肴。
“无灯大师”见众人一齐举杯,而且正派武林以他行动为准,自不能坚拒饮酒,但在未端酒杯之前,先取出季灵芷交他的小珠,向杯中投入,一双善目瞩视他是否变色。
“黑衣圣母”举杯等着,见状不怒反笑,一阵银铃似笑声格格,道:“大师午宴试过,晚宴又试,倒真是细心得很。”
“无灯大师”寿眉微轩答道:“自古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老衲并不怕尊见笑。”说时眼眸一掠杯中小珠,清亮如故,也就缓缓举起杯来,其余‘六老”与各正门人士同时齐齐举杯一饮而尽。
“黑衣圣母”贴身八女侍马上各捧斗大金壶,重替各人斟满酒杯。
“黑衣圣母”重又朗爽笑道:“敝教等与七大派握手言欢尚系首次,虽然各位前辈掌门人不允合作,但是本教主相信此后必能和平相处,永无争斗,现在请各位贵宾不必拘礼,聊作一夕畅饮如何!”
一时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一那边“五魔”一党,纷纷彼此敬酒,笑语喧哗,不少人越席而来,竟向“无灯大师”致敬,“大师”谦恭有礼,一一和颜相待,充分表现一派宗师不亢不卑的风度。
至于“正门七老”这一边,却对饮食极是小心,完全照‘无灯大师”的动作去做,他每道酒菜都毫不掩饰地用小珠试过,然后饮用。
虽则到场人物中,有些彼此存有过节,但在这“武林大宴”上,邪派受“黑衣圣母”约束,正派受“无灯大师”的劝告,均能强自抑制,竟得和平相处未生纠纷,不能不算武林罕有的一件奇迹。
一场晏会延到二更时分。
“无灯大师”对“黄衫老者”交换了一个眼色,缓缓立起告辞。
“黑衣圣母”率领其他四魔,极客气地相送“七老”,其他正派人物,也趁此离席退出,“黑衣圣母”寒喧中,有意无意地问道:“大师这颗小珠,想必能识百毒,不过大师素以清苦修持闻名,谅是世外高人所赠之物?”
“无灯大师”向来不打诳语,微轩寿眉道:“不瞒教主,此珠乃是你再三要与我们联手合攻的人所赠!”
“大师说的是季灵芷?”
“正是。”
“黑衣圣母”突地发出一阵表情奇怪的媚笑,引得“七老”与衡山另两位大师一齐骇然皱眉道,不知她这是什么用意,“黑衣圣母”格格连声道:“季灵芷与几大门派都有过节,据我所知这小子占尽上风——”说到此处,除“衡山三大师”外,其余几位顿时面带羞愤之色。
“——像他这种乳臭未干,目无尊长的雏儿,大师居然会相信他?”
“无灯大师”端然答道:“老衲认为他居心端正,没有什么不可相信的地方,教主何必出此挑拨之词!”
“黑衣圣母”又是一阵媚笑,娇躯一似花枝乱颤,显然得意已极,连称:“妙哉,妙哉……
“教主这是什么意思?”
“我如果再讲什么,大师又要说我挑拨,还是不说的好……”
昆仑“黄衫老者”眸中精光一闪,沉声道:“教主何必藏头露尾,故作神秘!”
“贵掌门的意思是要我说出来。”
“七老”几乎同声说道:“请讲。”
“刚才本教主劝酒的时候,‘无灯大师’曾说两句谚语,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无灯大师”点头道:“这话有之,但与季灵芷此珠有何关系?”
“本教主也以两句谚语作答,这就是‘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几位相信他的师父,但徒弟却是另一回事,总之我认为此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们不久便知真相。”
“黄衫老者”眼光如电一掣,正色质问道:“教主的意思无非说季灵芷不可相信,如属是真,则此珠不灵,无法分辨毒物,那也无异自承酒菜中下有毒药,”说明神威凛然,其余八位绝顶高手一齐眼光暴涨,“五魔”不尽为之一凛,面色整然。”
“黑衣圣母”却媚然一乐,道:“几位不必紧张,珠子灵不灵是一回事,酒茶有否下毒是另一回事,以诸位功力之高,难道还不能自己运功一试吗?”
