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个奇怪的轮回。
刀疤脸崔唯忽然说了一句:“其实八万是可以不死的。小九、小胡、八万,他们死得可真冤啊……”说着话,带着一抹冷笑的眼神直往老七身上瞟。
“别添乱了!”老大粗暴地打断他,“他妈的非得要弄得自相残杀才满意吗?”
但是张驰还是听到了,止住了哭,扑过去揪住崔唯的领口质问道:“你快说,八万怎么就可以不死的?你话里有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唯胆怯地望了老大一眼,含糊其辞地道:“我怎么话里有话了?咱们都不该死不对吗?早知道咱们都要掉进这个古墓里,何必要让八万下去推船呢?他不推船又怎么会死,不是很冤吗?”
“你他妈的哄鬼去吧!”张驰把崔唯使劲一推,又当胸踹了他一脚,骂道,“八万陷进泥潭里又没死,是死在这里的!你他妈的明白吗?是死在这里的!”他伸出两指,愤怒地指着地。
崔唯本来受了伤,被张驰踹了一脚,当时就倒地了,捂着肚子爬不起来。
“酒鬼!”老大站了起来,沉声喝道,“你他妈的是不是有劲没处使啊?现在咱们都成这个球样了,你还有心思打架?”
显然,张驰对老大还是特别尊敬的,又哭了出来,哽咽道:“老大,我不是要打架,我只是想知道八万到底是咋死的?我好回去给他父母交待啊……”说着,身体矮了下去,双膝跪在了血地上,头也垂了下去。那样子,很让人痛心。
老大不悦地瞪了崔唯一眼,走到张驰的跟前,缓缓地道:“崔唯说得没错,你也说得没错。八万确实不是死在了泥潭里,但是当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们把他拖到这里,没想到被僵尸袭击。我们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哪有闲人照顾他?所以,他就被僵尸糟蹋成这样了。唉!”
老大说完这话,我察觉到老七紧绷的脸顿时舒展了许多。虽然我猜测不出八万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我想,肯定和老七有关。小九不就是个例子吗?
张驰是个粗人,似乎相信了老大说的话,只是哭个不停。哭了一阵,似乎哭累了,站了起来,走到老大跟前,道:“老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老大低头沉吟了半晌,没说话,站起来走到房子中间的一张大石床上坐下。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烟,抽出几根看看,大概都已被污泥和鲜血污染,就随手扔掉了。
这间房子挺大的,大概有一百多平方米吧,只是没什么摆设。中间有一张大石床或者是石炕,旁边杂乱地摆放着几只石凳;四面的壁上写着蒙古文字,挂着几口油锅,燃着火,满地都是碎尸和鲜血,散发着一股让人作呕的气息。
这时,崔唯从自己的内衣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两支,欣喜地叫道:“老大,我的还能抽!”跑过去递给老大一支,自己叼了一支。
可是掏出打火机来,厚厚地包了一团泥,磕掉泥也打不着。
“你们谁的火机还能用?”崔唯问。
张驰道:“给我来一支,我这里有火。”说着,掏出打火机来,竟然打着了,“我下来的时候漆黑一团,好在这个火机还能用。”
“没了。”崔唯把手一摊,说道,顺手把烟盒扔在地上。
张驰很失望,可怜巴巴地说:“那咱们两个轮着抽,你抽一半,给我留一半。”
“满共一支烟,我都不够呢,哪有你的?”崔唯貌似很小气。
“你不给我抽,我就不给你用火。”张驰趁机谈条件。
“哼!”崔唯冷笑一声,道,“没有你地球还不转呢!”四处望了望,搬了只石凳走到墙边,站在凳子上,拿着烟探着油锅。油锅里烧着火,他大概是想用油锅里的火焰点烟吧。
油锅很高,他勉强能够着。他刚点着烟,可能是手碰到了油锅,只见油锅倾倒,里面的油带着火倾泻下来。
“妈呀!”崔唯叫了一声,幸亏躲得及时,否则定要将身体烫伤。
乓的一声,油锅落在地上,烧着的油从锅里撒了出来,和着地上的血液和碎尸燃烧着。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呛人的气味。
我看到地上着了火,脑子里立刻便出现了北草地的大火,心被揪了起来。好在那火并不大,烧了片刻,便熄灭了。我长舒了一口气,这是我今天遇到的最正常的一件事。
老大瞪了崔唯一眼,崔唯立刻低下了头,忙不迭地跑到老大跟前,把烟递给了老大。老大接过烟,将自己的那根对着,大大地抽了一口,喷出一团浓雾,说道:“大家都过来,咱们商量商量下步的打算。”看了看我,又说,“大龙,你也过来!”
于是大家都走了过去,都坐在了床上。
我正好坐在老大的旁边,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柔和地道:“大龙,没办法了,咱们只能是一伙了!”
