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怨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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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怨杯-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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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以为大伯父会拍手叫好,没想到他还有良心,马上呵斥道:“雨唯,我平时怎么教你做人的?你在美国念书,学的就是怎么杀人吗?” 
  “当然不是。”小堂妹立刻否认。 
  木清香这时看着沉睡的两位堂兄,说道:“现在你们应该清楚,路建新和我都没有加害那两个人了吧?” 
  大伯父惊讶得眼睛都快掉下来了,他怒道:“你把自己的哥哥都杀了?” 
  小堂妹慌忙辩解:“我没有,我只是让他们睡着了!刚来黄厝的那晚,除了发现毒门手记,还有一小盒河豚毒素的粉末,那是从河豚身上提取的毒素。手记上说,当河豚毒素接触到人体皮肤时,它就会被吸收到身体里,并由血液传送到各个器官。毒素能让呼吸变慢,心跳变慢,能让人的一部分身体麻痹,或者陷入假死一样的昏睡。这是一种能在人不吃不喝的情况下,让人中毒的宝贝。” 
  众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小堂妹顿了顿,又说:“我担心桃核里提炼的氰化物不能杀死老严,毕竟我又不懂毒物学,所以就想把先人留下的那盒河豚毒素当作候补毒药。我就先找人实验,让人去摸那些东西。一开始,我把河豚毒素抹在你的晋代茶杯上,然后骗大哥去摸,谁知道你的侄子也偷偷进了你的房间,摸了茶杯。” 
  “那现在他们怎么睡着了,你什么时候下的毒?”大伯父难以理解。 
  “刚才我跑出去,然后又回来时,经过他们面前,就故意洒了点粉末。他们可能吸进身体里,所以就睡着了。如果有人摸了他们,自然双手也会失去知觉。”小堂妹看了看两位堂兄,然后对大伯父说,“我也不想这么对他们,但你的秘密如果被他们知道,那些父亲的威严形象就荡然无存了,知道吗?” 
  我惊叹小堂妹的用心良苦,但我也看出了大伯父刚才打小堂妹,是想把她赶走,这样就不会被老严带去做杀手了。可是,小堂妹故意被打,是想找个借口回黄厝拿毒药,并不让老严起疑。小堂妹来这里避难时,她可能发现地下室是个杀人的最佳场所,想起毒药没带在身上才回去取来。现在知道老严真实身份的人那么少,如果老严死在这里,谁都不会知道,路家也可以把老严的钱全部占有。 
  可我和大伯父一家人不是同路人,小堂妹如果真的要杀人,岂不是要把我和木清香也杀了。现在小堂妹手里有大茶八卦针,只要她把这东西对着我们乱射一通,即使枪法再差,数百发毒针射出,在狭窄的地下室里谁能躲过此劫。想到这里,我浑身发冷,平日里对小堂妹不怎么客气,这回她下起手来肯定不留情面。 
  果然,小堂妹第一个把毒针对准我,她说:“爸,你不是一直说你那个弟弟多么混帐,总骂他们无耻吗?现在好了,我替你把他们杀了,给你出气!” 
  我只听了父亲的一面之辞,所以以为大伯父一家人是坏蛋,谁想到真正的坏蛋却是父亲自己。每当大伯父一家人指责父亲,我总会很生气,现在知道了真相,心中再也激不起一丝的怒气。换了谁都相信自己老爸说的一切,哪里会想大伯父他们骂的都是实话。 
  好汉不吃眼前亏,可讨饶的话我又说不出口,要是真的求饶,以后不就成了这家人的笑柄。但不说点好听的话,恐怕小堂妹真下得了手,先留住青山再说。要知道,那两只可怜的小鸡都被她蹂躏得看不出是鸡还是鸭了。这时候,我能说点什么呢,譬如“姑奶奶放我一条生路”,又或者“女侠高抬贵手”? 
