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著那张让人无法不心动的绝俗容颜,那家丁面红耳赤地提起狐狸,结结巴巴地
对清泉说道:
「请…请这位…道……道长……收下!」
清泉根本没有在意那家丁的反应。他的心从一开始便系在了那一直被人家到提著的
火红狐狸的身
上。他甚至在担心,那狐狸被到提了那麽久,会不会因为血液倒流而导致那小小的脑袋
爆掉。他伸出
手接过家丁递给他的狐狸,动作轻柔地将那狐狸揽进了怀中,让那狐狸的头枕在自己的
臂弯里,轻轻
地抚弄著狐狸身上温暖而顺滑的火红皮毛。
狐狸一直在用它那双细长的金色眼睛在看著清泉。它总是认为自己曾经在什麽地方
见到过这样一
张让人难以忘怀的脸。因为那种感觉太熟悉了。那种只是看著这张面孔就会醉的感觉。
而当它到了清泉的怀里之後,原本模糊的熟悉感变得更加强烈了!因为它闻到了那
熟悉的味道!
浓浓的,香香的,美酒的味道……
那家丁见清泉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那狐狸的身上,不禁有
些黯然神伤,
脚步沈重地退了下去,低头走到水珏的身後一言不发地跪下。
「水家有难,承蒙二位仙人下凡相救。水珏在此叩谢二位,水家将永远不忘二位仙
人的救命之恩!」
老泪纵横的水珏语气中尽是感谢之意,带著跪在身後的众人向道长和抱著狐狸的清泉深
深地拜了下去。
而当他们抬起头的时候,那两人一狐已经完全失去了踪影,就好像他们从来未曾存在过
一样。
在水府施法离去的道长和清泉瞬间便回到了二人的清修之地忘忧谷。当然,也带回
了那只火红狐
狸。
在清泉的怀里,那狐狸似乎已经恢复了体力,它开始微微蠕动著,更加的往清泉的
胸前靠去,好
象要汲取更多的温暖。
清泉满眼怜爱地看著怀中的小东西,更紧地抱住了它。
「清泉……」
没有人回应。
「清泉。」
唤声稍稍提高了一点,可是还是没有人回应。
「清泉!」
道长不得不再次提高自己的声音,将犹自沈迷的徒儿叫醒。
此时才惊觉师父在叫自己的清泉歉然地抬起头,低声应道:「徒儿在。」
道长反常地没有斥责清泉的失神,反而像是有什麽好事要发生一样笑著吩咐清泉:
「为师现在要
去准备丹炉,你且看好这只狐狸,莫要让它逃走才是。」
「师父?为何要准备丹炉?」不止是清泉,就连那狐狸也是一脸疑问地看向就要转
身离开的道长。
「为师的不是告诉过你,这是一只有道行的狐狸麽!」道长用提醒的语气对清泉说
道。
「这个清泉记得,」清泉微微颔首,「可是,这跟准备丹炉有什麽关系吗?」
『对啊!有关系吗?』狐狸不悦地用眼睛瞪著那笑得很是诡异的道长。
「清泉啊!别忘了,我们可是修道之人。修道之人最需要的就是可增加功力和修为
的灵丹妙药,
而丹药中又以太上老君所炼制的九转金丹为最佳之灵药。可那九转金丹却只有天宫之尊
才得以品尝。
我们为了提高修为,就只好自己找来可以增加功力的材料,自己炼丹了。」
「师父?」清泉越来越胡涂,因为现在道长所言,跟以前说过的好像截然相反。
道长没有理会清泉,仍接著说了下去:「这狐狸的道行虽然不高,但怎麽说也有百
年以上。如果
将之入炉炼丹的话,对我师徒二人不无裨益。」
「什麽?师父要用这狐狸炼丹?」清泉听到这里,骇然打断道长,「师父不是说过
,我们是不可
妄造杀孽的吗?」
「非也,非也。」道长凛然摇头道:「这狐狸本就是精怪之流,而且又犯下大错。
我将之炼丹,
只可说是助其超脱,怎能说是『妄造杀孽』?你不要再与为师争论,为师要去为炼丹准
备准备了。」
说完,道长也不管清泉的阻止,身影立刻消失不见。
「师父!」清泉高声叫著已经踪影杳然的道长,眉眼间尽是不信的神色。
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麽师父会说那样的话?他明明说过,我等所修道派并非三清
一脉,为何今
日又说要炼丹?
