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钩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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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钩斜-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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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座悬崖可以远眺到大海的尽头.下临百丈,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站得太靠近边,更别说学他的样子,大半身子倾出崖外了。
  小道童看得倒抽一口冷气,双手掩面,不敢再看。
  沙天放俯首下望,大约是两丈底下有一方突出来的岩石,面积大约有丈许方圆。
  这么高的距离,常人掉了下去,定必跌个半死,就算是身有武功之人,在这等奇险所在,也不敢往下跳无疑。小道童本不敢看,又忍不住往下看,眼光从指缝中透出,见他要往下跳.不禁惊得尖叫一声。
  沙天放回转头,皱眉瞪他一眼,道:“你鬼叫什么?”
  小道童吃吃道:“哎!哎呀!不……不能往下跳……”
  沙天放仰天大笑一声,身子~侧,便掉出崖外,失去了踪迹。
  小道童全身发抖,不知如何是好。
  歇了片刻,他稍稍冷静了一点,想起须得赶快把这事向师父禀报,正要转身,眼中忽见人影,定眼看时,那个古怪凶恶的白发老人又出现在崖边。
  他揉揉眼睛,惊道:“你,你是人还是鬼?”
  沙天放没理睬他,仰头望天,满腔疑惑无法消除。“奇怪,那杜心求居然没在崖下石洞内!”他想。
  这等情况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杜心求已经跳落百丈悬崖之下,了却残生。二是他得遇高人,指点他遁逃之术,淆乱了沙天放的种种侦测法门。
  他的目光转向小道童面上,第二个想法立刻烟消云散。
  “这个小家伙稚气未除,士头上脑,绝对不是高人的童子。
  至于那韬光庵内,重山和尚乃是庸俗之流,不值一提。杜心求必定跳崖自尽,甚至可能是失足坠下的!哈哈……这厮到底没逃出我掌心。可是我为何心中仍然有点忐忑不安呢?”
  好像大不忍心而失去了昔年杀人的乐趣?这是什么缘故?”
  念头转过,他飘飘迅移,一会儿就回到韬光庵,只见老僧重山还愣骇骇地站在佛堂门口。
  沙天放皱皱眉头,烦厌地移开目光,一径离开了这座古庵。
  他不是烦厌老僧重山,而是对自己的不想杀人的想法不满,例如对老僧重山就不想加害。
  杜心求全身直冒冷汗,他吊在一根细如蚕丝般的细绳上,脚下是百丈深的渊壑。
  强劲的山风吹得他身子直晃荡。这条维系着他生命的线索随时都会绷断,何况他仅仅是捏着细丝丝身,十指拼命使劲也好像捏不住,身躯缓慢地向下滑。
  他头上是突出的岩石,刚才沙天放曾经纵落石上,查看崖边的石洞,却没有察觉沙土中有一条细丝通出岩外,吊着他的猎物。
  “千万别出冷汗!”杜心求惊想。指尖出汗的话,就更加捏不住这根细丝了。
  他本想立刻攀上去,不管沙天放已经走了没有,先脱了坠跌之险再说,然而他不敢松手往上攀登,因为他身子的确缓慢地向下滑去,如果松了一只手,只怕无法稳得住身形了。
  “也许那位老道人会及时来扯我上去。这条细丝居然未断,可见得必是一件宝物。”壮心求一面想,一面极力不看脚底下。
  吕仙祠内,一个老道人盘膝打坐。
  小道童已进来报告沙天放走了的消息。老道人没有睁眼,也没有起身。
  “祖师爷,吊在三昧神丝上的那个施主,还没有上来。我已经叫了几声啦!”
  老道人动也不动,胸前微微起伏,可以证明他并没有坐关,只是有意不加理会而已。
  “祖师爷,”小道童又说,“您不去把那施主扯起来么?”
  老道人过了一阵,才开腔道:“那人是东厂高手。”
  他还没有睁眼,小道童问道:“东厂便怎样?那些人没惹过我们呀!”
  老道人道:“虽然他们没惹我,我又是出家之人,不理世事,可是我也知道东厂作恶多端,残害忠良,鱼肉百姓,人人孽重如山!”
