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清楚D的血战。
与这股静谧不相称的气味刺入了鼻腔。
男爵以斗篷遮掩口鼻,望向黑暗的一角。
他忽然全身发软,不对,这是因为丧失了支撑力量的意志之故。难以形容的空虚感充满他全身上下。
斗篷放了下来。
当猛然回神之际,他已经成为强烈到会让身体颤抖的欲望的俘虏。
好想吸,想吸温暖人类的血。
男爵拼命努力想压下体内的欲望旋涡,却瞬间被旋涡卷入、吸收殆尽。
一手按着额头,男爵弯下上半身。
弥漫空气中的血味在这段时间内不住转浓。
“糟糕。”他呻吟出声,浑身发抖,隐约有些淫邪的表情变回了理性。
他用意志力对抗了炽热的嗜血渴望。
男爵就这样低伏着脸——一分钟——两分钟。
马车那里传来开门声。
妲琪从窗户看到了男爵的模样,察觉情况有变而开了门。
能感知到弥漫空气中的血香乃是贵族的特性,所以妲琪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当她走近了一、两步时——“别过来!”
听见男爵的声音后她停下了脚步,本能的恐惧来袭,妲琪转身想回到马车里。
“算了,请你过来吧。”男爵望着妲琪那里。
“不要。”妲琪摇头。
“请转过来这里。”
男爵的声音一如往常优雅无比,冷风拂到妲琪颈上。
不可以转过去。她想,绝对不可以转过去!
她缓缓转了过来。
男爵已经起身,用斗篷遮着嘴角。
当妲琪倒吸一口气的刹那,男爵的脸贴近她的颈部,移开斗篷。
妲琪发出惨叫昏迷过去。
男爵就这样把脸贴在少女白皙的颈子上,抱着失去意识的身躯好一阵子,再把她轻轻放到大地上。
天际某处发出清脆声响。
※※※※
当D夹带劲风奔回之际,男爵正倚着马车而立,空气中的血液香气弥漫得更加浓郁。
D停下脚步,注视男爵脚边。
那里躺着两个人影,是妲琪和梅。
D走近查看两人颈部后,说道:“我们约定过了。”
月光忽然一暗。
他才刚从五百公尺的高处往河流跳下,然后一路跑来,尽管如此。由于他令人惊异的体力,这名年轻人的呼吸丝毫不乱,看来美丽,而且美丽无比。
“左手怎么了?”男爵问道。
D的手掌没有从左袖中露出。
男爵猛然后跳。
D的剑身迟了一线斩过夜暗。
男爵轻巧往左画出一个圆,D疾奔紧追在后。
男爵的斗篷内射出白光。
一剑砍飞它后,D一跃而起,剑身深深贯穿男爵左胸,穿出背后。
男爵的身体倒了下去,长剑自然拔出留在D手上。
“在做什么呀?”蜜丝卡的声音从白色马车处响起。她似乎才刚下车,一脚踏在地上,另一脚踩在台阶上。
白润的美丽容貌大惊失色。
“男爵大人?!”她大叫着跑了过来,低头看了男爵的遗容后,随即瞪着D。她双眼中的泪水浮散红光;那是血泪。优雅面容转瞬化成恶魔般狰狞,由于愤怒——还有血的缘故。
“D,我饶不了你。你竟杀了男爵大人。”
她身穿雪白礼服,骤然站起的姿态妖丽而优雅。
“我希望现在〔破坏者〕就能出来,就算解放它也没关系了。”
D默默将长剑斜摆为下段(下段,为日本剑道中将剑下斜低垂之姿势,在中国剑法中称为〔凤头式〕)的架势。
妲琪死了,梅被杀,男爵遭消灭,一行人只剩下D与蜜丝卡。如今,要是连这两人也陷入至死方休的战斗,便不难想见全军覆没的凄惨结局。
月亮再度为暗云所隐,只有水声不绝远远传来。
D能胜过〔破坏者〕这个对手吗?
