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钩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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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钩斜-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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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一推,那木门应手而开。
  在园内靠右方有一座木楼,外形相当古旧了,但在婆婆树影中却有一种恬静宁溢的气氛,使人愿意进去坐坐。
  公孙元波才走到楼下,上面有一个人探头出栏杆外,向下瞧看,并且叫道:“啊呀!元波你怎的也来了?”
  公孙元波道:“杜平,你没有睡着?”
  “谁说没有睡着?但你开门之时,这儿的警铃大作,我还不能起来吗?”
  他的话虽然含有埋怨意思,但口气却欢喜而亲切。
  公孙元波很快走上楼去,”一屁股坐在厚暖的椅子中,长长吐一口气,道:“我真是累坏啦!”
  杜平惊讶地问道:“你也像我一样赶路么?”
  发问的人,年约二十五六岁,年轻貌美的面庞上,有一股坚毅的味道。可见得他年事虽轻,但经历的事情已经不少,磨练得很成熟。
  公孙元波道:“我真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逃出魔手,能够与你再见到面。对方可能就是东厂三大高手之一的无情仙子冷于秋,但又可能不是。因为不论是外人或是她的侍牌,都称她为‘大小姐’,所以听起来又不像是无情仙子冷于秋呢!”
  他扼要地把经过情形大约说了一说。谈到受诱前来船上以致遇害的伙伴,他的声音中流露无限悲愤。
  最后杜平问道:“你何以会猜到她是无情仙子冷于秋呢?”
  公孙元波道:“她手段冷酷毒辣,而又高明无比。错非是东厂内的三大高手之一,难道还有别人这么厉害?”
  杜平道:“好吧!你先洗个脸,我找套衣服给你换上,咱们慢慢研究。”
  公孙元波很赞成这个提议,当即打水梳洗过,又换了一管干净合身的衣服,顿时精神焕发,与早先真是判若两人。尤其是他此刻换上的是剪裁俱佳、花式大方的流行服装,就像时下一些贵族公子们一般,单看外表,谁也梦想不到他并非席丰履厚的纨绔子弟,而是日日冒生命之险、从事秘密工作的年轻高手。
  公孙元波道:“你一路上没有发现什么吧?”
  “没有。”杜平愉快地道,“虽然疲累些,但一切顺利。回头我们一道去轻松一下,如何?”
  公孙元波道:“你把东西交妥了么广杜平道:“你要我把假的一份交给林老爹,真的一件放在第二号信箱,对不对?”
  “是呀!你放了没有?”
  杜平道:“我才到达不久,还没有时间出去。”
  公孙元波道:“给我,那是非常重要的文件。”
  “你打算直接交给上面么?”
  公孙元波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规矩的。咱们根本见不到上面的人,但早一点交出去,咱们就早点安心,对不对?”
  杜平道:“好吧!咱们一块儿去。”
  “不,我自己去!”公孙元波坚决地道,“据我所知,你将有新的差事,可能是到南京某一个衙门当差。所以你趁这机会先休息一下,也许明天我陪你好好地玩一天。”
  杜平耸耸肩,道:“好吧!我真的需要睡一大觉。”
  公孙元波道:“我得写个报告,把经过情形以及我探悉的情报,统统写下来报上去。”
  他找到纸笔,便伏案作书,忽然停下笔构思。杜平起初躺在床上,后来感到无聊,起身去到案边,看他写报告。
  不久,公孙元波独自下楼,扬长行出胡同。到了大街上,他也不左顾右盼,径向东行。
  公孙元波行得很快;折入虎坊路之后,突然转入一条小弄内。他只进去了一下,便又出来,雇了一辆马车,直赴阜城门大街,下车后走了一程,忽然从一座衙门的侧门闪入去。
  这道侧门,出入之人不少,而且没有公人盘查。那些出入之人全是一般高低,许多都在手中拿着土地房屋之类的契约文件。
  公孙元波轻车熟路地转入一条走廊,经过一间公事房时,里面有一个壮年人看见他,顿时面现讶色,赶快出来。
  他们走到一个没有人的房间内,那壮年人道:“元波,你几时来的?”