清泉的头绪忽然乱了起来,他不忍地看著怀中因听到道长的话而吓得瑟瑟发抖的狐
狸,它那双金
色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对著狐狸那样的眼儿,清泉的心竟痛得不能自已。
「别怕,别怕!」清泉轻声哄起怀中的狐狸来,「我不会让师父拿你炼丹的!」
『可是,你怎麽办呢?』狐狸闻言焦急起来,不安地在清泉的怀中蠕动著,眼中全
然是对清泉的
关心和担忧。
清泉已顾不得自己是否会被师父惩罚,毅然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这只狐狸。清
泉心中默念挪
移法之口诀,身形立时移往别处。
清泉使用千里一粟的挪移法,将自己和怀中的狐狸送到远离忘忧谷的山中。他并不
知道狐狸从何
而来,也无法去想。他只知道必须赶在师父回来之前将狐狸放走。
清泉仔细地巡视了所到之处的环境,并未发现有其它精怪神仙修炼的痕迹,这才放
心地将怀中的
狐狸放到地上,不舍地对那狐狸说道:「你快走吧!别再因为贪杯而被人逮到了。」
狐狸仍然没办法使用法术,只能以狐狸的形态留连在清泉的身边,似是不愿离去。
清泉蹲下身,抬手抚摩著狐狸的头:「我不知道为什麽会那麽在意你,我也的确舍
不得让你离开。
可是留下你的话,我怕师父会真的把你拿去炼丹了。」
『我也好想留在你身边啊!我喜欢你的脸,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喜欢你身上的温暖
啊!都是那个
臭老道!早晚我会要他好看的!』狐狸磨蹭著清泉的手,在心中回应著清泉的话语。它
现在好心急,
也气自己平时的懒惰。如果它有好好用心修炼的话,也不至於落到这步田地,连心里的
话都没办法亲
口对那可爱的人儿说出来了。
「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麽突然想要回到出生的故里,可现在我有点明白了。
」看著那黏著
自己火红狐狸,清泉幽然地笑了一下,「也许……真的是为了那无法参透的『缘』呢。
」
狐狸看到那个微笑,脑袋莫名地一下子热了起来。可是它不明白清泉在说什麽,只
能不解地抬头
看著他慢慢站起来,又开始慢慢向後退,同时他的身影也开始渐渐变得模糊。狐狸忽然
害怕了起来,
不知为何,它就是不想让清泉消失,於是立刻向那几乎已经看不到的身影扑了过去,然
而,狐狸什麽
也没有扑到,清泉还是就那麽不见了。
狐狸呆呆地坐在了地上,鼻翼里仍然留有清泉身上那淡淡的酒香,可是眼中却失去
了那抹迷人的
微笑。
过了许久之後,狐狸终於哀鸣一声,起身向深山中奔去。
一团明亮的火红快速地穿梭在山间那一片片深浅不同绿色之中,逐渐远去……
从那时起,世间多了一只开始拼命修炼的狐狸,只是那狐狸依然好酒罢了。
六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五百年岁月又已匆匆而过。
对於凡人来说,五百年可是无比漫长的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将会发生多少世事的变迁,朝代的更替!
而对於那些不受时间限制,可以长生不老,与天地同生同灭的神仙妖怪来讲,五百
年也只不过是
代表了开过五百次的花儿,绿过五百次的草,落过五百次的叶,下过五百次的雪。如果
你真的期待他
们在这五百年里会有什麽太大的变化的话,你就不得不失望了。
开封府内街市繁华,人声鼎沸。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端午节,街道两旁的摊位上摆满了各种应节的货物,其中当属一
串串包裹得密
密实实,浸在冷水中的粽子最为抢手。普通的老百姓当然就是在家中品尝著各种不同馅
料的粽子,一
家人团聚在一起乐呵乐呵;而那些有钱没处花的地主富绅们,难免要到开封最为豪华的
凤祥酒楼大肆
花销一番了。所以今天的凤祥酒楼跟往年的端午节一样,又是客满为患,收入不薄。
可是,今天当然也有跟往年不一样的地方。原来是有一个醉酒的人想要赖帐,不肯
付钱呢!