第六章 喋血河谷
在死斗的现场,此时出现了奇妙现象。
蜜丝卡的身体急遽失去的力量,不,其实是失去了支持力量的意志。
D的长剑一下子穿过了蜜丝卡茫然松懈下来的乳房之间。
蜜丝卡倒下。倒下去的并不只有她,连D也当场单膝跪下。
月光下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原本是想让那女人也杀了你,再同时施上法术试看看的。你果然还撑得住,算了,无妨,现在你应该连呼吸都觉得费力才对。想来也无法提起对贫僧的战意。”
D茫然若迷地望着声音的主人。在黑色马车的车顶上,有个同色物体正在活动。
接着那个物体变作僧人模样,从马车表面分离出来,无声站起,这老人不用说,正是耶普慈。
“那个男爵你,应当都有寻找过我的气息吧。可是那是没有用的,别看我如此,在以前可也是差一步能抵达密教最高位的男人。这身化虚空之术,即便是贵族的探测能力也无法看穿。”
老僧看似石头的脸部皱成一团,因为他笑了起来。然后他轻轻落到地上,看了看男爵的尸体,说:“会想到这方法,是在这家伙因为跟你的契约,而忍耐不吸村里少女的血的时候。无论他拥有何等坚强的意志,终归不过是贵族,只要闻到浓厚血味,再加上有两个血液温暖的少女近在咫尺,就只能是这般下场。D啊,你还真能忍,虽说是半吸血鬼,却也着实厉害——呜啊?!”
最后这叫声的答案,是插在耶普慈左肩上的白木针。D原本想射心脏却没射中,看来即便是D,也多少受了耶普慈法术的影响。
D还没站起,耶普慈便已往河谷入口处移动,但他却又仰起身子“哇!”地惨叫了一声。
因为一道光芒砍开了他的右侧腹,那是自男爵斗篷内射出的。
“你……你?还活着……原来如此,是演戏。”
“正是如此。”
男爵缓缓起身,同时点了个头。
“我只是把女孩们打晕,并没有吸血。D应该也看出了脖子上没有牙印,所以微微错开了心脏,这都是为了要骗出察觉不出气息的你。由于伤口的缘故,所以刚才才失准,这一次可不会了。”
斗篷放出光芒。
那光穿过耶普慈身体,打中后方的岩石弹了回来。耶普慈忽然消失了。
就在男爵的身体因紧张而僵硬时,D奔近左边的岩石,一剑刺入岩石表面。
“呜噢噢噢!”宛如野兽的吼叫声响起,紧接着此时从云间出现的月光,白亮亮地照出了耶普慈自岩石表面浮出的身影。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
把手按到穿喉剑刃上的老僧口吐鲜血,断了气垂了头颅。
拔出剑刃后,D回到马车处。
抱着蜜丝卡的男爵问:“好漂亮的一剑。虽然让我晕过去了,却平安无事。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能知道那老人的所在之处?”
“因为锁链响了。”D一边往妲琪跟梅那边走去,一边回答。
就连男爵也没注意到那条从他左手拉出,消失于河谷深处的极细丝线。
※※※※
两辆马车在只有月光照明的河谷中行进。虽然这行动极其卤莽,但乘客全是能望穿夜暗的男女。
马车沿着河流旁的道路奔走。
“还有一人和另一帮人对吧?”车夫座上的男爵对紧靠马车旁的D说道。
“别松懈了。”D说着,“只要那帮人在水中,那人在这河谷里,他们就就很难对付。”
“我很清楚。”答话的男爵已从与耶普慈的恶战中复原了。原本这男人在那股血味中,就还能忍住不对妲琪与梅露出獠牙,甚至游刃有余地演了一场吸血吸,身体状况迥异于一般贵族。
“你在意是吗?”男爵突然问了一句。
D只移动眼瞳望向他。
“不对,我想你应该不会对他人来历感到好奇的兴趣吧。反而是我比较在意你,你绝非一般的半吸血鬼。”
“相传福蓝多。博拉珠曾获得神祖器重,”D改变话题。“并用神祖支持的御医吉安。德,夜以继日疯狂进行了奇特实验。实验材料好象是许多年幼的婴儿与女孩。”
“……”
“他进行了什么样的实验,我大概也可以想见。你——就是实验成果之一吗?”
