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家的房屋算是那种比较老旧的,估计有二三十年了吧,每天做饭燃起的烟熏在灶头上方的房顶上结下一窜一窜的阳尘,而灶头旁边的墙壁上,也被这些阳尘勾勒出一条又一条曲线,家里灶头上方的屋顶,所盖的瓦片中一般会有几张玻璃瓦,这样设计的目的就是让白天的阳光照进来,好让灶头变的明亮一些,就算是在傍晚,别人点灯的时候,也可以借着屋顶照下的微弱的光,好省一些煤油灯的油钱或电灯的电费,农村的灶头一般都在厨房的深处,就算是在白天,光线都比较暗,这样一设计,立马就变的明亮多了,而正午从亮瓦里照进的阳光,也让李建国的家人看到了真佛。那些烟熏起的阳尘,在他们家灶头旁边的墙壁上,熏出了三个佛像,中间南无阿弥陀佛,左边文殊菩萨,右边观音菩萨,头顶霞光,脚踏祥云,霞光就是亮瓦照进的光,祥云就是柴火燃起的烟雾,这一幕让李建国的老婆惊叫了起来:“建国,你来看看,菩萨显灵了!”李建国听到妻子的喊声,跑进厨房一看,马上双腿虔诚的跪了下去,双手合十,拜:“南无阿弥陀佛!”
这件事情就这么在当地传开了,那些信仰佛教的人,争先恐后的来他们家一观菩萨真容,然后都开始跪拜,那些不信佛教的人,也络绎不绝的来他家看稀奇古怪,然后啧啧称奇。李建国的父亲也在这些佛像出现后不久,癌症就完全康复了,那些给他检查过的医生都被惊讶的目瞪口呆,最后没有别的理由解释,只能归类为是精神在起作用。这一次来曹家寨,就是来还当初他许的愿望,从此之后便皈依佛门。
他们所讲的李家坝似乎就是刘华的祖祖的年屋,这件事就发生在那里,我只是奇怪那里的阴阳师都能给李氏一种有用的回魂方式,却对于李建国父亲的癌症束手无策,难道所主管生老病死的神灵都佛道有别么?听那人讲着讲着就想到了李氏给刘红回魂的事情,这件事那会在我们那也传了好久,只是这个阴阳师怎么变的没用起来。李建国已经拜到了地藏王这一层,一路他都是三跪九叩,这种长久的动作重复我都担心他的膝盖会不会磨破,接下来他又去拜了那座高僧的坟,因为大雄宝殿在装修的缘故,所以他并没有过去拜,而是留到了下次朝庙会的时候再专门去拜,听人说修大雄宝殿他还捐了很多钱。
第九十章 萧索
眼看着李建国拜完了最后一座坟墓,大家的好奇心也终于得到了最大的满足,人群开始三三两两的散去,姑姑问我:“你觉得那些人说的是真的吗,阳尘能形成佛像,估计是自家用毛笔画的吧!”我摇摇头,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旁人讲的那个李家坝到底是不是刘华祖祖家的李家坝,那个阴阳师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便随口说道:“谁知道呢,信则有,不信则无,反正那个佛像出现了,这是很多人都看到的,他的爹得了癌症也好了,这也是那些人亲眼看到的,至于到底是不是神佛在显灵,估计只有神佛自己才知道。”刘林似乎是肚子有点饿了,对我们说:“走吧,这些都看完了,我们吃点饭去吧,好饿了!”大家都点点头,往下面走去。