  小道童恍然道:“那就别理他,由得他去。”
  他说完了,忽又讶道:“可是祖师父你为什么刚才帮助他呢?索性让那老恶人收拾了他,不更好么?””
  老道人睁开眼睛,摇头道:“那也不可以,杜心求既然有眼力,竟向我求救,这是缘份,我不能不指点他~条生路。”
  他的意思很明显,指点过生路之后,和杜心求的缘份便结束了。至于这个东厂高手以后能不能脱险,那得看他的造化,老道人决不理会了。
  小道童却弄不懂这种表面矛盾的理论,在他看来,天下的事不是正就是反。要就救人,要就不救,哪有救了一半就不管的?他唠唠叨叨地追问下去,老道人双目一瞑,悄无声息。
  小道童知道这位老祖师不会再开腔了,再问一百次也是枉然,便走出洞外。
  他迅即奔了回来,慌慌张张地道:“祖师父,不好啦!”
  老道人“嗯”了一声,道:“什么事?”
  小道人道:“那个东厂的家伙没有上来。”
  老道童道:“这便如何?他不一定要上来呀!”
  小道童道:“三昧神丝已经不绷紧了,洞内也没有人影。”
  老道人轻轻“啊”了一声,霜眉微颤,眼中射出悲悯的光芒。
  小道童问道:“祖师爷,那个施主到底怎样了?有没有掉下去?或者是爬上来跑了?”
  他原本认为杜心求已坠崖,现在又还叩问老道人,可见得他对自己的判断也不愿意相信,希望祖师爷推翻他的看法。
  老道人不置可否地摇摇头,道:“他的生死,自有天数。本门的三昧神线妙用无穷,有缘者得渡,无缘者自灭。”
  小道童怔了一会,突然泛起微笑,不再开口。
  他眼中闪出微悟的灵光,老道人欣慰地颔首,然后瞑目入定,把这件世俗之事抛诸脑后。
  镇北镖局门前车马纷沓,还有许多壮健的汉子出入,一片热闹。
  这家全国最大的镖局,每天向来是这么喧嚣热闹,出入的人来自全国各地.真是形形色色,多得数也数不清。
  ~个英俊的青年,身穿淡青缎直缀,头戴方巾,—派斯文儒雅。
  他从车马和人堆中挤到镖局大门,毫不迟疑。一直走了入去。
  来到大堂,一个壮汉拦住了他,讶道:“先生要找谁呀?”
  他们这个地方,罕得有读书人登门,是以大堂中许多人都投以惊诧的目光。
  那年青文士道:“贵局局主陆廷珍兄约我来晤,他在不在?”那壮汉道:“局主在后面,我给您通报一声……”
  他走了两步,才记起忘了询问姓名,停脚回头一看,那年轻文士已背着双手,瞧着壁间一副对联。
  壮汉耸耸肩,心想:“既然是局主约他的,进去报告~声,他自然知道,何须再去问他?”于是启步便走,穿过二门,里面花厅传出来局主的声音。
  他搔了搔头,心想:“怪呀!我一路入来,碰见几个人都奇怪地瞧我,不知是何缘故?
  这个疑问等~会再想吧!”他跨入院子内,大声道:“禀告局主,外面有一位年轻读书人来访,说是和局主约好的。”
  壮汉的话才说完,背后传来“噗呼”笑声。他回头一望,敢清正是那俊美的文士。
  他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这个家伙一直跟自己进来。别人以为是他带路,所以都不拦阻.怪不得他们都露出奇怪的目光了。
  花厅内正在谈话的两人一~是局主陆延珍,一是副总镖头倪贤。
  他们已齐齐站起,都惊诧地瞧着院中的人,壮汉怒上道:“喂!你这人怎的便跟来厂?
  真是岂有此理!”年轻文士歉然道:“对不起,外面人杂,我不想耽得太久。
  您老歌别生气,陆局主出来啦!”