  幸亏大伯父立刻阻止:“雨唯,快把盒子放下!你知道吗,老严让我从你们三个人中选一个人,那个人不用去做杀手,我现在选的就是你。如果你现在杀了人,那我的选择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小堂妹不肯放手,“现在他们都知道我的事情了,如果放走他们,我杀老严的事情也会泄露。” 
  “你到底听明白没?我不允许你杀人,不管是路建新,还是老严,谁都不能杀!”大伯父痛心疾首地说。 
  小堂妹已经踏出了第一步,无法回头了,她无奈道:“爸,就是因为你这样仁慈,才会一败涂地。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你难道真的忍心放弃?” 
  “我当然不忍心放弃!”大伯父长叹一声,但他又说,“可我更不忍心你走上不归路,你杀了一个人,就永远做不回自己了,你让我怎么忍心?” 
  小堂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似乎被点醒了,但她摇了摇头,惋惜道:“现下已经太迟了。刚才我让黄德军走开时,已经在那锅茶里滴了一些从桃核里提炼的毒药。” 
  此话一出,老严立刻吓了一跳,黄德军的脸色也变得铁青。我惊慌地想,果然最毒妇人心,还以为小堂妹好心帮忙烧茶,没想到是要借机下毒。这还没完,小堂妹已经没有退路,她把针盒死死地对准我,不让我走动一步。我暗骂他妈的,任老子想象力再丰富,也没料到会死在自家人手上,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难怪老人常说,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枪,亲人见亲人,转身就不认。 
  正准备接受死神的邀约,没想到木清香竟然没把毒针当回事,一个箭步走到我面前,要替我挡毒针。我清楚地记得,在来地下室前,很担心有人用毒针害人。那时木清香就说了,万一有人用毒针害我,她会替我去挡的。听了那句话,我只当是玩笑,谁想到木清香这么讲信用。 
  “喂,你是不是疯了,要死也不要抢在我前面啊?”我慌忙地要把木清香拉到身后。 
  木清香不以为然,没有一点儿畏惧:“几根毒针你就怕了?以后还会有更危险的东西等着你。” 
  “那是以后了,现在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难题。”我叹道。 
  小堂妹一看我们聊上了,她气得马上按了针盒,我见状想要把木清香拉开,但已经迟了一步。 
  

    卷三《南洋怨杯》27。坏人 
  我大叫一声,万分懊悔,如果不让木清香一起来,她就不会死。一想到害死了木清香,我心中有一种难言的痛苦,恨不得把心挖出来。要是可以的话,我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回木清香,不管需要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 
  可是,情况又和我想的不一样,小堂妹按下针盒后,木清香站得稳如泰山,并没有中毒倒下。我吃惊地转到木清香前面,慌张地寻找毒针,但一根都没有看到。小堂妹更是吃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她又按了几下,但针盒并没有毒针射出来。 
  木清香让我站到一旁,只见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条蓝色的粗布,然后把右手伸出,将布条从上而下地自然展开。我们看着蓝色布条,大吃一竟,布条上竟然串了数不清的细小毒针。 
  小堂妹骇然:“你什么时候把针取出来的?” 
  木清香轻描淡写地答道:“就在那晚你们斗茶时,我把路建新留下,然后去你房间把毒针全部取了出来。毒针能害人,也会害己,这种东西还是不用为好。” 
  我恍然大悟,这才想起那晚木清香怂恿我一个人对阵大伯父等三人,然后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一直以为木清香是故意整我,或者是她说的要锻炼我,没想到她是故意让所有人都留在主厅里,这样才方便她去把毒针悉数取出,以免小堂妹用大茶八卦针害人。因为木清香带着毒针,所以刚才被堵在泥石洞时,毒针浸泡在海水里,海虾才会死掉,我还以为水里有什么吃人的怪物呢。 
  我大喘一口气,埋怨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害得我刚才吓个半死!” 
  小堂妹也不明白,她问:“如果你早就知道我偷了针盒,并且偷偷炼毒,你为什么不当着大家的面拆穿我?” 
