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面面相觑,然后再望着急速旋转的大火,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与害怕。
接着,火堆里传出了一阵歌声:“三十里的明沙二十里的水,五十里的路上我来看亲亲你;半个月看你十五回,因为看你把我跑成一个罗圈腿……”
是个女声,反复唱着这首家乡的山曲儿。
我听出来了,是母亲!
她的歌声伴随着呼呼的火声,在寂静的夜空中盘旋回荡。
第13章 火雨()
“妈妈!”我叫了一声,望着高大粗壮的火柱,我真的没有勇气冲进去救她。
而且,刚才在火里烧死的分明是小九,此时怎么会传来母亲的声音?
众人一齐把目光投向我,可是我也无法给出他们一个准确的答案。这真的太诡异了,自从母亲莫名失踪,一连串奇怪的事情接踵而至。
之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可以解释清楚,用老七的一句话就是:墓葬之地,磁场多有异常,出现些灵异现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现在,这仅仅是灵异现象吗?
母亲的歌声仍不断地从大火中传出,我几乎要崩溃了。如果里面真的是母亲,置身于这样的大火中,她能活着出来吗?而我,面对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被大火烧死而无能为力,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啊!
接下来,母亲停止了唱歌,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狗叫声,汪汪汪,汪汪汪……
只有我能听得出来,那是我家的那条狗。
母亲呢?被火烧死了吗?我焦急如焚。可是死去的狗又怎么能发现吠叫声?
如果它变成了鬼,那么母亲呢?是不是同样变成了鬼?瞬间,我感到一种巨大的绝望。母亲虽然疯了,但她毕竟是我的母亲,在这个年龄,我怎么能忍受失去母亲的痛苦?
大概众也都听出来了,这就是他们要烤的吃肉的那条狗,都被吓傻了,连同胆大的老大和足智多谋的老七,都是一脸的惊惧,嘴唇哆嗦着,浑身颤抖着。也许,他们正在后悔没听我的话,狗是有灵性的,吃狗肉是要遭天谴的!
我喃喃地哭道:“我说过要遭天谴,你们为什么不听?为什么……”
没有愿意回答我的问题。
他们谁都不说话,都死死地盯着不时地变化着形状的火柱。那火柱不停地旋转着,扭曲着,慢慢地向上攀升。先是一人来高,不大一会儿便有房子那么高了,然而却不向两边扩散,像一阵火红的旋风似的,直直地冲上云宵。
是的,它冲上了云宵。
它一路旋转攀升,很快便与天空相接,然后在天空中扩散开来,越散越大,铺展成一个巨大的圆形漩涡,遮住了月亮,遮住了星星,转着圆圈盘旋着,像翻滚着的火红的汹涌海浪,将整个北草地映照得一片通红。
天空是红色的,草地是红色的,连我们每个人也都是红色的。
我们都被震撼了,一齐望着天空中的那一团火云,甚至忘记了害怕。
我也不哭了,悲痛比起这碰震撼的场景来,似乎不足一提了。
就在我们呆呆地望着天空的时候,忽然,一块块火红的碎块像雨点似的倾泻下来,就像下起了一场带着火的冰雹。
“快跑!”老大叫了一声,倒退着向一边跑开。
我们也跟着跑开,一双双惊骇的目光始终盯着正在下着火雨的天空。
那些火红的碎块很快砸到了地面,嘭嘭嘭地点燃了芦苇,我们的四周顿时变成一片火海。有的碎块落在我们的近处,炸开的火花飞溅到我们的身上,烧着了我们的衣服,灼伤我们的皮肤。我们只顾跑,一边躲闪着降落的火块,一边躲闪着一簇一簇已经烧着的芦苇,一边还得拍打着身上燃起的火苗。
我虽然好长时间没吃饭了,饿极了,身体乏累,但求生的本能促使我暴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我们与火雨赛跑着,谁都不敢落后。但是火雨的辐射范围很广,我们跑了很长时间,始终逃不开它的包围圈。
火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密,一块块火红的碎块划破夜空纷纷掉落了下来。我们周围的脚下随时都会有火块炸开,引起一片大火。我们只能绕着尚未着火的地方往外围逃窜。
不一会儿,张驰、崔唯和其他几个后生,都有不同程度地受伤,仍在忍着疼痛逃跑。我身体轻巧,应便比较灵活,侥幸没受伤。
地上的芦苇越烧越多,我们艰难地前行,但速度不能减下来,因为在我们身后,成片的芦苇几乎全部烧着,火光冲天。一股一股的热浪汹涌而来,炙烤着我们的后背;而前面的火雨似乎稀疏一些。
