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何苦呢。”赵誉说着想要收回脚,拽了两下没拽动,“松开。”
“我赢了。”臧雄躺在地上闭眼笑着,“我摸到你了。”
没错。刚才的确只说了摸到就行,没说摸哪里。
赵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没错。你赢了。这位子是你的了。”他收回脚,“我们换个桌子吧。”
“这位兄弟身手不凡啊。”我在赵誉转身时念叨了一句。
赵誉听了恍然一下。转回身子弯腰拽起还躺在地上傻笑的臧雄:“兄弟如此好的身手,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家里有些积蓄,也不需要我做什么。就当是个,纨绔子弟吧。”
“纨绔子弟可不会费心思练武艺。”赵誉说,“且不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苦,纨绔子弟每日饮酒作乐,身体底子都是糟糗的,练不出兄弟这番功夫。”
“家里祖上有过武师。父母让我练它也无非是强身健体罢了。”
“兄弟。你可知道武举之事。”
“知道一些。”
赵誉拍手说到:“那便好了!兄弟这番身手何不来参加武举?他日战场之上立功凯旋,锦衣玉食自不用说,还能光宗耀祖,何乐而不为呢!”
是啊,投身军营的确有这方面的好处,可万一死在战场上就不是“光宗耀祖”了,弄不好就是“断子绝孙”了。
“我没兴趣。”臧雄说着起身要走。
赵誉赶紧拽住他:“兄弟别走啊,再考虑考虑吧。”赵誉那面相可怜得很,“凭兄弟的身手一定能够大展宏图的。”
“我说了,我没兴趣。”臧雄动了动手腕反将赵誉的手扭过来按在桌上。“我,没,兴。趣。”随后一走了之。
赵誉也没再说什么,活动着手腕坐在那发愣。强子赶紧把桌子拽回来,又叫了伙计过来收拾停当。“赵太尉好容易来一次,被这厮搅了心情可不行。来来来,吃着喝着!”强子安排我们坐下,又命人赶紧上了酒菜。
喝了两杯酒后,赵誉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坐在那。我和年兴对视一眼。
“太尉,您这是”年兴试探着问。
“刚才那小子说话是可气了些,但这拳脚可是不一般啊。若是能纳入我的军中,定是如虎添翼。”赵誉一副爱才若渴的样子。
“身手倒是不错。”我喝着酒。“年兴都不是他的对手,若真是参加了武举也能拔得头筹了。”
“东方大人。这话不对了。”年兴探着头低声说,“我们影子练的是杀人的功夫,讲究的是偷袭之后一击毙命,这正大光明的打架肯定是心有余力不足啊。”看得出,年兴的不服气不是装出来的,他的的确确对这个叫臧雄的家伙没什么好感。失败者的不服气吧,若是赢了肯定没这么多话。
“你也别不服气,我当初教你的哪个不是正大光明的本事。”赵誉瞟着他说。年兴一时语塞,闷头吃菜。
老实说,一个“全须全尾”的赵誉都未必打得过这个臧雄,如果年兴跟我说的是真的的话。而且按照年兴说的,估计就算是比暗杀他也未必是臧雄的对手。
“那你打算怎么办,这可是个良才,就这么放过了太可惜了。”我说。
赵誉沉吟半晌:“我再去求求他吧。”
赵誉说着就要起身,我赶紧拉他坐下:“光求有什么用。”
“那怎么办?送礼?”赵誉歪着个脑袋,这呆傻蠢笨的样子哪像个太尉。
“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要是真觉得这个小子是个人才,不如就收他做了门客,直接引荐给皇帝算了。”我悄声跟他说着。
“这”赵誉犹豫起来。也难怪,在我印象里,这小子虽然打起仗来什么火攻、偷袭都用,可做人做事还是刚正不阿的,这么公然让他走后门本就是奢求,可谁让这个臧雄这么可人儿呢。
“我觉得东方大人说得对。”年兴把嘴里的吃食咽了说,“真要是这小子去参加武举,肯定是个状元吧?那之前的状元就成了榜眼,之前的榜眼就成了探花。你要是招冲锋陷阵的,去田里抓几个劳力就得了,可你这不是选将才吗,多一个总比少一个强吧。”
“就因为是将才,才得让他过科举这一关,不然谁知道他能不能带兵打仗。”赵誉说完低头念叨了一句,“这身武艺肯定是够了。”
“那你直接问问他不得了。”年兴夹了口菜,“咱打仗不是都有沙盘吗,你和他在沙盘上推演几番不就知道他能不能带兵打仗了吗?要我说你就先收他为门客幕僚,若是有将才在身,就推荐给皇帝,没有啊,就留在身边做个护卫。”年兴说着,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赵誉空着的右袖管,“总是不方便的。”
赵誉侧头看了看。想必那个轻而易举破了莫罗国城门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吧。
“我再想想吧。”赵誉倒了杯酒喝着,眼神不知盯着那里发呆,估计这心神早就飞到臧雄那去了。
估计是有心事的人都喝得多,没一会赵誉便醉了,我让强子打发人送他回去。
还是那张桌子,就我和年兴两个人。
八十六()
“真是没想到赵誉会动手。”我自斟自酌,也像是自言自语。
“好在那个臧雄够聪明。”年兴也没了刚才的醉态,一副清醒的样子,“大人,咱这算是成了吗?”
