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朱和堉对待朱和坚只有兄弟情谊,且又为人刚正,不善阴谋诡谲,这朱和坚的野心,伪装之下,自然不会被发觉。但若是有擅长帝王心术的何明来到朱和堉身边辅佐,朱和坚野心暴露的可能性却是大增。
毕竟何明的心智眼力,一向都是不逊于周尚景的。
就算朱和坚隐藏的好,不被何明发觉,但有了何明辅佐,朱和坚实现野心的可能,却也是大大降低。
所以,朱和坚完全有可能有理由这么做。
“若真是这样的话……”
暗思之间,赵俊臣喃喃自语。
就在这个时候,车厢外传来许庆彦的声音。
“少爷,赵公子应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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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灭门惨案(中)。()
“少爷,赵公子他应邀而来了。”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赵俊臣也收拢了心神,不再多想,只是缓声说道:“让他进来吧。”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许庆彦掀开了车帘,赵俊臣抬头看去,正恰好与赵山才四目相对。
或许是因为突然受到陌生人邀请的缘故,赵山才不愿被人看透露出破绽,此时收敛着情绪,神色间略带严肃,除了眼圈依旧有些发红,竟是不见异色,只是细细的打量着车厢中的赵俊臣。
见到赵山才这般,赵俊臣也不见怪,抬手道:“进来同坐吧,知道赵公子心急,但坐马车终究还是快些,顺天府应该很快就到了。”
“那就多谢这位公子盛情了。”
说完之后,赵山才也不客气,抬腿弯身进入了车厢之中,接着许庆彦也坐了进来,只有那赵山才的书童赵睦没有跟着进入车厢,只是坐在车厢外的车夫旁边,显得颇知进退。
待车帘遮下,马车驾动,车厢轻晃,光线微暗。
和之前肖文轩进入车厢时的情况一样,赵山才也为车厢内的诸般装饰所代表的意义而吃惊不小,尤其是看到那尊青花乳足香炉时,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不住闪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看似模样粗豪实则内含锦绣的江南才子,片刻后,赵俊臣突然开口道:“冒昧邀请赵公子前来,怕是扰乱了赵公子此时的思绪,还望赵公子不要见怪。”
赵山才的神色却已是恢复了寻常,或者说太过寻常了,完全不似刚刚才听闻到噩耗的模样,淡声道:“这位公子多想了,公子仗义相助,赵某感激还来不及,怎敢怪罪。今日赵某听闻噩耗,说是心乱如麻失魂落魄也不为过,又哪有什么思绪?只是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也好让赵某明白,今日是得到了谁的好心相助?”
不知为何,赵俊臣总觉得,这赵山才自从进入了车厢之后,虽然并没有表现出来,但对于自己的态度,却突然多了许多戒备。
摇了摇头,赵俊臣轻叹一声,缓缓说道:“何老前辈的事情,我刚才也听到了,心中颇为震惊,所以也想要去顺天府了解一下情况。只不过是正好顺路带赵公子一程罢了,又哪里算得上是相助?”
见赵俊臣对自己的询问避而不答,赵山才也不奇怪,只是注视着赵俊臣的目光愈加炯炯。
“这位公子对自己的身份避而不谈,似乎不欲让赵某得知,这般隐瞒,反倒是让赵某愈加的好奇了,虽然明知会惹公子厌烦,但还是不妨让赵某来猜一猜……”说到这里,赵山才的语气略带迟疑:“公子您可否是与我同姓?”
赵俊臣一愣,没想到赵山才竟好似真的猜到了自己的身份,看向赵山才的眼神不由也愈加的饶有兴趣,却不答反问,道:“为何赵公子会觉得我与你同姓?”
见赵俊臣虽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赵山才神色微凝,指着一旁的那尊青花乳足香炉,缓缓解释道:“这尊青花乳足香炉,据在下所知,一向都是宫中贡品,因为制作精巧产量稀少的缘故,就连内宫之中,也不是每位妃嫔都有配置,宫外之人,想要得到,更只能是通过陛下赏赐,而能够得到这般赏赐之人,每一位的身份地位,都是非比寻常。”
赵俊臣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赵山才口中对自己称呼出现了微妙的转变,从“公子”变成了“阁下”,多了几份疏远戒备,只是好奇的追问道:“哦?话虽说如此,但又如何能判断出我是姓‘赵’?”
赵山才沉默片刻后,继续解释道:“这却是因为阁下年纪的缘故。”
“哦?”
“如今的京城之中,能得到这般贡品,又似阁下这般年纪的人物,在下想来想去,却也不过三人。一人是当今首辅周尚景周大人的嫡孙周素文,以周首辅的权势地位,周素文身为他的嫡孙,自然是有机会得到这般贡品,然而周首辅一向心性谨慎,又家教森严,陛下所赐的诸般贡品,都是留在府中供奉着,而那周素文听闻乃是今科会试最有可能的会元人选,想来才华横溢,定是深得周首辅的教诲,必是不会将这般贡品随意带出来的。”
“所说有理,然后呢?”
