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灵芷看完书信,激动不已,对方将“青姬”托他,而且以“雪莲”相赠,足见垂爱之深令人感动至极。
但是“青姬”的终身,究竟自己能不能接受?而且她现在什么地方?这些事都令他心中委折不下,而且他对眼前一切事物还有更多的疑问——“青灵姥姥”死后端坐,固然是功力高超的现象,但她右手掌式奇特……? 而且她面露笑容,显似临终时心情甚佳,但死不瞑目,是期待什么未了心愿……
这封信如说是留在石桌暗屉中,等他来无意得到,太过神奇,那么,她要何人传书?又是谁将此书藏起?
她信中说遗赠三颗雪莲,又在何处?
心念中,旋室而绕,在“青灵姥姥”身前走过许多次,室后几处小房,也搜看了几遭,却未找到任何线索!
季灵芷终于决定离此而去!
行前再对“青灵姥姥”叩拜辞别,祝告道:“晚辈无缘接受遗赠,只好告辞,至于“青妹”的事情,我一定踏遍万水干山,去找她回来……”
说到这里,眼眸中突见对方眼皮往下略垂一分,似乎要闭上眼睛——心头猛震下,接道:“晚辈决以义妹待她,终身看顾!”
但对方眼皮却停住不动,似乎对他的答复还不表满意。
季灵芷骇然中,眼眸盯住对方不住凝视,就在目光不移的时候,蓦然看见“青灵姥姥”握拳的左手指隙中,露出玉白之色——正是三颗硕大的“雪莲”!
他竟不禁心头一声欢呼道:“好了!师叔‘神通一指’可以有救!”
随手一触“青灵姥姥”手指,只觉硬如精钢,将“雪莲”捏得坚牢不放!
季灵芷功力过人,自不难擘开对方手指,但是以他坦诚的心情,焉能在别人手中强夺物件,因此微一低思……
目光一阵流转中,顿时悟出许多答案。
从“青灵姥姥”的笑容与留书中,可知已然遇见“青姬”,而且她在“白云”台临别进说过,她已得奇药要赠与“青姬”,不用说这就指“雪莲”而言,为数应在三颗以上。
“青灵姥姥”右手掌式,其位置恰在女子身躯的“命门穴”上,正是为别人贯注内力的模样,那对象必是“青姬”无疑,由此证明“青姬”业已服下“雪莲”,“青灵姥姥”才会为她助力行功,甚至已将本身真力全部转注她的身上,也未可知!
那么,“青姬”此时功力定必猛进。
而且他俩之间的误会,“青姬”应已禀明对方,但“青灵姥姥”仍是鼓动爱徒不必为此灰心,并且留赠“雪莲”亲写书信……
以下的事情,很为简单。
“青姬”少女心性,无法忍耐“海宫蛟女”误伤之耻,结果藏妥书信,封好石洞,迳自远走他方,遁迹尘世,也不出面来找他,从这些迹象看来,一切都是由——“青灵姥姥”生前所安排,以免爱徒小性不依,料她死后,“青姬”不致违拗,因此“雪莲”尚握在左掌心内,但“青姬’’伤心过度,仍是飘然自去!而在石门上自称不肖弟子。
季灵芷恍然大悟后,再对“青灵姥姥”遗体祝道:“晚辈承你老人家遗赠‘雪莲’,正好替我师叔治伤,可否让晚辈自取……?”
说时,伸手微触对方左手,还未见松开,只是她那栩栩如生的笑容依然如旧!
“你老人家还未瞑目,想必是挂念‘青妹’的终身,如果晚辈答应……”说到“答应”二字,“青灵姥姥”的眼皮又往下微闭‘分!
季灵芷对她这份厚爱,感动至极。
青姬娇艳的面容,与临别的怨愤神色,刹时映入眼睑,不禁心头猛震不已,竟自毅然道:“晚辈决遵遗命,生死不渝……”
此言既出,“青灵姥姥”眼皮瞬然收阖。
右手下坠,右拳突松!
