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极为稀松平常的回答，没有丝毫的渲染，却让四人同时震彻心扉，军火，这个词在民国并不陌生，但接触到的人并不多。
难道是为了那两挺机关枪前来的，还是林王两家知道了是赵家所谓，想要花大价钱给买走？
赵天明眼光闪烁间，脑子里不断闪现着一个个可能，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无论对方出多少钱，那两挺机枪他绝对不会卖。
“我，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和海生哥哥在“百林苑”和你见过面，你叫，叫……”
赵薇儿见到马永贞感觉眼前这男人更加熟悉，一直皱着眉头回忆，想了老半天终于眼前一亮，眉开眼笑的说道，只是这名字还是被他很友好的忘记了。
“对了！”赵薇儿一拍脑袋，道：“你是叫马永贞！”
“马永贞？”冷面杀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手中的刀抖动了两下，显然是听过这个名字，随后似是求证道：“你就是山东马永贞，曾经一人力敌码头那些看仓的，最后被王亚樵收为麾下，坐上暗香堂堂主的马永贞？”
“正是小子！”
马永贞始终保持着微笑，说起话来也是谦卑有分，礼数有加，一副波澜不惊的大家风范，也不避讳，大方承认道。
“我们虎仁帮跟斧头帮素无瓜葛，怎的今天来我们这里？做军火生意，倒是要听听你的高见！”
吴天运觉得这其中必然有隐情，不等赵天明继续问话，率先发问道。
只是这赵薇儿依旧是那么的天真烂漫，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走到王充面前道：“把刀子拿开吧，他不会对我们家怎么样的。”
王充迟疑了片刻，看了一眼赵天明，赵天明冲他使了个眼色，拿把刀瞬间离开马永贞的脖子，重新归入刀鞘之中。
“来者是客，还是大厅里坐吧！”
赵天明见马永贞并没有其他动作，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一干众人走进房中，吩咐张妈去沏了茶水待客，整个场中的气氛却始终有些诡异。
毕竟来赵家公寓商谈买卖军火的事情，那不是欺负他赵家么，谁不知道现在军火不好搞，有价无市，那两挺机关枪要是拿去拍卖的话少说也在两千大洋以上，而且还是不用竞争的情况下，如若竞争拍出一个天价也绝对有可能。
在赵天明看来，那两挺机关枪就相当于他的第二条命，谁要夺他的枪，跟要他的命没什么区别，有人要他的命，他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干他娘的。
不论眼前站着的是马永贞还是其他人，即便是王亚樵亲自过来，他赵天明也断然不会卖他这个面子。
赵天明不了解其中的情况，看马永贞的表情也带着几分敌意，这场中的气氛自然就有些尴尬。
“你刚才说谈军火生意，不知道怎么谈？”
“明人不说暗话，我手中有几把长枪，两把驳壳，赵爷有兴趣没有？”
马永贞直奔主题，来的时候杜海生已经交代清楚，没必要跟他们绕弯弯，因为他知道赵家有个吴天运，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主，虽然他并没有告诉马永贞，但他却极为清楚，很多事情想要逃过老管家的眼睛和思维，将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什么？”
听到马永贞的回答，赵天明激动的蹭一下站了起来，随后又恢复平淡的坐下来道：“老夫又不建立军队，要那么多枪干什么？”
马永贞听言，对方这分明就是欲擒故纵，就地砍价，不由淡然一笑，道：“咱们都是爽快人，就不要说这些无用的东西，大家心知肚明，我也不坐地起价，今天这价格你定，说多少就多少，当然，你要说一个大洋，那我马永贞也接受，我觉得赵爷也绝对不会出那个价的。如果赵爷您说我不卖，没钱，好，小子我这扭头就走，绝不说二话，算是小子讨饶，海涵！”
“这……”
