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能有什么原因呢?除了影子,没有人可以找到其他人藏身的地方。没有人可以让被杀的影子放弃戒备,也没有人打得过影子。既然如此,一定是影子内部的人出了叛徒,只有影子才能杀死影子!”
年兴沉默着坐在椅子上,不念不语,目光呆滞地盯着桌子上的菜。良久:“他们不会这么做的。”
“年兴,你我也算是旧相识。哪怕你今天觉得我是在挑拨离间我也得把话说清楚。你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抛去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就是正解。哪怕它不好接受。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这个影子真的被弃了你们,你就要让其他人小心,你自己也要小心。切莫让这个家伙再得逞了!”我站起身给他倒酒夹菜,“我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把一切可能的结果一一列出来,可到最后只有这一个结果站得住脚。我怕在信里说了被人截获了误事才让你亲自跑一趟。大家相识一场,我不想看你出事,跟你说了,也叫你好有个防备。”
“东方大人思虑周全,年兴拜谢。”
年兴起身要跪,我赶紧搀住他:“都说了。你我相识多年,我高攀你这么个朋友,此事实在是不该我多言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作为影子的统领,自然会被蒙蔽,大人能够提醒我,年兴感念大恩。”说着,他拿过酒杯敬我,“敬大人一杯。聊表我心。”
酒罢搁盏,年兴郑重地问我:“大人。您觉得是谁做的此事?”
“影子之中我只认识你这么一个统领还有我身边的七杀。我哪知道呢?七杀跟我说他找到了尸体,已经烂了,看起来死了很久了。”
“也可能是用毒所致。而且,未必烂了。”年兴攥着拳头。看起来他已经锁定了一个人。
“你是说,七杀杀了他们?”我摇摇头,“不能。七杀常年在我身边听差,哪有时间做的这种事。你一定是意会错了。”
年兴摆着手:“不不不。大人您想,您第一次查这事是因为没有接到乌孙和龟兹的影子密报,但影子不会亲自找您,而是通过七杀把消息报告给您,如果七杀不说,您自然不会知道,接下来您就会让七杀去查,他就可以趁机杀了这两个人,回来跟您说他们已经死了就是了,反正您也没亲眼看过尸体,他只要说的显得他们死了很久了就可以了。况且,影子之中,除了我,七杀为首,加之他年岁又长,其他影子都敬他为兄长,掉以轻心。而且,只有七杀和我,才能这么轻易地杀死影子。”年兴越说,眼神中越坚定,他自己的念想给自己增加了信心。此时话说完了,他觉得已经可以断定七杀就是凶手了。
“你必须找到证据才能证明七杀是叛徒。”我说,“我相信七杀。”
“影子杀人的手段各不相同,想找到证据很简单。这事我会亲自查证的。”年兴一口干了面前的酒,恶狠狠地说。
饭后,年兴便走了,我看他走的方向不是边城,而是乌孙龟兹的方向,看来他真的想要自己搞清楚这件事。我没阻拦他。不然这次叫他来干什么呢?
