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哭笑不得,对范妙菡道:“你别这么说!”
“本来就是嘛!既然他请你看病,开了方子又不敢吃,那看病开方做什么?”
“人家是让我学着看病,说了不算数,方子不能用的……”
“不!”文贤儒一摆手,“刚才这位小姑娘说得对,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我说了让你看病,看了病开了方自然是要吃的,要不看病做什么?咳咳咳……,好,我就好事做到底了,给我拣药,我回去煎了吃,咳咳咳……,不就多一小块干姜嘛,还吃不死人!”
范妙菡本来听他答应了用方,笑嘻嘻的,听到后面一句,又把俏脸寒下来了:“老人家,什么叫吃不死人?这是医馆!又不是屠宰场!”
“师妹!”叶知秋涨红着脸道:“你怎么这样跟老先生说话!”
范妙菡噘着嘴道:“本来嘛,谁让他先说话那么难听,咱们两的脸面没关系,咱们师祖、师父、师伯的脸面呢?他们可是当朝太医,他们的弟子的方子能吃死人,这说出去还有脸吗?”
文贤儒哈哈大笑,起身拱手一礼:“姑娘说的没错!是老朽失言,这厢赔罪了!咳咳咳……”
范妙菡这才换了副笑脸,福了一礼:“小女子说话难听,请老先生恕罪!”说罢,拿过药方,快步进了药柜,照方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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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筹码
第62章筹码
药很快拣好了,拿出来,双手递给文贤儒。
文贤儒谢过,掏钱付了药资,一路咳嗽着走了。
其余几个病患见范妙菡非要让人吃这小学徒开的方子,哪里敢拿自己的病开玩笑,见医馆大夫不来,便也陆续走了。
范妙菡两手一摊,道:“好了,这下清静了,再这么下去,关门大吉了事!”
叶知秋道:“我去看看三姐,刚才小星说她在家里哭呢,别出什么事才好。”
“我也要去!”
“我们都去了,店里没人了!”
“小星不是人呐?”
曾小星仰着小脸很大气地说道:“没事,你们两去吧,我在这看着,要是大师哥他们来了,我去叫你们!”
范妙菡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好样的!我们去去就回来!”
两人从后门回到孙宅大院里,径直来到三姐孙永珍的园子。还在廊下,就听到屋里孙永珍呜呜的哭声,还有她母亲的叹气声。
门口的丫鬟高声道:“四少爷和范姑娘来了!”
里面哭声小了。叶知秋和范妙菡两人互视了一眼,进了大屋。一个丫鬟挑门帘探头出来,道:“太太请你们进来说话!”
两人钻进了卧室。看见孙永珍坐在床沿上,低着头,哭得梨花带雨一般。旁边坐着二太太卢氏,还有一个中年女子,却是站着的,正是孙永珍的生母,二爷孙兆的姨娘黄氏。两人也在抹泪。
丫鬟忙拿过两个凳子放在旁边,叶知秋道:“大姐这是怎么了?”
卢夫人吸了一下鼻子,道:“我们这商量你大姐的婚事了,她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找个婆家了,可是你大姐就是不愿意,正好你们来了,也劝劝她!”
孙永珍抹着眼泪道:“娘!现在家里这光景,人人头上都悬着刀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下来,这当口你们把我嫁出去,让我以后还怎么回娘家见人?我说了,要嫁也要等这件事过去了再说!要不然,我死也不嫁!”
“我的儿!”卢夫人哭得跟泪人似的,“娘知道你挂牵家里人,可是,你就不嫁,也不能帮上什么忙啊?再说了,你爷爷、你爹,你大伯,他们都在跑上跑下忙呢,没事的,怎么说老太爷还是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皇后娘娘还是护着咱们家的,你就安心的出嫁吧!没事的!”