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同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也太好说话了吧，貌似眼前这个男人看样子不傻啊，怎的会做出如此傻事来。
现在的军火市场，是个人都明白其中的绕绕弯弯，想要获得军火，简直是异想天开，虽然那七八条长枪不怎么样，但也比刀枪棍棒强太多了，这点无可厚非，这等找到门的天大便宜买卖，不做，那简直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但有一点让众人不明白的是，马永贞为何要这么做，这简直是赔本大买卖啊，难道被门夹了脑袋不成。
还是吴天运率先开口问话，道：“老朽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不知可否？”
“先生尽管说便是，小子定当全力作答。”
吴天运点点头，道“第一，你作为斧头帮暗香堂堂主，照理说这枪应该首先买给王亚樵，第二，让老朽不明白的是，你为何做出如此的让步，实不相瞒，这世道，沾上军火二字，那可是天价的买卖，第三，你这武器是从哪里来的？老夫问的唐突，若是不回答也是清理之中。”
马永贞淡然一笑，站起来毕恭毕敬道：“第一，作为斧头帮安详堂堂主，我若是将军火给王亚樵，碍于兄弟情面，我会要钱么，这个世界没有钱，什么都免谈，其他帮会小子根本看不上，给了他们只能制造更多的杀戮，第二，我做让步，就是敬仰赵爷和王兄的义薄云天，也算是给你们一些让利，为以后更多的合作打下夯实的基础，第三，至于武器从哪里来，这个貌似小子不能回答，还望见谅。”
吴天运和赵天明俱是点头，尤其是听到义薄云天这四个字，掩饰不住的得意，看来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啊。
赵天明一起身，道：“既然你这么干脆利索，我再遮遮掩掩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武器拿来吧，我全要。”
人家已经将话讲到这个份上了，他再扭扭捏捏就会让人耻笑他虎仁帮的老大太过矫情，更何况这个天大的便宜买卖出了个村绝对没有这个店了。
马永贞见对方答应，不由暗自高兴，看来杜海生的决策不错，自己越是这样说，赵天明越不会在金钱上吝啬，第一笔军火生意，终于成功了……
第六十五章 龙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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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进展完全按照杜海生的意料进行，马永贞去外边将那两把驳壳枪和八条长枪给拿进了屋子里，他早就猜到了王充的存在，如果刚才王充看到自己带着那么多武器的话，第一反应肯定是杀了他，而他则还没有完全康复过来，面对冷面杀手的突然一击，也必定无法闪躲而去见阎王。
算，每一步都在算，不但杜海生在算，马永贞在算，赵天明，吴天运也都在算，算计人在心头之中，一脚踹飞在千里之外，这就是现实，就是社会！
待到王充和马永贞将武器拿到屋子里，赵天明见到真家伙也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乐呵呵的站起来，接过马永贞手中的驳壳枪，仿若下世的老婆又给他生了个宝贝儿子一样，翻来覆去的把玩一番，最后爱惜的擦拭着，手指扣着扳机瞄这瞄那的，如同孩童一般。
“怎么样，这些军火还和赵爷的口味不？”
马永贞见赵家上下无不对这些军火爱护有加，拿着左右摆弄，不由淡淡一笑，随即问道。
“喜欢，喜欢，真是不错的东西啊！”
赵天明说这话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支驳壳枪，很是满意的点点头，似乎觉察到不对，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看枪了，还没给马永贞算钱，按照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些枪在没有付钱的情况下，所有权还是归人家所有，不过现在谁还敢再跟他夺这些东西，他非跟他们拼命不可。