其实“七老”与“二大师”早在“黄衫老者”说话时,各自暗提真气,默搜心肝脑汁,不仅未见异物,而且似感真气特别畅顺有力。”
“黑衣圣母”见状媚声道:“如何?没有什么不对吧。”
“七老”等人这才放下疑心,只见众人相对一礼,刹时人影杂沓,二百多正门人物,随‘七老”身后,撤出“无归湖”界,沿途中不少人告辞各奔前程,到天色黎明之际,仅剩三四十人仍与‘七老’同行,一路谈谈讲讲,来到一处山谷正是分路岔口。
“七老”放缓脚步,席地而坐,准备略事谈论一回就此分道扬镳。
武当“玉虚真人”微哼一声道:“这次武林大宴,既未查出侵犯‘武当’、‘少林’、‘崆峒’的凶手,而且武林人显然被“黑衣圣母”诱去不少,简直徒劳无功。”
昆仑‘黄衫老者”道:“不过这次“大宴”上‘五魔’倒是十分客气,毫无拚斗之意,真还出我意料之外。”
崆峒“处智真人”道:“反正其中必有蹊跷,不过此时无法识破而已,至于我们三派受人侵袭之事,惟有另行设法搜查。”
“无灯大师,兀自沉吟,手中抚弄着季灵芷所赠小珠,说道:“从此会看来,‘五魔’尚无公然与正门为敌之心。但“黑衣圣母”临别一番话,倒使老衲猜测不透,她挑了无归湖这不祥的地名做聚地之所,倒让我们安全的回来了……”
少林“铁山大师”也自皱眉思忖,道:“这且不说,从各方面迹象看来,季灵芷与“黑衣圣母”之间,必有极大的过节,究竟是什么过节无人知道,如能查出定可解答许多问题,下次再遇着他老衲一定要问明白。”
青城“藏妙真人”道:“季灵芷年纪虽轻,但功力卓绝,武林中没有一位高手能够独力与他相抗,他是邪是正关系武林命运,以目前情形来看,他是正邪之外另成一家,成为鼎足三分之势,这次武林大宴居然未曾现身,也是令人奇怪……”
却说“七老”谈论间,衡山派另两位高年大师与三四十位武林高手,只是倾耳静听,此时人群中一个三十余岁男子,轻咳一声道:“晚辈的看法是季灵芷必然另有他事在身,无法赶来,决不致有其他意外——”
“七老”回头一看此人,原来是“九还门”新任掌门俞志谨,人称“无影大鹏”,轻功卓绝,少年老成,因此一齐和颜相向,便听“无灯大师”说道:“愈施主说得有些道理,但你是否认识他,不然何能如此相信?” “晚辈与他在‘大宴’前曾见一面,我认为此人必是正派。实为武林中后起之秀,足能率导群雄扫除邪派。”
武当‘玉虚真人”见他力捧季灵芷,心中不悦道:“俞施主未免夸得过份,而且一面之缘如何可以断言一个人的好坏!”
“无影大鹏愈志谨”嗓音微提,答道:“晚辈与他原不相识,就在“武林大宴”前承他便道来访,说明利害,我认为他态度光明磊落,英姿逼人,确属不几……”
“施主到底是少年人同类相近的看法?”
“老前辈认为少年人有何不妥吗?”
双方口舌上愈趋尖锐,场中诸人不禁齐露惊骇之色。
正错愕中,突见谷边一道劲箭的身形闪入当地——季灵芷英风飒飒地凝立当场,对“无灯大师”拱手为礼道:“大师等既已回程,‘武林大宴’想是散了。”
“不错。”
“不知此会情形如何?”
““黑衣圣母要联合正邪两派与你为敌。”
“果然不出所料。”
“老衲等自然不会答应。”
“我对这一点倒还在其次,主要的是她对诸位可有什么阴谋妄动?”
