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吧。”奥马尔王子摇摇头,“提亚,别忘了父亲的话,好好活着。”王子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嘿,这个孙子,我这还扶着你妹妹呢,你就这么走了?没办法,好人做到底吧。我招呼那个侍从让他带路,我则在后面扶着提亚跟着他。
一路上宫中的繁花富丽,我这才想起来已经都到了春天了。只不过这些争奇斗艳的凡花都被提亚染上了一层灰暗的颜色。她像个木偶一样任由我拉着,不言不语的,我甚至怀疑她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提亚?”我轻轻叫了她一声。她呆呆地抬起头望着我,眼神空洞,很恐怖的空洞感。
“提亚,没事吧。”我又问了她一句。这没想到当初那个把我打的找不着北的女汉子居然这么轻易的崩溃了。看来之前大殿上演的这出羞辱的戏码料太重了。
“你是叫东方颢渊是吧。”终于,这个女人总算是开口说话了。这要是皇帝娶回家一个异域哑巴不对,很可能是异域傻子当了皇后啊妃子啊什么的,还不叫人笑掉了大牙。
“是,我是。”我回答她,能感觉到她攥我的手的力量加大了。
“你们的国王要我了?”
“是皇帝。”看来她要适应很多新的称谓,“皇帝已经答应迎娶你了。放心吧,皇帝的话就是旨意,不会改的。”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担心这个。至少在我的印象里,女人最怕的就是谎言。
提亚深吸了口气,整个人缓过神来一般,眼睛里又有了颜色。“你是我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人。”提亚说着,并不看我,“我曾经想过要死,可是父王说了,让我好好活着,留着命在比什么都重要,狼也会为了生存做出许多改变。”就像自言自语一样,“我想请你帮我,帮我在这里活下来。我知道你们这里当了国王的女人是不能和其他男人来往的,我知道这个要求会让你为难,不过,请你帮我活下来,在这里活下来。”提亚一直都没有看我,说完就自顾自地往前跟着那个侍从走了,反倒是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回味着这个分明是命令的“请求”发笑。
我几步赶上提亚,伏在她耳边:“是皇帝啊,我的公主。”
十四()
忙完了宫里的事,我回府知会了一声就赶去护国公府了。现在这个宅子又被叫做“将军府”了。我到的时候杂役们正在里里外外的翻新,连这个府里的佣人都换了一茬,看来这个府上从里到外除了赵誉就没有跟赵子昂有关系的物件了。
我站在门口打量,一个眼尖的杂役看到我几步跑上前来:“东方大人大驾光临,是来找我家老爷的吗?”
“赵将军在吗?”
“在的,在的,您随我来。”
穿来走去来到后花园,赵誉一个人在花园里耍贱啊不,耍剑。虽然有只手还残着,不过剑风伶俐,丝毫没有伤员的样子。
“就剩下一条胳膊了还闲不住啊。”赵誉练完一段掷剑休息,我拍拍手跟他说。我不想在他面前提起赵子昂的事,这对于一个儿子而言,太过沉重了。