  “对啊,你不会故意这么做吧?”我想起木清香经常说话只说一半,不由得怀疑木清香故意耍酷。 
  只听木清香懒洋洋地解释:“如果我当时说了,你认为你的家人会相信我吗?他们只会说路建新让我栽赃你,因为他在你们的眼中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人。就算我只告诉路建新,依他的个性肯定会找你们理论,到时候更不会有人相信了。” 
  “你这话说得……”我一时语塞。 
  小堂妹却还不肯放手,她对着大伯父说:“好,就算放过你的侄子,那老严呢?我已经下了毒,他不可能活命了!” 
  “你……”老严和黄德军听了这话,全都又气又恨。 
  木清香将串了毒针的布条扔掉,大事化小似地说:“这不打紧,刚才你吐出的斛茗瘕,它把那些茶水全部吸收了。要不是茶水里有毒,那只成了精的斛茗瘕也不会自己跑出来,你们真以为那锅煮了几天的浓茶就能逼出它吗?” 
  “这么说多亏了小堂妹?”我哭笑不得。 
  木清香点头承认:“没错。那只斛茗瘕已经无法满足了,黄严喝下了有百余年历史的金瓜人头茶都没用,如果再不逼它脱离人体,它就会取人性命了。” 
  我想起大伯父身上曾有金瓜人头茶的味道,但在他的屋子里却找不到,原来全被老严给喝掉了。那些茶多么的珍贵,比尔盖茨都没机会喝,没想到竟给一只满是嘴巴的斛茗瘕全喝了。老严一想到性命尤在,他和黄德军就立刻拍拍胸口,动作一模一样。老严虽然对儿子下得了狠心,但都是无奈之举,比如叫他装哑巴,其实也是担心被三个堂兄妹问出端倪。 
  黄德军依然很傻很天真的样子,我想起他曾暗中给我一个“坏人”的提示,既然事情都全部摊开着说了,所以就直接问:“小黄,你那晚跟我说的‘坏人’到底是谁?” 
  小堂妹愤愤道:“当然是我了!我还以为自己做得那么小心,没想到早就被人看穿了。”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黄德军竟然摇头否认,指着一个人说道:“我说的坏人不是路雨唯,是他!” 
  我们顺着黄德军指着的方向望去,那里睡着两个人,一个是大堂哥,另一个是二堂哥。我急忙问黄德军是不是在指大堂哥,但他却回答不是,并说自己指着的人是和我很要好的二堂哥。此话一出,就连小堂妹都难以理解,所有的坏事都是她一个人干的,为什么坏人不是她,反倒是二堂哥——路雨飞? 
  经过黄德军一番解释,众人惊悟,原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堂妹虽然知道老严的秘密了,但那本毒门手记是二堂哥告诉她在哪里,并暗示她去偷来害人的。二堂哥一来就在黄厝里转悠,黄德军已经看在眼里,并听到了二堂哥在怂恿小堂妹行凶。就连我的大茶八卦针也是二堂哥告诉小堂妹,当看我出去吃饭,他就暗示小堂妹去偷过来。但二堂哥只是怂恿小堂妹杀了大堂哥和大伯父,以便让他和小堂妹独吞家产,谁知道大伯父早就没钱了,哪还功夫立遗嘱。 
  除此之外,那夜我和木清香在二楼时,小堂妹溜回厢房中,是住在老严隔壁的二堂哥通风报信,并让老严去逮人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堂哥和我那么亲近,竟然也心怀不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人值得相信。 
  黄德军瞥了一眼老严,对我说他早想跟我坦白,但老严一直强迫他装哑巴,所以都没机会跟我说。最初,黄德军也没料到小堂妹会下毒手,直到那晚第二只死鸡出现,黄德军才怀疑二堂哥在搞什么鬼把戏。可惜老严太能装了,他们父子俩也少有独处的机会,每当黄德军一开口,老严就喝止,所以这事一直没能说。最重要的是,黄德军根本没理清头绪,只知道二堂哥是个坏人,以至于小堂妹主动烧茶时都还没提起警觉。 
  “看来你在南洋吃的那些苦,还没让你失去人性。”我感慨道。 
  黄德笑朝我笑了笑,又红着脸偷瞥了木清香,我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小子看上了木清香,难怪他肯出手帮我,敢情还是带有目的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二堂哥虽然可恶,但老严竟说这种人很适合做他的傀儡,于是要求大伯父立刻挑选两个人做为将来的杀手。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了,大伯父肯定选了那两位堂兄,只有小堂妹能够获得真正的自由。 
  老严虽然觉得不解恨,但他也放过了小堂妹,他说:“雨唯,我能理解你要救你爸的苦心,不过既然他选择让你获得自由,那你就不能继续待在你爸身边了!” 
