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赶我们上雪山时,二号滚入了冰裂缝,但在彻底掉进冰裂缝里之前,被他们冰冻击碎。”
“这个举动有些刻意。”
黎渐川道:“你是说,他们不想让二号掉进去——冰裂缝可能连通着雪山内部,也就是那道地下楼梯?”
“不一定。”
宁准笑了声,“但那里通往的地方,肯定和雪山内部有关系,并且是他们不想让我们去的地方。”
南北队每一个人都不是专业的登山人员。
但偏偏,几次经过冰裂缝地带,都是有惊无险,仿佛那些吞人的巨口从来不具威胁。登山路上黎渐川偶尔好奇想望一望,也会被其他队员拉过去,小心远离。
他以前没有注意过,但现在一想,那时候拉他和掉入裂缝的琳达的人,好像都是NPC。
“这些冰裂缝没有受到雪崩影响。”
谢长生在旁道,“我之前受到冰层下的袭击,也是在这附近。”
三人达成共识,决定探一探冰裂缝。
有两位大佬支撑,黎渐川对这个猜测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卸下登山包,掏出登山绳和安全带,又检查了下身上的冰爪破冰斧,利落地将设备套好,打算先下去看一眼。
宁准不太愿意,但也知道他是他们三个中最合适的。
谢长生的腿现在还哆嗦呢,还不如都快冻僵的黎渐川。至于他,进去就是送菜。
“没事儿。”
面对宁准幽沉的眼神,黎渐川按了按他的帽子,从一条狭窄的冰裂缝边缘滑下。
这一片区域的冰川裂缝十分密集。
有些长度和宽度都很大,也有些细长隐蔽,覆盖着雪层,容易一不小心就一脚踩空,陷落其中。
黎渐川选的这条冰裂缝就很窄,宽度上仅能容一人侧身站立。
按照大部分的冰裂缝形状,越往下就可能越窄。但下滑了一段距离之后,黎渐川就发现,最窄的部位之下,似乎越来越宽敞。
裂缝外谢长生的红火光芒渐渐远去,被黑暗吞没。
头灯的光圈晃在凹凸不平的雪壁上。
狭窄逼仄的空间,四周一片漆黑,像能淹没一切光和声。
黎渐川感觉到自己的四肢似乎越来越僵硬,急促剧烈的喘息却诡异地慢慢从耳边消失了。
脚下的冰爪狠狠插在雪壁里。
黎渐川动作一顿,心里突然涌上一丝奇异的感觉。
他抬起头,注视着面前头灯照亮的雪壁,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身前身后这两侧的雪壁在慢慢变得透明,仿佛由雪成冰。
但冰层里深黑至极,光线无法穿入。
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黎渐川心头浮起这个想法的瞬间,脚下猛地用力,迅速抓着登山绳向上爬去。
突然,他脑袋一侧,落满冰雪的眉目闪过一抹冷厉之色,手里的破冰斧悍然劈下。
与此同时,一只惨白的手掌无声无息地捅向他之前眼睛的位置。但却被破冰斧迎接个正着,齐根斩落。
鲜血喷落。
黎渐川毫不停顿,飞快攀登。
他准备齐全,身手也利索,本来就是来探探路,确认是否有古怪的。现在得到了肯定答案,没必要再周旋。所以短短几秒的工夫,他就已经爬上去了一大截。
人类的体能拥有潜力,而黎渐川的潜力更是无限的。
他操控着快要冻僵的身体,像攀岩高手一样,飞速向上,在危机感触及他的后背前,越过了最窄处。
所有声音回归耳膜。
停在这处沙漏型冰裂缝的最窄处上方,他向下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动静。但他知道,他已经惊醒了下面的怪物们。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在下面,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臭味,很像地下楼梯里血肉之门蠕动散发的味道,但好像又有点区别。
他收回视线,继续向上。
“不能肯定是不是另一条路,但一定有古怪。”
黎渐川爬出冰裂缝,就被宁准接了个满怀。
他松开手臂向下一压,瘦小一点的企鹅被高大的肥企鹅压趴在雪层上,喘息声交叠着。
“好重。”
宁准隔着厚厚的保温服抱了抱黎渐川。
黎渐川没敢压实,搂着宁准的身体起来,在他脸上扫了两眼:“你有点奇怪……”
他进冰裂缝,这么让宁准担心?