“咯咯咯”!几下响声,三颗白玉般的“雪莲”齐滚落地!
他惊喜交集地拾起三颗“雪莲”,揣好书信,将石室内整理一番,然后恭敬地叩别“青灵姥姥”,祝道:“你老人家好好安息罢,晚辈靠辞了……”
然后,纵出石室,再一按门上字迹,石门重又封合如初。
随见奇快的身形穿空飘起——季灵芷尽展全部功力,疾朝来路方向电射而去!
他以极端愉快的心情,飞越山川,兼程赶路!
到限期的最后一天。
遥见官道上雪花直冲空际。
数十骑快马踏着坚冰积雪,迎面疾驶,应是湘江王率众赶到。
季灵芷身形电射迎上,立见对方纷纷下骑为礼。“排公祁飞”趋前问道:“季长老想必找到了解药!”
季灵芷微一点头应是,反问道:“帮主到了没有?”
“约在后面十里之处……”
“赶快带我前去!”
“排公祁飞”立引季灵芷步行前往,只见官道上人影如两条劲箭飞射,一会儿工夫,已经截住湘江王等一行。
湘江王身负重毡包裹着的“神通一指”,虽在严寒中仍是头上势气氲氤,显见其内心焦灼已极,见状激动地问道:“季兄果然如约赶回,‘雪莲’找到没有?”
“已在‘云雾山’中,承一位前辈遗赠三颗。”
“如此,小弟‘圆光’术不算骗人吧?”
两人无暇多谈,遥见道旁二三里处一片黄瓦飞檐,露出青松翠柏之间,季灵芷顺手一指,道:“如今给家师叔服药要紧,可是官道上多有不便,我们往那旁憩足如何?”
湘江王答道:“这样很好,只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排公祁飞”上前禀道:“此处乃是‘万松观’,观主‘静修道长’与帮下有一段香火之缘。”
湘江王问道:“这个名字很生疏,这位观主可是武林中人物?”
“不是,此观道众甚少,全是清修之士,观主也轻易不见外客,到那里去医病人,确是合乎理想。”
第十章 师父出马
于是一行人拨转马头,齐向万松观而来,先由排公祁飞去见观主洽商。
不过盏茶工夫,他们已到观前,只见此观四周松柏长青,幽静无比,不啻是世外桃源一般。
少顷,“排公祁飞”已率三五道人迎出,道:“观主业已答应,就请帮主和季长老到侧院安置。”
一行人再又匆匆走入侧院,将神通一指安睡在床上,准备为他服药,季灵芷急从怀中取出三棵雪莲交与湘江王配制。
两人小心翼翼解开毛毡一看,只见神通一指双目紧闭,完全像死人一般,季灵芷不禁骇然道:“家师叔全身僵硬,牙床咬合,这该如何给他服药?”
湘江王答道:“季兄不要着急,令师叔面色如生,一定能治。”说时将早已备好的其药物取出,放在磁钵中,然后投入一棵雪莲细细研磨……
季灵芷道:“言帮主”,‘雪莲’共有三棵,尽可一次用完,不必留下!”
“我想这一棵足够三四人用,而且过量也是白费,你留着那两棵,也许将来有用。”
说话中,已将药粉磨成,那雪莲中,阵阵沁人心腑的奇香,使人精神大震,顿觉心气一爽。
湘江王随即取出一支纯银细管,饱蘸药粉后,直向神通一指两个鼻孔中吹入。
约莫过了时许之久,尚无动静,季灵芷与湘江王紧张地盯视着,默然无语,不时交换一个焦急的眼光。……
直等到天色已暗,时近初更。
突见神通一指鼻翼微微抽动,季灵芷忙即伸手一试对方面颊,竟已肌肉柔软,惊喜中回头一瞥湘江王,只见他也是眉飞色动,即将研好药末倒入湘灵水中调和,拨开对方牙关,缓缓倒入。
半个时辰后,神通一指四肢微动,腹中雷鸣。
湘江王喜道:“季兄可以运功过穴了。”
季灵芷依言将内力透掌发出,分自神通一指要穴贯入,直到三更时分,果然对方长叹一声,睁开双眼。”
神通一指眼望季灵芷,骇问道:“灵儿!我……是不是……做梦……”
“你老人家已经痊愈了。”
神通一指双目连眨,似仍不能相信!”
