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子章故作镇静,走到屋角小孙子小床边,捋着胡须端详着小孙子,心中却在盘算着儿媳的病。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自己的方子没有问题。这才心中稍宽。
儿子把汤药熬好,端出来亲自给儿媳妇喂下。
看着把汤药吃了,邱子章这才放心,又安慰了几句,背着手踱着方步慢慢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这一次,邱子章却辗转反侧不能入眠,虽然心里想得好好的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踏实。
迷迷糊糊到了天明,刚眯了一下眼睛,就听到儿子急切的声音叫喊着:“爹,不得了了,快!快!不行了!”
邱子章恍若梦中,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那声音越来越大!这才惊醒,爬起来问道:“怎么了?又出什么事情了?”
“我媳妇她,她在说胡话呢!”
这可把邱子章吓得够呛,爬起来,传好衣服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了,急忙来到儿子屋子里,只听见小孙子的哭声从屋里传了出来,却原来是小孙子醒了,闹着要吃奶,他们没有找到合适的奶娘,开始就是儿媳喂奶,但是,儿媳病倒了,现在开始说胡话,哪里还知道喂奶。此时也顾不上孩子,先管大人要紧了。
邱子章自然也顾不上去哄哄小孙子,来到床头,只见儿媳躺在床上,脸上烧得绯红,一双眼睛微微上翻,呼吸急促,胸脯不停起伏,嘴里嘟哝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邱子章大声呼叫她的名字,她也不搭理。
邱子章还想拿手诊脉,这一次,他儿子终于拦住了,急声道:“爹,医不自治!还是另外找个郎中吧!”
邱子章把手停在了半空,终于,长叹一声,点点头。
他儿子急忙吩咐丫鬟出去让车把式准备驴车,行医在宋朝是个挣钱的行当,邱子章虽然医术只能算是二流,却已经能让家里过上小康日子了,不过,宋朝的马太贵,他们还买不起,所以只有驴车。还有自己的车把式。
驴车很快准备好了。他儿子在丫鬟的帮助下,把媳妇背上了驴车,留下丫鬟在家照管小孩。邱子章和儿子乘车来到离家不远的一家医馆。
这医馆掌柜的叫贺逸峰,自己是掌柜,同时兼坐堂大夫,他的妻子也是大夫,专门看女科和产科的。平素两家关系还不错。
这医馆还没有开门,邱子章着急了,也不管这些,上前拍门。口中叫着贺逸峰的名字。
片刻,医馆供急症的小门开了,一个伙计睡眼朦胧探头出来,看他们一眼,这邱子章平素跟贺逸峰经常往来,所以店里伙计都认识,一见是他们,急忙打开门,赔笑道:“哎呀,是邱老爷啊!怎么今儿个这么早就来了?”
“你们老爷呢?”邱子章急声问道。
“在后院呢!”
“赶紧去叫,我儿媳病重,特来请他诊治!”
这伙计也知道医者有“医不自治”之说。赶紧答应了,把他们让进来,然后飞奔进去通报去了。
贺逸峰其是早已经起床了,正在廊下逗鸟玩,听了之后,赶紧快步出来,跟邱子章打了招呼,听邱子章简单说了经过,又忙叫人去把自己夫人叫来。贺夫人再一次详细询问的发病经过的病人当时的表现,这才给病人诊脉望舌。
完了之后,贺夫人道:“此乃气血两伤,乃是虚症。”提笔写了一个方子。
邱子章接过来一看,跟自己原先开的方子差不多,都是些当归、芍药、茯神、枣仁之类的。
邱子章本来想说这些方子自己已经用过了,儿媳烧得更厉害,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但是,转念又一想,若是自己一个人错了,那可以说是“医不自治”的原因,可是,现在贺夫人诊断和开方都和自己一样,她最擅长产科,不可能两个人同时都错了吧。说不定还是药力没到的问题。自己太心急了。
想到这,邱子章便把自己的话咽了下去。抓了药,谢过之后,带着儿子儿媳回来了。
汤药熬好,给儿媳灌下,静等着。
这一次,邱子章没有心思再干别的,他一直守儿媳屋里。可是,老天爷似乎没有给他什么面子,儿媳的病看样子是越来越重,到后来,整个人开始癫狂起来,两手乱抓,嘴里大声嚷嚷着谁也听懂的话。
这下邱子章一家人真的慌了。他儿子急得直哭。邱子章跺脚道:“这会子哭什么?不是还没有死吗?”