“要是真没事,你们就不会巴巴的这个时候把我嫁出去!你们只是想让我躲过这场灾难,我知道的!我不能扔下你们啊,那我成了什么了!呜呜呜”
听到这,叶知秋知道了,二伯父家决定把孙永珍嫁出去,显然是担心这案子搞不定,抢先把女儿嫁出去,一个月后真要定罪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到时候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也就不会受到株连成为官奴,而叶知秋良心好,不忍心这个时候离开家,好象躲灾一样,所以哭呢。
叶知秋心里很不是滋味,二伯母一家的想法不能说不对,左右女儿是要嫁人的,早点嫁出去了,也留一条后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也是为了女儿好。
但是,让叶知秋劝慰她,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无奈地望着范妙菡。
范妙菡早已经明白了他们的用心,眼圈已经红了,哽咽道:“师姐,你还是听师娘的吧,师娘说的对,你留下来又有什么用?白白让师娘她们担心。”
“娘几个一起去做官奴,也好过我孤孤单单一个野鬼在外面!”孙永珍哭着道,“你们不要说了,我的主意已定,我不会一个人嫁出去苟且偷生的!”
叶知秋道:“二伯母准备把大姐嫁给谁?定了亲了吗?”
“没呐,这不是正商量嘛,商量妥了,再托媒说亲啊。”
“有人愿意娶姐吗?我是说,我们家遇到这样的大事,人家都躲之不及呢。”
卢夫人叹了口气,道:“说的也是,大不了,便不讲这门户了,只有那边人家清白就行。关键是,你姐死活不愿意,这不是生生要我的命嘛!”说到伤心处,不停用手绢拭泪。
一旁黄姨娘道:“要是能找到一家能帮老太爷说上话的人家就好了。比如林亿林太医他们,听说他大公子原配没了,能让永珍去续弦,那也是好的呀。林亿便是管咱们老爷这案子的,两家能结亲,他便会下死力帮咱们的。再高的,咱们也攀不上了。”
叶知秋立即想起林亿的那个有些跋扈的儿子林恒,不由皱了皱眉。
卢夫人一听这话,不禁面露喜色,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只不过,林太医他能答应这婚事吗?”
这时,范妙菡也不哭了,侧着耳朵听着。
黄姨娘道:“这可不好说,他又是负责咱们老太爷这案子的官,只怕会避嫌,须得想个什么法子。”
范妙菡吸了吸鼻子,道:“却也不是他一个人负责,只是他主持听审而已,一个月后,须得整个翰林医官院的医官都听审,那时候,林太医也只是其中一个而已,便也说不上什么避嫌的问题。”
卢夫人喜道:“那感情好!珍儿,便把你给了林家如何?虽然是续弦,却也还是原配,两家也是门当户对的,你嫁给了他家,他林亿能不帮老太爷吗?岂不是一举两得!”
孙永珍不哭了,低着头,半晌,才道:“就怕人家不愿意。”
“是,须得找个妥当的人提亲才好,这个你不用担心,等你爹回来了,咱们好生商议,总能找到办法的。”
孙永珍低下了头,不哭了,有些羞涩,低声道:“听爹娘的主意。”
见孙永珍答应了,卢夫人和黄姨娘都高兴起来。这可是个好主意,刚才咋就没想到,多亏叶知秋问起要准备把孙永珍嫁给谁,这才顺着想到这主意,早想到这一步,只怕早就说妥了,也用不着等到这会子。两人忙商议着该找谁去说媒。
叶知秋见孙永珍不哭了,低着头瞧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轻叹了一口气,道:“姐,医馆没人,大哥二哥都不在,病患来了都走了,这可怎么办?”
这件事商量妥了,就等着看托媒说亲的结果了,留在屋里也没用,孙永珍用手绢擦干眼泪,勉强一笑,道:“我去!”
卢夫人道:“赶紧去吧,婚事交给娘,娘会办好的。安心去吧!”
说着话,三人出了门,往医馆走。
叶知秋瞧了一眼孙永珍,道:“姐,你认识那林恒吗?”