湘江王插言道:“季兄已然寻得“雪莲”,你老人家稍微休息几天,就可行动自如……”
神通一指激动不已,道:“灵儿,你……太……”
季灵芷连忙安慰道:“你老人家静养要紧,不要多说话劳神,有事以后再谈。”
神通一指尚未完全恢复,重又合目养神,季灵芷用眼光对湘江王示意一下,两人-走到室外,轻声道:“家师叔想必已无大碍了。”
“我可以保证。”
“今天‘武林大宴’已到结束日子,我必须要去查探—下,家师叔一切要请帮主费神。”
“季兄何必客气,我绝对效劳。”
“这万松观观主招待甚周,我要亲往致谢,以尽客礼。”
“我也该去谢,这样我们一同前往,只是不知他睡了没有?”湘江王说毕,转身唤来“排公祁飞”问道: “观主‘静修道长’睡了没有?”
“他终日打坐养神,不至于睡觉,要去拜访并无不便之处!”
“这样你带我们前去致谢。”
“排公祁飞”先向观中派宋照顾的道人说明,片刻后,那道士回话道:“敝观主有请。”
祁飞这才领着二人,穿厅过院,直往后院走去,刚一走入后厅,二人几乎同时惊噫一声,湘江王问道:“季兄看出什么门道来了?”
“这后院暗藏‘奇门遁甲’的布置,等闲人决进不来!”
“小弟也是有此同感。”
说时,已到房门,却未见“静修道人”出迎,虽然湘江王年事尚轻,但也是一帮之主,对此不免心中略有骇然。
至于季灵芷却因已知对方不是武林人,反倒毫不在意。
就在此时,房中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两位请进。”
从对方口音中,可知决非练武之人。
两人应声走入房内,立见胡床上端坐一位年若六旬开外的道长,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可是一双眼眸白翳满布,原来早已瞎了。
湘江王心中疑云顿消,行礼道:“在下排帮帮主言家骥,此次率领帮众,打扰清修,特此前来致谢。”
“静修道长”双目虽盲,但听力奇佳,已然听出两人轻灵的足声,微笑欠身道:“言帮主太客气了,贫道双目不明未能亲自招待,极是抱歉,两位便请落座待茶,稍谈片刻如何。”
湘江王谢辞道:“我等还有些事情要办,只好心领了。”
“静修道长”转面对着季灵芷问道:“还有这位施主未曾请教贵姓大名?”
季灵芷随即恭敬答道:“在下季灵芷此次是家师叔——染病在身,多蒙贵观招待,特来道谢。”
“静修道长”眼珠连转几下,似是思索什么事情——两人话已说完,随即略事寒喧告辞出室。
“静修道长”等两人走后,独自思忖半晌,自言自语道:“那个季姓少年,不知与我老友无敌剑客季浩然,有无关系,可惜我刚一时错愕,忘了问他,要不然……”
季灵芷一面回房,一面对湘江王说道:“我急于去打探‘武林大宴’的情形,立刻就走,这次帮主出力甚多,容后再谢。”
湘江王忙道:“你我之间何必客套,不知季兄有什么事情须要转告令师叔……”
“等他老人家复元后,请他即往‘海宫岛’一行。”
“这没有问题。”
季灵芷说完,略一拱手,身形如箭穿房而出。
直驰“无归湖”方向。
他沿途疾驰中,暗自思忖道:“如果‘武林大宴’仅是一天时间,我赶到就迟了,但这种空前未有的正邪之会,也许会延长到三五天才散,不管怎样我也要去看看,以防‘黑衣贱人’暗下毒手,将武林正派一网打尽……”
心念中,身形快得如一道劲箭,破空而去!