  公孙元波道:“我刚到。”
  “有什么事吗?”
  “我想见李三叔。”
  中年人沉吟一下,才道:“为什么要见他?可不可以告诉我?”
  公孙元波道:“本来告诉陈四叔你也是一样,可是我一来很久没有见到李三叔,二来他是负责行动之人,也许他对无情仙子的事情知道得较为多些。”
  陈四叔皱起眉头,道:“你说得不错,关于无情仙子冷于秋之事,我也不知道,也许他会晓得,但是三叔他已经……”
  公孙元波吃一惊,道:“他怎样了?”
  陈四叔道:“他已经失踪了五六天之久,为了这件事,上面已下令截断一切关系。现下连我也找不到人啦!”
  公孙元波诧道:“这话怎说?”
  “我只能等上面与我联络,或者利用信箱,现下找不到他们。”
  公孙元波道:“这样说来,情况很严重啦!是也不是?”
  陈四叔点点头,道:“也许很严重,但每逢发生事故,咱们总是采取这等措施的,所以说起来并不足为奇。”
  公孙元波叹口气,道:“那么我现在谁也不看啦!”
  “如果你有万分紧急之事,要向上面亲口报告,我或者代你想想法子。”
  “那倒没有紧急事情,只想查问有关无情仙子冷于秋的资料而已。这样吧,我回林老爹那边等你的消息。如果查得到有关无情仙子的资料,请派人送给我。”
  陈四叔道:“我暂时不与上面联络,你另外想办法与上面联络吧。也许林老爹那边另有通信方法。”
  “他哪里有呢!我且回去耐心等候就是了。”
  陈四叔道:“你来此之时,路上可有任何可疑迹象?”
  公孙元波摇头道:“没有,不可能有问题的,因为我赶到京师之举,对方决计查不出来。”
  “我告诉你怎样做:你从后门出去,先雇车前赴西直门外的极乐寺,想法子混到傍晚方可回去。这样一定可以避免任何危险了。”
  公孙元波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到极乐寺去。”
  他们从后门出去,公孙元波雇车而去,心中却隐隐感到将有事故发生。
  马车从西直门出去,不久已到高梁桥(后改为高亮桥)。在那时候,每当清明踏青,京师之人多到这横跨玉泉的高梁桥。夹岸皆是杨柳,垂丝拂水。昔人形容此地景物,说是“绿树纣守,烟旗亭台,两亩小池,荫爽交匝”。可见春日风和日丽的景致。
  公孙元波对这高梁桥一点也不感兴趣,因为目下天寒地冻,夹岸桃李枯秃,岸边的青草地枯黄一片,一派萧瑟气象,没有什么看头。
  过桥约三里,便到达极乐寺。但见寺前有数排古柳在寒风中抖索,景色凄清。
  公孙元波打发了马车,步入寺内。殿前的古松在峭寒中依然如故,使人看了,心中大感安慰。
  他看看四下空寂的寺院,心想:“我为何感到将有事故发生,莫非是家中发生了变故?
  还有那杜平向来机警得很,会不会依照我暗暗写在桌上的办法去做?”
  要知他出来之前,曾经写了一份报告。就在写报告之时,杜乎在一旁瞧看。他当时曾在桌上写了几句话,交代杜平去办。
  他没有入殿,转到寺左的国花堂,那儿以牡丹著名京师。当年士大夫有暇之时,时时来游此寺,称得上“轮归无虚日,堂拜无虚处”,而袁中郎、黄思之等名士,更称此处略似钱塘西湖。
  公孙元波刚从一道石砌的拱门行出去,鼻中忽然嗅到一阵熟悉的香气,心头为之大震,不禁停步查看。
  但见院中一株老树后面衣衫飘拂,竟然有一个女子藏匿在后面。当然她并非存心藏起来,否则衣袖裙带就不会随风飘拂了。
  公孙元波失声道:“是大小姐?”