我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似乎没有我选择的权利。我不跟他们一伙,就只能跟鬼一伙了,还有那些无血无肉的僵尸。
老大又猛吸了几口烟,将一支烟吸去了多半,递给了张驰,然后清清喉咙,道:“现在,咱们可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难,所以请大家务必齐心协力,不能再像刚才了。都是自家兄弟,不要伤了和气。”
张驰和崔唯同时低下了头,知道老大这是在说他。
老大叹了口气,沉重地道:“前年冬天,咱们从大南方跑到这里来,在这鸟不拉屎的北草地里一住就是两年,结果连根球毛也没捞着。现在好了,我们找到了,我们他妈的找到了齐木斯愣的墓葬,可是我们得到了什么?”
大家都沉默不语。
老七宽慰道:“找到墓葬就是进步,不经风雨难见彩虹,我想这就是咱们的劫数,也是咱们的运数。现在劫数已逃,是走运的时候了。”
“但愿吧!”老大接着道:“目前来说,我们什么都没得到,而且我们出来时七个人,先后死了小九、八万和小胡,现在就剩下四个了。哦,加上大龙是五个。我们不仅什么都没得到,还他妈的把人丢了!唉,这是我没想到的,我对不起你们!可是我们现在能怎么办?”
我们都不说话,能怎么办,一切都靠运气,否则就是等死。
希望老七能说准,是走运的时候了。
“老大,你说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崔唯问道。
老大想了想,道:“我想这里不是齐木斯愣的主墓,他的陪葬物肯定也不在这里,这只是个墓道。至于主墓在哪里,这个难说,但是肯定连着墓道。所以,咱们还是到处找找,碰碰运气吧。”
真是人为财死,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想着盗宝。
不过,即使不盗,似乎也出不去了。
“是啊!”老七道,“这个墓道建筑得十分奇特,还有很多解释不清的东西,就像这个顶,应该就是咱们陷入的那片沼泽地,可是却不掉下来。”他指了指头顶,“我想,这墓的入口就是那片沼泽地,我们要想仍从那里出去,那是绝不可能的。所以,咱们要设法找到主墓,说不定可以找到另外的出口。”
我听了这话,不由有些绝望,谁知道上面的沼泽地有多厚呢?再说,上面没人拉,就算能爬上去,还是会陷进来。到了此时,我们只能寄希望于找到主墓了。
老大道:“老七说得没错。现在咱们分一下工,”他忽然转头看着我,“大龙,你留守在这间屋里。给你一把枪,有什么急事你可以开枪,我们听到后就会尽快赶回来。”说着掏出自己的手枪,退出弹夹看了看,“还有一颗子弹,所以不能随便乱用。”
“我,我,”我迟疑着不肯接枪,害怕地道,“就我一个人吗?”
“对,就你一个人。”老大道,“咱们现在人手短缺,分配不开了。”
“可是,”我喃喃地道,“你们要去哪?”
老七道:“我们要出去分头寻找主墓的入口,这里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一些。”
安全个屁,我真心诅咒这样的分配。于是说道:“那我和你们一起出去寻找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这里就是一间房子,再什么都没,咱们约定个时间,都来这里汇合不更好吗?”
老大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那会儿我们找到点吃的,都放在了这间屋里,还不算少,不方便带在身上。你就好好地守着这些吃的,等我们回来。”
第19章 独守尸房()
听到了吃的,张驰的眼里立刻放出光来,叫道:“吃的在哪?快给我拿来点,我快饿死了!大龙本来捡了一盒饼干,我们各自吃了两块,可是看到地沟里流着血,恶心得全他妈的吐了。快点,给我拿点吃的来!”说着,四处张望着。
老七骂道:“酒鬼加饿鬼,就知道吃喝!东西不多,我们得节约着消耗,要是伙食断顿了我们还出不去,都得饿死在这里。”
张驰满不在乎地道:“管球他呢,饿死就饿死吧!饿死最多不过成了僵尸,等再有人下来,吃他们的肉!快点,老七,你把吃的藏在哪里了,给我吃点。”他边说边到处找着。
“行了行了,别吵了!”老大不耐烦地喊道,见众人都不说话了,接着道:“现在咱们就出去,各自分头寻找主墓的入口,发现什么情况就鸣枪传信。子弹都不多了,节约使用。如果遇到僵尸的话,就用这个!”他说着,从地上捡起一根粗壮的死人腿骨。
老七补充道:“还有,每个人都编个号。老大是A,我是B,崔唯是C,酒鬼是D,八万是E,小胡是F……”
“老七,”崔唯提醒他道,“八万和小胡都死了,你把他们排上干嘛?”
“哦,我忘了,习惯了!”老七拍了拍自己的嘴巴,道,“凡是走过的地方,都用手指蘸着血在墙上写上自己的编号,省得走重复的路,这样效率高些。”
“老七想得周到,这样好!”老大道,“走,咱们出去!”
我说:“老大,那我呢?”
