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信义似乎是被我说中了心坎,杀气尽消:“这么看来,怎么还会有以后呢?”他长出了口气,“我也不打算如此的。只不过君王一走,各地大名便纷纷起兵,一同攻来。各位将军诈死,本来是为了骗过其他大名的,他们以为猛将已死便肆无忌惮,因此开始的时候被我们杀了个措手不及。但兵力差距太悬殊了。城破之时,我们掩护小主人出逃。但小主人不愿自己的民众受到荼毒,便一死以求敌人放过平民。”宫本信义说到此处泪如雨下,抽泣断断续续,好不伤情。
“所以你们集合了所有可用的人,打算来中原殊死一搏吗?”我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宫本信义点点头,哭着。
“所以你那日见到倭王才会那样伤心?”而倭王听说这件事后居然面不改色,反而安慰起这个老人。她的确是君王的材料,也的确是该死的敌人――这样克制忍让并非常人所能做到,哪怕是皇帝也不能,这样的敌人必须死,死得干干净净,否则必有后患!
我暗自下了决心:去他的赌约誓言!倭王一众人等必须死!
“我还没听到厮杀的声音,你现在去阻止应该还来得及。”我也顾不得胸前伤口吃痛,拉住宫本信义就要出去。
宫本信义甩开我的手:“为什么要阻止?如今国破家亡,他们定然会死战到底。就算败了。也是为国捐躯。难道您连这最后一份荣光都不愿意施舍给我们吗?”
“我可以请求皇帝发兵支援你们”
“如果我是您的话,刚才那一停顿心中升起的必然是将我们诛杀殆尽的心思。”宫本信义坦然说道,“因为我们这样一心求死的敌人实在太过恐怖了。对吗?”
我的心思被人猜透,便只能尴尬笑着点头承认。
“这就是了。您也是谋士,我也是。谋士之间是会有类似的打算的。”宫本信义一顿,“我唯一没想到的是,您会这样的不择手段。我想到了您会让军队进城,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方法。因为我是不忍心对平民如此下手的。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君子之道。”
“君子?君子是不配成为谋士的。”这话的确出自我的亲口,可被我的耳朵听了。竟将我吓出一身冷汗。
“我年长一些,也算是阅尽天下众人。您不是这样的人。只不过是在装成这样的人。”宫本信义拉我席地而坐,“我能看出您对您朋友之死的愧疚,也能理解为什么昨天晚上您要挨这一刀。”
是吗?我是装成这样的吗?我不置可否,低头沉吟。
“能和您这样的谋士交手实在是我的荣幸。”宫本信义跪直身子、双手撑膝向我行礼。“您和我谋划了许久,可到头来孰胜孰败还要看外面的将士,说来有些无奈呢。”
没错。筹划到头也是要看谁的拳头更硬。的确是无奈得很。
“你知道谋士最无奈的是什么吗?”我突然发问。
宫本信义沉吟了一下:“应该是‘人’吧。人是最不可捉摸的,又是每个谋划中最必不可少的。总是要尽量避免将人放在谋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但到头来人总是最重要的一环。”
我摇摇头:“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不过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宫本信义注视着我,等着我的下文。
“无心插柳柳成荫。”我叹息。
宫本信义品味着这句话,良久。又一次痛哭起来。我禁不住这哭声,便和他抱头痛哭起来。应该没人会明白我们为什么会哭。呵,可这如丧考批的哭声的的确确出自两个上了年岁的男人之口。于此时此刻。或许也只有身为谋士参谋一世的人才真正明白这句“无心插柳柳成荫”究竟是一把刺透心腹的多么锋利的刀子。
人定胜天吗?你怎知你的胜天之举不是上天注定之事呢?哈哈!哈哈哈哈――
无心插柳柳成荫!哈哈!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我突然笑起来,苦涩得很。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一丝慌促的声音传来,渐渐鼎沸。
宫本信义抹干眼泪,拍了拍我的肩头:“我们也该各自回去了。”
“是啊,棋下至此。也该分出胜负了。”
“虽然此时情势也由不得我们这样的人左右了。”
“总要回到各自的一方,静观成败呢。”
宫本信义拉着我的双手起身:“请您一定要用心。可不能将屈辱加之在我们倭人武士身上。”
“我自然全力以赴。”
我二人互相行礼出门,于大门口分道扬镳。
我目送他的人影消失。方才长出了口气。强子适时地靠过来:“爷,车备好了。”
“辛苦你了。”
马车直奔皇宫。
此时,诸位大臣、王爷早就在朝堂之上席地而坐了。郑奎来回在大殿柱子间盘桓踱步,焦急不安。
我快步走入大殿:“郑大人,郑明辉将军呢?”
郑奎小跑着迎上来:“郑将军应该是在御书房吧。”
“都准备好了吗?”
“都好了。不过”郑奎压低声音,“这可是大罪。”
“若是不得已,也只能如此了。为国为民,若真有怪罪,在下独自承担就是。”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出大殿,一路来到御书房。
此时御书房外的守卫已经全部撤去了,不远的地方几个小太监正在托挪着几具尸体。年兴面对着书房门口矗立着。
“怎么样了。”我走到他身后。
“那几个倭人已经杀了,现在只剩下倭王一个人在里面。”
“都是按我说的做的吗?”
“是。倭王正在里面梳洗打扮,几个宫女正在里面伺候着。”年兴说着,侧过头看着我,“东方大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我看了看天,“入夜之前,必须收战。否则我们的人对抗求死之师,不会败,却容易吃亏。”
“我明白,已经按大人的意思吩咐下去了。”
这时,御书房房门打开,先是几名伺候的宫女端着杂物出来。倭王在最后,信步而出,身体挺拔,还是那身玄色的衣服,头发精细地挽过,脸色也好了许多。我能感觉到年兴的呼吸的紊乱,也可能是我自己的吧。
倭王立在台阶上,双手向搭垂在腹前。
我上前几步:“现在需要您来帮我个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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