孙永珍摇摇头,苍白的脸微微泛起一点红晕。
叶知秋暗叹了口气,古代女子婚嫁,自己不能做主,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以前只是从书本上听来,现在真正遇到了,孙永珍连那林恒的面都没见过,只是让父母做主。而他们的父母,为了能脱罪躲过这场灾难,用女儿的婚事来做筹码。其实,古代婚姻很多都是有目的的,特别是公主的婚事,下嫁给一些权臣的子弟,以便笼络关系,巩固皇权。外嫁给邻国番邦,为了平息战争。而女人,只能跟随命运的脚步,走到哪算哪。
孙永珍突然想起什么,扭头问叶知秋道:“对了,我听说你昨夜不是去了林太医的医馆吗?你见到那林恒了吗?他人怎么样?”
“见到了,说实话,人长得还可以,只是……”
叶知秋犹豫,要不要把自己对林恒的看法告诉孙永珍。
孙永珍听他说了半截,急道:“只是怎么了?他不好吗?”
“这个……”
“不用说了!”孙永珍叹了口气,道:“就算他是丑八怪,就算是什么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我也得嫁给他,嫁给谁不是嫁,嫁给他能帮得了咱们家度过这场劫难,那也值了!”
一旁的范妙菡勉强笑道:“不会的了,可没听说过林太医有个丑八怪的儿子,林太医相貌堂堂,他的儿子也差不到哪里去。而且,他又是林太医的长子,医术一定很高明的。”
“谢谢你!”孙永珍叹了口气,道:“算了,听天由命吧。”说罢,加快了步伐,径直往医馆走去。
到了医馆,孙永珍见二哥孙永辕还是没有来,便让曾小星去叫,孙永辕推说头痛不舒服,请假不来了。孙永珍只好一个人顶着。
孙永珍一般看的是女科,但是现在大哥二哥都不在,医馆里就只剩下她一个大夫,自然是什么都看了,见到有了大夫,病患也陆续多了起来,忙得孙永珍不亦乐乎,自然就没空指点叶知秋看病,叶知秋拿了根凳子坐在旁边瞧着。见她忙得很,也不好意思提问。但用心瞧着,记下她诊病的种种关键,同时也体会到病症的千变万化,如何捕捉到其中的关键。
一直忙到中午吃饭。饭菜是直接送到医馆来。在后院正堂里吃。
这时候,叶知秋这才有空把上午看她治病的疑惑向她请教。叶知秋道:“大姐,上午那个肾阳虚水泛证,我不太明白,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孙永珍一边嚼着一块肉,一边疑惑地瞧着他:“哪里不明白?”
第63章帮忙
第63章帮忙
叶知秋道:“这人全身水肿,特别是下肢明显,断续发作三年多,你辩证是肾阳虚水泛证,我不太明白,因为水肿的原因与肺、脾、肾都有关系,你怎么就断定是肾阳虚呢?能不能说说你是如何辩证的?”
孙永珍笑问:“你既然明白水肿与三脏都有关系,如何还不能辩证?水液运行靠肺气通调,脾气转输,肾气开阖。而这三者如果出现问题,必然会出现相应的症状,比如如果肺失宣降,就会出现恶寒发热、喉痛、咳嗽。病人没有这方面的症状,自然便知道肺是没问题的,所以水肿不是肺的原因造成的。如果是脾失健运,便会出现神疲体弱,食少便溏。病人也没有出现这方面的症状,可见他的水肿不是脾的问题。这样,排除了肺、脾两脏的原因,自然就只剩下肾了。”
叶知秋喜道:“我明白了,你是用排除法来辩证,对吧?”
“排除法?”这个词太现代了,孙永珍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把三种可能性排除掉两种,剩下的一种便是答案嘛。”叶知秋读书的时候老师讲过这种辩证方法的,但是他没有临床实践,所以只是知道有这样的方法,却没有运用过,现在看见孙永珍用了,这才想起还有这样一种辩证方法来。
孙永珍道:“是吧,排除两种,剩下的一种也要看是不是对症。这病患病程长达三年,断断续续反复出现水肿,特别是下肢水肿厉害,这就反映出肾有问题了。你知道肾出问题,为什么会水肿吗?”