“算是成了。不过皇帝让我们帮臧雄通过武举,这领兵方略上,不知道这小子行不行啊。”
“大人就确定赵誉一定会再来找这个臧雄?”我留意到年兴在说道“臧雄”的时候眼睛里闪过的恶意。
“就算他忘了,我也会提醒他的。”我笑了笑,“倒是你啊,可不像是之前说好的点到为止啊,处处下的都是杀招。”
“还不是没杀了他?”年兴一脸晦气地摊了摊手,“这小子绝不是一般人!”
“不是一般人又能怎样,只有皇帝知道他的底细,皇帝不说,我们也没办法啊。”
“我自己去查。这个人能进得来京城、进得来皇宫,我手下的影子们一定有人知道。”
“皇帝的命令高于一切,你忘啦?”我给他倒了杯酒,端起来递到他嘴边,“咱啊,做好皇帝交代的事就行了。有的事皇帝不让你知道自然有道理。皇帝能有错吗?”对啊,皇帝怎么会有错呢?皇帝手里可是有由至高无上的权力作为保证的话语权啊,谁能说皇帝是错的呢?
年兴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也罢,等这事都完了,我非得跟这个臧雄好好过过招!”年兴说着,恶狠狠地把酒杯墩在桌面上。可杯子刚要砸到桌面就被一个人抢去了。
年兴不愧是暗杀的高手,下意识地闪身挥拳,短短一瞬就出了三拳四脚,可都是凭感觉打的,没有一下落在对手身上。
“想跟我过招吗。可能还要多等一段时间。”臧雄操着一口蹩脚的口音说着,顺手把酒被安放在桌边。
“臧雄?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看年兴半天没出声便赶紧接了话,不然这气氛怪尴尬的。
“我?我一直没离开。就在你们身边。”
臧雄边说边走了两步,又消失在我眼前。突然我觉得后脑一凉。赶紧回头,却被一双手紧紧箍住脑袋:“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谢谢这位东方大人替我说的好话。”语罢,这双手便松开了。我赶紧回头,身后一个鬼影儿都没有。
“在这。”
我顺着声音看去,臧雄正坐在我对面对着我笑:“领兵方略我不是很在行,但是我的主人就是位有对,你们叫韬略,就是位有韬略的统帅。我跟随他身边多年,受主人指点,也懂得一二。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虽然他的话是不让我们担心,可还是觉得后背有一丝凉气。我看了看年兴,他也是直冒冷汗。我说吧,真要是暗杀年兴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就冲这若隐若现的本事。可说起来这套本事也太神奇了,连在中原号称“半仙”的悟本大师喝了多少的绿豆汤也还是没让自己逃得开中风的截杀。
呆坐了一会,我俩不约而同起身离开,期间对视了一眼。我们在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到了恐惧。没错,现在这里太危险了,有一个比影子还厉害的人就在我们身边盘旋。我们得离开这里,这寒意久久不散。可出了门,环顾四周,随是艳阳高照,可依旧后背发凉,风吹草动都能惊起我们一身冷汗。是啊,我们之于臧雄,哪里有什么安全地方。完全在于他想不想,而不是能不能。我和年兴一路无话。直到我府门前。
“年兴,你去哪?”我颤颤巍巍地问他。
“回宫。我得去见皇帝。”年兴小声应答着。
“路上小心。”我话说完。便逃命似的闯进府中,吓坏了管家。
我躲进书房时静宸还在里面。估计是看到了我面似死灰的样子吧,小心翼翼地躲着我出去了。半天功夫,管家叩门进来,端着茶放在我面前:“老爷,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吓着了。”我哆里哆嗦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嗯,帝师的茶香气扑鼻,倒是很好的安慰剂。这味道等等,我大概知道怎么办了。这种把戏完全可以再玩一次,只不过这次的把戏怎么个玩法,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想到这,我面露喜色,而且越发猖狂。没错!再好的隐藏也只是隐藏了身体罢了!“哈哈哈哈哈!”我笑出声来,将茶杯随手放在一旁便出了门。管家又被吓到了,这次似乎吓得不轻。
我一路小跑来到林青崖的医馆,路上好几个溜须拍马的想贴上来都被我推开了。这些人除了给我添乱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钱眼儿!钱眼儿!”我大力推开门,两扇门咣一声撞到墙上又弹了回来,幸亏躲得快,要不就把我自己拍出去了。
林青崖一挑帘栊从后面晃悠出来,几日不见可是有些面黄肌瘦了啊,不过精神头儿看着还不错。“干嘛,谁有有病啦,火急火燎的。”林青崖说着话瘫在一旁的摇椅上晃起来,“有事快说,我还忙着呢。”
“忙什么,怎么把自己累死?”我看着他凹下去的腮帮子问。
“你不说‘名医难自医’吗,我这不就‘病入膏肓’了吗。”林青崖搓着袖子上的污渍,看样子像是被什么药汁子沾染上了。
“还研究你师父的秘方呢?”