  “你说什么?”小堂妹眼睛圆瞪,惊讶道。 
  “我会帮你办理移民,让你回到中国,以后你要见你爸也可以,但不可能天天守在他身边了。”老严解释道,“你处心积虑要杀了我,换作是你,你敢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吗?” 
  小堂妹自知理亏,所以没有说话,大伯父也马上应承下来,生怕老严又改主意。走到今天这一步,小堂妹已经尽了全力,她痛哭流涕,责骂自己没能救出大伯父。可老严的脾气很怪,在经历过无数人间冷暖,尔虞我诈后,他对这种场面不会心软。 
  暴风还在继续,但地下室里已经雨过天晴,大伯父的心也总算落地了。小堂妹抱着大伯父哭个不停,黄德军也终于能说话了,所以一直和老严窃窃私语。这种时候我不方便插嘴,打断人家的家常,所以就和木清香坐到一边,俩个人也聊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我爸是那样一个人,还以为他多么正义。这个世界连家人都不能信了,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木清香想也不想地就说:“你可以相信我,当然也可以相信你自己。” 
  “相信你?”我沮丧道,“亏你说得出口,你那么多秘密从来不肯透露半个字,我还是相信自己好了。” 
  “你难道都不长进?”木清香微微皱眉,“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有些事情只有等到适当的时机才能说,如果现在说了,绝对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包括你。” 
  “真的假的?你吓唬谁呢?”我狐疑道。 
  “你还记得在勐海曼笼寨时,我曾告诉你那里会有灭顶之灾吗?”木清香提醒道。 
  “记得啊,当时你都不肯说清楚,还说什么寨子的人干了坏事,活该被老王干掉的鬼话……”我越说越难听,因此马上打住。 
  木清香没有在意,她对我说:“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整个世界很快要面临一个灭顶之灾,你信还是不信?” 
  我扑哧笑出声来,别看木清香像个木头人一样,没想到冷笑话说起来那么寒人。曼笼寨的事情另当别论,就算木清香真的猜对了,但全世界的灭顶之灾岂不是危言耸听。全世界那么多科学家,聪明的人一抓一大把,如果世界真的要遭受灭顶之灾,我们会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吗? 
  木清香无所谓地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世界是由万物组成的,一个人再聪明也不可能掌握万物,更不会知道万物之中有哪一样出现了差错。有时,一件很小的事情,也能颠覆整个世界。” 
  我止住了笑声,忙问:“那你说的可是真的?” 
  木清香木然地答道:“就当我是胡说的吧,要不你怎么能理解我只有等到适当的时机,才能让你相信一些难以接受的事情呢。” 
  这时,大伯父和小堂妹的感情释放得差不多了,我得趁着他们心情脆弱时问出月泉古城的下落,所以就马上站起来把问题抛出去。虽然刚才大伯父说他是一个十足的穷人,但晋代茶杯被砸碎又复原可是大家亲眼所见,他可不能抵赖。 
  没想到大伯父竟然很沉稳地告诉我,他根本没有去过月泉古城,更不知道月泉古城到底在哪个角落。 
  

    卷三《南洋怨杯》28。1971年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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