在第一间房的左边,那里搭了很多临时的锅灶,就是为了应付每次上山来朝佛的人群,五毛钱一碗的白米饭,五毛钱一份的素菜,两毛钱一份的汤,吃了之后就会变得很饱。我们一行人走到房子外面的石梯的时候,遇到了赵涛赵雷,似乎每次见到的时候他们都是在一起,估计是因为七队只有他们两个同龄的男生,这样要找人玩的话只有去找对方了,见面互相打了个招呼,正要分别的时候,赵涛眼睛一亮,喊道:“雪梅在那!”我循声望去,雪梅正在石梯下往食堂那边走,赵涛冲到石梯旁边的栏杆喊:“雪梅,雪梅,雪梅!”周围人很多,声音很嘈杂,喊了几声她才听到,她抬起头四处望望,终于看到了高处的赵涛,赵涛的语气有些责怪:“往曹家寨来朝庙会也不等我们,走那么急干嘛!”我也移了过去,她瞟了我一眼,又看向赵涛,并没有回答什么,只是笑笑,然后说:“我要吃饭了!”赵涛见这情景,直接骂了一句脏话:“靠!”我在此时被弄的很尴尬,姑姑走过来问我:“雪梅有没有对你说什么啊?”那语气,相当的挑逗,让我很受不了,赵涛在一旁插话:“说个屁,我问她她都不理,更别说刘凯了!”姑姑安慰到:“别理她,她就那样,小学时就傲的很,现在还那么自以为了不起!”这说的似乎我受了很大委屈一样,我马上抢道:“别说这个了,我们不是要吃饭么,走,下去吃?”姑姑似乎看懂了我的心事,她往下看了一眼,然后说:“你看那么多人,用的那些碗筷洗的肯定不干净,我们还是回家吃吧!”这理由说的堂而皇之,其实我也怕再遇到雪梅的尴尬,估计姑姑也在为我着想,我们便决定回去了,再次和赵涛赵雷道别,他们才刚上山来,肯定不可能在此时回去,就这样,他们上山,我们下山。
临下山时我们又爬到了那个山包上,幻境给我的记忆还在,我估计是林姿让我看到了几年前的画面,因为那个时候爬山虎还很绿,而现在只剩下几根干枯的藤条了,我又仔细的看了一下凉亭的一角,那里,铜铃竟然不见了,我问姑姑:“家春,你见到过那里有铜铃没?”姑姑瞪了我一眼:“这个侄子,怎么这么不乖,叫姑姑!”一阵笑声过后,她才说:“那里哪有什么铜铃啊,你见到了?”刘林插话了:“听说在刚建这个亭子的时候在四角都挂了铜铃的,只是不知道后来怎么不见了,估计是被那些朝庙会的人给拔了拿回家给自己的牛拴脖子上了!”这倒是挺合理的,这种事情在以前还真的经常发生,因为那个时候穷,想给牛买铃铛又买不起,听说建寺庙的铃铛还能辟邪,便有一些手脚不干净的人真这么干了。我掏出揣在裤包里的纸飞机,将它再次展开,依然是那首童谣,和幻境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它的气味依然有那种腥腐,闻着让人一阵不舒服,我将它叠好,再次扔向了天空,和幻境里的情形一样,它又掉到了凉亭的顶上。他们看着我这一连窜的动作,不知道我在搞什么东西,刘林问道:“凯尔,要不要我再爬上去给你捡下来?”我有些感动,从小的同学关系就是不一样,一点小事都会放在心上,只是这个飞机真的不属于我,而且它的气味让我一阵的不舒服,我便说:“不用了!”