半月后的一个晚上,年兴闯门而入,惊着了我。
“年兴?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我见是年兴也不害怕了,揉了揉眼睛问到。
年兴也不搭话,只是把身后的一个包袱放在桌子上,慢慢解开。七杀的头静静躺在那里。“我查清楚了,就是他干的。我已经知会了其他影子和皇帝。他的头颅是我亲手砍下来的。”年兴一屁股坐下,眼睛空洞,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事已至此,你也不需要费神了。”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或许对于他这个统领而言,任何手足之间的背叛都会让他心身心神交瘁吧。“你在我这休息休息,过两天再回去吧。”
“不。”年兴站起来,“我只是和大人说一声,我这就回去,用他的头祭奠其他枉死的兄弟。”说罢收好头颅,把包袱攥在手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目送他走远,关了门,独自坐在床上。我记得七杀头颅上的眼睛,疑惑,悲哀,他到死都没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统领会亲手结果了他的生命。没办法,他的脑子太长时间不用了,已经坏了。我费尽心力地计划这一切,甚至为了让人学习他杀人的手法,让他去杀了几个没有大碍的反对我的莫罗官员,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这个结果。
我让影子的统领亲手解决了这个最厉害的影子,还在影子们心中埋下了猜忌的种子。想想我当初对年兴说的“哪怕你今天觉得我是在挑拨离间我也得把话说清楚”,真觉得这些影子好骗得很。这不是挑拨离间是什么呢?哈哈哈,除了年兴,最厉害的影子已经死了,也算是了结了我的心腹大患了。
我躺在床上盖上被子,闭着眼暗自窃喜着。突然,我感觉到一团温柔娇嫩的*钻进了我的被子,粘腻地偎蹭在我的身体上,自下而上,最后探出头偎依在我的臂弯,在我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怎么样,他走了吗?”我闭着眼感受着喷在自己耳朵上的香兰吐气,麻痒的感觉好不舒服。
“已经走了,也没留下人继续看着你。”说着,一只藕臂伸出来搭在我的胸前,玉指轻抚我的脸庞,揉捏我的耳垂。那手臂上的伤痕淡淡的,让这白嫩多了些瑕疵,可恰恰是这不完美的瑕疵,让一切都完美起来。
“好啦,渃米拉,快睡吧。”
六十七()
渃米拉虽然不像影子一样受过多少严酷的训练,可她深知女人对男人的杀伤性有多大。真是可怜那两个惨死在她的刀下的色鬼影子,是他们自己解除了机关,是他们自己把渃米拉带到了住处。或许他们曾经妄想过事后杀人灭口,可哪知道她在事前就停止了他们的呼吸。美人计,向来是对付男人最好用的伎俩。哈格耶和修加都知道,我怎么会不明白呢?
就连乌孙、龟兹的密报也是渃米拉送给哈米斯王子的。
嫁祸萨菲雅王妃那晚引起骚动的也是她。
皇帝的影子让我明白了拥有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影子是多么重要,因为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事都可以挑明了摆出来解决的,总是需要动点手脚。所以我欣然接受了哈格耶和修加的馈赠——渃米拉。至于,她是不是真心实意帮助我的,呵呵,管他呢,无非一场豪赌罢了。人生百年,我们赌来赌去的,唯一的筹码无非是自己的一条贱命,反正我来人世间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干嘛不赌大一点呢?
近十年的光景,渃米拉也不是当初那个稚气未脱的丫头了,成熟的风韵在她眉梢眼角间留下万种风情。老实说,正因为有她的陪伴,让我这西域的日子好过了许多。男人都是这个模样吧,只要有女人,一切苦难都变成了天际微风。
“十年了吧,你是不是也要回去了?”渃米拉缩在我怀里低声呢喃。
“快了吧。我还要等皇帝的旨意。”十年了。这时间太长了,长得我都快忘了还要回去,如果没有一年半载来这里看我一趟的强子。以及他带来的雪霏的家书的话。渃米拉也陪了我十年了,之间我们心照不宣地不去提起回家的事,就怕一说起来闹得不欢而散。但逃不开啊,只要我还是汉人,只要我还是那个东方颢渊,我就逃不开。
渃米拉的手臂搭在我的肩头死死抱住我,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临终告别”四个字。不像吗?我觉得神似啊!
