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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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草王-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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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低声下气道:“好了,别说了,知道你辛苦……”

“你知道我辛苦还说我瞎说?知道我对婆婆好还说我咒婆婆死?我就问了这一句,你就把我当贱妇骂?我成什么人了?我做牛做马还不够,还要当你们的出气筒?”

那肥女胖乎乎的手指一直戳到男子额头上,戳的他脑袋不停往后仰,却不敢躲开。

一旁等着候诊的病患吃地笑了一声,低声对旁边另一人道:“这等凶悍的媳妇,只怕婆婆就是被她气昏的!”

她这话虽然轻,却叫胖女听见了,扭头望去,候诊的人多,却不知道是哪一个,两手一叉腰,双眼圆凳,道:“哪个在哪里放屁?我伺候婆婆可从来未曾有过半点不周,便是婆婆呵斥我,我也从不回嘴半句,怎地成了我把婆婆气着了?哪个嘴上挂粪桶的说的话?站出来,我到要问问,你那只耳朵听见我把婆婆气昏了?咱找地方说理去!”

说那话的人哪里敢应声,躲在人堆里大气都不敢出。

叶知秋这时候没有瞧热闹,他蹲在病患身边观察病情,道:“老人家高热多日,持续昏迷,这不是简单的因气厥而蒙蔽心神。不是她的错。”

胖女一脸感激,忙道:“还是这位小兄弟说得对,小兄弟,你是太医的徒弟吧?你师父医术很高明的,虽然现在还没治好我婆婆,不过,我们家都相信太医能行的,话又说回来,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常言道,医得了病,医不了命。若是我婆婆命该如此,命到这一步走不下去了,便是神仙却也没有办法的。如果是这样,就给我们一句话,我们也好准备着料理后事,婆婆辛劳一辈子,走了也得风风光光的不是?这后事办得好不好,关键得看预备的好不好,要是准备不好,多花钱也没用。你说是不?”

叶知秋知道,这胖女是个话匣子,这当口还这么管不住自己的嘴,开了闸就收不住的,所以没跟她说话,只是笑笑,对林亿道:“伯父,她这病很严重呢!”

林亿浓眉紧缩,缓缓点头,捻着胡须道:“这病着实让人奇怪,表有寒,理有热,这明明是个白虎汤证,可是用了白虎汤,为什么没有半点效果?”

一旁林亿的一个小徒弟迟疑片刻,有些畏畏缩缩对林亿道:“师父,《伤寒论》上白虎汤证,不是‘表有热,里有寒’吗?怎么师父却说白虎汤证是表有寒,里有热?是不是说反了?”

林亿摇头道:“不是师父说反了,而应该是伤寒论上写反了,白虎汤是甘寒重剂,主治阳明热盛。伤寒化热内传阳明之经,里热炽盛,《伤寒论》讲到白虎汤证的条文,都说的是‘表里俱热’或者‘里有热’,就证明白虎汤是治疗里热的,没有外热里寒的道理,所以,应该把这个表有热、里有寒调过来才对。”

林亿是北宋研究《伤寒论》的权威,后来北宋校正医书局校勘《伤寒论》,他是主要参与者,对这个问题就做了校注。后世也采用了他的观点,不过又进一步的发挥,比如《医宗金鉴》就直接把里有寒改成里有热,这样一来,就是表里俱热,更符合白虎汤证里外都是高热的临床表现。

这妇人正是里外都是高热,而且持续了五天高热不退,所以辩证为白虎汤证,由于灼手的高热,林亿为了把高热降下来,使用了大剂量的白虎汤,却还是没有任何用处。很是疑惑。

趁着林亿思索的工夫,叶知秋掰开病患的嘴,看了舌头,又拿过病患的手,试着诊脉,用先前林亿教的办法,凝神静气辨析脉象,道:“伯父,她的脉是数脉,对吧?”数脉就是比正常脉搏跳得快的脉,这个还是比较好诊的。

林亿点头道:“嗯,是数脉。”

叶知秋沉吟片刻,道:“那就不对了啊!”

林亿问:“什么不对?”

“《伤寒论》的白虎汤证脉象是脉浮滑啊,没有脉数啊!”

