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竭还有危险,身为朋友,可不能丢下他不管,好歹要报了馒头的恩德。说好了的嘛,今后我给你的馒头买单;你说今后你痛我。这承诺还没履行一次,就要散夥怎么行?
非得把他揪回来问明白不可!
薄皑皑的意志是坚定的,目光是远大的,身体是脆弱的,所以迟早是要晕的。
在白薯的仰天长吠的伴奏下,薄皑皑直挺挺的倒回了地上。
*
薄皑皑在同学们的嗤笑中醒过来,高傲的物理老师站在讲台上凛然负手逼视朦胧睡醒的他。“学习很努力嘛!同学们要向他学习啊!”没良心的同学们继续落井下石的大笑。
薄皑皑呆呆看着老师,看着同学,看着教室,看着窗外的天,熟悉的、有污染的天空。
他不是在异世界?难道……回来了!做梦么?那么真实的梦境,可能么?
不对,那样可怕的朗朗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一定是梦。可是,革竭也是假的了?小公子、白薯也是假的?丘仙人是假,什么宁碧水,希国冶国,什么被迫参军被迫打仗,糊里糊涂的在异世界过了三年……全是假的?
真实得可以回忆起那里风沙的感觉,怎么会是梦?
恍恍惚惚过了剩余的课时,下了课,竟不知应该去哪里。
“老薄,你发什么春梦啊,瞧你睡的那个香,醒来了还在发呆……哈哈哈……”同学甲打趣着他,从他身边溜过。
“薄皑皑,”可爱的女同学乙在走廊处跟他招手,“丙老师找你。”
他答应着向女同学走去,放不下心中的疑惑。真的回来了?还是……从头到尾根本是一场梦?难道现在也是在做梦?
走到廊道末尾,女同学没了踪影。薄皑皑看看手表,快上课了,加紧脚步去找丙老师。他们的学校因为新旧校舍合并的缘故,地形颇为复杂,一年级时他不知迷过多少次路,拐了一拐再上楼梯,再过几道防火门,再下楼梯——
这段楼梯很高很长光线不好,女同学平时都不爱来这里,想来女同学乙也是不想过来,才叫薄皑皑代劳的。
薄皑皑也不喜欢走这段楼梯,他从小对楼梯有恐惧感,但身为男子汉,怎么能和女人一样胆小?
踏出第一步,背后冲起一阵凉风,薄皑皑惊的差点脚下打滑,四下看看,并没有别人。
“哥哥……”
薄皑皑倏地回头,还是不见有人,心想定是刚才做的梦太诡异,才让他疑神疑鬼的。
“哥哥……”
那声音太过真实,薄皑皑忍不住停步张望,试探的叫道:“朗朗,是你吗?别装神弄鬼的。出来吧。”
“哥哥呵……”一双白皙的少年的手,出现在薄皑皑背后,轻轻的用力,他没能反抗,身体已在下坠。
他坠向一个黑点,世界的天空在黑点处缩小,天空的尽处是他的弟弟——朗朗。
“啊啊啊啊啊——”
22
他醒了过来,是被自己的叫声吓醒的。试探着动了动,居然起来了,颇为惊讶自己的恢复能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接着听到白薯的呜鸣。
刚想叹口气把白薯赶走,他看到了一个情形。
“丘,丘?”他的声音是惊恐骇异的,为的是面白如纸无力倒地的丘。他睡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丘的状态显然非常的坏。她贴服的长发被利器削去一大截,散在泥沙地上,衣衫破损,斑斑血迹,面色苍白如死,呼吸时快时慢。
“你的变态弟弟追了上来……我打不过他。咳。你的伤……好了?我的医术也不差吧?”薄皑皑点头。“那就好啦……呵,反正我活着人人都怕我利用我,真没意思!”
薄皑皑听出不祥之意,心中一阵慌乱,强笑道:“你不要说话,歇一歇,待会有力气了再说话。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你在这里陪我说话。”她语气虽然无力,却叫人无法违抗。薄皑皑心神不宁的坐下,见她说话愈来愈弱,心中凉透。
朗朗!你疯了吗?杀人!居然杀人!不能饶恕!不能原谅!一定要亲手了结……这件事。
“只有跟姐姐一起啊……才好……没人欺负我……”丘疲惫的眼皮缓缓搭上,薄皑皑大急,拼命摇她,大喊:“你别睡!不许闭眼!”
丘微微睁眼,见薄皑皑发急的样子,笑道:“睡着就能见到姐姐了……”她感到白薯靠了过来,转而和白薯道:“我知道你也想回家。你只要乖乖跟着他,一定可以回到主人身边的……你,好可爱……我求姐姐养只狗狗,她总是不允,姐姐啊,是为了我好,不愿我伤心。好在……我先一步走……好狗狗……”
“你想躲开你的变态……弟弟吧?”薄皑皑苦笑。“去赞国。只有那儿才躲的过他。”
丘呆呆望着天,眸光不曾有半分黯淡,她指着个小山坡道:“把我放到那儿,我要看天。你们走吧。将来见到小公子,跟他说狗狗不喜欢被揪尾巴。”
薄皑皑抱着她轻轻放在她所指的大石头上,心中酸楚难当。丘却似不察他的心思,一心一意的看着天空,唇角含笑,眸光凝凝。她催促他和白薯上路,目光不离天空。
“姐姐要来接我啦,”她满足的轻笑,“你们快走,她不喜欢外人。”
她纤细的手臂向往的伸向黄昏霞色的天空,浑身上下仿佛都流溢着光彩,薄皑皑知道自己将永远记得这个情景,以及这个身具异能,喜欢狗不喜欢人,懂犬语,喜欢抢话,喜欢多管闲事,其实很善良的小女孩——丘仙人。
深深呼吸着空气,薄皑皑的眼角酸酸的刺痛,本想道谢,但这又怎是一声谢可以道尽的?他听从她的吩咐带白薯离开,因为他相信她的姐姐一定会来接她。一定……
第六章
总第23节
他深知自己可以信任丘,可是他现在不能去赞国,他要去找革竭。人总是有些奇怪的信念,比如他就一直觉得革竭还活着。虽然微弱,但一定活着。也许是一种愚昧的信念,但没有信念的人怎么能活?