从到了山上,就见过一次奶奶,见到她时她正和村里的那些老熟人,还有赵柏湾村的几个人在聊天,这个情景让我很高兴,因为奶奶脸上的那种孤独不见了,我当然不会跟着她去玩,和一群老太太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跟她招呼了一声,我又回到了姑姑的旁边,走时,奶奶还叮嘱姑姑:“家春,你带着凯尔好好玩会,让她不要玩的太晚了啊!”姑姑笑嘻嘻的看我一眼,对奶奶说:“晓得咯,姑姑!”之后再没见到奶奶了,下山时我还想跟她招呼一声的,可这满山的人,我往哪里去找啊,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和他们一起就这么下山了。奶奶给的钱一点没用,因为自从遇见姑姑之后都是她给我买,而且不是我要求的要买,是我本来不想要的,她硬是买了塞我手里,我说了一句香蕉好吃,我一转身,她就给我提了一袋香蕉过来,这把我弄的一阵脸红,之后我再不敢说什么好吃,想吃什么之类的话了。从来我就没有见过姑姑忧愁过,这一路下山,都是她的笑声,引得那些路人不时的朝我们看来,就是不知道是羡慕还是看小丑。
又到了蒙子垭,姑姑让我去她家玩,我却是坚持回去,这样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有点惋惜,然后关心的说:“你一个人走山路,小心点啊,我侄子这么帅,别被女鬼给勾走了!”之后他们走山下的公路回一队,我一个人走山路回家。山脊和山下的公路离的并不是很远,一路我都能听到他们的笑声和看见他们的身影,直到长杠领,我再看时,他们已经变的如蚂蚁般大小,正行走在龟子山下,几分钟后,没入了树林,再也不见。从蒙子垭过来时只是身边孤独,走了一段之后,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耳朵也变得孤独,到现在,连眼睛都变得孤独了,满目只有枯草和柏树相伴。
下了长杠领,就是刘华家的老房子,只是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那些铁扫帚在这个季节也变得枯黄,一丛一丛的,诉说了它曾经的茂盛,废墟旁边的几颗李子树,似乎从李氏死后就再没有结过果子,这个季节,叶子也掉光了,只有那些干枯的枝丫,看起来像李氏年老时的手,估计曾经帮助她的那个阴阳也西去了吧,这么多年了,这样一想就明白了,李家坝那个帮李氏的阴阳和帮李建国的阴阳并不是同一个,所以才不准的,我们村不也有几个阴阳师么,他们那里估计也是,做什么事还是要找对人啊,不然一点作用都不起。我手抚摸着身边的铁扫帚,看向李氏的坟墓,在占坑的上边,孤零零的一座,上面的杂草在这个季节也变得枯黄,杂草上面,压了一层土,应该是刘华的爷爷奶奶理坟留下的,我走到旁边去看了看,还有一些香纸炮的碎屑,这就是人生结局后的纪念么?占坑在没有人用的情况下也变的越来越小,它的四周,早已布满了野草,根本不能迈过去,时间啊!
我没有沿着公路回家,而是选了小时候走的这条小路,小路经过两座坟,第一座便是小时候一直觉得有笑脸的那一座,现在这座坟完全变了模样,几年没注意过它,现在突然看见,似乎变小了好多,还有那个所谓的笑脸早已不见了,甚至连笑脸之后那些石头的摆放和此时也不相同;第二座便是林场爷爷的坟,爷爷死了好几年了,坟非但没有变小,而且越来越大,奶奶闲来无事的时候总喜欢到爷爷的坟前去理理,还有那些亲人每次来祭拜的时候,也会堆上几背篓的土,这样一年年过去,爷爷的坟便越来越大,后来听向测灵说坟太大的话不好,这样才停止了每次都给坟加土。爷爷的坟上一点杂草都没有,因为被奶奶一点一点的整理过了,因为向测灵的那句话,坟上再没有添新土,不过坟的周围有太多的炮屑,这些有四爹的功劳,还有奶奶年屋那些亲人的祭拜,逢年过节,爷爷的坟前从来不缺香火,不过时间越往后,香火之后越孤寂,每一个儿子都离的远,每一年都回来看看。我的心情突然变的很沉重,有孤独的原因,也有对生死的感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这个冬天,那些草早就失去了生命,那些曾经的人也变成了黄土,只有对虚空的幻想寄托了活着的人的信仰,这样,无论生老病死,我们都在这个世界存在着。我一步一步的往家走去,感受着这个特别的春节,思念着远方的父母,而满眼,只有萧索。
第九十一章 对门
冷冰冰的一个春节,在日复一日孤独的守候中,似乎也过的很快,开学的时间马上就到了,十五刚一过,就开始上课了,一个假期没有见班上的同学,再次见到的时候,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感情在一个学期的慢慢磨合中变的粘了起来,第一节课,又是梁老师那英俊,亲切而又严肃的脸庞,他没有再过多的介绍什么,大家都很熟悉了,该注意哪些事项也知道,他手里拿着一张单子,说:“这是本学期的课表,你们下课了看看!”