“不死也只有半条命了!”孩子呜咽着说,“再这样下去,只怕没几天活头了!”
邱子章跟个没头的苍蝇似的,原地乱转,嘴里嘀咕着,难道,知秋医馆的那的年轻的庞大夫说的是对的吗?儿媳体内真的瘀吗?可是,孩子、胎衣都已经生下来了,哪里还有什么瘀可言?
但是,按照自己的思路和贺夫人的诊断,开方用药,吃了就是不好,而且反而加重了,这又如何理解?
而便听着儿媳癫狂的谵语,儿子的哭声,小孙子也被吓哭了,孩子的哭声简直揪人心肝。要是儿媳死了,这孩子可怎么办啊!
自己的和贺夫人的方子都不能再用,看来,只有用那庞大夫的方子试试看了,管她有没有瘀,所谓医不自治,自己还是装着什么都不懂更好。
于是,邱子章把庞安时的方子重新找了出去,好在当时没有扔掉。立即按照方子煎药送服。
汤药服下,他儿子也抹掉了眼泪,瞧着,看看这次的效果,如果这个方子也没有效果,那就只能准备后事了。
服药下去之后,渐渐的,媳妇的吵闹没有那么惊天动地了,到了傍晚,又服了一次药之后,竟然还躺下睡了。
一家人终于稍稍放心一些了。
到了晚上,媳妇的恶露重新又来了。半夜,下身流出一团黝黑东西。邱子章仔细观瞧了半天,才发现是胎衣!
胎衣不是前面已经下了吗?接生婆说的,难道接生婆说谎?!
不可能!邱子章立即否定了这个判断。自己请的接生婆很有经验,接生过无数的孩子,不可能犯下这样的低级错误。
他扭头看了一眼屋角小床上的两个婴儿,儿媳生得是双胞胎,他猛然心中一动,接生婆当时只收了一个胎衣,说是两胎同衣,现在看来,接生婆说错了,两个胎儿是各自一付胎衣!
分娩时,接生婆只收了一件胎衣,另一件,留在子宫里没有下来!
这就是知秋医馆那庞大夫所说的瘀!
这庞大夫当真厉害,竟然准确地判断儿媳体内还有一件胎衣未下!
产下这个遗留体内的胎衣之后,到了天亮,媳妇神志已经恢复正常,身上的高烧也慢慢退了。这让邱子章心中充满了对庞安时的敬佩。当即带了礼物,让儿子捧着,来到知秋医馆,磕头感谢。
叶知秋听了邱子章述说了事情经过之后,对庞安时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个本事。能预测人家没有产下一个胎衣。”
庞安时很是不好意思,低声道:“其实,我也只判断出是瘀,并不知道他儿媳生了一对双胞胎,自然不知道他儿媳还有一个胎衣没有下来。我当时也就是根据脉象这么说的。”
朱肱在旁边听了,很是惊讶,过来拍了庞安时肩膀一巴掌,道:“这么厉害,我这正好有个疑难病案,帮我预测预测。”
“去去!一边去!”庞安时以为他调侃自己,一把推开了他,这时,有个庞安时负责的病人还复诊,他又开始忙了起来,朱肱只好回到自己的位子,继续给那病人看病。
朱肱诊治的是一个妇人,咳嗽多痰,一咳咳一晚上,整夜都不能安睡。一张脸肿得跟盘子似的。朱肱已经用了好几个方子,可是就是不好。他这人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这种时候,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总是不服输,总想自己把病人治好。可能他越是着急,就越没主意,看着病人的脸,他沮丧得都想哭。暗自打算,如果这一次,还不能把病治好,就请教大哥叶知秋。
于是,他琢磨半天,又开了一个方子给这妇人。
第198章治咳嗽的方子
第198章治咳嗽的方子
妇人看见他难过,反倒宽慰他说没事,反正一时半会又不不会死人。笑着拿着方子照方抓药,谢过走了。
过了几天,朱肱正在看病,看完一个,下一个是个妇人。笑嘻嘻坐在那里瞧着朱肱。
朱肱觉得她有些面熟,只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妇人笑道:“朱大夫,你忘了,我就是前几天找你看咳嗽的那个人啊!”