曾经的信念是回家,既然家不能回,总得找个别的什么信念来加固心防。那么说,革竭是不幸的被他拿来做了“信念”?大概个中缘由他自己也说不清。
有白薯还是很有好处的,它的鼻子好,是薄皑皑万不能及的。它总算派上了点用场。白薯是个有灵性的狗,值得重点培养。而且说实在的,它是和薄皑皑相处时间最长的了。从小公子(他去了哪儿?不知怎样了?)到革竭到丘。
陪伴他的人在换,它却一直一直在薄皑皑身边。神的心思真是难以揣摩,他想跟从的人神让他们一个个的消失,他一心想扔掉的狗,却确确实实的跟着。
假如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走过,也就不必学文人般悲风伤秋的在旅途中哀叹了。白薯啊,总是让他不得不想起那些人——小公子,小褐,革竭,丘……
白薯无辜的看看他,后者苦笑。心想身为狗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装作不懂。只要不懂了,还会有烦恼吗?
莫名的想抱住白薯,它的毛虽然脏得看不出本色,应该还软吧?不过即使不抱紧它,它也会这样跟着自己,而抱紧了,也未必就能守护住。
薄皑皑的心情说不上难过,只是茫然。担心自己今后没有去处,担心自己没有人陪伴,担心自己会被亲弟弟杀掉,担心——关于自己的东西都担心,说到底人是自私的。
他渐渐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天性凉薄。那么多人——从战场上他杀死的人,到被他间接害死的老伯,小褐,丘,可能还有革竭……
想到他们,他竟然没觉得心虚或心痛,只是偶尔闪回的一个美好片断,比如小褐大叫着“哥哥”奔出,比如丘怒喝着“我不管!”,他才会隐隐的感到心脏不正常的跳动,感到眼中不自然的液体。
果真像朗朗说的,他没有良心?
*
白薯领着他越走越荒,薄皑皑本来不太记路,这会儿更分不清东南西北。他感觉到地势越来越低,气温也随之清凉起来。微风一过,甚至有点冷。
薄皑皑身上衣服不厚,抵挡不住寒冷,看到白薯皮深肉厚的,颇想抱着它取暖。
白薯回过头来示警的低鸣一声,薄皑皑目光放远,在那丛林之中,果见到一叶剪影。那身形之美丽是他平生罕见,在他记忆中唯有一人可与之媲美,然而天神哪有那么多宠儿?
宁碧水。
他为什么在这深山老林中?隐居吗?避世吗?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听说他与希国的王关系特殊,希国既亡,他在这里做什么?
薄皑皑心中有无数个疑问,不仅相关宁碧水的,还有相关他自己的。先前失落的记忆,他慢慢的找回了,只是苦于拼不齐整副拼图,总是功亏一篑。但他看清了所有事情的源头,是一个人,美人……
宁碧水看到薄皑皑的瞬间,平静得不像是见到陌生人或者故人。他淡笑着招呼,轻语着问候,好似薄皑皑是寻常来访的邻居。
反倒是薄皑皑一身尴尬,他跟着白薯来找的人是革竭。虽然有许多话要问宁碧水,但本来期待他又惊又怒,遇上他那幅从容不迫,心中准备的话题就开不了头了。
“我知道的,”宁碧水轻笑。他长发洒下,身形柔韧,一衣白衫,配上身后的茅屋周围的深山,直如仙人一般,看得薄皑皑也愣了愣。“你不是来找我。”
薄皑皑无言。
宁碧水笑了笑,往那茅屋走去。薄皑皑并未得他招呼,却知他要自己跟着。茅屋甚小,开了门室内一览无遗。屋内简陋的被铺上躺着二人。
薄皑皑看清二人面目,惊呼出声,那二人他竟都认得。
一个是革竭不错。另一人……
“想得起来么?”宁碧水悠然走到塌边跪坐下,看了眼另外那似在熟睡之人,引导似的向薄皑皑发问。“他,你是见过的。”
薄皑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此人面孔的确有印象,虽然很模糊,但一得提醒,他的形象就呼之欲出。和他见过面,是的,一定见过……在哪里?
“希国的水边,你救了一位受伤的人。因为他拥有漂亮的衣裳,你想他一定身份不凡,救了他不会有坏处。记起来吧,皑皑,你该为此骄傲的,你救的人是王,希国的王,我的王!”宁碧水的眸中光彩流溢,语气一声声的加重。
薄皑皑思绪百转,一连串的分镜在他脑中飞速闪过。他是救过一个人,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此文第一章,皑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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