  树后忙来一阵冷漠的声音,道:“不错,正是我。”但她仍然站在树后,没有现身。
  公孙元波四下一瞧,确是没有其他的人藏匿伏击,当下定一定神,道:“你自家一个人露面,未免太托大了。难道我打不过你,连跑也跑不过你么?”“那你就试试看。”她说得既冷漠,而又大有轻视之意,反而衬托出她的强烈信心。换言之,她似是吃定了公孙元波,全然不怕他逃出掌心似的。
  公孙元波气往上涌,猛可倒纵,飞跃退出那道拱形石门。他身形落地之后,闪目迅快四顾,没有人现身拦截,最可怪的是那大小姐也没有追来。
  他剑眉紧紧皱起,打消了逃走的意思,想了一下,举步行过石门,但见树后衣衫仍然随风飘拂、显然她一步也不曾离开过。
  “你一定派了很多人,在外面设法截击我。”
  “笑话!捉拿一个像你这等微末道行之人,哪须劳师动众?我手下两婢,任何一个都胜任有余。”
  “她们在外面么?”
  “没有,她们还在船上。”
  公孙元波一忖,道:“这样说来,你当时并不在船上,并且一路尾随着我来到京师的,是也不是?”
  “不错,你认输不认输?”
  “我能够逃出你的座船,其实也是你故意纵放我的?”
  “如若不然,你能逃得掉么?”大小姐的声音从树后飘送出来,“不过,我仍然得承认你是机警多智之土,若不是我,别人恐怕不易赢得你。”
  公孙元波苦笑一声,道:“刚才你才把我说得一钱不值,现在又加以赞扬,我真不知相信你哪一句话的好?”
  “我意思是说,你在我手中,休想玩出什么花样,而且我对付你,并不感到困难。不过,由于你算得是杰出人才,所以换了别人对付你的话,就大有问题了。”大小姐以冰冷的声调加以解释。
  直到现在,她的人仍然隐在树后。不过公孙元波敢用人头打赌,这个女子必定是“大小姐”无疑。
  公孙元波耸耸肩,道:“说来说去,你不过是王婆卖瓜,自赞自夸而已。我现在不得不认栽了,你无须兜圈子说废话。”
  “哼!我平生还没有跟任何一个男子说那么多的话,你居然不耐烦了?”
  “若是如此,自然是我的光荣。可惜这是无法炫耀的光荣,所以我也不向你道谢啦。”
  他一边说,一边向古树行去,又追:“咱们讲了半天,你还没有露脸,为什么呢?怕是有所畏惧,不敢与我当面交谈么?”
  “站住!”大小姐叱道,“你最好别瞧见我的脸,否则马上就得处死。”
  公孙元波心头又是一震,付道:“原来她以前的面目不是真的,这样说来,她可能长得很漂亮,则便有可能是以美貌著称的无情仙子冷于秋了。但以前我曾经很小心观察,她的面部并没有化过装。要是她易容之术,已高明到连我也瞧不出来的地步,那我就不能不服气了。”
  假如此女真个是“无情仙子”冷于秋的话,公孙元波知道,以她在东厂中能够稳踞“三大高手”的宝座,当然有惊世骇俗的绝学。因此,他无力逃走,看来是铁定之事了。
  他僵在那儿,进退不得,最后有点尴尬地道:“不要这么凶,我不过去就是了。”
  “你的报告,以及呈送的情报文件,我都看过了,现下在我身边。”
  公孙元波道:“你大获全胜,自是有权踌躇满志。”
  “踌躇满志?不!”大小姐尖锐地道,“恰恰相反,我感到大出意外,而且恨死你了。”
  公孙元波吃一惊,问道:“大小姐何事如此衔很于我?”