“别说傻话了。”男爵强烈否定。“不过如果说那是你的情况的话,我倒是可以接受。我也有遇过半吸血鬼,里面也有边境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是在智慧、体力、武器技巧——无论哪一方面,你都强得离谱,他们差了你十万八千里。D啊——你说的神祖大人的实验成果,难道不是你吗?”
“通过河谷后,再两天便能抵达格拉哈治村。”D说了。“做好杀死你父亲的准备了吗?”
“我想,从决定做这趟旅行时就已经做好了吧。”
男爵突然想起一件事,在胸中将它转成话语。
“蜜丝卡啊,你又是为什么而去的呢?”
※※※※
前进了两公里左右,来到一处上坡。D与男爵最必须警戒的水流,一转眼便在眼下远去。
“这样一来,便少了个挂碍呢。”声音从蜜丝卡的马车传来。
男爵转过去,白衣贵族正坐在车夫座上。
若在平时,或许所有人都会表示同意,但两人都沉默不语,因为他们知晓暗水军的实力。
此时,一种细微的声音,宛如连接碰上谷间岩石产生的回音似的,重重叠叠地传入三人耳中。
是水滴落下的声音。
三人皆拥有觉得这声音有问题的警戒心与判断力。
男爵与蜜丝卡击响手中马鞭,马蹄粗暴地蹬踏土地。D殿后守护,他骑的是从男爵马车上解下的一头马。
水滴声逼近,这反而显得可爱的水滴声不是以一滴滴为单位,而是以数百、生殖数千为单位,在不停地追赶两辆马车。
“进去马车!”D命令道。
他的身体速度变缓,坐骑的脚步突然开始混乱,马车的马也是一样,然后马匹们在陡坡上脚一弯,当场就倒了下去,接着开始发出好象很舒服的鼾声。
自然,马车也停了下来。
D迅速下马,走近男爵跟蜜丝卡。
“用这个塞住耳朵。”
那是用凝固的蜡制成的耳塞。男爵接过后随即塞入耳中,但蜜丝卡却让它在手中落了下去,女贵族靠着车夫座安稳地睡着了。
“似乎是利用了水。”
D把蜜丝卡从车夫座抱下送入马车。
听着规律的水滴声,会让人觉得想睡——暗水军将这个单纯现象扩展成涵盖广大河谷的规模。
如今包围两人的声音,有着一种耳中听来似乎杂乱无章,其实极其轻快的节奏。
“这样就无法随意行动了。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出招?”
男爵俯视斜坡下方。在他耳中,水声的节奏突然一变。
两人浑身缭绕有若秋霜的杀气,就在此时——原本再怎么看都像是在熟睡的马匹们一齐站了起来,一扭身后开始以高速朝坡下冲去。
水滴声不仅能诱发睡眠,亦是一种连动物的意志也能加以操控的催眠术。即便是这两人,也来不及制止马匹们这场太过突然、太过激烈的骚动,只能目送马匹不断离去。
“去追吧。”男爵望向D。“你得留在这里。”D说。
尽管是为了保护雇主,但他说的话也未免太过无礼,不过男爵却毫不介意地说:“我留下也没有意义。要是我一个人在这里被攻击而负了伤,那可就是你的责任哪。”
“蜜丝卡小姐也是我的责任。”
“要是我处在危险中,恐怕你也会说出像这样的话,让我一个人离开吧。然后在送我到了安全场所后,一定又会自己一人跑回战场。”
“如果不照我的话做,契约便取消。留在这里。”
D的语气平淡一如往昔——宛若钢铁。
男爵盯着D的脸好一会,不知他是如何判断的。“知道了。”男爵举起右手,“全交给你了。祝你好运。”
D转身离去。
目送往谷底奔去的黑色疾风,男爵低声说道:“拜托你了哪。”
他是对D——拜托谁?