“我只能一点一点试啊!”林青崖卸了劲儿一样感叹着,“可以搭配的药太多了,配什么药,配什么产地的,配多少,怎么配,呵呵,你们这帮不学医的不明白的!麻烦,麻烦哦!”
“那你有没有时间帮我配点别的药?”我挑着眉毛问。
林青崖鄙夷地看了看我:“你是想要淫羊藿还是慎血胶?”
“虽然我不知道这两味药是干嘛的,不过看你这张脸我大概知道你想歪了。”
“那你要什么。”林青崖有些不耐烦了,“你们这个岁数的官家闲着没事就找我要类似的东西。”他突然坐起来看着我,“还真就是只有你没要过。那个赵誉要的最多。”
哦,赵誉要的最多啊。“我问你啊,有没有吃了能增加体香的?”
“给夫人用?还是给静宸?”
“有区别吗。”
“静宸尚未成年。这么多年我给她看病能不用药绝不用药。夫人不同,五脏康健,六腑协调。用些药没什么的。”
“给我夫人用。”
“按夫人的体质”林青崖一边念叨一边走到一旁药柜子那配药,“嗯零陵香也不是什么要人命的。这个没必要这个呢”林青崖突然叫了我一声,“我说,你想多久见效?”
“越快越好。”
林青崖哼哧了一声:“这么大岁数了,居然还玩起小孩子家的把戏了真是越老越不正经鬼卿,对,鬼卿白芷竹叶莲杜葵我看看嗯,可以了。”林青崖把几种药包好递给我,“研成粉末。拿白蜜调匀了,自己搓成小药丸子,早上吃仨,晚上吃四个,温开水服下,记住了吗?”
“我直接泡在温水里当汤喝行不?”
“你乐意你随便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这点东西沏汤,应该挺难喝的。”
“多长时间见效?”
“不出一月,快的话。二十天。”
“这东西我用有效果吗?”
林青崖一边瞪我一边后退了几步:“你要是有这癖好我现在跟你绝交来得及不?”
“我随便问问就是。”
“没男人吃过,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差不多吧。可能就是见效慢一点?或者可能有点什么副作用?”看起来是真没男人吃过,林青崖也不知道这东西给男人吃是什么样子。也罢,死马当成活马医,有皇帝在,我应该还是安全的。毕竟在西域十年,我身上还是有一点点保命的筹码的。
我愣在那傻笑,这次换成了林青崖被吓着了。
“你这是要抽风?”林青崖两步上前薅住我胳膊按在脉枕上,“没什么事啊,一切正常啊。只不过刚才被吓着了,好像吓得还不轻啊。”
“这都能号出来?”我有些不相信。
“人之七情六欲虽然像是发源于感情。可一旦动心起念势必会影响到五脏六腑,五脏六腑之变化必然能反应在脉上。不过一般的郎中没这个手艺罢了。他们只会把情绪引起的脏器变化视为本身脏器的损坏病变。说起来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要么就是他们师父也是个二把刀。”
“让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挺想见见你师父的。”能教出如此国手的医师,这位老师父一定不是一般人。
“你没机会的。”林青崖回身取下了针包,“我师父隐居山林,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在朝廷里当官的。”
“你不是也在太医院吗。”我看着他从针包里取了一根三棱子的放血针。
“我不是在太医院供职。没看我这还开着医馆呢吗?你见过他们太医出来开医馆的?”林青崖说着,按着我手腕在我手指上扎了一针。
“啊!你扎之前能说一声吗!”
“扎个手指头,多大的人了,至于吗。”林青崖把我的手翻过来,把血挤进一个小瓷瓶子中,“静宸扎针都不哭不闹的,你这个做爹的怎么这么多事儿!”
林青崖挤了几下,估摸着是够了,揪了团药布给我:“自己按着吧。”说着话,把装着我血的瓶子小心翼翼地贴身揣好,“行,今天这药就不收你钱了,这点血算是医药费了。”
“你没事儿吧?”难道是累傻了?林钱眼儿还有不收钱的时候?
“你这点血可比钱重要。”林青崖说,“还记得十来年前,你和夫人大喜的那次我不是跟你提过吗,你体内长期有一种东西,能减轻毒性对你的伤害,我觉得弄不好跟我研究的药方有关系。以后这血不够用了,还得麻烦你啊!”林青崖拍了我两下,“哦。对了,要不要我在送你只小母鸡熬汤补补啊。”说着诡笑起来。
“你好是留着小母鸡给自己补吧。”我打了招呼就出来了。
眼前臧雄的事不用考虑了,走一步看一步也就是了。倒是这个赵誉啊,要了那么多的慎血胶干什么用呢?肯定不是自己出去风流快活。那就是进献?也不对啊。这事皇帝直接跟林青崖要多保险,不会走漏一点风声。跟提亚?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里,能用这么多?赵誉,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算了,知道那么多干嘛,反正你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了,反正你早晚一定会死。
不管皇帝对我隐瞒了什么,我只希望在赵誉的生死问题上我没有猜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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