「客官!您这是做什麽,怎麽能在喝了这麽多酒後连半块银子都不给呀?」酒楼的
小二苦著脸,
对一个大模大样单独坐在二楼靠窗的桌边喝得醉眼惺松的年轻男子哀求著,那男子的桌
上已经摆了七、
八个空坛子,可见这男子喝得的确不少。
平时来凤祥酒楼喝酒吃饭的,大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也不好意思在吃喝过
後不付钱,毕
竟这里不同於他处,如果赊账而去的话,恐怕下次就再也没脸进来了。所以小二还是第
一次碰上这麽
个不肯给银子的主。就连在其它桌上用餐的人,也都停下筷子放下酒杯,好奇地看著这
边,想见识一
下究竟是谁那麽不要脸,居然来凤祥酒楼喝霸王酒。
坐在窗边的男子打了一个酒嗝儿,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微笑,用那双微微上挑的细
长醉眼斜斜地
打量著已经求了他半天的小二,开口道:「你这小二,怎麽这麽说话!我刚刚不是给过
你银子了嘛!」
「客官!您可别开玩笑了!」小二那张脸就快滴出苦水了,「您刚刚给我的哪是什
麽银子,分明
就是几根枯草!」说完还将握在手里的几根稻草送到了男子的眼前。
听到这里,旁边的人全都笑了起来。他们可是第一次看到醉得把稻草当银子给出去
的人呢。
「呵呵……」男子也好象觉得好笑般的轻笑出声,伸手将稻草拿了回来,「早说嘛
!你看著,我
再把银子变出来给你!」
顿时酒楼上所有的人都将眼光投向那个男子,将稻草变成银子的事他们可从来没见
过。
那男子将稻草握在手中後,口中念念有词,众人都聚精会神地听著,可是没有一个
人能听出来他
到底在念些什麽。
「急急如律令!呔!」男子突然大吼出声,握著稻草的手重重拍在了酒桌上,发出
『邦』的一声,
将小二和其它围观的人吓了一跳。
男子见众人都在看他,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放在桌上的手开始慢慢移开。
旁边的客人全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那男子是不是真的将稻草变成了银子。
「看吧!银子来了!」男子终於把手拿开,露出手掌下面的东西,洋洋自得地闭起
双眼,等著众
人发出惊叹。
当看清楚桌上的东西後,原本喧闹的酒楼一时间静得连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听得到
。随後,众人
果然又开始发出声音,只不过根本不是那男子所期待的惊叹声。
「什麽嘛!还是稻草啊!」
「你这小子是不是骗子啊?」
「哪里来的银子?把稻草当银子?你这人不是醉胡涂了吧?」
「怎…怎麽会这样?」听到众人不满的责问,男子才愕然睁开眼睛,怔怔地看著桌
子上的稻草。
「客官!算小的求您,您就别再玩儿啦,快点把雄黄酒的钱付了吧!」小二已经急
得不知如何是
好,现在引起的骚动已经够大的了,如果惊动了楼下的掌柜,他这个月的薪饷就别想拿
了。
「什麽?雄黄酒?」那男子猛地抬头,睁大双眼瞪著小二:「你说你给我拿来的是
雄黄酒?我不
是只要了女儿红的吗?谁让你在酒里加雄黄粉的?」
天杀的!雄黄可是他们那类东东最忌讳的东西啊!难怪他觉得今天的酒喝下去後特
别的热呢!
「客官,您这说的是哪的话啊,今天是端午节,店内所有的酒里都加了雄黄粉的啊
!为的是趋吉
避凶,讨个吉利呀!」小二只把那男子的质问当作借口,毕竟这种常识可是人人都知道
的。
「不管啦!」那男子站起身来挥手喝道:「我可没有让你在我的酒里加雄黄粉!现
在银子没有了,
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那个多事把雄黄放到酒里的人吧!」
雄黄是避邪的东西,也是最易破解法术的一种药品,经常会被那些施法捉妖的法师
用来破除妖怪
的障眼法。如今他喝下了八坛加了雄黄的陈年女儿红,没现出原形已是不易了,如何还
能用法术将稻
草变成银子呢!
「这……客官……」小二似乎从来都没有碰到过这麽蛮不讲理的人,完全不知道该
拿那男子怎麽
办才好。毕竟凤祥楼在名义上是正经做生意的酒楼,跟那些後面有江湖帮派撑腰的店大
不相同,不能
明目张胆地找保镖来处理。
那男子趾高气昂地俯视著比自己足足矮了一头有余的小二,全然一副说死不付钱的
样子,压根儿
不理旁人的指指点点。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清雅的声音悠然响起:「小二,这位公子的酒钱我
来付。」
那男子在听到这句话後,身体竟蓦地震动了一下。
正等著看好戏的人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出现这样的转机,全部都转过头,循著
那好听的声音
望去,想要看看究竟是谁要插手管这档子的闲事。当他们看到那个站在楼梯口的少年时
,整个酒楼再
次静了下来。
那少年有著白皙而泛著淡淡光泽的皮肤,饱满的额头,柔和细长的眉毛,清灵透明
的双眼,挺直
的鼻梁以及光滑诱人的红润双唇。他那长及腰部的乌黑发丝随意地披散在身後,鬓边的
两缕柔顺地垂
在胸前。他那身淡绿色的纱质长袍随著吹进楼内的风而轻轻飘动著,整个人看上去就像
根本不应该出
现在凡尘的精灵。
少年走到那小二身边,从身上拿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元宝,将之放到那男子喝酒的桌
上:「这些够
了吗?」
小二直直地看著那少年,不停地点头:「够了够了!还…还多了1两半!」
「那些就当是为我这朋友的无理赔罪吧。」少年笑著对小二点了点头,随後看向从
一开始就愣在
旁边的男子,淡然道:「快走吧,别再因为贪杯而惹麻烦了。」说完,那少年便下了楼
梯,走出酒楼,
不一会儿,他的身影就被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所掩盖了。
少年离开後,酒楼里仍然那麽安静。人们似乎还没从见到那少年的震动中恢复过来
。
「等一下——!」不知过了多久,那原本站在桌边一动不动的男子突然向窗外大喊
起来,然後在
众人的惊愕的注视下纵身穿过二楼的窗户跳到街上,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群,顺著少年
离去的方向拼
命追了上去。
酒楼上的人不时可以听到从街上传来的咒骂声,大概都是发自那些被那男子鲁莽地
推开的人吧。
出了开封府後,清泉已经用移形术走到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