  “你所呈奉的情报,根本没有什么价值,害我白费气力,可能被别人得了大功。”
  “我认为那件情报非常重要,除非像大小姐这种深知内情之人,认为情报中所查获有关你们那边的组织与事实不符,才没有价值。”
  “你们调查所得的报告非常正确,但那只是地方上一个组织,算不了一回事。我这次出京,还有别人也出动了。难道是为了这等芝麻绿豆之事,就能够惊动我们亲自出马么?”
  “这话甚是。”公孙元波哺哺道,“我亦早应该想到这一点,正是杀鸡焉用牛刀。这等小事,当然不须惊动你们。无怪我这次的行动训练,连我也感到希奇。现在我回想起来,好像是在掩护一件更重大的工作似的。”
  “这话对了,而我居然受骗,不消说得,这件大功定然落在别人手中,你真是把我害苦了。”
  “对不起,我自家也不知道呢!只不知另外那是一件什么事,值得你们大举出动,连你也出马了?”
  “告诉你也不妨,那是两面《起居注》,是史官记载皇上那两天的一切言行等琐事。”
  公孙元波点头道:“原来如此。”虽然他表示明白,可是眼中所闪动着的迷惑之光,却说明他其实并不了解。
  大小姐道:“皇上的一言一行俱有史官行录。在这两页记录中,皇上与两位中贵到过一处地方,说过一些话。这些言行,足以给这两位中贵招来杀身之祸,假如落在东宫太子手中的话。”
  公孙元波这才当真明白了,道:“怪不得你们高手全出马了,只不知这两面《起居注》,如何会传到京城之外?那两位有问题的太监,何不仗近水楼台之便,先将那两页《起居注》毁去?”
  大小姐道:“史官当时是直书无隐,事后便通知那两位中贵人,只是等到中贵们前往取阅,欧加以毁灭时,这两页《起居注》竟告不翼而飞。”
  “这两位中资是谁?”
  “你用不着知道啦!”
  “照你的语气暗示,在下今日难逃得一命,所以你才肯说出这么多的秘密。现在为何不索性也告诉我呢?”
  “好,告诉你就告诉你。”大小姐道:“这两位中贵,正是目前极得皇上宠信的梁芳和韦兴。”
  公孙元波遗憾地道:“这些误国的奴才,老早都该杀死!”
  大小姐道:“别那么激动。杀了他们两个,还有千百个补上来,仍然是那种样子。你杀得完杀得尽么?”
  公孙元波冷哼了一声,道:“这些不男不女的鼠辈,统统该死!”
  大小姐“哟”了一声,道:“这话可是当真?那么怀恩呢?他现在是皇宫中地位最高的太监了,你们不但不想杀他,反而派了不知多少高手,或明或暗地保护他。”
  公孙元波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当真有这等事么?”
  “照你们的说法,怀恩是公忠之土,但我看也不见得,只不过是由于昔年皇上自叹无子之时,张敏将太子已在西内长大之事奏闻,而怀恩则在一旁证实。这样,你们这一派所奉的太子才得见皇上,后来立为太子。换言之,他于东宫太子,有着私下的急情而已。”
  公孙元波现出一副不知相信好还是不相信好的样子。大小姐显然已看见了,又道:“当然他其后对太子大有维护之功,可是你想想看,如果他与别人都合不来,他能安然活到今日么?”
  “这话也是。”公孙元波承认道,“至少他须得与万贵妃相处得来。”
  他耸耸肩,想了一下,又道:“我很少听人谈过官中之事,所以对你的话只能存疑,听在耳中,将来有机会便设法予以证实。”
  “你没有机会了。”大小姐道:“除非你能逃得出我的青霜剑。”。
  公孙元波身躯一震,脱口道:“什么,你使的是青霜剑?”
  “不错,现在你已确知我是谁了,对不?”
  公孙元波道:“如果我不知道,也许尚有一线生机。”
  “对极了,我通自己非下手杀你不可,所以我让你多知道一些秘密。”
  公孙元波突然仰天大笑,道:“你决不是无情仙子冷于秋,你休想骗我。”
  大小姐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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