我们拼尽全力往前跑,终于,我们看到了一片很大的空地。这里没有一根草,没有任何的植物,灰黑的泥土,大概有几十亩大。
在放眼都是火海的北草地里,这里无疑是我们的生路。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小后生,他首先踏入了空地,踏在了灰黑的泥土上。这时我们发现,他在变矮,然后听到他的呼叫:“救命啊!”原来那是一片沼泽地,小后生刚跑了几步就陷了进去。
见此情景,我们一下子都刹住在沼泽地边缘。火红的碎块落在沼泽地里,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一缕缕白气。
“赶快回来!”老大喊。
可是那个小后生的双腿深陷在沼泽里,根本动不了,而且越是挣扎越下陷的快。慢慢地没及腰身,他挥舞着手臂呼救着,可是谁也不敢过去拉他出来。
我试着轻轻地往里走了两步,立刻便陷了进去,好在旁边的张驰及时将我揪住,其他几个人一齐动手将我拉了上来。我的膝盖以下,已沾满了泥水。
我们站在沼泽的边缘,面对着被沼泽吞噬的那个小后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了点地下陷。从腰部到胸口,再到脖颈,再到脑袋,终于他在绝望的呼救声中被沼泽地整个吞了进去。
而后,沼泽地恢复了平静,只有火雨落在上面腾起一团团的白汽。
我们站在原地足有一分钟,谁都没说话,似乎是在祭奠着被沼泽地吃掉的那个小后生,似乎是因为巨大的惊恐让我们失去了思维能力。
可是漫延的火势不容我们停留,身后的火已经连成了一片,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我们推来。我很快意识到,即使我们不被沼泽地吞灭,也会被大火烧焦。
“老大,怎么办?”老七喊道。
老大的脸色铁青,抬头望了望天上的火云和火雨,又望了望巨大的沼泽地,吃力地咽了一口唾沫,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估计谁都无能为力。
“老大你看,那是什么?”刀疤脸崔唯指着一侧叫道。
我们一齐转头过去,在不远处,一只破旧的木船停靠在沼泽地边缘。显然这里有人来过,有人曾经利用木船进沼泽地里探索过。我们无暇去思考沼泽地里能不能划船的无聊问题,不用老大吩咐,几个人同时向那只木船奔去。
此时,沼泽地边缘的芦苇已被引燃,我们贴着大火奔跑,终于跑到了那只木船跟前,争先恐后地上了船。可是没有桨,木船被沼泽粘住,根本动不了。大火汹涌着,巨大的火舌不时地舔着船帮。
“谁下去推一下!”老七吩咐道。
一个小后生跳了下去,双手搭在船沿上奋力往前推。木船缓缓开始移动,离开了边缘进入了沼泽地。那个后生边推边走,走了几步,他开始下陷,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救命!”他惊恐地喊道。
我站在后沿上,伸手将他拉住,可是沼泽的粘合力太强,根本拉不动,反而我被他下陷的身体拉得几乎要掉下去,木船也在向一边倾斜。
“放开他!”老七命令道,“这个时候,能活几个就活几个吧!”
“不要放开我!”那个后生的胸部已经陷入了沼泽里,我尝试着放开他,却不能够。他的手死死地抓住我的手,随着他一点一点下陷,我的身体也一点一点地向船边移动。终于,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即要掉下船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巨大的恐惧袭击着我。
“帮我!”我回身喊道。
身后的酒鬼张驰拉住了我。他身体胖,坐得稳,把我拉回了一点。那个陷入沼泽的后生也停止了下陷。众人见此情景,一齐过来帮忙,想把他从沼泽地里拉上船。人多力量大,我终于看到他的身体开始缓缓地从沼泽地里拔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块碗大的火块落在了船上,正好落在了几个人当中,立刻炸开,四溅的火花烧着了我们的衣服。大家一下子乱了开来,都扔开我,各自拍打着身上的火苗。
因为我们都聚集在船尾拉扯着那个后生,被火块一砸,大家一乱,船便不稳了,缓缓地向一侧倾斜,再倾斜,终于翻了过去。船上的所有人都被倒扣在船底,陷入了沼泽。
那个后生终于放开了我,可是我们都已经陷在了沼泽里,而且被船压在了下面。开始,我抓着船舷,试图爬上船底。可是船舷太滑,加上沼泽地的巨大吸力,我的多半个身体已在沼泽中,而且还在下陷。
我终于没有力气了,手缓缓地松开船舷,挣扎了几下,身体下陷得更快了。
很快,我便感觉到一股恶臭的淤泥漫延到脸面,堵住了我的嘴和鼻子。我立刻便感到一阵窒息,完了,我要死了!