  壮汉哪有不生气之理?可是一听局主出来,不得不先回头看看。
  只见陆延珍满面堆笑,抱着拳亲自出迎。
  壮汉只好忍住这口气,往后退开。
  陆廷珍一直走到年轻文士面前,声调中有惊有喜,道:“啊呀!这是什么风,把您老兄吹到敞局来了!”
  那壮汉一听而知这口气出了成了,只好躬身行了一礼,径自离去。
  年轻文士道:“今日又惊扰局主,在下深感不安。”
  院落中已没有别人,陆廷珍回瞧一眼.哈哈一笑,道:“公孙兄说哪里话来!您肯光临,陆某人真是请也请不到啊!”
  他们一同走入花厅内。倪贤也过来跟公孙元波见过礼,随即告罪辞去。
  他深知公孙元波乃是东厂全力追缉之人,这一出现,不管是什么原因,也不管掩饰得多巧妙,也必定带来风风雨雨,所以他得赶快部署一下,以免粹生祸变,措手不及。
  公孙元波意态悠闲,而且没有急急说出来意。
  陆廷珍马上就感到这个青年更为难测,他好像有某种特别的气质,是从来没有的。
  “公孙兄,最近京师发生不少变化,您是不是为了这一点,特地来找我?”
  公孙元波估计陆廷珍一定会先开口,而且他一定猜测自己来意。果然不出所料,这位以才智武功都称绝一时的人物,竟然这样询问了。
  他禁不住有点沾沾自喜,能够猜得透陆廷珍的心意,的确很不简单。若论心机智谋,纵是名气大如三宝天王方股公,大概也和陆廷珍差不多而已。
  “是的,陆局主。”他徐徐回答,“京师这一阵子已经大有变化,但在下所知有限。您是知道的,我不便公然露面打探,故此特地前来拜见。”
  陆廷珍沉吟一下,才道:“陆某自当将所知一切奉告。但公孙兄竟敢公开登门过访,一定是已经知道了东厂方面高手全部倾巢而出的消息,对不对?”
  公孙元波道:“对,这一点在下晓得了,才敢造访的。”
  陆廷珍道:“公孙兄如果想知道这些人为何倾巢而出,连方胜公也出了门之故,陆某却恐怕无法应命了。”
  公孙元波摇头道:“不,这一点在下已经知道啦!”
  陆廷珍听得一怔,道:“公孙兄居然晓得么?那真是不可思议之事了。陆某费尽手段心机,也探听不出这个秘密呢!”
  公孙元波心中有数,东厂这个秘密,本来就不是探听出来的,想不到无意中把陆廷珍唬得发愣。
  “陆局主,方胜公率了东厂全部高手倾巢远出,为的是对付一个人。”
  陆廷珍问道:“哦?那是什么人物?”
  公孙元波道:“是一位隐居多年的邪教高手,姓沙名天放。”陆廷珍深知武林史实,那沙天放在数十年前乃是宇内前数名的人物,复又杀人无数,他自然听过。
  “吓?是沙天放!这个老魔头竟未死么?”
  “他没有死,在下曾见过他。”公孙元波说,“此老双足已废,但武功比从前有增无减。”
  陆廷珍迅即道:“如果沙天放武功不减昔年,则三宝天王方胜公这一趟出征,八成要脎羽而归,动辄还有杀身之祸……”
  “对,方胜公可遇上克星啦!除非他把靠山‘幻天君’搬出来。”
  陆廷珍现在知道公孙元波的气质为何与从前不同了。敢情他得通高人,获得了奇遇。
  要知幻天君、沙天放这些人,数十年来武林中早已罕得有人知道。
  公孙元波不但如数家珍,还亲自见过沙天放,可见他本身必有奇遇,才有机会见到这等人物。因此,他在奇遇中,武功必有精进,故而气质大有变化。甚至可以看得出来,他好像已不大把东厂放在眼中了。
  “公孙兄,孤溪庙的幻天君,数十年前称为天下第一高手,你敢情也见过了他?”
  “那倒没有,”公孙元波道,“幻天君尚在人间,却是我知道的。方胜公是幻天君的弟子,他奉幻灭君之命,无日不注意沙天放的下落。沙天放最近复入江湖,他的踪迹很快就会被方胜公查获,因此方胜公这趟亲自出马,毫不希奇!”
