶嵌于同一材质的美玉,的确比我没动什么心思的情侣手表好得多。

果然如此,这才是她要逃离的原因。

我苦笑,为她的隐忍暗恋而心疼:“怪不得你跟我说要送情侣的信物,原来你自己也备了一份。梓梦,我不如你有心。”

她闭着眼摇了摇头:“雨澄姐,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但他不可能喜欢我,那是因为我知道,他心里满满装着的都是你。”

我抑制不住自己幽长的叹息:“梓梦,离开的不应该是你,这是你的房子,该走的是我们。”

她拉过我的手,笑容中却盈着泪:“雨澄姐,他不属于我,这一点,我从一开始就想清楚了,你不必为我难过,更不必愧疚和自责,我知道应该怎么做,更何况,自己也该体验一下学校里的宿舍生活了。你们呆在这里,我安心。如今我看着你渐渐开始真心待他,也很开心。虽然不忍看你们甜蜜,但我仍把你和熙阳当做值得我尊敬和珍惜的人。能给你们短暂地提供这点方便,我乐意之至。”

她的这番话,说得无比平静,却又感人甚深。隐藏在心底的酸涩涌上来,我情不自禁想要抱抱她,抱抱这个太过懂事的女孩。在这年少哀婉的梦里,她是灯塔上明媚的女子,举手投足都为他人优雅指引,却独独在黑暗中,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078 居然是他们

王梓梦临行前,我执意要送她去机场。心中明白,这一别之后,恐怕下一次见面,便是她从屋子搬走的时候了。

王梓梦今天穿了一件纯白的长裙,盈盈泛着水嫩,停在机场大厅门口:“雨澄姐,我说过的,你不必和我这样客气。”

“不是和你客气,是真心舍不得你。”除此以外,或许还有心中无法言说的愧疚。虽然男欢女爱,全凭两厢情愿,可是面对王梓梦这样千挑万选出的精致女孩,我仍会觉得有所亏欠。

离别在即,隐隐萦绕着伤感的氛围。她拢了拢头发,“放心,我又不是不回来。说不定我路上偶遇几个帅哥,就移情别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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