“东方公子,啊不,东方大人。”赵誉憨憨一笑,大步上前,“怎么,你这是来探病的?”赵誉说着抬了抬自己的左臂。
“看你舞剑虎虎生风就知道你没什么事,我只不过是好奇,你的身手我是见过的,谁能伤你伤得这么重。”
“伤若是作假,很容易就被人看出来了。我的亲信,不也是他的亲信。”赵誉说着朝着天上一抱拳,“他若是知道我这伤是假的,你与皇上怎么能这么顺利呢。”赵誉说着解开缠着胳膊的药布给我看,那伤口很深,黑红色的,“那日我和奥马尔王子交锋对面,我故意卖了个破绽,这个王子也是好身手,一刀砍来,差点断了我这条胳膊。”赵誉又把药布缠上。
“伤口根本就没有愈合的样子啊。”我说。
“医官说是太深太久,很难愈合了。要是毒邪侵入,这条胳膊也得锯掉。”赵誉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这条胳膊与自己无关一样。也不知道这是真傻还是假傻。身为大将者,年纪轻轻就丢了条胳膊,居然还是为了害死自己的亲爹,这不得不说是报应吧。
可是我这个人就不相信报应。举头三尺之神明若真的存在,那么他们肯定知道我们的行为是不能用世俗的标准去衡量的。对错之间,唯有历史能够判断。
“我替你保住胳膊,你看怎么样。”我觉得林青崖一定可以,信心满满。
生拉硬拽总算把赵誉抓到了林青崖的医馆,下午时分,这家伙还在睡觉,搭着腿躺在摇椅上,手里揪着扇子把盖着脸,鼾声四起,磨牙放屁,挠挠这挠挠那,还哼哼两句。现在这家伙的穿着打扮可不比我刚认识他那阵子了,绫罗绸缎,金钩玉佩,扇子坠都用的蓝田玉的。
自从他给皇帝配了毒死赵子昂的药以后,皇帝赏了他很多钱,还让他入宫供职御医馆,只不过这孙子除了钱什么都不爱,于是又坑了皇帝好多钱继续在街面上开着破医馆。按照道理来讲,林青崖应该被弄死,省得他泄露秘密,不过皇帝可能也是怕有哪天得了点怪病没法治,就留着他了。
“醒醒,醒醒!”我踩住摇椅。
“没开门呢,不看病。”林青崖吧唧吧唧嘴,嘟囔一句又睡过去了。赵誉已经对这个大夫绝望了,拉着我说什么要走。我拉住他,从他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在林青崖鼻子边晃了晃,林青崖嘡啷一下从摇椅上坐起来,手疾眼快一把抢过银子揣进怀里,又拿鼻子使劲吸溜了两下。“好重的肉味啊。”说罢看看我,又看看赵誉。
“林神医现在可以看病啦?”我坐到一边指了指赵誉。
“我建议大人出去等着,要不一会你也得出去。”林青崖打着哈欠,转身进屋准备着。
“颢渊,这家伙靠谱吗。”赵誉做贼一样靠到我身边小声问我。
“放心,妙手回春的。”林青崖从里屋搭话。
好一会林青崖短了一个大铁盘子出来,我起身一看,这上面摆着锛凿斧锯,剪子,锉,菜刀,扳子,大长钉子,这钉子上还长着锈呢。还有一个烛台,点着火,嘴里还叼着针线。
“我说,我是让你治,不是让你截肢。”我一边说一边看赵誉,这么勇猛两军阵前都不害怕的汉子现在脸色多少有点绿。
林青崖横我一眼没搭理我,放下铁盘子开始忙活。先给赵誉灌了二斤酒,灌得赵誉眼睛都飘了,然后拆了药布,撒上药面,把伤口里面用药填满了,转过头问我:“你真不出去是吧?”