  陆廷珍听到这里,心中于信万信。除却沙天放这种一流超级角色,谁能使方胜公全力以赴?“这样说来,方胜公一定会把幻天君请出来啦!因为幻天君和沙天放本来就是仇人……”
  公孙元波还未说话,那倪贤突然在院中出现,大声道:“局主,小汪着人捎信求见。”
  陆廷珍正在谈到紧张处,虽知小汪乃是潜伏东厂中的密探,但他身份不高,谅也不会有什么重大消息,便摆摆手,说道:“叫来人等一下!”
  倪贤唯唯应了,转身出去。
  “公孙兄,幻天君若是出山,势必与沙天放作殊死之战。这一场拼斗定必精彩绝伦,正是百年罕遇的好机会,咱们万万不可错过。”
  公孙元波道“‘在下前来,正是为了这件事。陆局主能不能查出方胜公的去向下落?”
  陆廷珍大为兴奋,他平生很少有这样兴奋过,霍然站起身。
  道:“陆某知道,咱们立刻赶去。”
  公孙元波道:“在下还要拜见庞公度先生,一来叩谢大恩,二来想念得紧,渴欲一晤。”
  陆廷珍道:“他目前不在京师……”
  那高冠峨眼相貌奇古的庞公度,鲜明的影像出现在他心中,使他感到一阵绞痛。
  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感到这种心的绞痛。他本以为以他的性格智慧以及人生经验,已锻炼成一副铁石心肠,永远不会激动,也不会悲悯。
  谁知事实不然,他还是像常人一样,有着关心的人。这些人遭到不幸时,他的悲痛,和别人没有两样。
  “可怜的庞公度,他虽然有绝世的智慧,却敌不过命运。”陆廷珍黯然地想,“他曾经帮助我建立了这一全国最大的镖局,因而容纳了千万个悲惨遭遇的兄弟妹妹,可是他自己仍然挣不脱这个噩运。”
  公孙元波惊讶地观察这位当代名人的表情。庞公度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个想法却令人难以置信,以庞公度的智慧,加上镇北镖局的势力,除了天灾之外,人祸万万到不了他头上的。
  “恕我多言放肆,庞先生现下在哪里?”
  陆廷珍深深吸了一口气,收提心神,把波荡的情绪压抑住:“他正在从事一件危险的任务。但与武功无关,所以你或我都无法插手相助。”
  他已完全恢复冷静,又道:“咱们先行出发,我会设法通知他,好让他赶来.合力应付沙天放和三宝天王方胜公这件事。”
  公孙元波道:“这样也好、俞翠莲姑娘呢?我也想见见她。”陆延珍很快就说道:“她虽然不住在此地,但巧得很,她马上就要到达啦!一会儿你就可以见到她了。”
  公孙元波欣然道:“那好极了,我这趟离开京师之后,恐怕在三五年内不会再来。她对我很好?我须得向她告别,然后才安心”
  他说的是不是实情,陆延珍认为没有根究的必要。可是有~点很重要,那就是他已表示说,他以后将不再和俞翠莲见面。
  陆延珍实在很担心公孙元波割舍不了这个绝世美女,现在可放心啦!
  只听公孙元波又道:“陆局主,我有一个坏消息,不能不顺便奉告。”
  “不知是什么坏消息?幸亏这种经验已太多了,我不至于会震惊害怕。”陆廷珍想,“唉!这公孙元波的确有神鬼莫测的玄机。这回又将说些什么惊人之事?”
  “公孙兄请说,消息是好是坏都不要紧。”
  公孙元波道:“燕云十八铁骑已经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陆局主可知道此事?”
  陆廷珍身子一震,感到这个消息实是难以置信。但公孙元波的话,用不着怀疑,必定于真万确,有凭有据。
  “公孙兄,他们怎样死的?”
  公孙元波摇摇头,道:“详情不便奉告。总而言之,陆局主不必打算报仇,也不必防范后患。”
  陆廷珍没有法子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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