“这个……,”林亿捋着胡须道,“有些病症脉象跟书上是不一样的,可能有别的兼证或者因为某种原因,导致脉象不一样。还是要抓主证的。”

“可是白虎汤证是详于脉而略于证的,是由脉推证啊,脉滑说明热炽于里,里有热,浮脉是气血外达,热在内而见于外。脉浮滑,表明证属阳,阳热亢盛,这跟白虎汤证表里俱热才符合。病患既然是白虎汤证,为什么脉不滑浮呢?”

林恒鄙夷地一撇嘴:“数脉也主热证的!迫血妄行,就会出现数脉!”

“照你这么说,洪脉、促脉也主热,难道出现这些脉象,也都是白虎汤证?”

“这个……”林恒神情有些尴尬,不知如何作答。

林亿捻着胡须沉吟道:“你说的很有道理,难道是我辩证错了吗?”

林恒急了,先前林亿已经被叶知秋说得改变了用方,这一次如果再让叶知秋纠正了辩证,那医馆的脸可就丢到姥姥家了!赶紧道:“师父不会辩证错的,他一个小小学徒,能看出什么来!”

林亿摇头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连张仲景的《伤寒论》都可以有错,师父自然也有错的时候!贤侄,你还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叶知秋见他堂堂皇室御医,居然敢于人前向一个半大的孩子承认辩证可能有错,而且不耻下问,这胸径宽阔当真令人敬佩,听他问起,忙恭恭敬敬回答:“这个病是温病里的暑温,病患舌质红绛,舌苔微黄。舌质红绛说明热已入营血,舌苔微黄,说明气分也热……”

林亿愣了一下,道:“热入营血?气分有热?什么意思?”

叶知秋刚才是一边思索一边说的,听他问了,这才猛然醒悟,这两句话是卫气营血辩证的术语,而这种辩证方法,是清代温病学家叶天士首创的,主要用于温病的辩证。宋朝人哪里知道。

叶知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支支吾吾的。

林恒很像把叶知秋打压下去,挽回医馆的面子,便冷声对叶知秋道:“你是不是想说,这个病也是不同于伤寒的温病?”

叶知秋道:“没错,这是暑温。病人现在出现了高热神内闭外脱,必须按照温病治疗原则对症治疗……”他没有往下说,因为他看见除了林亿之外,医馆里林亿的几个徒弟和坐堂大夫都瞪眼瞧着他,好象看敌人一样。心中顿时想起来,自己这样直言不讳地反驳林亿的话,就算说得再有理,也是不适合的,毕竟,这是在林亿的医馆,是林亿的病人,而且,就算自己详细说了温病辩证,只怕他们也听不懂,胡乱反驳,反倒把两家的关系搞坏。自己是来这里学医的,不是来砸场子的。

再者说,他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他从来没有给人看过病,只是背了一肚子的医书,纸上谈兵还行,真要给人看病,就没底了。现在这个病人病情如此危重,连续昏迷了五天,而且持续高热,这样危重的病人,那可不能乱来,或者是没有多少时间让自己乱来,必须力争辩证准确,下方有效,一次痊愈。

见他没有往下说,林亿的徒弟们和坐堂大夫们暗自松了一口气,也没人调侃讥讽他,他们看得出来,这半大孩子脾气挺倔,如果这时候讥讽他,只怕他倔脾气上来,不顾一切又跟林亿争辩,那就麻烦了,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

林亿听他只说了个开头就不说了,不觉有些诧异,捻着胡须道:“不妨事,你尽管说!”

叶知秋道:“其实,我的主意也未必高明,而且,奇谈怪论的,怕惹人笑话。”

“谁生下来就是能医百病的?且无妨,尽管说来!”

叶知秋斜了林亿那几个徒弟和坐堂大夫一眼,见他们那神情,心中更是不快,心想我何必要跟你们斗,你们不相信就算了,我为何要把热脸去贴你们冷屁股,当下淡淡道:“我是来跟伯父学医的,我医道浅薄,伯父治疗的病案,我不敢妄加评断。”

第54章药膳炖鸡

第54章药膳炖鸡

林亿知道他有顾虑,对他先前所说也的确还没有太多的兴趣,便点点头,沉吟良久,又写了一道方子,写完之后,递给叶知秋:“你瞧瞧吧。”

叶知秋接过方子瞧过,发现还是白虎汤,只是略做了加减,其中清热的石膏、知母剂量进一步加大了。心中暗自苦笑,硬着头皮道:“前面用了白虎汤没有效果,不更换方剂,依旧使用原方,只怕也还是没有太多效果的!”