“是你?”朱肱惊喜交加,“你的病好了吗?”
“好了,全好了。一点都不咳了。”
朱肱舒了一口气,很是得意,笑得一张肥脸乱抖,不过,后面妇人的话,让他立即就笑不出来了。妇人说道:“不过不是吃了大夫你的方子才好的,而是吃了一个走方铃医的偏方给治好的。”
朱肱很是有些尴尬,道:“既然都好了,那你来找我作什么?”
妇人道:“我来找你,是因为前几天看你帮我治病,很辛苦,可是总也治不好,我看你很着急,都没有的笑模样,我也挺不好意思的,所以,我得了这个偏方之后,就想告诉你,以后你要是再遇到象我这样的病人,就可以给他们治好病了。就不用着急了。”
朱肱很是感动,原来人家是来把方子告诉自己来了,赶紧站起身,长揖一礼:“多谢大嫂!”说罢,一脸期待地望着她,等着她把方子告诉自己。
不料妇人却笑道:“这个方子我也不知道。”
朱肱苦笑,心想你这不是拿我开涮吗?
妇人道:“那个铃医只是给了我一种药粉,我吃了就不咳嗽了。具体什么药粉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那个铃医住在哪里。因为那铃医那天正好药粉用完了,所以让我跟着他去了他住的地方拿药,我就知道他住在哪里了。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但凡是这种方子,恐怕是要给钱的,不能平白就能得到。”
朱肱点点头:“你说的也对。这样的好方,哪能平白给人的道理。那就麻烦你带我去吧。”
朱肱跟着妇人来到一家客栈,这是个很普通的客栈,而且,是在一个大通铺里,此刻已经是黄昏,那铃医刚刚回来。看见妇人,有些惊讶,道:“这位大嫂,莫非你的病又犯了?”
“不是,”妇人微笑着介绍了朱肱,“这位大夫听说我吃你的方子,把咳嗽给治好了,所以让我带着他来找你,看看能否把你的那个治咳嗽的药方卖给他。”
朱肱上前拱手道:“是啊,今日朱某来找先生,便是特意来将求购先生的治咳嗽的方子的,还请先生割爱啊!”
那铃医扫了朱肱一眼,淡淡道:“抱歉,这方子不卖!”
朱肱忙赔笑道:“我出高价,五两银子如何?”
“五两?”铃医冷笑,“你就是出五十两,我也不卖!”
“五百两呢”旁边妇人帮腔道。
“五百两?行啊!”铃医嗤的一声笑,“不过,不是我瞧不起他,他能掏出五百两买一个方子吗?”
“不能,”朱肱苦笑着说,五百两银子,那可是相当于人民币五十万元!他家庭也就是个小康,一家人的收入也就够维持温饱,要想一下子拿出价值人民币五十万元的银子买一个方子,他不仅舍不得,也拿不出。
铃医道:“这就是了,常言道:家有万贯,不如一技在身。我还指望这个方子给我养老呢,卖给你,银子花光了,我后半辈子怎么办?”
妇人帮腔道:“你不是铃医嘛,四海为家的,今儿这,明儿那。朱大夫可是坐堂大夫,也影响不到你去。”
“那不成,”铃医道:“我虽然是铃医,但年纪渐渐大了,也不想四处漂流了,京城挺好的,我就指望这个方子,在京城这扎根住下了,整天走街串巷卖卖药丸,也就够我这老头吃饭的了。我要是把方子卖给了他,我靠什么吃去?”