这远远不如他被开膛手杰克追杀时危险。那时候宁准对他可是胸有成竹。而且,他有种怪异的感觉。
宁准担心的并不全是他的安全,还有他的其他东西。
“怕你上不来。”
宁准凑近,两张同样冰冷的脸互蹭了下,他又一顿,苍白干裂的唇瓣被咬出一点血红,又冷又哑的嗓音低声说:“你喘得很大声……在这里能听到,像在我……里面的时候……”
黎渐川呼吸一顿,掐着宁准的脖子把安全带和登山绳给他绑上,拍了一巴掌宁准的屁股:“宁博士,别说的我真进去过一样。”
他扣好主锁,又给两人之间绑了根绳,“等会儿你在中间,慢点。”
两只企鹅一前一后来到冰裂缝前。
习惯性朝黎渐川撩闲弄色的宁准回味着黎渐川刚才的语气,从中品出了些变化。
舌尖在柔软的口腔内转了个圈,桃花眼轻轻撩起:“直男?”
黎渐川漫不经心:“又大又直。”
捂住耳朵的谢长生:“……下去吧。”
宁准和黎渐川身上绳子的另一头系在谢长生身上,三个人方便照应,依次滑进了深黑的冰裂缝里。
三道身影消失在雪层上。
钉在石缝里延伸下去的三条绳索在冰雪上蜿蜒出一道道蛇形的痕迹。
黑暗中,一道颤抖的身影从远处的巨石后走出。
黑影踩着雪来到绳索前,举起手中的破冰斧,向着绳索狠狠砍下——
砍的动作只做到了一半。
一行深绿的字迹从雪层下缓缓浮现出来。
“这一次,是真正的死亡。雪夜的美妙花香,请品尝。”
在看清这行如水洇湿的花体英文的同时,二号的呼吸道已经彻底黏连损坏。
他瞪大眼睛,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惊恐充斥着他的眼球,让他难以遏制地颤动着眼皮,喉咙里被血块糊住,发出艰涩的声音:“毒……”
破冰斧从虚软的手中掉落。
鼻血滴答滴答坠落雪地。
一股在这冰天雪地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美妙至极的奇异花香,后知后觉地弥散开来,充盈风雪之中。
那头张扬的红发摔进了雪中,像一滩浓郁的血,慢慢化开。
“Ghost killed Hunter。”
“First blood!”
第33章 雪崩日的死亡竞猜 E14。()
冰裂缝里。
深入黑暗中; 滑动下爬的黎渐川听见击杀喊话; 动作一顿,抬起头:“是二号?”