是蜜丝卡?亦或者是其他人?
※※※※
妲琪和梅最早醒来。因为离睡眠时间还有好一段距离,而且水滴声并未传入密闭的马车内。
她们虽然注意到马匹的狂奔,但却无计可施,两人只能望着窗外流逝的黑暗。
马车来到谷底,在河流奔跑一会后,一股轰隆声响从前方传来。
轰隆声逐渐转大,空气开始震动。
路上盖满了石子,石子表面、草叶、树木均带有湿气。
过了约莫十分钟,左右的峭壁骤然变大,水势比起河流本流来得更大更急,不停发出滔滔水声。而盖过流水声的汹涌轰隆巨响,是从前方两百公尺处的悬崖上落下的河水声音。
是瀑布。
滚滚而落的瀑布宽度超过二十公尺,它的顶端应该是在数百公尺的遥远上方。
飞溅到马车停车处的河水还宛如雾气,但往前十公尺后那就变成了水滴。若更靠近瀑布的话,大概会觉得宛如置身豪雨之中。
连马车前方的道路也在月光中散发出湿润光泽,在那表面忽然浮现了几个黑色团块,紧接着又于转眼间化成了直立的人影。
能站在覆盖岩石的水液薄膜上的,就只有暗水军的战士而已。
“不可以出去喔。”妲琪抱着梅说了。因为D曾说过只要待在马车内变会安全。
伫立月光下的身影并未趋近,他们默默注视马车一阵后,突然沉入岩石中。
在安心与紧张交互杂混的两人耳中,此时传来了敲门声。
那张浮现于四方形车窗玻璃上,宛如白花的脸蛋,乃是蜜丝卡的脸。
尽管她也是不太能放心的对象,却比暗水军要来得好,两人如此想着抚了抚胸口。
“烦请开门。”蜜丝卡的声音响起。两人搞不清楚马车上是不是有只有贵族才知道在哪的麦克风。
妲琪阻止了把手伸向门把的梅。
“不可以啦,要等到男爵或者D过来。”
“可以那些人都消失了啊,就在蜜丝卡出来以后。”
“但是——”
当蜜丝卡睡着时两人并未看到,所以至少妲琪无法接受为何只有她河她们两人一起来到了这里。
“请开门。已经不用担心了。”从车窗再度传来声音。“不能等到男爵大人赶来了,现在就回去吧,不然不知道那些家伙何时会来。你自己去把马掉头。”
最后一句话让妲琪相信了她。
“好吧。”
打开了门,湿润夜气吹了进来。妲琪从车门探出身子,抓住移动用的把手移到车夫座上。
把手何座位都变得湿答答的。
她抓起缰绳。像赶马这种事,她在担任约翰卿的助手时便已学会。
马匹不太能转向后方,因为道路狭窄。
“真辛苦呢,我帮你吧。”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从旁伸出,接过了缰绳。
“——?!”
妲琪一瞬间还没想到迦力禄这个名字,而是反射性地往马车门看去。
车门正开着,白皙手臂压着车门。
面向自己,朱唇做出轻笑的蜜丝卡,眼中依然飘荡着被夺走了自由意识的迷茫。
远处响起仿佛锁链互撞的声响,取代了倒抽一口气的妲琪的回答。
※※※※
当黑色的部下带走妲琪和梅之后,迦力禄靠近如白花般悄立的蜜丝卡,一口气撕开礼服的胸襟。
高耸的乳房看起来比穿着衣服时更加丰满、细嫩。
即使黑色手掌肆无忌惮地大力抓入胸部,蜜丝卡仍面无表情。这名高傲少女的意识已完全被迦力禄的法术控制。
“那两人还有用。我实在不喜欢利用小女孩哪,不过对于贵族,我可是很高兴给予痛苦的呢。”
接着他转向瀑布下的水潭,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