“你好好地歇着!”老大随口说了一句,把手枪塞进我手里,不容我答应,转身就走了。其他人也都跟着老大从那道门出去了,把我孤零零地留在房子里。
他们一走,房子里顿时被寂静笼罩着,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呀,满地淌着鲜血,鲜血裹里各种各样的尸体的残骸,而我独自一人,面对着这些,闻着血腥和恶臭。如果不是有了先前的经历,心理承受能力提升了一些,我估计此时立刻便疯了。
想起疯,我又想起疯了的母亲,此时此刻,她在哪里呢?还有妹妹,父亲,他们在家等着我吗?他们能想到,我遇到这么多离奇古怪的事吗?
我孤独地坐在床上,聆听着自己呼吸的回音,觉得比死亡更可怕。
石床正好在房子的正中,我坐在床上,就把前后左右都暴露在外面,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动,蓦然回头,却又什么也没有。
我握紧手枪警戒着。对于手枪,我曾经向往得到一把,但是真的拿到了,却觉它是一项负担。我甚至不知道它怎么使用,而且更没有勇气让一个生命被我的子弹射中。
正乱想着,眼角的余光无意瞥见两个人影在门口闪了一下,我叫了一声“谁”,抬头望向门口时,却什么都没有。也许是我的幻觉吧,但我还是心里惶惶的。跳下床,环顾了一下房子,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八万和小胡的尸体不见了。
他们的尸体原本孤零零地摆在角落,很显眼,可是此时却消失了。我抑制住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放眼仔细搜寻了一遍,没发现八万和小胡的尸体。难道刚从门口出去的,就是他们两个吗?
这个想法让我骇然心惊,不由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我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握紧枪,慢慢地在屋子里走动着。走着走着,就无意走到了原来放置八万和小胡的尸体的地方,果然他们不在了。而他们在血地上形成的一个印迹却清晰可辨。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恐地向门口望去。黑洞似的门,像一个巨兽的大口正对着我。
这时,门口又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不见了。那个身影好熟悉,我敢保证,它是我所熟识的一个人,只是一时想不起它是谁。
我的心乱跳着,举枪的双手也在颤栗不已。我鼓起勇气,踏着满地的鲜血,穿过散落着的尸骨,缓缓地走向门口。枪口对准门口,走两步,顿一顿,然后接着再走。
当我即将靠近门口的时候,一阵歌声从门口飘了出来。
“三十里的明沙二十里的水,五十里的路上来看亲亲你……”
“妈妈!”我叫道,我赶紧几步跨进门口,可是狭长的通道里漆黑一团,根本没有人。
正当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的时候,那个歌声又响了起来,翻来覆去就这两句。我虽然害怕,但是为了见到母亲,只得在黑暗中摸索前进。那歌声似乎始终在我的前方不远处,但我始终到不了那里。
“妈妈,是你吗?”我边走边说着话,试图给自己增加些勇气,“你怎么到了这里?你也是掉进沼泽地了吗?你看到小凤了吗?我看到了,她被一个蒙古姑娘绑走了……”
我不停地自言自语,可是回答我的只有那两句“三十里的明沙二十里的水……”。
走了好久,终于走出了那条狭长的通道,到了外面的走廊。走廊里一片通明,只是没有人,地上铺着一层血,到处散落着尸骨,仍和先前一样。只是墙壁上多了一些英文字母,ABCD,通向各个叉道。
我知道这是老大他们留下的路标,但是我不知道我该向哪个方向走。这时,母亲的歌声又响了起来。
我顺着她的歌声飘来的方向跑去。前面叉道很多,每当我无法选择要走哪条叉道时,母亲的歌声总会恰到好处地响起,引导着我前进。
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更不知道母亲和这里有什么关系。前前后后的事,似乎都是因为母亲而发生的。
走了不知多少时候,前面没有叉道了,只是一条笔直地通向远方的走廊。走廊很长,似乎没有尽头。灯光越来越昏暗,油锅里的火焰飘渺不定,忽闪忽闪的,不像先前那么透亮。母亲的歌声也消失了,空间里很寂静。
我想,大概没有了叉道,母亲便不需要引导我了。
我放慢脚步往前走,心里无比地忐忑,难以预料这条走廊通到一个什么所在。既然是母亲引导着我来的,我想,肯定有玄机。
我发现我的身体是向后倾斜着,与地面形成一个锐角。我尝试着站直,可是感觉就要向前仆倒,我赶忙刹住,顺其自然吧。物理学原理告诉我,人站着时,是应该垂直地面的,否则就会跌倒。现在奇怪了,我向后倾斜着跌不倒,垂直地面了反而要跌倒。
莫非,我想,这是在下坡吗?
是的,我完全是下坡的感觉。虽然地上的鲜血粘着鞋底,但是我走起来很轻松,似乎后面被人推着一样。对,就是下坡!只是因为没有参照物,看不出坡度。
这已经是在地下了,再往下走,我要走到哪里呢?
是地狱?出现了这个词,我顿时感觉到脊背透过一股凉气。但我不相信母亲会引导着我走向地狱,她虽然疯了,但我平时能感觉得到,她是爱我和妹妹以及父亲的。母性的慈爱是天性,她不会害我的。
于是我接着走,灯光越来越暗。一阵阴风袭过,吹得油锅里的火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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