这学期的课相当的多,周一到周日基本就是排满的,仍然是两周放一次假,不过在一周结束后的星期天,也会放一下午,这一下午差不多就是同学们玩的最疯的时刻,那些平时出不了校门的住校生在这个时候可以出去买自己需要的东西,而那些爱上网的同学,也可以利用这小半下午时间去满足一下压抑了一周的网瘾,我对于这半天的利用基本于无,不是去四爹家洗澡洗衣服,就是去看那些同学玩电脑,反正生活天天都这样,完全模式化了,我并没有感觉什么不妥。
我一直在生着病,事实上是我们全家人都生着病,我是经常感冒,奶奶也是,四爹和刘凡身体好些,不过偶尔也会感冒,四妈就严重了,好像自从搬了新房之后就得了各种怪病,这种情况持续的久了,得病的原因便被有心人任意的猜测,其实那些猜测中有很多和以前老家的传言完全对的上号的,然后我的身体似乎真被他们说中的一样,陷入了风水的禁锢之中。
四妈的妈我是叫表婆,表爷死的很早,我从小就没有见过他,从我记事起,每次到伏虎四爹家去玩,都会到天台去,而在天台的上方,伫立着几座孤坟,其中一座便是表爷的,为了显示他的儿子们比较有出息,表爷的坟前还立了一块碑,不过因为年月比较久远的缘故,碑上的漆已经掉落了好多,那种华丽却是不关碑的颜色,前方的两根柱子上都雕刻着龙,龙头齐齐的向着正中,而在碑的最顶上,也有一条浮雕的龙。那时虽然房子很矮,但四爹家生活的很好,无病无灾,还存了好多钱。表爷的大儿子在南部县,所以并没有跟四爹他们住在一起,这栋老房子因为住的年月太久,兄弟几个就商量盖一栋新的,房屋设计为四层,以象征表爷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因为大儿子在南部,所以第一层就空着,剩下的三层就按老二,老三,老四那么分,就是这个决定,让四爹家陷入了病痛的折磨之中。
房子修的很高,老房子的天台都不能看清伏虎中学的全景,而每次到四爹家的阳台一看,伏虎中学的景象尽收眼底,房子高了,四爹的那一层便和表爷的坟正好持平,这就形成了阳宅和阴宅门对门的形式。在修这栋房子的时候,本来坟前还有一道高高的坎的,但为了屋基的走向,生生的把那道坎给消去了,只留下一片笔直的悬崖,每次经过悬崖下面的时候,都感觉背后发凉,因为从那条小小的过道里吹进的风,直接灌到过道的尽头,然后朝悬崖上去,而这个悬崖因为一年四季都照不到阳光的缘故,变的相当的阴冷潮湿,一方面是对门就是阴宅,另一方面是下面的过道一直吹着阴风,这样人每天上下的吹吹风,再和死人争下气数,人的阳气自然而然就被耗去了,阳气耗去之后,留下的便是病痛与折磨,男人还能扛住一些,但四妈就真的得了很多种怪病。
其实在小学的时候就听赵用讲过一件很奇怪的事,对河山那边有一户人家,房子依山而建,每次下大雨的时候都会发洪水,后来,他就想了个办法把这些洪水引开,在自家的后门前挖了一条沟,然后引着洪水流到沟里,再流下去,不过引洪水的这条沟他却是选错了位置,他不是选在旁边,而是正对着后门,这种做法就犯了风水上的大忌,你想想,洪水冲下来的时候,你的后门正好接着,那不是把你家的什么都冲走了,果然,他挖了这条沟不久之后,全家人都丧命了。赵用的话引起了我的怀疑,我们家后面也有一条泄洪的沟啊,而且那条沟也是对着后门的,为什么我们家没事呢?这件事情在以前我并没有多想,不过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我们家后面那条沟并不是正对着后门的,而且围着后门的阴沟还有两条,靠外层的一条用来截山洪,靠里层的一条用来接屋檐滴下的雨水,估计当时修这座房屋的时候,我的祖祖是和阴阳师比较交好的,不然这不会剑走偏锋的选了这么一处风水,然后把那些不利的因素优雅的化解掉。
四妈的病也终于引起了家里人对居住环境的思考,不过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家里的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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