“吴管家，你去账房取四千大洋过来给马兄弟！”吩咐完，随后一转头，道：“我手里的钱也不多，这些希望兄弟还能够满意。”
马永贞微微一笑，道：“赵爷果然是个爽快人，这个价格我很满意！”
来之前杜海生已经交代，这些枪最多值六千大洋，即便是三千也可以成交，四千，不多不少，正好中间价，这也符合马永贞两人的心理预期。
看来赵天明也是个识货的主，马永贞盘算一番，在心中暗暗想到，多给了他不舒服，少给了下次合作都不舒服，这适中的价格倒是两方接受起来都比较容易，老江湖不愧是老江湖，做事也是格外的老辣独到，拿捏得分寸让人找不出任何骨头来。
今天认识这么一个主，赵天明觉得真是他天大的福气，能够搞到军火的，放眼整个上海滩，除了军队，警备司令部，还有工人武装纠察队，以及青洪帮这些背景深厚的黑帮，其他小帮会，大富商想要搞到却是难比登天，毕竟现在的汉阳制造局，上海兵工厂，天津兵工厂，金陵兵工厂都属于民国政府所有，根本不让对私人开放，虽然有很多人利用其他关系贿赂这些兵工厂的总经理，但能够搞出军火者却是少之甚少。
向南市付家那样的，放眼整个民国又有几个，所以，军火要远比黄金，大烟更为金贵，有这么一个贵客出现，无论军火的来路如何，只要能够让他得到，却不在乎这些，有了军火，就等于有了资本，有了资本，他的眼光才可以放在整个上海滩，韬光养略的阶段已经过去，现在是该他出手的时候了。
“以后有什么好的武器尽管送来，我赵天明即便砸锅卖铁也定然将这个买卖做到底。”
有这么一尊大佛，他当然不愿意放弃，即便以后有好的武器，那淘汰下来的武器完全可以高价卖给那些急着需要军火的帮会和团体，当然前提和马永贞一样，这些帮会和团体的声誉必须是良好的，否则做出丧天害理的事情出来，恐怕以马永贞的性格，将会断绝和他们的来往。
马永贞点点头，道：“这个当然，以后咱们还会有机会再合作的。”
他满口答应，心中却是感叹，至于能不能合作，这完全不能取决于他，毕竟后边的杜海生才是老板，他没货，即便自己再答应也不顶一点用。
当然吴天运的那个问题，不要说马永贞选择不回答，即便是选择回答，他也说不出个头绪来，毕竟除了杜海生和付红还没人知道那些军火的来历。
说话的当口，几个人又寒暄几句，吴天运从屋里拿出一个大大的袋子，走起路来哗哗作响，很显然是支付的酬金。
“四千块大洋，兄弟收好！”
说着，吴天运将钱递给了马永贞，当然他也不罗嗦，将钱呼啦啦倒在了桌子上认真的数了起来。
几个人见他数钱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笑，但都忍了下来，毕竟这四千大洋不是小数目，而且是第一次做生意，有所谨慎还是可以理解的。
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马永贞数了片刻，呼啦啦将数好的大洋收起，往赵天明面前一送，道：“第一次做买卖，赵爷果然是个爽快人，既然爽快，那大家干脆都爽快一点，再则也为了以后能有更好的合作，这五百大洋你拿回去，全当交个朋友。”
“这……”
众人再次被马永贞的做法给彻底震惊，五百块大洋，在他赵天明眼中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放在一个穷人家里，足够吃喝几年。
看眼前的马永贞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主，却能做出如此惊人的决定，还是让在场的所有人佩服不已，这得需要多大的气魄，这等气魄不愧是一个汉子英雄的行为，按照他这样发展下去，上海滩早晚要有他的一片天地，终将成为一代枭雄。
光是这副魄力，赵天明，吴天运，王充扪心自问，也自知不如，这是何等的胸襟啊，佩服，除了佩服，他们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词语来表达了。
赵天一咬牙，出手回拒道：“兄弟，这个钱你拿回去，说实话，出四千买这些武器我感觉已经占了很大便宜，这些钱我若是再收了，传出去岂不是让别人说我赵天明欺负别人么，这钱我万万不能要，再则，难道兄弟看不起我么？”