林恒实在忍不住,又怒道:“你胡说什么!这里是林家的医馆,不是你们孙家的!你来这里是跟家父学医,不是来指教的,别在那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大了!”

林亿呵斥道:“闭嘴!怎么这样说话?”

林恒赶紧闭嘴,缩了缩脖子,可是脸上却还是不服之状。

叶知秋拱手道:“伯父,病患这病,当真不能用白虎汤治,我可以给伯父写一个方子,给病人治治看,或许有效!”

林亿眉头一皱,摆摆手,道:“先不用了,我先按照我的方子治,不行了再找你。”

“就怕病人病情恶化来不及……!”

“我有数!你不必多说了!”

这样的话,在林亿来说,已经是非常重的话了,叶知秋感觉到了,只好闭嘴不语。

林亿叹了口气,开了方子给病患家属抓药。然后接着给后面的病患诊治。

后来的看病,叶知秋心中只告诉自己是来学医的,而不是来争辩的,所以只是用心跟着林亿学诊病,后面好在没有遇到更麻烦更危重的病案,虽然又有几个是温病的,只是伤寒的方子并非全部不能用于温病,其中一些方子也是可以治温病,偏巧又是遇到的这样的病案,叶知秋又打定主意不多说话,所以后面的诊病倒也顺利,没有再出现争执。

所有的病人都看完之后,已经是将近三更了,叶知秋谢过林亿,说好第二天晚上还来学医,便告辞走了。

他走的时候,先前那用了他的方剂的病人服了药,却还是一个劲喊痛,不过并没有进一步加深,叶知秋知道没有这么快的,估计要等到第二天才知道效果如何了。

林亿的徒弟们见他后面乖乖学医,也不捣乱争辩了,这才放心,送他出门,拱手作别。

叶知秋回到孙府,刚好响过三更梆子声。他已经从碧巧那里学会了如何听梆子声。

敲门进院,穿过前厅,来到垂花门外,又敲了门,门上小窗户拉开,后面门房老婆子见是他,这才开了小门。陪笑道:“少爷才回来啊?太太已经睡下了,嘱咐你饿了就让厨房做点吃的。然后早点安歇。”

叶知秋点头答应,过了穿堂,进跨院回到自己的园子,见屋里还亮着灯,知道碧巧和邀月应该还没有睡,便快步过去,敲了房门。

门应声而开,好象碧巧就躲在门后一样,见到他,这才舒了口气:“我的爷,怎地这么晚才回来?”

“找林伯父看病的人很多,林伯父又一个个看得仔细,还要跟我详细说来,所以耽搁了。邀月呢?”

“等你老不回来,她歪在床上就睡着了。”

叶知秋迈步进了屋里,来到圆桌前,端起茶壶,将茶壶嘴凑到口中,就要喝,碧巧急忙一把拉住了,道:“那是凉的,我给你沏热的去!”

“不用,我就喜欢喝凉的!”咕咚咚一口气灌了半壶凉茶。

碧巧笑道:“瞧你渴的那样,先前在那里没有茶喝不成?”

“有啊,只是听的入了迷,忘了喝了,回来才发觉口好渴。”

碧巧咯咯笑了。

叶知秋见他笑得花枝乱颤,煞是好看,忍不住一把搂过来便亲。碧巧顺从地任由他亲着,好半天才分开,碧巧轻喘着偎着,心疼地瞧着他,道:“这都半夜了,太还没黑就吃的饭,现在该饿了吧?我叫厨房给你弄点吃的送来?”

“还真有点饿了。”叶知秋摸了摸肚子,道:“这三更半夜的,厨娘早睡了,别打扰她瞌睡。”

“那我给你拿些点心?”