朱肱点头,道:“这样吧,凡事都有个价,你也别说五百两,我也不说五两,你老就开个价,不亏你,我也能买得起的就成。我也给你保证,我知道这方子,也就在我们医馆用,方子绝不外传。这样也影响不了您老的生意,如何?”
老铃医抽了他半晌,道:“既然这么着,那好,我开个价,成不成的,就这样,你同意,就掏钱,不同意,就拍屁股走人!”
“您说!”
“二百两!一文不少!”
朱肱苦笑,别说二百两,就是二十两,此刻一时之间他也那不出来,而且也得斟酌斟酌。两下差距太大了,根本没办法谈,朱肱也懒得多说,拱拱手,转身出门。
妇人跟上来,有些愧疚,道:“朱大夫,实在是抱歉,我不知道他竟然开这么高的价,啧啧,二百两,老天爷,这也太狠了,我买他的这药,也就十文钱。原以为不会要价这么高的,看来真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朱肱回到医馆,垂头丧气的样子,引起了叶知秋的注意,笑道:“怎么了?相亲没成还是怎么着?愁眉苦脸的。”
朱肱便把这件事情简单说了。
叶知秋一听,想了想,道:“二百两,当真贵了点,而且,只是一个治咳嗽的方子,不买也罢!咱们又不是没有治咳嗽的方子。”
朱肱没有办法,只能苦笑。
再说那个妇人,眼见朱肱走了,她站在客栈门口,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本来一件好事,结果成了这样,有些对不起朱肱,到底转身回来,又去找那个铃医。
铃医见她回来,颇有几分意外,随即马上换了一个笑脸,道:“这位大嫂,还有事情吗?”
“我说这位大叔,你这也太黑了点,二百两,这也太贵了,你就行行好,让一让,他拿去,还不是治病救人嘛!”
“不让,我说了,一文都不让!”铃医很坚决,眼珠一转,又道:“要不这么着,这位大嫂,你去劝劝他,若是说成了二百两成交,我谢你十两,如何?”
那妇人把脸一沉,道:“我这劝说你让价,你怎么反倒劝说我给你当说客呀?我也不稀罕你谢我十两银子,这银子我拿着也烫手,要说嘛,这医方本来就是治病救人的,人家知秋国舅,治疗丹毒的方子,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那是多好的方子,人家可是一文不要,免费教给了全城郎中,人家那才叫一个仁义,你呢!”
铃医愣了一下,讪讪笑道:“我哪能跟国舅相比,国舅吃穿不愁,自然不会计较这么多,当然,我这些是上不得台面的话。也就私下里说说。我是要讨生活的人,学不得国舅,市侩也就市侩一点了”
妇人起身道:“你这人,整个钻进了钱眼里!算了,我走了!”
铃医忙起身道:“我说这位嫂子,你就不好好想想,帮我给那大夫说说,要是说通了,卖了二百两,我谢你十两呦!你要是嫌少,十二两也成!要不,十三两!我可加到十三两了!”铃医见到妇人要走,急忙加价。
妇人道:“他大叔,我不是看不起你这十三两银子,要是换了旁人,我也就答应了,可是,他们不一样,不可以拿别人的银子,却不能拿他们的银子,要不然,会天打雷劈的!”
铃医笑了笑,道:“哪就这么着了,谁的银子不是银子!”
“偏他们的不是!”夫人道:“他是知秋医馆的坐堂大夫,是那位把价值千金的方子无偿教给大家的那位知秋国舅的结拜兄弟!他治不好病人的病会伤心难过,你说,这样的人,我能帮着你谋他们的钱吗?”
说着,妇人一边摆着手,一边出门要走。
铃医一听,呆在了当场。等那妇人都出门了,这才反映过来,急忙追上去,赔着笑脸道:“原来是这样,哎呀!大嫂你也不早说!”
“早说又能怎么样?”
“你先别管怎么样,你马上带我去知秋医馆,若你说的是真的,我自有我一番道理!”
妇人一听有门,赶紧答应了,带着他来到了知秋医馆。
这时天已经快黑了,但是还是有不少病患等着看病,所以医馆还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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