“这很难说,总之此会表面上是平淡无奇——”
“他生平作事必有目的,决不会如此轻易相与,其中必然有诈!”
昆仑“黄衫老者”道:“你能想得出她会有什么诡计吗?”
“比如说用毒。”
“玉虚真人”突地一哂笑,道:“你是说她惯用毒药?”
“不错。”
“可有证据。”
“有些往事可以证明。”
“何不说出来听听。”
“这——癸水教死去的教主‘水魔海渊澜’就是一例。”
“他师父‘太上邪君公孙渊’已入中原,并与“癸水教”勾结,如果此事当真,岂有不报杀徒之仇的道理。”
“信不信但凭阁下,我说的可是事实。”
“玉虚真人”还未来得及说话,“无影大鹏愈志谨”朗笑插言道:“季兄之话,小弟完全相信!”
季灵芷一见是“九还门”后辈高手杖义执言,连忙一拱为礼以作招呼。
“无灯大师”此时将手中小珠递来,道:“老衲在武林宴上,曾以此珠遍试酒菜,并未变色,特此敬致谢意。”
季灵芷接过后,将小珠按入五龙杯内,面露惊疑之色,心不在焉地答道:“这倒用不着谢……”
“玉虚真人”却一声冷哂道:“看来我们也该谢“黑衣圣母”一番!”
季灵芷不禁面色一整,冷森森反问道:“真人此话怎么讲!”
“她的酒菜不但无毒,而且有增功活血的作用,岂不应该致谢——”
季灵芷顿时全身猛的一震,将满腔愤慨化为骇异,急忙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功力忽然增加,对不对?”
“玉虚真人”竟然怒叱起来:“难道这句话也听不懂吗?”
“无灯大师”连忙发言,以防二人冲突,说道:“老衲等离开‘无归湖’的时候,“黑衣圣母”曾暗示此珠无用,我们自然怀疑她酒莱有毒。”
‘以后怎样。”
“我等曾运功默察全身要穴,并无异状。”
“可是刚才‘玉虚真人’说的增功之效,才问是否有同样感觉?” “无灯大师”低首凝思一下点头道:“老衲也觉得血气特别畅通。”
季灵芷更为惊骇,急向其余人等问道:“各位当时感觉如何?”
正门诸老除‘玉虚真人”兀自负气不答外,余者略一寻思,几乎同时点头,而其他正派武林闻言之下,也自纷纷暗中运气默查内腑。
突闻“无影大鹏愈志谨”惊噫一声道:“怪哉,我此时功力似乎已增许多,血气特别活泼有力!”
接着众人先后附和道:“我也如此……”
“本人也有这种感觉。”
一时在场中人声如潮,此起彼落,都异口同声说自感功力大增。”
季灵芷俊面刹时转为惨白,骇极呼道:“不好,诸位全体中毒了?”
“无影大鹏愈志谨”立刻面色大变,下意识地惊叫出声,道:“那可糟了,‘无归湖’真成了有去无回的地方,天下武林正道就这一下整个完蛋了!”
季灵芷骇然至极道:“难道中毒的只你们这一批?”
“正派人士共有二百多名赴宴!”
“他们呢?”
“分途走了。”
季灵芷简直被这空前惊人的消息惊得怔住,立时深锁剑眉筹思对策。
“无灯大师”眸中精光连发几下急闪,沉声问道:“你如何断定我们全体中毒了?”
“先——”季灵芷几乎脱口说出“先父”来,连忙忍住不讲,但椎心剧痛中,俊面上杀机暴露,看得在场诸人心头猛震不已。 “玉虚真人”双目怒张,阴沉至极地说道:“你最好是说明白一点。”
季芷余怒在心,也以俊目回扫一眼道:“本人曾中此毒,几乎不治。”
“铁山大师”也是疑云大起,语气逼人地问道:“我们听说你曾两战“黑衣圣母”,却不曾听说你中过她下的毒,你这话从何说起?”