他头上传来一声轻笑; 宁准头顶头灯的光芒略向下斜了斜,呼出的白汽在晕黄与赤红的光里散开:“一个自认冷静镇定的人; 选择以冲动易怒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性格和用意; 大多数情况; 是因为他本身就附带着冲动的火种。”
宁准淡淡道:“而且在里层; 郑翔决定用他来试探我们的时候,或许就已经把他选为弃子了。”
“当然,我不认为郑翔在那时候就有这个智商。”
他语气里勾出一丝讥诮,似乎另有所指。
但黎渐川对这种哑谜向来是一个标点符号都听不懂,所以扬了扬眉,没多问。
谢长生亲眼看着宁准准备的,但他话不多; 之前没有过问; 听到宁准的话向下望了望:“郑翔留他监视我们; 斩草除根,现在出了击杀喊话; 很可能会留其他人过来。”
宁准调整着呼吸向下爬动; 道:“这次我用的是定时的空气挥发类毒素; 会入侵一定范围有氧气存在的空间,有些人来,只是送死而已。我不喜欢杀人; 但这一局似乎多杀一点会更好。”
黎渐川仰头,看见宁准那双幽沉的桃花眼被谢长生的赤火映着,仿佛在滚动着冰冷的岩浆。
他知道宁准之前在帐篷的推测有所保留。
但他已经习惯宁准这种说一半瞒一半的举动了,好像就是心底深处知道,即便宁准在欺瞒他,也绝对不会伤害他——产生这个想法之后,黎渐川一度以为自己已经被宁准催眠洗脑了。
“快到了。”
脚下一两米处,两侧的雪壁拥挤,像是沙漏最细的关节。
黎渐川看了看,附在雪壁上,从表层的包里掏出一大把冷光棒,狠狠一掰,向下抛去。
荧荧亮起的冷光棒在空中散开,纷纷坠落,撞在雪壁上发出啪嗒啪嗒的清脆回声。
借着下坠的冷光棒,三人看到了一点下方的情况。
不同于上面的雪壁雪层,过了沙漏的狭窄处,底下就是很滑的冰壁,有许多冰棱冰锥从两侧刺出来,像瞄准咽喉的尖刀,十分危险。
而在更深的,连冷光棒都吞没的黑暗里,似乎隐藏着更为诡异的气息。
黎渐川过人的夜视力在这里有点鸡肋,因为这些黑暗充满古怪,不是寻常黑夜那样可以轻易看破。
“走。”
“小心点。”
观察了片刻,三人对视一眼,依次滑进下面。
黎渐川又在腰上别了一把破冰斧,手里也拿着一把,以备不时之需。在禁闭室里拿到的手术刀给了宁准,宁博士对手术刀的使用别有心得。
谢长生到了下面之后,直接掰了一根冰刺,握在手里。
在上面听过黎渐川的描述后,三个人都拉高了警戒线。
但下滑了十几米,周围却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样。
前后夹着的冰壁变得越来越滑,越来越坚硬,冰爪想插过去要费点力气。
中途黎渐川冻僵的症状越发明显,手脚一僵,踩在冰壁上,差点摔下去。幸好上面有宁准和谢长生拉着,手里的破冰斧也及时凿进了冰壁里。
“严重了吗?”
宁准被拽得向后一晃,死死抓着冰壁稳住身形,立刻意识到黎渐川的不对劲,小心地爬到黎渐川旁边。
“越往下越冷。”
黎渐川分析着身体状况。
他呼吸略急促,但口鼻间的白汽却很稀薄。这说明他体内的温度已经很低了,就连体内呼出的气体都没有了热量。
“加速吧,”黎渐川皱起眉,“这条裂缝不会很深,冷光棒落地的声音不远,但是没有光,可能被一些东西吞了。”
都到了这里,当然不可能半途而废。
正说着,谢长生那边突然传来刺啦一声尖锐的滑刺声。
“小心,有东西!”
谢长生飞快道。
黎渐川抬头,正好看见一只惨白的手掌抽搐着被一根冰锥钉在冰壁上,腥臭的鲜血滴答,雨点一样砸下来。
“还有……”
谢长生这一声还没说完,就听四周突然响起密密麻麻的咔嚓声。
一只只惨白不似活人的手掌从身前身后的冰壁里伸了出来,像阴冷的白蛇一样匍匐在冰壁上,诡异地变长,朝着三人疯涌抓来,畸形地狂舞着。
“操!”