我点点头:“啊。”
林青崖又不搭理我,回过头,拿小刀一点点把伤口周围的肉削了,又糊上药面,然后开始纫针。然后就把伤口活活用针线给缝上了。呵呵,我这一后背的白毛汗啊。赵誉喝高了可是没觉得怎么样啊,我这看着针一进一出的胳膊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真疼啊。
都收拾完了,林青崖一脸不屑地跟我说:“让你出去吧。”然后扔给我一盒药丸,“这是止疼的,一会他酒醒了就该疼了,疼了就吃一个,每三个时辰吃一个就行,吃多了变傻子。”嘱咐完了林青崖躺在椅子上扇着风不再搭理我们。
好不容易把喝多了的赵誉送回家又吩咐他府上的下人给他醒酒吃药,等我回了府上的时候月亮都大亮了。雪霏早就准备好了晚饭,我看了看,把桌子上的素菜都吃了,肉,呵呵,我现在想想都觉得疼。
“皇帝有了大恩宠。”吃饱喝足,我把雪霏揽到怀中坐在书桌前。
“什么恩宠?给你升官加爵了?”雪霏缩在我怀里,婉转娇羞。
“咱们成亲的事,跟皇帝一天办。”
“皇帝要娶的是哪个大臣的女儿吗?还是在外临幸的女人啊?”雪霏对这个似乎很有兴趣,看来女人的天性都喜欢这些张家长李家短的事。
“莫罗国的公主,提亚。”一提起提亚,心莫名其妙的揪了一下。我开始可怜这个异族公主了吗?可是我想尽办法害的他们国破家亡的。难道是因为今天朝堂上的羞辱让我产生了对她的怜悯。
“颢渊?”雪霏问,“怎么了,半天不说话。”
“没什么。”我抱起她走到床边,恍惚中竟然觉得她是提亚。老实说,雪霏没有提亚好看,我现在觉得提亚的麦色的皮肤真的很诱人,我突然觉得中原的女人就是一块炖了好久的肉,就算香甜也是熟透了的死肉,而提亚给我的感觉,更像是活蹦乱跳的鹿的腿肉,充满了活力。
天呐,我一定是被林青崖的所作所为吓懵了,才会有这么不拘一格的比喻。
躺在床上,雪霏偎在我怀里,娇嫩的身体柔若无骨。提亚会怎么样呢。也许提亚的身体更有弹性吧。
我抱着一个女人,心里想象着另一个女人的身体。真是饱暖思**啊,古人诚不欺我。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皇帝的女人,这要是被皇帝知道了,我也就是一块死肉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发现雪霏并不在我怀里。睡眼朦胧地起身四下看着,发现她一个人坐在桌前垂着头叹着气。
“怎么啦,一大早的。”我揉揉眼睛。
“你念叨了一晚上的提亚。”雪霏转过头红着眼睛说。
被她一提醒,我慢慢回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梦。梦里我看见提亚一个人站在冰天雪地里,身后是被烈火吞噬殆尽的破败王宫,依稀能辨认出其中的精致。她的脚边躺着一具穿着富丽堂皇的枯槁的没有头颅的尸体,再远一点的地方是被万箭穿身的奥马尔王子,就在她身后,一具被烧的面目全非的躯体拖着金光灿灿的龙袍艰难地挪到近前,扑通一下扑倒在地上,只剩下少缕皮肉的手抓着提亚的脚。提亚面无表情地抱着一枚头骨,一枚兀自发笑的头骨。我想要叫她,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这种哑然无声的无助和无奈直到现在想起都让我恼火。对,恼火。
大概因为这个,我喊了一晚上提亚的名字吧。
呵呵,这下完蛋了。
好说歹说这事终于算是了了,只不过要陪雪霏一起去城外的安国寺烧香,那附近的花也开了,赏赏花也算是踏春应景了。
早早地赶到安国寺,本想图个清静,哪知道今天踏春烧香的人还挺多,安国寺里里外外都是京城里的住户,这倒开心了寺里的大小和尚,安国寺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雪霏好不容易挤到佛爷近前,交了香火钱,领了檀香在供桌上的烛台明火处燃了,虔诚地跪下,磕头许愿。我不信这个,倒不是不信佛,是不信这供奉起来的泥胎塑像。佛在心中,而非庙里。心存佛心,烟花柳巷也是西天净土,胸怀恶念,天竺佛国亦是炎魔地狱。
当然了,我也是不想便宜了这几个指佛吃饭赖佛穿衣的脑满肠肥的和尚。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姑且看他日的报应。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雪霏说着嘟起小嘴,“还在想那个提亚公主?我倒是想见见这个公主了,能把你迷成这个样子的女人,一定不简单。”
“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冤枉好人。”我玩笑着随她往庙外走。提亚确实漂亮,可她对我而言只是一枚棋子而已。但是她确实挺漂亮的。