“无灯大师”点头补充道:“你可记得到我‘衡山’的时候,曾经身中五毒教主‘苗银毒叟’奇毒‘五霞散’?”
“当然记得!”
“记得就好!那排帮帮主只和你握了一下手,立刻中毒几乎死去,而你遍身沾满毒粉而毫无所谓。”
“本人曾服‘万年灵芷’百毒不侵。”
“无灯大师”冷哂两声道:“老衲就是要你自己说这句话!你既百毒不侵,怎样会被“黑衣圣母”下毒,你自己想想是否矛盾?” 季灵芷见“无灯大师”都起了疑心,深感懊丧,忙道:“大师有所不知,我是先中了这贱人的毒,以致骨立形锁变成残废——”
崆峒‘处智真人”极为不满地插言道:“你身上可出半点残废的迹象,这又如何讲?”
“我蒙师尊‘天龙圣僧’相救,恩赐‘万年灵芷’才得死里逃生。”
“那样算来,你中毒是还未拜师学艺,只是个十几岁小童,“黑衣圣母”与你何冤何仇,要对一个毫无武功的小童下此绝毒?”
“这个关系本人私事,无可奉告。”
“铁山大师”重重咳嗽一声,声如洪钟般问道:“果然你与‘黑衣圣母’大有关系!”
“怎见得?”
“照时间算来,不仅你未出道,连‘黑衣圣母’也是江湖上不见经传之辈,你们那段过节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说过,个人私事不必奉告。”
“如今事关整个武林,你还是实说为好。”
“不说又待怎样?”
“不由你不说。”
“口亨——”
季灵芷冷哂一声后,但想到正派人士全体中毒,七老与衡山另两大师毒性何时暴发毫不可知,若生气动起手来,毒性发作愈快,正中‘黑衣圣母’叫他们自相残杀的阴谋,因此竭力忍住心头怒火,改口道:“武林中只有查问师门,没有追问家事的规矩,而且我保证此事与外人决不相关。”
“铁山大师”一时无语可答,但“黄衫老者”却又问道:“依你说我们都中了毒,那我们所中的是什么毒,你先说来听听。”
“尸虫。”
“尸虫——!”
在场人惊骇之声,接连而起,这名字一听就懂,但想不到身为“癸水教主”的‘黑衣圣母’会用这种怪毒,至于它的威力简直无人知道。
那缄默颇久的“藏妙真人”突地问道:“尸虫既是绝毒,为什么我们不但未感痛苦,而且觉得血气畅行,格外活跃?”
“它的厉害就在这里,服下的人不但毫无痛痒,而且以为功力增加,其实是药力所刺激,使真元加速消耗,终至枯竭!份量服得多立刻致死,如果对药量加以控制,可以令人经过一段时间,才像灯尽油干死掉,越是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越受它的毒害。”
在场诸人闻言骇得面如死灰,他们虽然不及“七老”等人功力之高,但都是各门各派首脑人物,修为均已非同凡俗。中了这尸虫绝毒,反而不如俗子凡夫能够多拖时日,而且更糟的是——他们不知此毒潜伏多久才会暴发?
死亡令人恐怖。
而等待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更令人无法忍受!
因此他们的心中是极端的惊骇,绝望,惶恐所揉合的一种矛盾心理,只要任何一点刺激,都会引起他们不顾理智的疯狂行动。
在场数十高手,包括“七老”等在内,并不明白这一点。
季灵芷旁观者清,内心骇得紧张之极,惟有保持极端自勺冷静,才可以免去一场意外的惨变。
“藏妙真人”面上肌肉几下抽挛后,继续问道:“你既中过此毒,说得头头是道,快说出解药来吧。”
“我是先由家师以内力阻住毒性,后服‘万年灵芷’所解……”
话到一半,立闻峨嵋“悟禅大师”苍劲口音叱道:“天龙圣僧既不能来,来了也无法为全体同道运功制毒,‘万年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