马永贞微笑着一摇头，道：“我已经说过了，这些钱，算是你我以后做生意能够更好的合作，二来也算是交个朋友，我都送出去了，你让我怎么拿回去，难道赵爷认为这五百太少了，如果这样，好，我再拿出五百出来，今天也定要交你这个朋友。”
说着，马永贞就要再次折返回桌前，赵天明哪还好意思，赶紧上前拦住他，道：“这个真的不用了。”
叹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道：“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以后兄弟有什么困难，在上海滩只要我虎仁帮赵天明能做到的一定赴汤蹈海在所不辞，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真君子，你这样的人，除了佩服我实在想不出有其他能够形容的了。”
赵天明明白，如果自己真的不拦，马永贞话都料出去了，即便再不舍也断然会再拿出五百大洋出来，一旦那样，可就真是打自己脸了。
当然，马永贞也不是傻子，心中腹诽，真当我会拿啊，四千大洋已经是很低的价格，那五百大洋若不是杜海生交代，他也断然不会拿出来打肿脸充胖子，再让他拿出五百大洋来？杀了他也不会那么干，一千大洋交一个朋友，这个价在上海滩貌似也是顶级的待遇了吧。
心中腹诽，表面却不能有任何表现，随后一笑道：“这就对了，你我既然要交朋友当然是要交心。”
两人站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奉承着，将赵薇儿吴天运三人完全当成了空气，三人想要插嘴，突然发现即便全身长满了嘴，在这两个惺惺相惜，一副相见恨晚的陌生朋友之间也没有说话的余地，俱是有些郁闷的坐在沙发上，他们倒要看看这两人到底能说出多少惊天地泣鬼神的恭维话出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马永贞打眼扫视一圈众人，见形势不对，赶紧一抱拳带着微笑起身告辞，赵天明也不阻拦，出门送了两步，随后和三个人进了大厅。
沉思了片刻，赵天明看了眼吴天运道：“吴管家，你对马永贞此次拜访和主动套近乎有什么看法？”
他虽然很乐意有这样的人出现，但有些时候跟钱一样，看着很美好，而赚起来却很残酷，很艰难，甚至很嗜血！
莫名冒出来一个人，随便拿出八条枪，两个驳壳，放在上海滩的军火走私商中也不得不说是个大手笔。
吴天运，想了想，脸色沉重的摇摇头，道：“看不透，猜不到，但老夫始终认为他今天能卖给我们军火是故意为之的。”
“哦，为什么这么说？”
赵天明顿时来了精神，眼睛闪着光彩动了下身体问道，而手中却始终把玩着一支驳壳枪。
“上海滩有多少黑帮？这个恐怕就连你我都不清楚，不错，他说过，这批军火给我们，起码我们不会拿去伤天害理，但上海滩的帮会之中，据我所知，有太多有钱的，而且从来不伤害老百姓的，他们的收入主要在夜总会，码头，各个地头上的保护费，为何他不考虑其他人，偏偏三更半夜来到赵家公寓。”
“看来，对方对我们是知根知底，这绝不是马永贞所能够晓得的，小姐刚才也说了，他从山东来到上海滩时间也不过十几天，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虎仁帮了解个透彻，更为重要的是，让老爷你开口定价，这是什么，四千块钱大洋，说句实话，连那八条长枪都买不来，更何况最后还退还了五百大洋回来，这又是何意，我看不懂猜不透，他究竟是意欲何为，这军火在他眼中，简直跟白菜价没有任何区别了。”
说到最后，吴天运再一次表示很疑惑的摇摇头，作为一个大儒，军师，很少有事情能够逃过他犀利的眼睛，如果说杜海生是一个例外的话，那今天前来的马永贞也绝对算是一个，更为巧合的是，马永贞竟然在十几天前和杜海生有过一面之缘，这会不会太过理所当然了。
这些只是吴管家自己的疑问，藏在心中并没有说出来，不过他隐隐感觉，这件事情应该和杜海生有着千丝万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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