这种理论问题自然难不倒叶知秋,笑道:“肾中阳气,为气化水液的动力,即可以升清,又可以泌浊。肾阳不振,便会尿少、浮肿等气化无权,不能泌别尿浊。当然,还可以出现尿清长,夜尿多等气化无力,升少降多的病症。这些都是肾阳虚。”
孙永珍好奇地瞧着他:“你以前怎么老是说不会答,这不是答得挺好的吗?”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范妙菡笑道:“他以前胆小,上次病了一场差点死,想通了,胆子大了,所以敢说了呗。”
孙永珍笑道:“呵呵,那你倒是因祸得福啊。”
叶知秋道:“姐,你知道大哥他们去了哪里吗?昨天今天都没有来。”
范妙菡也道:“就是,这人去哪里也不说,把一大摊子都推给我们几个,真是不像话,还有二师哥,这时候说病倒了,分明是装病。照他这样,我看以后没人会找他看病!”
孙永珍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大哥跟我爹去疏通关系去了。找那高保衡他们的亲戚朋友,想让他们帮忙给高保衡说情,让他别这样狠毒,非要把我们孙家往死里整。不过,昨晚上我听我爹说,那些人都找了各种借口,不愿意插手这件事。我爹觉得事情严重,所以跟我娘商量,让我嫁出去。这才演出刚才那一出。”
“那有师父去不就行了?干嘛还拉上大哥?老太爷说了让他留在医馆看病的,要他们指点我医术的,他们不来,正好林太医愿意教,所以我去了林太医医馆学看病。我学看病倒是次要,关键是医馆忙不过来呀,只有姐一个人。我又还不会看病,也不能看病。”
孙永珍勉强笑道:“照我看,你已经大半个身子都迈进门槛了,只剩下那么一小步,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单独看病了。”
“但愿吧。”叶知秋忧心忡忡,想起一个月之期,不知道自己能否来得及找到足够证据证明温病不同于伤寒,从而拯救整个家族。
吃完饭,继续诊病,一直到天黑,医馆关门,这才各自回家。
叶知秋陪着范妙菡送她回去,范妙菡道:“你跟师姐学医,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师姐医术很不错的。”
范妙菡撇撇嘴,道:“我看未必,我不是说师姐医术未必好,而是说你跟她学医未必好。”
“哦?这怎么说?”
“我瞧师姐都没怎么教你,只顾看病,能学到什么?”
“这个,也不能怪师姐,平素三个坐堂大夫看病的,现在就剩她一个,忙都忙不过来,哪有闲心教我看病啊。不过,她还是有意放慢了速度,有时候也反复问的,就是让我有时间琢磨她怎么看病。今天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的。”
“你呀!大好人一个!人家只要不对你坏,就是对你好!”
叶知秋憨憨地笑了笑。正要说话,忽听得旁边一座假山后面冒出一个人来,叫道:“师妹!”
范妙菡冷不丁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叶知秋的胳膊,扭头望去,却是大嫂的弟弟周堂,也就是六师哥。范妙菡杏眼圆瞪:“干什么?偷偷摸摸躲在假山后面,想吓死人呀!”
周堂涨红着脸道:“不不,对不起,我不是存心吓你的,我在这等你好久了,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说罢!”
周堂瞧了叶知秋一眼,期期艾艾道:“这个……,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叶知秋对范妙菡道:“前面就到了,我就送你到这吧,我回去了。”
“不准走!”范妙菡挽着叶知秋的胳膊,瞪眼瞧着周堂:“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四师哥的面说的,要是真有,我也不听!咱们走!”说着拉着叶知秋就往前走。
周堂急了,追上几步,道:“师妹,我是真的有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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