“渃米拉。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跟我一起走吧。”良久。我侧过头看着怀里的女人说。
“你有妻子,有女儿,我为什么要去搅扰你的清净生活呢。”渃米拉说着话,搂我搂得更紧。
“你这么懂事。我哪舍得留你一个人在这呢?”我玩笑着,本想要缓和这快要凝结的气氛,哪知道变成了火上浇油。渃米拉闭着眼把头埋在我怀里,我看到了她眼角晶莹剔透的,也感觉到了她身体的颤抖。
我揽着她不再说话。言语是苍白无力的,好话说尽、山盟海誓都不如一个拥抱更有价值。
第二天,我在奥马尔的行乐房里找到了他。虽然哈米斯代政,可奥马尔还是名义上的国王,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撤销哈米斯王子的一切政令,说不定还可以定一个叛国罪给哈米斯。好在他现在只是个没有逍遥丸就撕心裂肺的窝囊废,唯一的乐趣也就是虐待那些女人。以及她们的尸体。
这屋子里密不透风吗?血腥味、尸臭味甚至是女人的肉味都混杂在一起,我的胃口里翻江倒海,随时都可能吐出来。我艰难地避开躺在地上满身血痕肢体不全不知是死是活的女人们,来到奥马尔面前。此时的奥马尔正抽搐着躺在地上,身上身下都是从这些女人身上卸下来的一部分——头、胳膊、大腿还有其他什么的。有的看上去还挺新鲜,像是刚卸下来没多久。有的早就变了颜色,溃烂了。奥马尔很喜欢这种感觉。却不知道我每次在这见了他回家以后要洗多少遍澡。
他看我来了,张张嘴干涸地动了动,没出声。我心领神会,掏出两个药丸塞进他嘴里。我眼见着他兴奋地咬住旁边一个还有点热乎气的健全女人的手臂,硬生生把它从肩膀上撕了下来,终于忍不住了,找了个角落吐起来。那女人嘶嚎一声昏死过去,身体还在抽搐,鲜血顺着断口流了一地,奥马尔也没浪费,趴在地上舔食起来。我本来压下去的恶心又被勾了起来,赶紧低头吐了第二次。
奥马尔爽完了,爬到自己的椅子上瘫坐着:“兄弟,找我什么事啊?”
如果不是怕影响哈米斯,我真应该让所有子民都看看奥马尔现在这副模样!我擦了擦嘴,忍着不往那女人身上看:“国王,我看上了一个西域女人,想要娶她。”
不知道是我要娶妻让奥马尔又兴奋起来还是“女人”这个字眼刺激了他如今敏感的神经,反正奥马尔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着实吓了我一跳。“你要娶妻了?你不是有妻子吗?对对对,你们中原男人三妻四妾无所谓,嗯嗯,哪个女人啊?谁家的?好看吗?”奥马尔在女人身上来回踏着步。真不是他故意要踩在女人身上,只是这一地的女人想不踩也躲不开啊。
“说起来您应该记得。当初修加派她来,要杀我。”
奥马尔突然愣了。转瞬间大吼了一声一脚跺在一个女人头上,刹那间鲜血迸溅,脑浆横流。
“兄弟!你疯了?那个女人想要杀了你!如今你又要娶她?!”奥马尔还在跺着那个可怜的已经瘪了的脑袋,“不行!不行!我不同意!”也真是难为他了,已经这样疯疯癫癫了,还记得我们之间的“兄弟”之名。他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干瘪的脑袋了,拖过另一个圆润的脑袋,整个人跳起来踩了上去,嘴里还嘟囔着:“不同意,不行,我不同意,不同意,不行,不行”
“国王,她不会杀我的。如果要杀,十年前我就已经死了。如果不是她。我怎么能逃过修加的算计。我喜欢她。而且,这次来并不是征得你的同意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如果国王没有政务在身的话。过两天请来参加我的婚宴。”我觉得奥马尔一定是想多了。哪怕是中原,皇帝都不会管一个大臣娶谁不娶谁,要不怎么把“赐婚”算作是隆恩浩荡呢?
奥马尔转过身,像我看他一样看着我,是那种看疯子的表情。看了半天,他双手抓住我的臂膀摇晃我:“兄弟,兄弟!你吃了多少逍遥丸!醒醒啊醒醒啊!你不能这么干啊!那婆娘会杀了你的!”老实说。我在西域很好听见一个男人称呼另一个女人为“婆娘”。在这里“婆娘”这个词要么是丈夫对妻子的戏谑,要么就是说这个女人是个婊子。
我快被奥马尔晃散架了。挣开了他的双手。十年前,奥马尔的双手像是钳闸,现在,我想想。棉花?这样的人是怎么把这些女人撕成这样残缺不堪的?