顿了顿后,赵山才又说道:“至于第二人,则是当今的七皇子朱和坚了,然而听闻七皇子一向身子不好,近些年来多是深居府中,看阁下面色,显然身子康健,身周也只有长随,不见侍卫,显然也不是同人了。”
说到这里,赵山才注视着赵俊臣,凝声说道:“至于剩下的那第三人,就是朝中一位姓赵的大人了。”
听了赵山才的推断过程,赵俊臣惊叹一声后,又苦笑的摇了摇头,然后向一旁的许庆彦叮嘱道:“下次出门,记得不要再带这般太显眼的物件,今天我已是第二次因为这香炉而被人怀疑身份了。”
之前那肖文轩,也因为这青花乳足香炉而开始怀疑赵俊臣的身份,只是不似赵山才这般推断深细罢了。
而赵俊臣这么说,无疑也是亲口证实了赵山才的猜想,虽说早就有心理准备,但赵山才还是不由的面色微变。
他的老师是太子太师何明,何明自是太子一党,而太子一党又与赵俊臣势如水火,从这方面来讲,他和赵俊臣也是敌非友。
更何况,赵俊臣还是他心中谋害自己老师何明的嫌疑人之一。
另一边,待许庆彦答应后,赵俊臣又好奇的向赵山才问道:“赵公子的这番推断确实精彩,让人赵不出破绽,只是赵公子之前似乎对自己的推断并不确定?”
赵俊臣虽然从侧面认同了赵山才的猜测,但毕竟还没有亲口承认,所以赵山才也没有改变对赵俊臣的称呼,只是点头道:“阁下的性子,似乎与传闻中不同,也与我想象中迥异,所以虽然有所推断,但未得到阁下亲口承认,却还是不敢确定。”
赵俊臣笑着摇头道:“一个人的性子如何,与他的作为、他的地位、他的名声,皆是无关,赵公子深得何明老前辈的真传,又怎能为此而困惑?”
“确实如此,是我想当然了,还望阁下勿要见怪。”
赵山才轻叹一声,点头道。
见这赵山才在确定了自己的身份之后,神色略有些不自然,戒备也愈加的深,赵俊臣眉头一皱,已是猜到了赵山才此时心中的所思所想,也不遮掩,直接问道:“公子自猜到我的身份之后,似乎就多有戒备提防,却是与公子一贯的表现不同,可是在怀疑贵师何老前辈的死与我有关?”
没想到赵俊臣竟会如此直接,赵山才不由一愣,但接下来,赵山才已是摇头否定,缓缓说道:“阁下怕是多想了,自从得闻噩耗后,在下就一直心神混乱,又哪里会有什么猜想怀疑?”
见赵山才这般表现,赵俊臣却不由一笑。
很显然,这个赵山才心性灵巧聪慧,也称得上是才华横溢,又深得何明的教诲,可见微知著,刚才那番推论已是证明了他的能力。
然而,他毕竟年轻,经历的也少,还没得到任何的官场历练,也没有见识过太多的人心诡谲,平时遇到柳子岷、曾炜这样的青年才俊,应对之间还能做到游刃自如,但如果遇到的是赵俊臣这般的人物,又初经心神大乱,自是无法应付了。
事实上,从上车到现在,或许是因为初经大乱的缘故,而赵俊臣的出现又过于突然,赵山才的表现就一直都略有些青涩僵硬,不复初见时的随意自然,心思情绪,虽然还算是隐藏的不错,但依然没能逃过赵俊臣的双眼,两人的谈话节奏,也一直都在赵俊臣的掌控之中。
不过这也正常。
学得一些帝王心术,再加上自己也心性聪慧,由此就能轻易的玩转宦海官场,与庙堂中的老狐狸勾心斗角也不落下风——这般情况,也只有小说中才会出现,现实中是根本不可能的。没有真正实践过,再高深的帝王心术,也不过是一些高深的书本知识罢了。
要知道,即使赵俊臣,有着后世官场见识,又历练至今,如今在官场之中,遇到心机深沉手段高明如德庆皇帝、周尚景等人,也只有辛苦招架的份,更别说赵山才了。
见赵山才神色带着些许变幻,似乎也发觉自己与赵俊臣谈话之间落入了下风,正在思考着应对之策。赵俊臣却接着问道:“若是我与你说,这次的事情与我毫无关系,我也是刚刚才知晓,你是否信我?”
赵山才又是一愣,接着却沉默不语。
思考片刻后,明白了自己此时的心思已经尽落入赵俊臣的眼中,再伪装也没有用处,赵山才反而变得坦然起来,双目注视着赵俊臣,不放过赵俊臣神色间任何一丝变化,缓声说道:“还请赵大人不要见怪,我师父枉死的不明不白,我为师报仇,定是要想办法查明真相的,在下又一向小人心思,心性多疑,所以任何怀疑,都是不会放过。”
这么说,已是承认了自己对赵俊臣的怀疑。
赵俊臣也不见怪,换位思考,若是他身处于赵山才的位置,他怕是也会把自己列为怀疑对象之一的。
“这般想法也是正常。”所以赵俊臣淡声道:“其实你我都很清楚,那谋害你师父的罪魁祸首,无论是谁,必是来头不小,将来即使真的能够找到元凶,以你之力,怕也无法复仇,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又准备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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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灭门惨案(下)。()
“其实你我都很清楚,那谋害你师父的罪魁祸首,无论是谁,必是来头不小,将来即使真的能够找到元凶,以你之力,怕也无法复仇,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又准备如何应对?”