黎渐川身下踩着的这块冰壁迅疾如电地刺出数只长手,飞快缠上黎渐川的手臂小腿,隐隐有股触碰尸体一样冰冷湿滑的触感,把黎渐川恶心得够呛。
这些长手上传来的拉拽力极强,就像是要把人硬生生拉进冰层里一样。但对于黎渐川来说,只是稍微费点力的事。
他手臂一拧,直接从那些长手的缠缚中挣脱,抄起破冰斧一扫,瞬间大片鲜血喷溅。
四肢恢复自由,另一只手立刻在腰间一拽,挥起了另一把破冰斧,将拉着宁准的几条长手统统砍断。
“这个身体……真是太弱了。”
宁准的脸距离冰壁只有两三厘米了,好像下一瞬就要被拽进去一样。
他重重喘了口气,将刺进一条长手里的手术刀□□,很自觉地靠到黎渐川附近。
黎渐川割麦子一样扫荡着不断舞动着缠过来的长手,腥臭的鲜血很快将他染成了个血葫芦。
他趁谢长生用赤火烧过来时,将宁准抱到怀里,用绳子绑在了身上。
亏得宁准这次身份的身体瘦小,不然黎渐川多这么个大件行李,在冰裂缝里动一动都是困难。
谢长生的赤火杀伤力不强,但这些长手似乎有些畏惧它,在赤火飘过来时,会稍稍后缩着退避,给三人抢得一丝喘息机会。
长手的数量非常多,几乎像头发一样遍布了两侧所有冰壁区域,舞动纠缠着挤满了裂缝的空隙,让人完全没有下脚的地方。
黎渐川看得一阵阵反胃,特想让宁准投毒直接把它们都化成脓水。
但鉴于他们还要在冰裂缝里继续下行,用毒并不可取。
谢长生驱使着赤火向下移动。
黎渐川一手攥着登山绳,另一手破冰斧挥动,动作大开大合,狂猛无比,每次斩下都能精准地断下五六条长手。
而且他速度极快,手很稳,不过分用力,也不会有所保留,哪怕手脚冷得几乎快没了知觉,也没有磨灭他的战斗能力。
黎渐川急促而节奏明显的喘息响在宁准头顶。
宁准卸下了登山包和一些不必要的装备,减轻负重,让黎渐川轻松一点。这个怀抱变得冰冷而腥臭,没有了滚烫与青草般的汗气。
但宁准习以为常。
他幽沉的桃花眼亮着光,注视着黎渐川被红血烂肉溅得脏污狼狈的脸。那上面俊美的眉目尖刀一样刺出来,锋利冷酷。
又沉静得毫无感情。
像杀戮里诞生的冰冷机器。
宁准帮黎渐川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碎肉,掌心里手术刀翻转,不断刺向从其他角度袭来的长手。
五十米。
两侧的冰壁已经全部染成了深红,血肉混杂着淌下来,沿着光滑的冰壁坠入脚下。
长手们在被黎渐川割草一样收割了大片之后,终于有了撤退的迹象,陆陆续续缩回冰壁里,手指甲抓进冰层里,不甘地划动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刺耳尖声。
黎渐川的手臂彻底麻了。
这条硬生生杀出来的血路铺在脚下,赤火照亮透血的冰壁。
周围拥挤如溺命的水草一样的大量长手,潮水般退去。
黎渐川把破冰斧砸进冰壁里,缓了几秒气,睁开眼看了看宁准和谢长生。
宁准半边身子也都是血,脸色煞白,似乎有点缺氧,大张着嘴呼吸,身体状况不太好。但那双桃花眼却透着沉着的冷静,对于这片碎肉滚动的血海没有任何反应。
谢长生也不太好,似乎出了很多汗,成绺的头发都冻在了脸侧,掉着冰渣子,身上被抓得全是血痕,赤火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
为了节省气力,没有人说话。
腥臭冲天的冰裂缝里,只有一阵阵急促的呼吸声。
休息了两分钟,黎渐川拔下破冰斧,三人默不作声,继续向下。
经过长手的袭击之后,下面的路似乎顺畅了不少。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再出现,突然袭击。
但黎渐川心里的警惕没有半分减弱,反而随着身体的不断下爬,越发增强。
一股莫名的诡异的危机感像一条冰冷剧毒的蛇一样,沿着他的脊椎缓慢向上爬着,令他的呼吸发紧。
太安静了。
头灯在和长手缠斗时都掉了,狭窄逼仄的冰裂缝里,只有谢长生微弱到闪烁的赤火圈亮三人并排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