“我心已定,我一定会娶她。来不来喝我的喜酒,是你的自由。”我推开他转身走了。临出门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奥马尔眼神落寞得很,像是眼见着自己的兄弟跳入火坑自己却无能为力一样。突然,他发狂地抱过一个女人,一口咬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接着,撕扯掉一块肉。那女人的肠子肚子便顺着破洞流了出来。
我又去找了艾力和马尔丹。经过乌孙一战,马尔丹已经成了莫罗国无可非议的勇士,艾力也成了莫罗*界的首脑。他们听说了都很高兴。问东问西的,一口应下了,说到时候一定会去,还跟我说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尽管开口,他们一定办到。
我又去找了哈米斯。这段时日他忙得不可开交,整日处理政务。脸面上的愁容愈发多了起来。
“王子,政务永远都处理不完。还是保重身体吧。”我恭敬地行礼。
哈米斯刚刚根本没注意到我进来了,我这一说话倒把他吓了一跳:“东方先生?你可吓死我了。外面的人怎么回事,东方先生来了都不通传一声吗?”哈米斯绕过桌案来到我面前把我请到一旁落座,“先生有事吗?我哈米斯能做的一定帮先生做到。”
“是这样,我决定娶一个西域女人,日子大概定下来了,想请王子去喝喜酒。”
哈米斯听了拍着手笑起来:“先生恭喜啦!不知道是谁啊,我们见过吗?”
“您记不记得当初那个救我的女人?她受伤了还是您命人去找的郎中?”
“记得!当然记得!是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姐姐嘛!”哈米斯记性很好,这事都还记得,那个时候他还小呢,“先生后来跟我们说她回老家去了。啧啧,如今郎才女貌终成眷属,先生真是喜字当头啊!”
“我跟你父王也说了,可惜你父王好像脱不开身,不太能去的样子。”
“他现在只知道在屋子里折磨那些女人!”哈米斯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如今莫罗国疆土扩大,政事繁重,朝中大臣多是武官,行军打仗还好,可这政事上真是帮助不大。况且我只是代政,朝中还有些顽固的人不拿我这个王子的命令当回事,必须得到父王的应允才去照做。我这个王子还真是窝囊啊。”哈米斯苦笑着,“啊,先生,对不起,搅了您大好的心情。只是这些话我堵在心口无人可说。艾力和马尔丹虽是亲知近派,可我毕竟是皇族,怎么可能对他们展露心中的苦闷呢?父王如今这个样子我也对他无话可说。也只有先生您了。您是我的老师,又是我的长辈。”
“王子的困扰也是我的困扰。”西域部族就是这样,哪怕是狐胡这样的部族也只是个部族,统治这么大的疆土,光靠几个武夫是不行的,可没有武夫也不行。“哈米斯王子,我有个建议,不知道,能不能行。”
哈米斯一听,眼睛亮了起来:“先生说来听听!”
“近十年中,我前前后后也教了不少学生,虽说比不上哈米斯王子聪慧,但若是给王子分忧,处理国事,应该还不赖。王子可以在他们之中选些好的,纳为智囊,帮王子出谋划策。他日王子进位为国王。也可以在他们之中提拔有才干的入朝为官。”
哈米斯沉思半晌,拍手称是。“我怎么没想到呢!先生一语如醍醐灌顶,学生茅塞顿开。”想想最早的时候。他们用成语还会说出“披麻戴孝”呢,现在真是不一样喽。
“另外,王子成为国王后还可以开设考试,选拔人才,人尽其用,物尽其才。”
“对对,先生教过的。在汉人那里叫做‘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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