听赵俊臣这么说,赵山才一愣,下意识的反驳道:“只要我能找到确凿证据,禀呈于朝廷,又如何不能还我老师公道……”
然而,话到一半,赵山才的话声突然停顿,神色间闪过了些许苦涩与自嘲,赵俊臣却不由失笑笑,好似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
“没想到以赵公子的聪慧,竟也会有这般纯真念头。”
赵山才叹息一声,亦是明白了自己这番言论的幼稚之处,苦笑道:“让阁下见笑了。”
是的,赵山才刚才的这番话,虽只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但确实是有些幼稚了。
在这个世上,有许多规矩,许多法则,看似深入人心,但到了官场之上,却是完全行不通的。
官场是官场,民间是民间,这里奉行的是另一套法则,与世人所熟知的那些截然迥异。
比如案件的审查与审判。
在民间,案子的审判,看重的是证据,原告被告,双方地位平等,若是证据确凿,那么被告自然会被定罪。
然而,在官场之上,原告与被告双方,从一开始,地位就不平等,看重的也不是证据如何,而是双方权柄如何!
君不见,古今中外,宦海之中,所有达了某种高度的官员,从来都只会因为失去了权柄而被定罪,又有几人是因为被定了罪而失去权柄的?
为何?有了更多的权柄,就会有更多的发言权与影响力,而有了发言权与影响力,就能够更深入的干涉案子的审判过程。
有物证如何?有人证如何?被告之人的若是权柄更高,硬是说你诬告,你又能奈他如何?
没物证如何?没人证如何?告状之人的若是权柄更高,这世上不是还有一种叫做“莫须有”的罪名吗?
而如今谋害何明的幕后主谋,先不说他有没有留下证据,通过赵俊臣与赵山才的判断,此人显然身处庙堂,隐藏于暗处,并且势力雄厚。
这样的对手,除非你有更高的权柄,否则又如何是一些简单的罪证就可以扳倒的?
何明遇害,固然会震惊朝野,甚至德庆皇帝也会重视异常,但那又如何?古今中外,又有多少惊天大案,因为牵扯的太多太深,最终变得不了了之?
这般道理,虽然残酷,让人无法接受,但却是事实!许多时候,这般事实甚至还不仅仅只是局限于官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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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赵山才神色间带着些许苦涩,沉默不语,赵俊臣叹息一声,又说道:“这句话我刚才就对你说过,现在我可以再说一遍,何明老前辈的遇害,绝对与我无关,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以你此时此刻的境遇,你应该明白,我犯不着为此而刻意说谎。”
赵山才沉默不语,也不知是否认同。
但赵俊臣却并不在意,只是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我,却能为你撑腰,可以尽我的全力,帮你找出幕后真凶,哪怕背后主谋势力再大,也会助你报仇雪恨,你也应该明白,我并不缺乏这样的能力。”
赵俊臣会这么说,自是有心借着这次机会,想要收赵山才为己用了。
而这也是赵俊臣邀请赵山才同车而行的主要目的。
赵山才身为何明弟子,传承了帝王心术,本身又才华横溢心智聪慧,有着成为为“国士”这一流人物的潜力,对于这般人物,正苦于门下人才匮乏的赵俊臣,自然是不会错过。
如今的赵山才,虽尚还有些稚嫩,但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才有了收服他的可能。
否则,若是等到这赵山才真正成长起来,再加上他师傅何明与太子一党的关系,赵俊臣再想将他收为己用,怕就会很难了。
“哦?”赵山才显然也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抬头看去,却没什么欢喜的意思,只是缓缓道:“赵大人竟会为我师父主持公道?”
这一刻,赵山才对于赵俊臣的称呼,再次转变。
赵俊臣依然没有在意,点头淡声道:“只要你自己愿意,那我为何不帮你?”
只是,一旦赵俊臣帮了赵山才,赵山才就需要有所回报,身上也就会被打上“赵党”的标签。对于这一点,赵俊臣和赵山才皆是心知肚明。
不过,赵俊臣的这般保证,却并非只是为了诓骗赵山才。
依赵俊臣看来,何明遇害这件事,七皇子朱和坚嫌疑最大,而对于这位心机深沉的皇子,说实话赵俊臣并不喜欢,双方如今虽然达成了一定的默契,今后也会共同对付太子朱和堉,但赵俊臣绝不会真心支持朱和坚成为新的太子储君。
无他,朱和坚并不是一个好的辅佐目标,这个人心思藏的太深,手段也太过狠绝,对权力的欲望又太重,像这样的人物,若是赵俊臣真的全心全力辅佐于他,今后朱和坚即使能够成功登基,自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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