第14章 死里逃生()
眼前全是黑暗,我的身体在急速下陷,感觉浑身被泥水紧紧地包裹着,挤压着。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一样要死了,我看不到他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我的脑中出现了母亲、父亲和妹妹的音容笑貌,从此开始,我就要和他们永远地离开了。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我没有害过人,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要报应在我头上?疯了母亲,死了的狗,没有一件是我所能左右了的。
可是这些想法,这些不甘,也只在一瞬间,因为我的意识很快就不由我了。
就在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体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裹在身上,蒙在脸上的淤泥似乎没有了。我一下子脱离了所有的束缚和负担,居然能呼吸了。这时我才真正地懂得,一个人能自由地呼吸该是多么美妙的事。
于是我大口吸了几口气,意识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我的脑子还没来得及旋转,就感觉自己摔到在一片坚实的硬地上,摔得骨架都散了,浑身疼痛不堪。
可是我此时顾不得疼痛了,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在哪里,眼前一团漆黑。我挣扎地爬起来,摸索着向前走,竟然是很空旷的。我咳嗽了一声,吐出几块污泥。我的咳嗽声在空间里荡漾着回音。
莫非这是地狱吗?我不由这么想。今天经历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我的世界观了,以前不相信的,现在由不得不信;以前相信的,现在反而开始怀疑了。
地狱,这个只能在电脑和小说里看到的名词,此时却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伸手抹掉脸上的泥水,使劲跺着脚抖落身上的污泥,感觉清爽多了。管他吧,不管这里是地狱还是人间,不管我是人还是鬼,起码我还存在着,像人或者像鬼一样地存在着。或者说,我还活着,就算是鬼,也是一种活法。
有意识,能思考,自由,就是活着,活着就是一种幸福。
哪怕死了,只要自由,就是活着。
为了证明我还活着,我清了清喉咙,喊道:“有人吗?”
我的话音刚落,听到嘭嘭嘭的几声响,眼前骤然变得一片通明,四周的墙壁上悬挂着几口锅里燃起了火,照得整个空间亮如白昼。我吓了一跳,这些锅怎么会自己着火呢?物理学常识告诉我,燃烧的两个要素是:一有氧气,二有温度。
但转念一想,天上能下火雨,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呢?
我镇静了一下,开始打量眼前的地方。
原来,我置身于一个空旷的大房间当中,应该说是走廊当中,宽约五六米,长一眼望不到头,好像曲折迂回,不知通向了哪里。两面的墙壁都是用石头砌成的,光滑的壁面上雕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图案。
我无暇去考究这些图案,无意间转头,瞥见地下躺着几具白骨。我吓得赶忙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睁开,确定那些确实是人的骨架,他们扭曲成一堆恐怖的样子,显然他们在死的时候经历了一番特别的痛苦。
再往前看,隔几步就有这样的白骨,死里逃生一回,我反倒觉得不怎么害怕了。
至少我现在还不是一堆白骨。我下意识地看看自己,除了一身的污泥,其他还好,没有变成骨架,也没有变成僵尸。
我顺着走廊往前走,七拐八绕,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只是隔几步就会有死人的骨架。不知是原来就有的,还是像我这样无意闯入的人老死在这里的。
再往前走,出现了叉道,而且不止一条,叉道里面还有叉道,好像一个巨大的迷宫。走几步就能看到散落在地上的人骨,有完整的,有残缺不全的,泛着白森森的光泽。
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发现。
我留意到,走廊两个边上有两条小沟。小沟里潺潺地流着清澈的溪水,发出汩汩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显得特别清脆动听。我正好渴了,蹲下来在溪水里洗了手,鞠了两捧溪水喝了个饱,又用溪水洗了脸。衣服上有些脏的地方,也都用蘸着溪水擦了擦。
接下来的问题是,我饿了,很饿。
本来在北草地的时候,就好长时间不吃饭了。因为天一直没亮,我不知道几天没吃饭。当时就已饿极,后来因为惊吓过度,反而把吃饭这码事全然忘记了。此时没有了危险,饥饿的感觉重新袭来。
可是,到哪里找吃的呢?这里除了白骨,还有其他的东西吗?白骨可以吃吗?
我顺着石砌的走廊寻找着,从一个叉道进入另一个叉道,没有发现可吃的东西。忽然,我发现在一具骨骼的旁边有个布包,狐疑地走过去,捡了起来,解开布包一看,里面放着一盒压缩饼干。
这难道就是传说的四大幸运之一吗?
饿极了的我不想去研究压缩饼干从何而来,拿出两块就放在嘴里嚼。虽然干涩,虽然带着点霉味,但是解决饥饿问题还是十分有效的。我还想吃,忽然想起老师说过,压缩饼干不能多吃,否则会撑死的。
于是我将饼干重新包好,以便再饿的时候吃。
吃饱喝足,我开始思索眼前的遭遇了。
北草地的大火把我们逼进了沼泽地,本来要死了,却又从沼泽地来到了这里。这是什么地方?我不由抬头看看,这一看,觉得更加离奇了。走廊的顶上并不是石砌的,而是类似于污泥的软软的东西。
对,那就是沼泽地。我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可是,基本的常识告诉我,软软的污泥是不可能平铺在空气上的。然而此时,走廊上面就是北草地的那片沼泽地,还荡漾着亮光,而污泥却没有流下来充满走廊,这是什么道理?理论上不成立啊!
老师说过的物体重力,在这里没有生效。看来,老师也不是万能的。
好吧,我暂先不去考虑这个问题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哪件是在理论上成立的?但它们都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我倚着石壁坐了下来,心想老大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活着还是已经死了。我们是从同一个地方陷入沼泽地的,就应该一同跌入这个地下走廊,然而我寻找了这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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