“我不爱吃甜的,腻味,吃了睡不着。我想吃辣的。厨房不知道还有没有火,有的话咱们自己做,下一碗面就行了。”

这园子有两个厨房,一个是前院的大厨房,给前院的男仆、老婆子、小厮、粗使丫鬟们做吃的,内宅的是小厨房,专门负责岳氏、叶知秋和几个贴身侍女奶娘的饮食。小厨房就在内宅。

碧巧道:“厨房的火炉烧着水,彻夜的都不会熄。我做的不好吃,不合你的胃口,还是叫厨娘起来做吧?”

“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我反倒不想吃了,没关系,你能把面做熟了就行,我还没尝过你的手艺呢!走吧!”

碧巧拗不过他,只好跟在后面,两人轻手轻脚出了跨院,来到对面厢房后面的厨房。抬眼一瞧,不由咦了一声,只见厨房里还亮着灯,透过门缝,一阵阵香味飘了出来。

碧巧轻啐了一口,道:“这是谁?这么深更半夜的躲着弄好吃的?”

就听着屋里咣当一声,里面那人似乎踩翻了盆子还是啥的,慌慌张张过来取了门闩拉开房门,见是他们俩,脸都白了,忙不迭地福礼赔罪。

叶知秋瞧见原来是厨娘,笑道:“怎么,也是睡到半夜肚子饿了,找点吃的?”

“是啊是啊,啊不是不是!”

碧巧道:“吞吞吐吐的,搞什么?只怕不是找点吃的这么简单吧?”说罢迈步进去,便看见火炉上砂锅里咕噜噜冒着热气,显然在炖着什么东西。走过去,揭开盖子一瞧,只见里面热气腾腾的炖着一只老母鸡!另有一些药材。

厨娘脸色大变,讪讪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知秋过去一瞧,道:“哎哟,你蹲药膳啊?我瞧瞧都有什么,嗯,黄芪、当归、大枣,哈哈,还有人参呢!这人参不错哟!好东西,都是好东西嘛,怎么,你病了要进补?我瞧你胖乎乎的,气色也不错,用不着这么补吧,会越补越胖的,现在又不是唐朝,不是以胖为美了,还是瘦一点的好,又好看又健康。”

厨娘很是尴尬,连连赔笑。

碧巧瞧着砂锅里的东西,冷眼又盯着厨娘,道:“你这人参哪来的?”

古代还没有人工种植的园参,有的只是野生的山参,都非常的贵重,稍好的人参,一两就差不多要十两白银。这锅里的人参,有二两多,她一个厨娘,只怕还吃不起这么昂贵的东西。

厨娘急忙道:“这是,是我这一年攒下来的月钱,从药铺里买的。”

“一年攒下的月钱?你一个月才八百文月钱,攒一年也买不下这么些人参的!”

厨娘吓坏了,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道:“当真是我买的,姑娘,你相信我!”

“既然是你买的,干嘛不青天白日的炖着吃,非要深更半夜的偷偷摸摸关上门做?”

厨娘脸红了,低头不语。

碧巧道:“我好心问你,既然你不肯说,得了,我明儿个告诉太太去,让太太处理好了。”

厨娘知道,太太岳氏虽然吃斋念佛,却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孤儿寡母的这么些年,从来不曾吃过亏。真要捅到那去,不仅要赔钱、打板子,只怕还要撵出去的。在孙府吃得好穿的好住得好,又有钱又有体面,要是撵出去了,哪里找这样好的差事去,更何况被人大富人家撵出来的人,别的府邸也知道是犯了错的,便不会再要。

所以厨娘急了,跪趴两步,抓住了碧巧的衣襟,哽咽着道:“姑娘息怒,我说,我都实说了。请姑娘千万别告诉太太去。”

碧巧道:“那得看你是不是说实话!”

“我一准说实话!”厨娘抽噎着道,“是这样的,我闺女病了,患的肺痈,是府上二少爷治好的。闺女病好之后,身子一直很弱,不想吃东西,老觉得乏得很,还不时的干呕,肚子饿,可是又不想吃东西,强撑着吃下去,肚子又胀得难受。我瞧着可怜,就问二少爷要了个滋补的方子,买了些补药,合着老母鸡一并炖了,准备给闺女吃。这人参,是,是二少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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