无归湖畔。
风光秀丽。
虽在隆冬之际,但湖边一带花木繁茂,都是以人工药物培养而成。
“武林大宴”设于花木之中,锦屏绣帐,绵延数里,地藏炭火,温暖如春。
此时天近黄昏,湖上暮色苍茫。
更见干盏羊角明灯,万支火炬,一齐点起。
数十桌酒筵设于锦帐之中,尚无一人入座。
天下数百名出类拔萃的武林高手,都散在四周专设帐幕中,互叙阔别。 却见“五魔”以“黑衣圣母”为首,缓步而来,走向设筵之处。
“吴士教主土魔黄石残”低声对“黑衣圣母”问道:“正门七老在午宴中已然不允与我们合作,大教主在这临别晚宴中,准备如何对付,是否要将不合作的一网打尽?”
“黑衣圣母”面纱中美目流转,慢声道:“七老虽然不允合作,但从他等神色上可以看出,他们与季灵芷矛盾极深,正好加以利用。”
“寒金教主金魔铁剑冷”见对方提起季灵芷心有余怖,不禁眉头一皱,道:“季灵芷虽不见来,但恐怕他突然闯到,难免有点……”
“黑衣圣母”道:“这不用担心,即使兼程赶来,也进不了此湖。”
“为什么?”
“早已请‘太上邪君’他们两位率众埋伏,你难道吓得忘记了?”说毕,接着一阵奸笑,笑得“金魔”闷声无言。
“烈火教主火魔褚炎烈”暴躁地说道:“我们五魔加上‘太上邪君’’‘六合魔尊’也是七个,何不将正门七个老家伙一鼓歼灭,省得多费心机。”
“黑衣圣母”一笑道:“事不这么简单,如今之计要将对方逐步消灭,如果公然一战,反而逼得他们联手与我五教为敌。”
“苍木教主魔林木森”颇为客气地问道,“此次大宴都是贵教主的计划,其中细节我等还未十分明白。现在已近尾声,可否详细说明一下?”
“哈哈!任何事情要随机应变,见机而行,不能固执—定的办法,本教主既承诸位尊为五魔之首,难道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地方?”
“没有这个意思。”
“这样才好,只要大家合力,决无不成功的道理。”
“士魔”轻咳一声,道:“如不硬打,那么晚晏上弄些手脚,以免错过良机,此事‘五毒教主’可以派上用场……”
“黑衣圣母”当然知道对方的意思是暗下毒药,微微一笑道:“你难道没有见无灯大师,午宴时,不分酒菜都暗用小珠相试,想必此珠能辨百毒,像‘五毒教’那些药物,定然瞒不过他。”
“如此大好机会岂能白白放过。”
“当然不能放过。”
“那么——”
“本教主另有妙计,诸位放心。”
说话之间,五魔已入锦帐之中,满地教徒一齐垂手肃立,恭侯下令。
“黑衣圣母”一看准备完毕,随即朗声吩咐道:“邀客!”
一时人影纷纷,分头邀请,随见各正派高手以“七老”为先,依次入席就座,至于与五魔关系密切的武林人物,却从另侧入席,壁垒分明,如同泾渭,以人数上来说,双方几乎相等,显见“五魔”在“癸水教黑衣圣母”之下,极能收揽人心,长此下去,正派武林必将遭遇失败的后果。
“黑衣圣母”待宾客坐定后,举杯言道:“今日元宵佳节,劳动贵宾,特借一杯薄酒,以表歉意。”说时语音极为媚荡动人,但真力充沛无比,在场人个个觉得如在耳边说话一般,于是纷纷举杯……”
但正派诸人却仍端坐不动,纷纷转头凝视位居首席的“正门七老”。
“正门七老”以衡山“无灯大师”居首,昆仑“黄衫老者”居次,同座一席,最末是“衡山三大师”的“无念”、“无识”两位,他九人非释即道,故席上均是特备素肴。
“无灯大师”见众人一齐举杯,而且正派武林以他行动为准,自不能坚拒饮酒,但在未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