此时的雪霏就像个孩子,吃醋,使性子,比那个抽我嘴巴教训我的女人可爱得多。嬉笑打闹,不觉竟然遁进花海。桃花初开,瓣子娇羞地舒展开来,或含苞待放,人面互映,相形见绌。雪霏跑来跑去的,一身青绿色的衫倒是给这片矫情的花林添了一些点缀。只可惜啊,哪怕是绝代佳人也抵不上这里的艳丽,更何况是个普普通通的雪霏。
也许提亚更适合这里。如果提亚在这里,这千树万树的桃花只配做背景。
跑累了,雪霏拉着我寻了个清净地方坐下,长出着气。
“每年都会来这踏春,今年的桃花开得最好。”雪霏笑了,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每年都是爹娘带我来的。每年爹都会在佛前许愿求菩萨保我平安。”
我竟忘了,雪霏也是死了父亲的人,就跟提亚一样。
“你今年许了什么愿?”我揽着她的肩膀把他抱进怀里。男人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同情心泛滥,莫名其妙的可怜这些可怜的女人。我仅仅抱着她,怕她会被我失去一样。这个总是让我意料不到的女人啊,也许男人终其一生也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女人吧。
“我也忘了。”雪霏靠在我怀里,可我觉不出她靠在我怀里。我笑自己多疑,看来是想提亚太多了,脑子木了。
这时,我注意到一个高个儿男人搂着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女人腻乎,远远的还有一个比较老的女人躲在树后,抱着一个婴孩,脚边还跟了个小丫头,嘴里念叨着什么“且行且珍惜”。哦?看来是这爷们背着老婆孩子啊,只不过这“背”的也太显眼了吧。没多久,这爷们和他**的女人的画像就贴的大小茶馆都是了,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还是收收心吧,劈腿没有好下场。
十五()
“颢渊,日子就这么定下来了,你和朕一同完婚。”一日早朝过后,皇帝留我在书房说话。虽然安排的是件喜事,不过总结的皇帝脸上没什么好看的颜色。一阵绿一阵黑一阵红一阵白的,皇帝这是要变形?
“皇上,臣看您脸色不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皇帝并未搭话,坐在龙书案后,手搓着龙椅扶手上的龙头,浑身的不自在,一会摆弄摆弄衣服,一会收拾收拾奏折。良久之后,沉吟一声。“颢渊啊,女人到底想要什么啊?”看皇帝这个样子准是霸王硬上弓的时候被弓给伤着了。
“皇上说的可是提亚公主?”我又问了一句。
皇帝点点头:“颢渊,你跟提亚也算是旧相识,你觉得她要什么啊?”皇帝对这个外族女人还真是上心了,看来当初他要是看到提亚的话,倒插门这事说不定就干了。
提亚想要什么?这个问题好,好傻。提亚出身高贵,是莫罗国的公主,她要什么,她什么没有过。她要的是莫罗国的国王,要的是与父兄的生活,要的是城外大片的草原和狼群,她要的是你吴光义给不了的东西。自由。无拘无束。被中原人称为野蛮的游牧生活。天地。风雨。快乐。
“颢渊,”皇帝突然叫我,“是不是你那出羞辱的戏码太过分了啊?”
“皇上,羞辱他们是为了让他们知道与天朝上邦的差距。”我冷冷地说,“虽然可能引起奥马尔王子的反叛,但是好在赵誉将军已经极大地削弱了莫罗国的实力,奥马尔想要反叛总要十数年后,更何况他的妹妹在皇上这里,总是有些忌讳顾虑的。”
“把提亚留在身边真的好吗?”
“有风险,不过也好处理。皇帝只说迎娶提亚,并未明说给她什么位份,也未承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到时候皇帝想要怎么处置公主都可以。臣以为,迎娶之后,封个妃子,迁居僻静、远离皇帝之处好好养着就是了。”
“颢渊,这可就和打入冷宫一样了啊。”皇帝笑了。
“一个女人而已,不值得皇帝用命来做赌注。”我见皇帝点了点头,心里也踏实了很多。
“这几日许多老臣上奏说让朕迎娶以为皇后安定**。”皇帝一副头疼不已的样子,看来这位帝王还没想过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这是个好兆头。许多帝王称王后最喜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充实**,像刚登上领袖位子的猴子,着急交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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